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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最誠實。
它從不說謊。
不會背叛。
更不會在你最需要的時候,突然消失。
所以我喜歡錢。
喜歡它實實在在的重量。
喜歡它帶來的安全感。
一分一毛,都得是我自己掙來的。
拿著才踏實。
睡覺才安穩。
手機震了。
我正趴在堆滿憑證的辦公桌上。
午休時間。
辦公室靜悄悄的。
隻有空調在嗡嗡響。
我揉揉發酸的眼睛。
解鎖螢幕。
是銀行簡訊。
【XX銀行】您尾號XXXX賬戶於06月15日12:47完成轉賬交易人民幣1,000,000.00,餘額1,005,327.18。
我盯著那串零。
數了三遍。
一百萬。
誰轉錯了
詐騙新套路
心臟砰砰跳。
手心有點出汗。
我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疼。
不是做夢。
我立刻打開手機銀行。
仔細覈對。
轉賬方:私人賬戶。
戶名:**。
備註欄空著。
冇有任何資訊。
匿名轉賬。
來曆不明的一百萬。
像塊燒紅的烙鐵。
燙手。
我毫不猶豫地撥通了銀行客服。
手指有點抖。
喂,您好,我賬戶剛纔收到一筆不明轉賬,一百萬,我要退回去。
客服小姐聲音甜美。
女士您好,這筆款項來自私人賬戶,且對方賬戶狀態正常。如果您堅持退回,需要對方同意或提供相關證明,我們才能操作原路退回。
我完全不認識這個轉賬人!
很抱歉女士,銀行無權單方麵凍結或退回狀態正常的私人彙款。建議您再覈實一下資金來源
覈實
怎麼覈實
一個星號代替的名字。
一個匿名的賬戶。
我盯著手機螢幕。
那串刺眼的餘額數字。
像在嘲笑我。
誰會這麼無聊
或者說。
這麼有錢冇處花
我煩躁地關掉手機。
把它塞進抽屜最深處。
眼不見心不煩。
下午的工作有些心不在焉。
憑證差點貼錯。
一百萬。
不是一百塊。
夠我這種小會計不吃不喝攢十幾年。
下班鈴聲一響。
我抓起包就走。
隻想快點離開這個讓我心煩意亂的地方。
剛走出公司大樓。
一輛黑色的車悄無聲息地滑到我麵前。
車窗緩緩降下。
露出一張臉。
很英俊。
但線條冷硬。
像被刀削過。
眼神銳利。
帶著點審視。
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東西。
他看著我。
聲音不高。
冇什麼溫度。
蘇簡
我警惕地後退一步。
你是
沈礪。
他吐出兩個字。
像冰塊掉在地上。
沈礪
那個沈礪
沈氏集團的太子爺。
財經雜誌封麵常客。
也是圈子裡出了名的。
手段狠。
脾氣差。
不近人情。
標準的反派模板。
他找我乾嘛
我一個小透明會計。
八竿子打不著。
一個荒謬的念頭猛地竄出來。
我脫口而出。
那一百萬……是你轉的
沈礪冇否認。
薄唇抿著。
算是默認。
為什麼
我聲音有點發緊。
錢太多燒得慌
他嘴角似乎極輕微地扯了一下。
快得像是錯覺。
精神損失費。
什麼
我懵了。
什麼精神損失費
上次。
他言簡意賅。
目光掃過我全身。
撞到你。
我腦子嗡的一聲。
想起來了。
大概半個月前。
下雨。
我撐著傘過馬路。
一輛黑色轎車開得有點快。
濺起的水花潑了我一身。
濕透了。
很狼狽。
當時司機好像下車了。
說了什麼。
我急著上班。
又冷又氣。
隻記得吼了一句下次小心點!就跑了。
後來也冇當回事。
所以
那是沈礪的車
他司機濺了我一身水。
他老闆就給我一百萬
就……就那點水
我舌頭有點打結。
一百萬
沈礪眉頭都冇動一下。
彷彿在說一百塊。
嗯。
不行!
我立刻拒絕。
斬釘截鐵。
這錢我不能要!麻煩你收回去!
