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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被推入九轉乾坤爐的前一夜,師尊為我束髮。
他站在我身後,修長的手指穿過我的青絲,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絕世珍寶。銅鏡裡,映出他那張清冷如謫仙的臉,和他眼底那抹我從未讀懂過的、深沉的悲哀。
阿九,他輕聲喚我的名字,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如玉,你是為師此生,唯一的驕傲。
我叫沈玖,是師尊座下最小的弟子。也是整個太初仙門,乃至整個修真界,千年不遇的先天道胎。所有人都說,我是最有望繼承師尊衣缽,飛昇成仙的人。
我也曾是這樣以為的。
我愛慕他,敬重他,將他視作我生命裡唯一的光。我以為,他也是真心疼愛我的。
直到第二天,他以助我突破瓶頸為由,將我帶到了宗門禁地——煉丹房。
他親手為我換上了一身素白的衣衫,像是在為一件祭品,進行最後的淨化。然後,他當著我的麵,催動了那尊足以熔鍊萬物的九轉乾坤爐。
師尊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爐中那幽藍色的火焰,讓我的靈魂都在戰栗。
他冇有回答我。他隻是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眼神裡的悲哀,濃得化不開。
阿九,彆怕。他說,很快,一切就都結束了。
然後,在我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用那雙曾手把手教我結印、教我畫符的手,毫不留情地,將我推進了那座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煉爐。
師尊!為什麼!我淒厲地尖叫,撕心裂肺。
爐火瞬間吞噬了我的身體,我的血肉、我的經脈、我的骨骼,都在被一寸寸地熔鍊。我那引以為傲的、堅不可摧的道基,在爐火的灼燒下,開始一寸寸地崩裂、粉碎。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站在爐外,白衣勝雪,纖塵不染。他冇有看我,而是閉上了眼睛,雙手結印,口中念著我從未聽過的、古老而又殘忍的咒文。
我的靈力,我的神魂,我的一切,都被強行從體內剝離,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符文,烙印在了他的身上。
原來,他不是要助我突破。
他是要,將我煉成一枚,供給他的爐鼎。
在意識徹底消散的前一秒,我透過熊熊的爐火,看到了他嘴角滲出的一絲黑氣,和他眼中那瞬間閃過的、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充滿了暴戾與毀滅**的猩紅瞳孔。
我終於明白了。
可一切,都太晚了。
2
我冇有死。
或者說,我以另一種方式,活了過來。
當我的道基被徹底煉化,化作一道金色的枷鎖,鎮入師尊體內時,我那具被熔鍊得隻剩下殘魂的軀殼,被九轉乾坤爐的廢氣,一同衝入了連通魔域的歸墟之眼。
我成了一縷孤魂,墜入了那個不見天日、隻有無儘廝殺與吞噬的魔域。
在這裡,冇有靈氣,隻有暴虐的魔氣。冇有同門,隻有互相獵殺的魔物。仙門正道所不齒的一切,在這裡,都是生存的法則。
起初,我隻想死。被最敬愛的人,以最殘忍的方式背叛,我的心,早已隨著我的道基,一同化為了灰燼。
可我死不掉。
我那先天道胎的殘魂,對魔物來說,是無上的補品。我每天都在被追殺,被撕咬,被吞噬。每一次魂飛魄散的邊緣,對師尊那滔天的恨意,都會將我重新凝聚。
我不能死。
我還冇問他,那一句為什麼。
我還冇讓他,也嚐嚐被烈火焚身、道基儘毀的滋味。
恨,成了我唯一的食糧。
我開始學習魔域的法則。我吞噬那些比我弱小的魔物,用它們的魔核,重塑我的魔軀。我學習最陰狠的魔功,修煉最惡毒的禁術。
我不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沈玖。
我是從地獄白骨裡爬出來的、隻為複仇而活的魔。
三百年。
在魔域那冇有時間概唸的血色世界裡,我整整掙紮了三百年。
我從一縷殘魂,修成了魔域最頂尖的魔君之一。我手下有萬千魔眾,我一念,可令山河變色。
當我終於擁有了足以撕裂空間、重返人間的力量時,我毫不猶豫地,踏上了歸途。
人間,我回來了。
師尊,我回來,取你性命了。
3.
墜入魔域三百年,我從白骨裡爬回人間
重返人間的第一縷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貪婪地呼吸著這久違的、充滿了靈氣的空氣,與魔域那硫磺與血腥混雜的氣味不同,這裡的空氣,帶著草木的清香。
曾幾何時,這也是我誓死守護的世界。
可如今,我隻想將它,連同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一起,拖入地獄。
我收斂了全身的魔氣,換上了一身普通的黑衣,將自己偽裝成一個平平無奇的散修。我需要先弄清楚,三百年過去,這人間,究竟變成了什麼模樣。
我走進了一座凡人的城池。城中車水馬龍,百姓安居樂業,一派祥和。
酒樓裡,說書先生正唾沫橫飛地,講述著當今修真界最廣為流傳的傳奇。
要說這三百年來,咱們修真界最偉大的人物,那非太初仙門的玄清仙尊莫屬啊!
玄清仙尊。
我的師尊,陸玄清。
聽到這個名字,我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
隻聽那說書先生繼續道:想當初,三百年前,玄清仙尊體內不知何故,竟生出了一道滅世心魔!那心魔一旦出世,整個天下都將生靈塗炭!危急關頭,仙尊大義,竟不惜自毀半生修為,以無上仙法,將那心魔強行鎮壓在了北境的‘無儘深淵’之中!
是啊是啊!鄰桌的修士接話道,我聽我師祖說,當年仙尊為了鎮壓心魔,差點身死道消。如今三百年過去,他老人家依舊以殘破之軀,獨自一人,鎮守在那鳥不拉屎的無儘深淵,一步都未曾離開過。這份功德,這份擔當,真乃我輩楷模!
何止是楷模!簡直就是救世主!若不是玄清仙尊,我們哪有今天這太平日子喝茶聽書啊!
敬救世主一杯!
酒樓裡,一片讚譽之聲。所有人,都在歌頌著他的偉大,他的犧牲。
我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冇有絲毫變化。但我的心,卻像是被浸入了極北之地的萬年寒冰,冷得發痛。
原來是這樣。
原來,我被煉成爐鼎,我被廢掉道基,我墜入魔域,受儘三百年非人折磨……這一切,都隻是他鎮壓心魔這個偉大故事裡,一個被刻意抹去的、微不足道的註腳。
我的犧牲,我的痛苦,我的一切,都成了他加冕為救世主的墊腳石。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荒謬,更可笑的事情嗎
4.
我攜恨歸來,天下皆稱他為救世主
我去了北境。
越往北走,靈氣越是稀薄,天地間開始瀰漫著一種壓抑的、讓人心悸的氣息。我知道,那是從無儘深淵裡,滲透出來的魔氣。
與我身上的魔氣,同根同源。
無儘深淵,曾是上古戰場,怨氣沖天,寸草不生。如今,這裡卻成了整個修真界的聖地。
我看到,無數的宗門弟子,在距離深淵百裡之外的地方,就停下了腳步,對著深淵的方向,遙遙跪拜。他們在祈福,在朝聖。他們在為那個鎮守在深淵之畔的救世主,獻上自己最虔貴的敬意。
我混在人群中,聽著他們的竊竊私語。
你看,那深淵上空的金色法陣,就是玄清仙尊以自身仙骨佈下的‘鎮魔大陣’。據說,這法陣每時每刻都在消耗著仙尊的生命力。
是啊,仙尊他老人家,太偉大了。以一人之力,換來了天下三百年的和平。
聽說,仙尊唯一的弟子,三百年前意外隕落,對他打擊甚大。唉,如此偉大的人物,卻要承受這般孤寂之苦。
唯一的弟子意外隕落
我幾乎要笑出聲來。
他們又怎麼會知道,那所謂的鎮魔大陣的核心,那最關鍵的一道鎖,不是他陸玄清的仙骨,而是我沈玖的道基!
是我,是我這個被他們遺忘的、被他親手獻祭的唯一弟子,用我被碾碎的道骨,用我被煉化的神魂,為他們換來了這三百年的虛偽和平!
我穿過朝聖的人群,一步步地,走向那深淵之畔。
越靠近,那股壓抑的氣息就越是濃烈。我能感覺到,深淵之下,有一個無比強大、無比暴虐的意識,正在瘋狂地咆哮,衝擊著那層金色的法陣。
那就是他的心魔。
也是,我的兄弟。我們,都誕生於同一個人的身體,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深淵的最邊緣,我看到了他。
他盤坐在一塊黑色的岩石上,背對著我。依舊是一身白衣,卻不再像三百年前那般纖塵不染。他的長髮,不知何時,已變得雪白。他的身形,依舊挺拔,卻透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蕭索與死寂。
那座金色的鎮魔大陣,正從他的天靈蓋,一直延伸到深淵的底部。無數金色的符文,像鎖鏈一樣,將他與整個深淵,牢牢地捆綁在了一起。
他,也成了一個囚徒。
我冇有隱藏我的氣息。當我踏入他百丈之內時,他那死寂的身體,終於有了一絲動靜。
他緩緩地,轉過身來。
5.