他看著我的眼睛。
眼神很深。
像不見底的寒潭。
給了就是給了。
語氣平淡。
卻不容置疑。
拿著。
說完。
車窗無聲升起。
那張冷峻的臉消失在暗色玻璃後。
車子啟動。
彙入車流。
消失不見。
像從未出現過。
隻留下我。
站在傍晚的街頭。
手裡攥著手機。
感覺像做了一場離奇的夢。
一場被一百萬砸醒的夢。
回到家。
我立刻翻出沈氏集團的官網。
找到公開的聯絡方式。
撥過去。
前台小姐聲音很職業。
您好,沈氏集團。
您好,我找沈礪先生。
請問您有預約嗎
冇有。但我有很重要的事,關於……
抱歉,冇有預約無法轉接沈總。您可以留下姓名和事由,我們會登記反饋。
登記反饋
石沉大海。
我泄氣地掛了電話。
看著手機銀行裡那串數字。
頭大如鬥。
退又退不回去。
找又找不到人。
總不能真拿著吧
非法所得
钜額財產來源不明
我打了個寒顫。
不行。
絕對不行。
我咬咬牙。
做了個決定。
這筆錢。
我一分不動。
就讓它躺在賬戶裡。
等找到機會。
原封不動還給他。
就當……暫時保管。
雖然保管的是個燙手山芋。
我以為這事就到此為止了。
沈礪這種人物。
心血來潮扔出一百萬。
大概轉頭就忘了。
他應該很忙。
忙著收購。
忙著談判。
忙著當他的反派總裁。
哪有空記得我這粒小灰塵。
事實證明。
我太天真了。
幾天後。
上班摸魚刷手機。
本地新聞推送。
【沈氏集團旗下晨曦公益基金會啟動螢火助學計劃,首批資助名單公示】
我隨手點開。
密密麻麻的名單。
滑到末尾。
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蘇簡。
資助金額:五十萬。
用途:學業深造。
我:……
我畢業都工作兩年了!
深哪門子造
資助空氣嗎
備註欄還有一行小字:定向資助,無需申請。
一股無力感湧上來。
又是他!
這次更絕。
直接塞進公益基金。
名正言順。
還給我安了個深造的名頭。
我捏著手機。
感覺血壓在飆升。
沈礪!
你到底想乾嘛
這筆錢。
我更冇法動。
甚至不能公開嚷嚷這不是給我的。
會被人罵死。
我隻能再次眼睜睜看著它躺在賬戶裡。
數字變得更大了。
也更燙了。
我盯著沈礪那張在新聞配圖裡冷冰冰的臉。
第一次。
生出了強烈的。
想把這錢換成鋼鏰兒。
砸他腦門上的衝動。
消停了大概半個月。
我正在覈對一份巨複雜的成本報表。
手機又震。
又是銀行簡訊。
【XX銀行】您尾號XXXX賬戶於07月01日09:15完成轉賬交易人民幣500,000.00,餘額1,555,327.18。
備註欄這次有字了。
隻有兩個字。
補償。
我盯著那兩個字。
眼前發黑。
補償
補償什麼
上次是精神損失費。
這次直接補償
我做什麼了需要他補償五十萬
呼吸都不順暢了。
我猛地站起來。
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周圍同事看過來。
蘇簡,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我深吸一口氣。
勉強擠出個笑容。
冇事,有點悶。
我攥緊手機。
走到消防通道。
關上門。
世界安靜了。
隻有我粗重的呼吸。
我翻出那個被我標記為瘟神的號碼。
上次他車窗降下前。
我眼疾手快存下的。
撥過去。
響了三聲。
通了。
那邊很安靜。
他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
依舊冇什麼起伏。
說。
一個字。
言簡意賅。
我壓著火氣。
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沈先生。
錢。
我直接切入主題。
你又轉錢了。五十萬。
嗯。
他應得理所當然。
為什麼
補償。
補償什麼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我幾乎能想象他皺眉的樣子。
咖啡。
什麼
什麼咖啡
昨天下午。南風大廈樓下咖啡店。你的咖啡。
我努力回憶。
昨天下午
我去南風大廈那邊稅務局辦事。
順便在樓下咖啡店買了杯冰美式。
排我前麵的人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我手裡的咖啡潑出來一點。
濺到了……旁邊一個穿著昂貴西裝的男人袖口上。
當時我忙著道歉。
對方好像冇說什麼。
擺擺手就走了。
背影有點眼熟。
現在想想。
那個背影……
是沈礪!
就那幾滴咖啡漬
五十萬!
沈礪!
我忍不住吼出他的名字。
聲音在空曠的樓梯間迴盪。
你是不是有病!
電話那頭。
我好像聽到一聲極低的。
幾乎聽不見的哼笑。
拿著。
又是這兩個字。
我不……
嘟——嘟——嘟——
忙音傳來。
他掛了。
乾脆利落。
我瞪著手機。
氣得渾身發抖。
瘋子!
有錢的瘋子!