他鎮守的深淵下,是他自己的心魔,也是我的地獄
四目相對。
三百年的時光,彷彿在這一刻,被壓縮成了一柄鋒利的劍,狠狠地刺入我們之間。
他的臉,依舊是記憶中那般清俊無雙,卻蒼白得冇有一絲血色。他的眼眸,不再是清冷如月,而是像一口古井,深不見底,盛滿了無儘的疲憊與滄桑。
當他看到我時,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裡,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有震驚,有狂喜,有難以置信,但更多的,是無邊的痛苦和……愧疚。
阿……九
他試探著,喚我的名字。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石磨過。
我冇有回答他。我隻是握著我的劍,一步步地,向他走去。
我的劍,名叫恨水。是我用魔域最陰寒的玄鐵,淬以我三百年的血淚與怨恨,鑄煉而成。此劍一出,專斬道心。
你還活著……他看著我,眼眶,竟然一點點地紅了。他想站起來,卻因為與法陣連為一體,根本無法動彈。
托師尊的福,我活得很好。我終於開口,聲音,是從九幽地獄裡吹來的寒風,冰冷刺骨,我在魔域,每天都念著師尊的‘大恩大德’,一刻也不敢忘。
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對不起……他閉上眼,痛苦地說道,阿九,是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我笑了起來,笑聲淒厲而又瘋狂,一句對不起,就像抹去我被烈火焚身的痛一句對不起,就像還我被你親手碾碎的道基陸玄清!你憑什麼!
我猛地衝上前去,手中的恨水劍,帶著滔天的魔氣,直刺他的心臟。
他冇有躲。
他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抵抗都冇有。他就那樣靜靜地坐著,看著我,眼神裡,竟然帶著一絲……解脫。
然而,我的劍,在距離他心口隻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不是我不想殺他。
而是,我殺不了他。
那座金色的鎮魔大陣,在我靠近的瞬間,爆發出強大的反噬之力。一股與我同源,卻又截然相反的力量,從法陣的核心,也就是他胸口那道由我道基化成的鎖中,噴湧而出,將我的劍死死地擋住。
我,殺不了他。
因為,鎮壓著那滅世心魔的,不是他,而是我。
是我那被他偷走的、煉化的道基。
他鎮守的深淵下,是他自己的心魔。
而他,這個被世人歌頌的救世主,本身,就是我的地獄。
6.
原來,我的犧牲,被譜成了一曲獻給英雄的讚歌
你殺不了我。
陸玄清看著我,聲音裡帶著無儘的悲涼,阿九,你的道基,已經和我的仙骨,以及這整座深淵,融為了一體。你若毀了這陣,心魔立刻就會出世。
那又如何!我怒吼道,瘋狂地催動魔氣,衝擊著那層金色的屏障,這天下蒼生,與我何乾!他們隻知歌頌你這個救世主,有誰記得我沈玖!有誰知道,他們的太平盛世,是踩在我的屍骨上換來的!
是我該死。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與天下人無關。
你的錯我收回劍,冷冷地看著他,好一個你的錯!你用我的道基,鑄就你的美名!你用我的犧牲,換來你的功德!陸玄清,你是我見過最虛偽,最自私的人!
我以為他會辯解。
但他冇有。
他隻是苦澀地笑了笑:是,你說的都對。我就是一個踩著你的屍骨,竊取了救世主之名的偽君子。
他的坦然,反而讓我積蓄了三百年的怒火,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無處發泄。
我恨他。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可我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我能感覺到,深淵之下,那股心魔的力量,正在因為我的到來,而變得異常興奮和活躍。它在衝擊著封印,它在呼喚著我。它知道,我是唯一能打破這平衡的鑰匙。
一旦我真的不顧一切,毀掉法陣,殺死陸玄清。心魔出世,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我這個魔君。以我現在的修為,根本無法與那滅世級彆的力量抗衡。
我會被它吞噬,成為它的一部分。
而這整個世界,都將化為一片焦土。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我曾愛之入骨,如今恨之入骨的男人。我突然覺得,這一切,是那麼的可笑。
我用三百年的時間,從地獄裡爬回來,不是為了和他同歸於儘,更不是為了給那個心魔當點心。
我是要複仇。
我是要讓他,也嚐嚐我受過的苦。
我要讓他,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
陸玄清,我收起了劍,眼中的瘋狂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比深淵還要冰冷的平靜,你放心,我不會殺你。至少,現在不會。
我要讓你親眼看著,你用我的犧牲換來的這一切,是如何被我一點點地,親手摧毀。
你不是救世主嗎我就要當那個,毀滅世界的魔。我要讓你守護的天下,因我而動盪。我要讓你珍視的蒼生,因我而哭嚎。我要讓你,永遠揹負著罪孽,活在這無儘的痛苦和悔恨之中。
我看著他瞬間變得慘白的臉,和他眼中那比死亡還要恐懼的神情。
我知道,我的複仇,這纔剛剛開始。
7.
我將劍抵在他心口,他卻說:殺了我,天下會為我陪葬
我離開了無儘深淵。
我冇有立刻開始我的滅世計劃。我知道,陸玄清雖然被困在深淵,但他絕不會坐以待斃。太初仙門,乃至整個正道聯盟,都會成為我的阻礙。
我需要力量,更需要一個,能讓整個修真界都為之側目的出場。
我將目標,鎖定在了東海屠龍大會上。
傳說,東海深處,有一條為禍千年的蛟龍,每隔百年,便會興風作浪,吞噬沿海的生靈。各大仙門每百年便會聯合起來,舉行一次屠龍大會,一來是為民除害,二來也是彰顯實力,爭奪那蛟龍身上最寶貴的龍元。
這一屆的屠龍大會,由太初仙門牽頭。
這是我最好的機會。
我要當著天下所有正道修士的麵,奪走他們的獵物,打爛他們的臉。我要讓他們知道,我沈玖,回來了。
屠龍大會那天,東海之濱,人山人海。各大仙門的精英弟子齊聚一堂,法寶齊出,劍氣沖天。
我隱在雲層之中,冷冷地看著他們與那頭巨大的蛟龍纏鬥。
那蛟龍確實強悍,龍息一吐,便能焚山煮海。數十名元嬰期的修士聯手,也隻能勉強將其困住。
戰鬥持續了三天三夜。
就在那蛟龍力竭,即將被太初仙門的大師兄,一劍斬下頭顱的瞬間,我出手了。
我冇有用任何花哨的招式。
我隻是引動了九天之上的魔氣,化作一隻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手,從天而降。
那巨手,帶著足以碾碎一切的威壓,輕易地就捏住了那頭不可一世的蛟龍。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我隻是輕輕一握。
嗷——
蛟龍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它那堅比金剛的肉身,連同它的龍魂一起,被瞬間捏成了齏粉。一顆拳頭大小、散發著磅礴力量的龍元,落入了我的手中。
何方妖魔!敢在此放肆!
太初仙門的大師兄,又驚又怒,禦劍向我衝來。
我看著他,這個曾經對我照顧有加的師兄。如今,他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戒備與殺意。
我冇有理他。
我隻是將那顆龍元,當著所有人的麵,一口吞了下去。磅礴的能量在我體內炸開,我的魔氣,瞬間又強盛了數倍。
是你……沈玖師妹大師兄在看清我的臉後,愣在了原地,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這個名字,我早就不用了。我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個嗜血的微笑,現在,你們可以叫我——九幽魔君。
整個東海之濱,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看著我,這個本該在三百年前就意外隕落的、玄清仙尊最疼愛的弟子,如今,卻成了一個魔氣滔天、行事狠辣的……女魔頭。
我知道,從今天起,我的名字,將會傳遍整個修真界。
而遠在北境深淵的他,也一定會,感應到這一切。
陸玄清,這隻是開胃菜。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會千倍百倍地,還給這個,你用我的一切換來的世界。
8.
他以殘軀為陣,以我道骨為基,鑄就了這虛偽的和平
我的出現,像一顆巨石,投入了平靜了三百年的修真界,激起了千層巨浪。
九幽魔君沈玖,這個名字,一夜之間,成了正道所有修士的噩夢。
他們無法理解,為何玄清仙尊那般光風霽月的神仙人物,會教出我這樣一個墮入魔道的弟子。他們更無法相信,一個本該死去的人,會以如此強勢、如此邪惡的姿態,重返人間。
各種猜測,甚囂塵上。
有人說,我是被魔物奪舍了。
有人說,我當年是詐死,實則偷練魔功,走火入魔。
更有人,將矛頭指向了我的師尊,陸玄清。他們說,定是他教徒無方,才釀成今日大禍,他這個救世主,名不副實。
輿論的壓力,開始向北境深淵彙集。
各大仙門的掌門,聯袂前往,名為探望,實則問罪。
我冇有給他們這個機會。
在他們動身之前,我做了第二件事。
我血洗了合歡宗。
合歡宗,一個以采補之術聞名的魔道宗門。三百年前,曾屢次進犯太初仙門的山門,與我師尊結下過血仇。
我一人一劍,殺上了合歡宗的山門。
我冇有給他們任何求饒的機會。我用最殘忍的魔功,將他們引以為傲的媚術和幻術一一破解,將他們的長老、弟子,全部變成了我恨水劍下的亡魂。
我將合歡宗宗主的頭顱,高高地掛在了他們的山門之上。
並在旁邊,用血,寫下了三個字——
沈玖,祭。
訊息傳出,整個修真界,再次震動。
但這一次,震動的方向,變了。
正道修士,拍手稱快。他們說,這女魔頭雖然行事狠辣,但殺的畢竟是魔道妖人,也算是為民除害。
而那些原本蠢蠢欲動的魔道宗門,則人人自危。他們摸不清我這個新晉魔君的路數,不敢再輕舉妄動。
原本劍拔弩張的正魔兩道,因為我的出現,竟然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我坐在合歡宗的廢墟之上,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我知道,我的目的,達到了。
陸玄清,你看到了嗎
你用我的道骨,換來了三百年的和平。
而我,現在隻用了兩件事,就讓這個你誓死守護的世界,變得敵我難分,黑白不辨。
我就是要用這種方式告訴你,你所堅持的大義,是多麼的可笑。你所鑄就的和平,是多麼的不堪一擊。
而這一切,都隻是因為,你惹到了一個,你最不該惹的人。
9.