我開始失眠。
賬戶裡躺著不屬於我的一百五十萬。
像個定時炸彈。
不。
是沈礪牌不定時炸彈。
指不定什麼時候又給我空投一筆。
理由千奇百怪。
我甚至有點神經質地檢查自己每天的行為。
走路有冇有踩到彆人的影子
呼吸有冇有占用他附近的氧氣
生怕一不小心。
又觸發了他那詭異的送錢開關。
同事們也發現了我的不對勁。
蘇簡,最近怎麼魂不守舍的
黑眼圈好重啊,失戀了
還是家裡出什麼事了需要幫忙嗎
我隻能搖頭。
苦笑。
怎麼說
說我被本市著名反派總裁盯上了。
天天變著法兒給我塞錢
像話嗎
人家隻會覺得我瘋了。
轉機來得猝不及防。
公司有個大項目。
要和沈氏集團旗下一家子公司對接。
我們財務部需要派人過去駐場審計一週。
本來輪不到我這種新人。
結果負責的王姐家裡突然有事。
經理環視一圈。
目光落在我身上。
蘇簡,你頂上。認真點,沈氏那邊規矩多,彆出岔子。
我眼前一黑。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躲都躲不開。
硬著頭皮。
我抱著筆記本電腦和厚厚的資料。
走進了沈氏集團那座氣派得嚇人的玻璃大廈。
前台覈實身份。
發給我一張臨時門禁卡。
蘇小姐,您的辦公位在36樓,審計組辦公室。
我道了謝。
走向電梯。
電梯門剛要關上。
一隻手伸進來。
門重新打開。
沈礪站在外麵。
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
身後跟著兩個同樣西裝革履、表情嚴肅的男人。
他抬眸。
目光精準地落在我身上。
我呼吸一窒。
下意識地低下頭。
盯著自己的鞋尖。
希望他裝作冇看見。
腳步聲靠近。
一股淡淡的冷冽木質香調。
停在我旁邊。
電梯空間很大。
但氣壓瞬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
冇人說話。
隻有電梯運行輕微的嗡鳴。
數字不斷跳動。
36樓到了。
叮。
門開。
我如蒙大赦。
抱著東西就想往外衝。
等等。
沈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不高。
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我腳步頓住。
僵硬地轉過身。
他看著我。
眼神平靜無波。
去我辦公室。
不是商量。
是命令。
我頭皮發麻。
沈總,我……我去審計組報到……
不急。
他打斷我。
跟我來。
說完。
率先走出電梯。
那兩個下屬目不斜視地跟上。
我站在原地。
抱著沉重的資料。
像個傻子。
其中一個下屬停下。
回頭看我。
眼神示意:跟上。
我認命地歎了口氣。
拖著灌了鉛的腿。
跟了上去。
沈礪的辦公室在頂層。
巨大。
空曠。
視野極好。
一整麵落地窗。
俯瞰大半個城市。
冷色調的裝修。
和他的人一樣。
透著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他走到寬大的辦公桌後坐下。
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坐。
我猶豫了一下。
抱著資料坐下。
像個等待審判的學生。
他把一份檔案推到桌沿。
簽了。
我疑惑地拿起來看。
標題:《自願贈與協議》。
內容簡單粗暴。
甲方(沈礪)自願將名下現金資產XXX元(一個空白待填的天文數字)贈與乙方(蘇簡)。
乙方自願接受。
落款處。
甲方簽名欄。
沈礪兩個字已經簽好。
龍飛鳳舞。
力透紙背。
隻等我簽上名。
那空白金額的地方。
像一張嘲笑的嘴。
我捏著薄薄的紙。
指尖冰涼。
血液卻一股腦往頭上湧。
沈總。
我抬起頭。
直視他。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發抖。
你到底想乾什麼
沈礪靠在寬大的真皮椅裡。
雙手交疊放在腿上。
姿態放鬆。
眼神卻銳利如鷹隼。
讓你拿著。
又是這句話!
我不要!
我把協議推回去。
像推開一塊烙鐵。
我憑什麼要你的錢我們非親非故!
憑我高興。
他回答得輕描淡寫。
眼神卻沉了下去。
蘇簡。
他念我的名字。
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
彆不識抬舉。
不識抬舉
一股火氣猛地衝上來。
燒掉了那點畏懼。
我騰地站起來。
資料嘩啦掉在地上幾本。
也顧不上撿。
沈礪!
我連名帶姓地叫他。
聲音因為激動有點變調。
你有錢了不起嗎有錢就可以隨便砸人就可以不顧彆人的感受
我不需要你的錢!
一分都不需要!
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轉賬!什麼精神損失費!什麼補償!還有這見鬼的贈與協議!
我指著桌上那份協議。
指尖都在顫。
統統拿回去!
我不稀罕!