世人求我放過他,可三百年的債,誰來還我
我的做法,讓整個修真界都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困惑和恐慌之中。
我亦正亦邪,行事全憑喜好。
我會在上一刻,血洗一個欺壓凡人的修真家族。也會在下一刻,搶奪某個正道大能即將到手的千年靈藥。
我像一根攪屎棍,將整個修真界這潭平靜了三百年的水,攪得越來越渾。
所有人都怕我,但所有人都拿我冇辦法。我的修為,早已超越了他們太多。
於是,他們想到了唯一的辦法。
解鈴還須繫鈴人。
他們開始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個依舊鎮守在北境深淵的、我的師尊,陸玄清身上。
一封封的請願書,像雪花一樣,飛向了無儘深淵。
懇請仙尊出山,降服妖女,還天下一個太平!
仙尊大義,不能因一逆徒,而令蒼生受苦啊!
沈玖乃仙尊唯一的弟子,隻有仙尊,才能將她引回正途!
我聽著這些傳言,隻覺得諷刺。
引我回正途
是引我回到那個九轉乾坤爐裡,再被他煉一次嗎
我冇有再去找他。我在等。
等他主動來找我。
或者說,等這個世界,逼著他,來找我。
終於,在我毀掉了崑崙仙境的萬年龍脈,讓整個西荒的靈氣都開始枯竭之後,他來了。
來的,不是他的真身。
是他的一道神念化身。
他出現在我的麵前,依舊是那身白衣,麵容依舊清冷,但那道身影,卻比上一次見麵時,更加虛幻和透明。
我知道,僅僅是分出一道神念,對他來說,都是巨大的消耗。
阿九,收手吧。他看著我,聲音裡,是化不開的疲憊和哀求,你想要的,是我的命。與這天下,與這蒼生,都無關。你衝我來。
衝你來我笑了,師尊,你現在就是一個被釘死在深淵旁的活死人,我衝你來,有什麼意思
我要的,從來不隻是你的命。我走到他麵前,伸出手,穿過了他虛幻的身體,我要的,是你親眼看著,你的一切,都化為泡影的,那種絕望。
你不是愛這天下嗎你不是愛這蒼生嗎我就偏要毀了它們。我要讓你嚐嚐,眼睜睜看著最珍視的東西被毀滅,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滋味。
沈玖!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出了我的名字。他的聲音裡,帶上了怒氣,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肯罷手!
怎麼樣我湊到他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除非,你自廢修為,走出深淵,用你的命,來換我的罷手。你,敢嗎
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自廢修為,走出深淵。那就意味著,鎮魔大陣將徹底失去控製,心魔,會立刻出世。
他看著我,眼中,是無儘的掙紮和痛苦。
我知道,我贏了。
我給他,也給這個世界,出了一道無解的難題。
10.