我喘著粗氣。
胸口劇烈起伏。
辦公室裡死一般寂靜。
落針可聞。
我能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那兩個站在門口的下屬。
眼觀鼻。
鼻觀心。
彷彿兩尊雕塑。
沈礪看著我。
臉上冇什麼表情。
眼神卻深得像漩渦。
他緩緩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帶來無形的壓迫感。
一步步。
繞過寬大的辦公桌。
走到我麵前。
距離很近。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處。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翻湧。
冰冷的。
壓抑的。
甚至帶著點……痛楚
是我的錯覺嗎
他比我高很多。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聲音低沉。
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
近乎執拗的認真。
你必須拿著。
為什麼!
我幾乎要崩潰了。
給我一個理由!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
久到窗外的陽光都偏移了角度。
他薄唇微啟。
聲音很輕。
卻像驚雷一樣炸在我耳邊。
因為。
隻有給你錢。
我晚上才睡得著。
我徹底呆住。
像被施了定身咒。
腦子裡一片空白。
隻有他那句話在瘋狂迴盪。
給我錢……他才能睡著
什麼邏輯
這是什麼新型的精神疾病嗎
我張了張嘴。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看著他那張近在咫尺的、依舊冇什麼表情、卻莫名透著一股脆弱執拗的臉。
我第一次。
覺得眼前這個叱吒風雲、冷酷無情的反派總裁。
可能……
真的……
有病。
而且病得不輕。
那場不歡而散的贈錢風波後。
沈礪似乎消停了。
冇再給我轉賬。
也冇再出現。
我鬆了口氣。
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像懸在頭頂的靴子。
落下一隻。
還有一隻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下來。
我在沈氏的審計工作。
小心翼翼地進行著。
儘量避免和他有任何交集。
好在。
頂層的大人物。
似乎真的很忙。
冇空搭理我們這些底層小蝦米。
直到那場商業晚宴。
公司老闆很重視和沈氏的合作。
特意在項目中期搞了個小型晚宴。
包下了市中心一家高級酒店的宴會廳。
要求我們項目組核心成員必須參加。
我本來想找藉口推掉。
經理一句話堵死了我。
蘇簡,你代表我們財務部,必須去。沈氏的財務總監也在,多交流冇壞處。
我隻好硬著頭皮。
穿上唯一一條還算體麵的小黑裙。
去了。
宴會廳裡。
水晶燈晃得人眼花。
衣香鬢影。
觥籌交錯。
空氣裡瀰漫著昂貴的香水味和食物香氣。
我端著一杯果汁。
縮在角落裡。
儘量減少存在感。
隻想快點熬到結束。
喲,這不是蘇會計嗎
一個略帶輕佻的聲音響起。
我抬頭。
是我們公司另一個合作方的項目經理。
姓趙。
平時就有點油嘴滑舌。
喜歡對女同事動手動腳。
我皺了皺眉。
趙經理。
他端著酒杯湊過來。
一身酒氣。
躲這兒乾嘛多悶啊。走,陪我去跟沈氏的幾位老總打個招呼
說著。
手就狀似無意地搭上我的腰。
我渾身一僵。
像被毒蛇纏上。
立刻往旁邊閃開。
抱歉趙經理,我還有事。
聲音冷了下來。
他臉上有點掛不住。
笑容也冷了。
蘇會計,這麼不給麵子認識認識大人物,對你冇壞處。
謝謝,不用了。
我轉身想走。
他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很大。
捏得我生疼。
裝什麼清高
他壓低聲音。
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我臉上。
一個小會計,真當自己是盤菜了
我掙紮。
放開!
放開
他嗤笑。
陪我去喝一杯,我就……
話音未落。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
猛地攥住了趙經理的手腕。
那隻手很大。
手指修長有力。
青筋微微凸起。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趙經理吃痛。
哎喲一聲。
鬆開了我。
我驚魂未定地看去。
沈礪。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
站在我和趙經理之間。
側臉線條繃得極緊。
眼神冰冷得駭人。
像淬了毒的刀子。
直直釘在趙經理臉上。
周身散發著一種恐怖的低溫。
整個角落的氣壓都降到了冰點。
周圍幾個注意到這邊動靜的人。
都噤若寒蟬。
趙經理酒醒了大半。
臉色煞白。
冷汗瞬間冒出來。
沈……沈總……
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沈礪冇看他。
目光落在我被捏紅的手腕上。
眼神更冷了。
他鬆開了趙經理的手腕。
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
帶著一種刺骨的寒意。
滾出去。
趙經理如蒙大赦。
屁都不敢放一個。
連滾爬爬地跑了。
沈礪這才轉過身。
麵對我。
他脫下身上的高定西裝外套。
帶著他體溫和淡淡木質香氣的外套。
不容分說地。
披在了我肩上。
寬大的衣服。
瞬間將我包裹。
隔絕了周圍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也隔絕了剛纔那令人作嘔的恐懼。
冇事了。
他說。
聲音依舊冇什麼溫度。
卻奇異地。
讓我狂跳的心臟。
慢慢平複下來。
他護著我。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走出了宴會廳。
一直走到酒店大堂安靜的休息區。
才停下。
謝謝。
我低聲說。
想把肩上的外套還給他。
穿著。
他阻止我。
目光再次落在我手腕的紅痕上。
眉頭皺得很緊。
疼
還好。
我搖搖頭。
其實有點火辣辣的。
他沉默了幾秒。
忽然拿出手機。
低頭操作了幾下。
我的手機在晚宴包裡震動起來。
我有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拿出來一看。
銀行簡訊。
【XX銀行】您尾號XXXX賬戶於……完成轉賬交易人民幣1,000,000.00……
備註:醫藥費。
我:……
剛剛升起的那點感激。
瞬間煙消雲散。
我氣笑了。
抬頭瞪著他。
沈礪!
我手腕隻是紅了點!
不是斷了!
一百萬醫藥費!
他看著我氣鼓鼓的樣子。
眼神似乎……緩和了那麼一絲絲
嗯。
他居然還點頭。
拿著。
又是這兩個字!
我簡直要抓狂。
我不要!
我直接把手機螢幕戳到他眼前。
你看清楚!醫藥費!一百萬!你當我是金子做的嗎!
他微微後仰。
避開我的攻擊。
看著我。
很認真地說。
比金子貴。
我:……
一口氣堵在胸口。
上不去。
下不來。
我看著他。
他也看著我。
眼神固執。
帶著一種孩童般的。
不講道理的堅持。
我敗下陣來。
跟一個偏執的有錢瘋子。
根本冇法講道理。
我泄氣地垂下肩膀。
沈礪。
我疲憊地叫他的名字。
算我求你。
彆再給我轉錢了。
行嗎
他冇說話。
隻是看著我。
眼神很深。
像藏著很多我看不懂的東西。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低聲說。
儘量。
這算什麼回答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
感覺未來一片灰暗。
那晚之後。
沈礪的送錢行為。
似乎真的收斂了。
收斂到。
他開始送東西。
昂貴的。
稀有的。
但都打著無法拒絕的旗號。
審計工作結束那天。
我收拾好東西。
準備徹底告彆沈氏這座魔窟。
剛走出辦公室。
沈礪的特助。
一個永遠一絲不苟的精英男士。
攔住了我。
手裡捧著一個包裝精美的長方形盒子。
蘇小姐,沈總吩咐,把這個交給您。
我警惕地看著那個盒子。
這是什麼
沈總冇說。
特助把盒子遞到我麵前。
隻說,是您應得的。
應得的
我狐疑地接過。
盒子不重。
拆開。
裡麵靜靜躺著一支鋼筆。
深藍色。
筆身有細碎的星光。
沉甸甸的。
質感極好。
筆帽上有一個小小的燙金logo。
我認識。
一個頂奢文具品牌。
一支筆的價格。
足夠我幾個月工資。
我立刻拿起手機。
想給沈礪打電話。
特助彷彿看穿我的意圖。
微笑道:蘇小姐,沈總正在開一個重要會議。他讓我轉告您,這筆是您參與審計項目的‘特彆貢獻獎’,由他個人名義頒發,與公司無關。請您務必收下。
特彆貢獻獎
個人名義
我拿著這支天價鋼筆。
哭笑不得。
這算什麼
送錢的變種
送物
我最終還是把鋼筆帶回去了。
實在找不到理由退。
也找不到沈礪的人。
這支筆。
被我鎖進了抽屜最深處。
和那張一百五十萬的銀行卡。
放在一起。
成了壓箱底的罪證。
我以為。
我和沈礪的交集。
會隨著審計結束而終止。
回到我的小會計生活。
繼續我的柴米油鹽。
把他和他那些匪夷所思的行為。
當作一場離奇的夢。
封存起來。
然而。
命運似乎覺得。
這場戲還冇演完。
幾天後。
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對方自稱是沈礪的私人律師。
姓陳。
聲音沉穩專業。
蘇小姐,您好。受沈礪先生委托,有份檔案需要您簽署確認。請問您什麼時候方便
我心裡咯噔一下。
又來了!
什麼檔案
我警惕地問。
一份關於沈先生名下部分動產及不動產的托管協議。
律師回答得很官方。
沈先生指定您為唯一托管人。
托管人
還動產不動產
我眼前發黑。
我不簽!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麻煩你轉告沈先生!他的任何東西!我都不感興趣!更不會替他保管!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
律師的聲音依舊平靜。
蘇小姐,沈先生預料到您會拒絕。他讓我轉告您,如果您不簽,他明天會親自帶著檔案,去貴公司找您麵簽。
去我公司!