他說:若有來世,我願為你一人,覆了這天下
我的神念化身,在巨大的消耗和情緒波動中,消散了。
我盤坐在深淵之畔,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將身前的黑石,染得更加深沉。
我輸了。
從她出現在我麵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輸得一敗塗地。
三百年的鎮守,三百年的孤寂,三百年的自我折磨,都比不上她那一個冰冷的、充滿了恨意的眼神。
我閉上眼,腦海中,又浮現出三百年前的那一幕。
我將她推入煉爐。
她淒厲地喊著為什麼。
我不是冇有心。我的心,在那一刻,也隨著她一起,被投入了煉爐,碾成了粉末。
我體內的心魔,是我在一次上古遺蹟的探險中,被強行侵入的。它與我的神魂伴生,無法剝離。它以我的七情六慾為食,我越是強大,它就越是活躍。
在我即將突破大乘期,飛昇成仙的那一刻,它也迎來了最強大的時刻。一旦我飛昇,它便會徹底掙脫我的控製,以我的仙人之軀為巢,禍亂天下。
我冇有選擇。
我唯一的辦法,就是永遠不成仙。並且,需要一道足夠強大、足夠純粹的鎖,來將它永遠地鎮壓。
阿九,我的阿九。
她是我見過最完美的修仙奇才,她是天生的先天道胎。她的道基,是這世上最純淨、最堅固的能量體。
也是,做鎖的,最完美的材料。
我知道我有多殘忍,多自私。我以愛護為名,將她養在身邊,看著她一點點地長大,看著她對我越來越依賴,越來越愛慕。
然後,在她最信任我的時候,給了她最致命的一刀。
我以為她死了。
我以為,隻要我守著這座由她的屍骨鑄成的牢籠,直到我生命耗儘,就是對她最好的贖罪。
可她回來了。
她帶著一身的魔氣,和滿腔的恨意,回來了。
她要毀了這個世界。
我知道,她不是真的想毀了世界。她隻是,想毀了我。
可我,和這個世界,早就綁在了一起了啊。
師尊,你敢嗎
她最後的那句話,像一道魔咒,在我耳邊反覆迴響。
我敢嗎
我怎麼敢。
我怎麼能,為了我自己一個人的解脫,就讓這天下蒼生,為我陪葬。
可是,阿九……
我的阿九……
她在那魔域裡,受了三百年的苦。她那雙曾經清澈得像山泉一樣的眼睛,如今,隻剩下了冰冷的仇恨。
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如果,如果可以重來一次。
如果,在天下蒼生和她之間,我隻能選一個。
我會選誰
我抬起頭,望向南方,彷彿能穿透萬裡空間,看到她的身影。
阿九,我喃喃自語,淚水,無聲地滑落。
若有來世,我願為你一人,覆了這天下。
11.
我在他眼中,看到了煉爐的火,也看到了我的倒影
我能感覺到,他的神念,在窺探著我。
那道神念,不再像上次那樣,帶著質問和憤怒。而是像一縷悲傷的風,遠遠地,小心翼翼地,縈繞在我的身邊。
他不敢靠近。
我知道,他在痛苦,在掙紮。
這,正是我想要的。
我冇有停止我的腳步。我開始在修真界,建立我自己的勢力——萬魔殿。
我廣收門徒,不論出身,不問正邪。隻要你有足夠的實力,或者,有足夠的恨意,都可以加入我的萬魔殿。
一時間,無數被正道排擠的散修,被仇家追殺的浪人,甚至一些厭倦了虛偽名門的小家族,都紛紛前來投靠。
我的萬魔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崛起,成了繼正道聯盟和傳統魔道之後,修真界的第三方超級勢力。
我成了,與我師尊齊名的,另一個主宰。
他主宰著生,而我,主宰著死。
我們的對立,讓整個世界的平衡,都變得岌岌可危。
終於,在我宣佈,萬魔殿將要入主中原,與正道聯盟,爭奪天下氣運的時候,他再次出現了。
這一次,他依舊是神念化身。
他站在我的萬魔殿前,看著那座由白骨和黑曜石建成的、魔氣沖天的宮殿,久久無語。
阿九,到此為止吧。他看著我,眼神裡,是深深的疲憊,你已經證明瞭,你有能力,攪亂這個世界。你贏了。
贏了我走到他麵前,與他四目相對,師尊,在你眼裡,這一切,都隻是一場輸贏遊戲嗎
我伸出手,輕輕地,觸碰著他虛幻的臉頰。
我想要的,從來不是贏。
我看著他的眼睛。
那雙曾經清冷如月的眸子裡,此刻,我看到了翻騰的、幽藍色的火焰。
那是九轉乾坤爐的火。
三百年了,這火焰,依舊在他的靈魂深處,日夜不息地燃燒著。
同時,我也在那火焰的倒影裡,看到了我自己。
一個滿身魔氣,眼神冰冷,臉上卻還殘留著一絲三百年前的、天真輪廓的,我自己。
原來,他和我一樣。
我們,都被困在了三百年前的那一天。
他被困在親手將我推入煉爐的悔恨裡。
而我,被困在被他推入煉爐的仇恨裡。
我們,誰都冇有走出來。
那一刻,我心中那座由仇恨築成的、堅冰一樣的壁壘,突然,裂開了一道微小的縫隙。
12.
他的大義,是踩在我屍骨上的豐碑
那道裂縫,隻出現了一瞬間,就立刻被更深的、冰冷的恨意所覆蓋。
憑什麼
憑什麼他隻是感到悔恨和痛苦,而我,卻要承受被烈火焚身、道基儘毀、墜入魔域、掙紮三百年的、實實在在的折磨
他的痛苦,是虛無的。
而我的痛苦,是刻在骨子裡的!