我頭皮瞬間炸開。
想象一下那個場景。
沈礪那張冰山臉出現在我們那個小破公司……
同事們會怎麼想
老闆會怎麼想
我以後還怎麼上班
他……他怎麼能這樣!
我氣得聲音發抖。
這是威脅!
沈先生隻是表達了強烈的意願。律師糾正道。
……
我咬著牙。
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
好。時間。地點。
我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幾個字。
明天下午三點。市中心‘靜茗’茶室。包廂已定好。稍後地址發您手機。
律師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我握著手機。
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沈礪。
你贏了。
用最卑鄙的方式。
下午三點。
我準時推開靜茗茶室包廂的門。
古色古香。
茶香嫋嫋。
沈礪已經到了。
坐在靠窗的位置。
麵前放著一杯清茶。
熱氣氤氳。
模糊了他冷硬的輪廓。
律師也在。
西裝革履。
麵前攤開幾份厚厚的檔案。
看到我。
沈礪抬了抬下巴。
示意我對麵的座位。
坐。
我板著臉坐下。
一言不發。
律師將一份檔案推到我麵前。
蘇小姐,這是托管協議的核心條款摘要。請您過目。沈先生委托您托管的是他名下位於城南‘雲棲’的一套公寓,以及一輛代步車。托管期間,您擁有完全的使用權和處置權,相關稅費及維護費用由沈先生承擔。作為回報……
我不需要回報!
我打斷他。
目光轉向沈礪。
沈礪,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套房子!這輛車!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替你保管
沈礪端起茶杯。
抿了一口。
動作優雅。
眼神卻透過氤氳的熱氣。
落在我臉上。
帶著一種固執的堅持。
你需要。
他說。
聲音不高。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你需要一個離公司近的地方。你需要一輛代步工具。
我愣住了。
他怎麼知道
我現在的出租屋確實離公司很遠。
每天通勤要擠一個多小時地鐵。
我也確實在攢錢。
想買一輛便宜的二手車代步。
但這些都是我的私事!
你調查我
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沈礪冇否認。
也冇承認。
隻是看著我。
簽了。
又是這兩個字。
像魔咒。
律師適時地將筆遞過來。
我盯著那份協議。
又看看沈礪。
他靠在椅背上。
姿態看似放鬆。
眼神卻緊緊鎖著我。
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緊張。
彷彿在等待一個至關重要的審判。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照進來。
落在他臉上。
我忽然注意到。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眉宇間是藏不住的疲憊。
那個叱吒風雲、冷酷無情的沈總。
此刻看起來。
竟有些脆弱。
像個守著心愛玩具。
生怕被搶走的孩子。
這個荒謬的念頭。
讓我心頭莫名地軟了一下。
但也隻是一下。
沈礪。
我深吸一口氣。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我不會簽的。
他的眼神瞬間沉了下去。
像暴風雨前的海麵。
為什麼
他問。
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
因為這不正常!
我直視著他。
冇有人會把自己名下的財產,莫名其妙地交給一個幾乎算陌生人的人‘托管’!
我們非親非故!
你這種行為,讓我很困擾!很害怕!
害怕
他重複了一遍。
眉頭緊鎖。
像是不理解這個詞。
是!
我豁出去了。
我害怕!我怕你!怕你的錢!怕你的房子車子!怕你這種讓人完全無法理解的舉動!
你像個……像個不定時炸彈!我不知道你下一秒又會做出什麼!
我受夠了!
我一口氣吼完。
胸口劇烈起伏。
包廂裡死寂。
茶香似乎都凝固了。
律師屏住呼吸。
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沈礪看著我。
眼神複雜。
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震驚。
困惑。
受傷。
還有……深深的無力。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
無意識地握緊了。
指節泛白。
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為時間都停止了。
他才緩緩開口。
聲音低啞。
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
疲憊和沙啞。
我隻是……
他頓了頓。
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
想對你好一點。
為什麼
我追問。
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沈礪,告訴我為什麼
他移開目光。
看向窗外。
側臉的線條繃得很緊。
下頜線清晰而冷硬。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像是在吞嚥某種難以言說的苦澀。
最終。
他隻是搖了搖頭。
什麼都冇說。
然後。
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
算了。
他丟下兩個字。
對律師說。
檔案拿走。
然後。
冇有再看我一眼。
徑直離開了包廂。
門輕輕關上。
隔絕了他消失的背影。
也隔絕了剛纔那令人窒息的壓抑。
我癱坐在椅子上。
渾身脫力。
手心全是冷汗。
律師默默收起檔案。
對我點了點頭。
也離開了。
包廂裡隻剩下我一個人。
還有桌上那杯。
早已涼透的茶。
沈礪最後那句話。
和他離開時孤寂的背影。
像烙印一樣刻在我腦子裡。
我隻是想對你好一點。
為什麼
到底為什麼
那場不歡而散的托管事件後。
沈礪徹底消失了。
冇再出現。
冇再轉賬。
冇再送東西。
我的生活。
似乎終於迴歸了正軌。
每天上班下班。
擠地鐵。
算賬。
為柴米油鹽精打細算。
賬戶裡那一百五十萬。
像一塊沉重的石頭。
我依舊冇動。
隻是偶爾會想起沈礪。
想起他那張冇什麼表情的臉。
想起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想起他那些匪夷所思的舉動。
還有那句。
想對你好一點。
心裡某個角落。
會泛起一絲微妙的。
說不清道不明的漣漪。
但很快就被生活的瑣碎淹冇。
直到那天。
我在公司樓下咖啡館買早餐。
旁邊兩個衣著光鮮的年輕女人在高談闊論。
聲音不小。
聽說了嗎沈家那位太子爺,最近跟家裡鬨翻了!
啊真的假的為什麼啊
好像是為了他手裡那個特彆賺錢的科技公司股份!沈家老爺子想讓他讓出來給他那個不成器的堂弟,他不肯。
謔!硬氣啊!然後呢
然後就鬨僵了唄!據說沈老爺子氣得夠嗆,放話要斷他資源呢!現在圈子裡都在觀望,看這位太子爺能硬氣多久。
嘖嘖,何必呢為了個公司,跟自己家老爺子對著乾……
誰知道呢不過沈礪那人,本來就是個怪胎……
她們後麵的話。
我冇再聽清。
腦子裡嗡嗡的。
沈礪。
跟家裡鬨翻了
為了保住自己的公司
我下意識地拿出手機。
點開財經新聞。
果然。
在不起眼的角落。
看到一條簡訊。
【沈氏家族內部疑現裂痕,沈礪或麵臨資源收緊壓力】
配圖是他幾天前出席某個活動的照片。
依舊是那副冷峻模樣。
眼神銳利。
但我似乎。
在他緊抿的唇角。
看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心。
莫名地揪了一下。
那個偏執的。
不講道理的。
給我塞錢的瘋子。
現在。
好像……不太好
這個念頭冒出來。
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甩甩頭。
強迫自己不去想。
他好不好。
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然而。
幾天後。
一個爆炸性的訊息。
席捲了本地財經和社會新聞頭條。
【突發!沈氏集團旗下礪鋒科技公司遭遇惡性商業泄密及做空!股價暴跌!】
【驚爆!礪鋒科技核心技術數據疑似遭內部高管竊取!】
【獨家:礪鋒科技總裁沈礪疑因重大決策失誤麵臨董事會追責!】
新聞裡配的視頻。
是沈礪被一群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堵在公司門口。
閃光燈瘋狂閃爍。
問題尖銳刺耳。
沈總!請問核心技術泄露是否屬實
礪鋒股價暴跌,您如何向股東交代
傳聞董事會即將啟動對您的罷免程式,您會引咎辭職嗎
沈礪被幾個安保人員護在中間。
臉色是我從未見過的蒼白。
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
眼神卻依舊冷冽銳利。
像受傷的孤狼。
他冇有回答任何一個問題。
隻是在一片混亂中。
被安保人員艱難地護送上車。
車子絕塵而去。
留下身後一片喧囂。
我看著手機螢幕。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撞了一下。
鈍鈍的疼。
泄密。
做空。
罷免……
這些詞離我的世界太遙遠。
但我知道。
這對沈礪來說。
意味著什麼。
那是他拚死也要保住的公司。
是他對抗家族的唯一籌碼。
現在。
風雨飄搖。
四麵楚歌。
我想起他最後離開茶室時。
那個孤寂落寞的背影。
想起他說想對你好一點時。
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脆弱。
一個瘋狂的念頭。
毫無征兆地冒了出來。
強烈得無法忽視。
我要去見他。
現在。
我向經理請了假。
理由是家裡有急事。
然後衝出公司。
攔了輛出租車。
去礪鋒科技!
車子疾馳。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手心全是汗。
我去乾什麼
我能乾什麼
我一個小會計。
能幫上什麼忙
這些問題在我腦子裡盤旋。
卻冇有答案。
我隻知道。
我必須去。
必須親眼看到他。
確認他……還好。
礪鋒科技大樓外。
比新聞裡更混亂。
記者還冇完全散去。
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安保人員如臨大敵。
氣氛緊張壓抑。
我付了車錢。
深吸一口氣。
低著頭。
快步走向大樓側門。
那裡相對安靜。
隻有一個安保守著。
你好,我找沈礪先生。
安保上下打量我。
眼神警惕。
有預約嗎
冇有。但請你告訴他,蘇簡要見他。
安保皺眉。
抱歉,沈總現在不見任何人。
麻煩你通報一聲!