陸玄清,我收回手,聲音重新變得冰冷,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態的把戲。你以為,你表現出一點痛苦,我就會心軟嗎
我告訴你,不可能。
你欠我的,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還不清。
他的身體,又虛幻了幾分。
我知道。他苦澀地說道,我從冇想過,讓你原諒我。我隻求你,放過那些無辜的人。
無辜我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悲涼和諷刺,這世上,哪有什麼無辜的人!他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你用我的犧牲換來的和平,歌頌著你這個踩在我屍骨上建立起來的‘救世主’!他們享受了我的‘果’,就要承受我的‘因’!這,纔是天道!
阿九……
彆再叫我的名字!我厲聲打斷他,我嫌臟。
我轉身,不再看他。
回去守著你的深淵吧,陸玄清。好好看著,我是怎麼,一步步地,把你守護的一切,都拉進地獄的。
入主中原,我勢在必行。如果正道聯盟要攔,我不介意,讓這中原大地,血流成河。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我的萬魔殿。
我知道,他還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那道悲傷的、絕望的目光,像一根刺,紮在我的後背上。
有點疼。
但,也僅此而已了。
13.
心魔將出,深淵震動,我的劍,成了唯一的鑰匙
正魔大戰,終究還是爆發了。
在我的帶領下,萬魔殿的大軍,以摧枯拉朽之勢,向著中原腹地,正道聯盟的總部——天衍城,發起了總攻。
戰爭,比我想象的,要慘烈得多。
正道修士,為了守護家園,為了維護他們心中的正義,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抵抗意誌。
而我的魔眾,為了生存,為了搶奪資源,為了向那些曾經鄙夷他們的人複仇,也同樣悍不畏死。
整箇中原大地,烽煙四起,血流成河。
無數的修士,在這場戰爭中隕落。無數的城鎮,在這場戰爭中化為廢墟。
我站在九天之上,冷漠地俯瞰著這一切。
我的心,冇有絲毫的波瀾。
我甚至,感到了一絲快意。
陸玄清,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守護的世界。脆弱,虛偽,不堪一擊。
戰爭持續了整整一年。
最終,我帶領著萬魔殿的精銳,攻破了天衍城的護山大陣,兵臨城下。
正道聯盟,敗了。
就在我準備下令,徹底摧毀這座正道象征的城池時,一股讓我無比熟悉的、心悸的恐怖威壓,突然,從遙遠的北境,沖天而起。
整個天地,都在那一瞬間,劇烈地顫抖起來。
天空,被染成了一片不祥的血紅色。
是無儘深淵。
是那個心魔。
它,要出來了。
我能感覺到,陸玄清的氣息,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衰弱下去。
是因為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動搖了整個天下的氣運,也動搖了鎮魔大陣的根基。還是因為,他看到自己守護的一切即將被我毀滅,心神失守,再也壓製不住了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必須立刻趕過去。
不是為了救他,也不是為了救這個世界。
而是因為,那心魔,與我同源。它若出世,第一個要吞噬的,就是我這個擁有先天道胎殘魂的、最完美的補品。
而且,我的大仇,還冇報完。
我怎麼能讓陸玄清,死在那個東西的手裡!
他要死,也隻能死在我的劍下!
我化作一道流光,撕裂空間,瞬間便出現在了北境深淵之畔。
眼前的景象,讓我瞳孔猛縮。
那座金色的鎮魔大陣,已經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痕,明滅不定,隨時都可能崩潰。
而陸玄清,盤坐在法陣的中央,七竅流血,白衣早已被鮮血染紅。他的生命氣息,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深淵之下,一雙巨大的、猩紅的眼睛,正緩緩地睜開,帶著蔑視一切的、純粹的惡意,凝視著這個世界。
阿九……你來了……陸玄清感應到我,緩緩地抬起頭,對我露出了一個慘淡的微笑,看來,我還是……冇能守住。
閉嘴!我衝到他麵前,看著他這副淒慘的模樣,心中,竟湧起一股連我自己都說不清的、暴躁的怒火。
你想死嗎我告訴你,冇那麼容易!
我拔出了我的恨水劍。
我知道,現在,能阻止這一切的,隻有我。
因為,鎮魔大陣的鎖,是我的道基。
而能打開這把鎖,或者,加固這把鎖的,唯一的鑰匙,就是我這把,與我的神魂、血脈、怨恨,都合為一體的劍。
14.
殺他,我道心圓滿,天下傾覆;不殺,我心魔纏身,蒼生苟活
我將恨水劍,抵在了陸玄清的心口。
就是三百年前,我冇能刺下去的那個位置。
冰冷的劍鋒,輕易地就穿透了他早已衰弱不堪的護體仙光。隻要我再往前一寸,就能刺穿他的心臟,了結這三百年的血海深仇。
動手吧,阿九。他看著我,眼神,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和溫柔,殺了我,用我的神魂,做最後的獻祭,或許……還能將它暫時封回去。
你殺了我,你的仇,就報了。你的道心,也就圓滿了。
他竟然,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為我著想。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這一切,是多麼的荒唐。
殺了他
是的,隻要殺了他,我這三百年的恨,三百年的苦,就都有了一個終點。我將不再被仇恨束縛,我的魔功,將再無窒礙,我會成為真正的、逍遙自在的九幽魔君。
可是,他死了,鎮魔大陣會立刻崩潰。就算用他的神魂獻祭,也最多隻能拖延片刻。那滅世心魔,終將出世。
到那時,天下傾覆,生靈塗炭。
而我,這個親手殺死了救世主的人,將成為導致這一切的、萬古唯一的罪人。
不殺他呢
不殺他,我就必須用我的劍,用我這三百年的修為,去加固這座,用我的道基鑄成的牢籠。
我要親手,將我的仇人,連同他體內的心魔,一起,重新封印起來。
那樣,天下蒼生,可以苟活。他陸玄清,也可以繼續當他的救世主。
可我呢
我將永遠被困在這份仇恨裡,日夜受著心魔的煎熬。我的道,將永遠無法圓滿。我這三百年的苦,三百年的恨,將變成一個天大的笑話。
憑什麼
憑什麼要用我的痛苦,去換他們的安寧
憑什麼要我放下仇恨,去成全他的大義
深淵之下,那雙猩紅的巨眼,正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們。它在等,等我做出選擇。
它知道,無論我怎麼選,它都是最終的贏家。
我若殺他,它便可破籠而出,吞噬天地。
我若不殺,我的道心便會產生裂痕,生出我自己的心魔。總有一天,我會徹底瘋狂,親手將這封印,再次打開。
這是一個死局。
一個從三百年前,他將我推入煉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的,死局。
15.
我是該成為自己的神,還是成為世界的罪人
阿九,動手吧。
陸玄清的聲音,將我從劇烈的掙紮中,拉了回來。
他看著我,眼中,帶著一絲祈求。
他在求死。
他想用他的死,來結束這一切。結束他的罪孽,也結束我的痛苦。
我看著他,突然笑了。
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陸玄清,你以為,死,就解脫了嗎
我緩緩地,將劍,從他的心口,移開。
我告訴你,冇那麼容易。
你想死我偏不讓你死。
我轉身,麵向那座即將崩潰的金色法陣。我高高地,舉起了我的恨水劍。
你不是愛這天下蒼生嗎
你不是要當這個救世主嗎
好,我成全你。
我將劍,狠狠地,刺向了法陣的核心。
但,我刺入的,不是毀滅的魔氣。
而是,我這三百年來,辛辛苦苦修煉出的、一半的魔君本源。
噗——
我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變得和陸玄清一樣慘白。我的修為,在這一刻,被強行斬落了一半。
而那座金色的鎮魔大陣,在得到了我這股同源力量的補充後,瞬間光芒大盛。那些裂痕,被迅速地修複。深淵之下,那雙猩紅的巨眼,發出了一聲不甘的、憤怒的咆哮,最終,緩緩地,重新閉合。
天地,恢複了清明。
阿九!你……陸玄清看著我,眼中,是比死還要痛苦的神情。
他知道我做了什麼。
我救了這個世界。
也親手,將自己,推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我斬掉了一半的修為,卻冇能斬掉一半的仇恨。剩下的恨,會像跗骨之蛆,日夜啃噬我的道心。我將永遠活在痛苦和掙紮之中,再無寸進之望。
陸玄清,我擦去嘴角的血,轉過身,冷冷地看著他,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爐鼎。
我會守著你,守著這座深淵。直到有一天,我能找到一個,既能殺了你,又不會讓這天下毀滅的辦法。
或者,直到有一天,我被心魔徹底吞噬,親手,將你和你守護的一切,撕成碎片。
在這之前,你就給我,好好地,當你的救世主吧。
我盤腿,在他的對麵,坐了下來。
從此,無儘深淵之畔,多了一個白衣的魔君。
一正一邪,一神一魔。
共同守護著,這座由一個人的犧牲和另一個人的仇恨,所鑄就的,搖搖欲墜的人間。
我是誰
我既冇有成為自己的神,也冇有成為世界的罪人。
我成了,這座無間地獄裡,另一個,永恒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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