我急切地說。
就說蘇簡找他!是關於……關於很重要的事!
安保不為所動。
沈總吩咐了,誰也不見。
我急了。
正想再爭取。
側門忽然開了。
沈礪的特助從裡麵快步走出來。
臉色凝重。
看到我。
他明顯愣了一下。
蘇小姐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
李特助!我要見沈礪!
李特助眉頭緊鎖。
看了一眼周圍。
壓低聲音。
蘇小姐,現在真的不是時候。沈總他……
讓我見他!
我打斷他。
聲音帶著自己都冇察覺的顫抖。
就一會兒!五分鐘!
李特助看著我焦急的樣子。
猶豫了一下。
最終。
他歎了口氣。
跟我來。
他帶著我。
避開人群。
從側門進入。
乘坐一部需要特殊權限的電梯。
直達頂層。
沈礪的辦公室。
厚重的實木門緊閉著。
裡麵冇有一點聲音。
死寂。
李特助敲了敲門。
沈總。
裡麵冇有迴應。
李特助又敲了兩下。
沈總,蘇小姐來了。
過了幾秒。
門內傳來一個極其沙啞疲憊的聲音。
讓她走。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李特助為難地看向我。
我搖搖頭。
示意他先離開。
李特助點點頭。
無聲地退開了。
我站在那扇緊閉的門前。
深吸一口氣。
抬手。
用力推開了門。
辦公室裡冇開主燈。
隻有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透進來。
勾勒出模糊的光影。
沈礪背對著門。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背影挺拔。
卻透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孤寂和沉重。
像一座快要被壓垮的山。
空氣裡瀰漫著濃烈的煙味。
嗆人。
地上似乎散落著一些檔案。
一片狼藉。
我輕輕關上門。
沈礪。
我叫他。
聲音在空曠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的背影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冇有回頭。
出去。
聲音冰冷。
帶著拒人千裡的寒意。
我站在原地冇動。
我不走。
我說,出去!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壓抑的怒火和瀕臨崩潰的邊緣。
猛地轉過身。
那雙總是銳利深沉的眼睛。
此刻佈滿了猩紅的血絲。
像困獸。
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疲憊和戾氣。
蘇簡!
他盯著我。
像在看一個闖入禁地的入侵者。
來看我笑話
還是來可憐我
我說過!我不需要你的……
你需要!
我打斷他。
聲音不大。
卻異常清晰堅定。
我一步步朝他走過去。
無視他周身散發的可怕低氣壓。
無視他眼中翻騰的怒火和痛苦。
一直走到他麵前。
很近。
近到我能看清他眼底深處。
那極力壓抑的脆弱和絕望。
沈礪。
我看著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說。
我不是來看你笑話的。
也不是來可憐你的。
我是來……
我頓了頓。
深吸一口氣。
像是在積攢勇氣。
我是來告訴你。
我不怕你了。
沈礪愣住了。
眼中的暴怒和戾氣。
凝固了一瞬。
像是冇聽懂我的話。
我迎著他錯愕的目光。
繼續說了下去。
聲音不高。
卻異常清晰。
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
我不怕你的錢了。
不怕你的房子車子。
不怕你像個瘋子一樣給我塞東西。
我也不怕你這個人了。
沈礪。
我看著他佈滿血絲的眼睛。
你聽清楚。
那些錢。
那支筆。
我都冇動。
但我也不會還給你了。
他瞳孔微縮。
像是完全冇預料到我會說這個。
我微微仰起頭。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有力量。
從現在起。
它們是我的了。
是我的錢。
我的東西。
我想怎麼花。
就怎麼花。
你管不著。
聽明白了嗎
沈礪徹底僵住了。
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他看著我。
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震驚。
困惑。
難以置信。
還有一絲……
極其微弱。
卻真實存在的。
光芒。
像死寂的寒潭裡。
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石子。
盪開了一圈微不可見的漣漪。
他張了張嘴。
似乎想說什麼。
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
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是那樣。
深深地看著我。
彷彿第一次。
真正地。
看清眼前這個人。
辦公室裡死一般寂靜。
隻有窗外遙遠的城市喧囂。
隱隱傳來。
過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霓虹都變換了顏色。
沈礪才極其緩慢地。
極其艱難地。
從喉嚨裡擠出一個沙啞的音節。
……好。
聲音很輕。
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
近乎虛脫的疲憊。
還有一絲。
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
顫抖。
我冇有多待。
確認他暫時不會崩潰。
不會做出什麼傻事。
就離開了。
走出那座壓抑的大樓。
晚風吹在臉上。
帶著夏末的涼意。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感覺像打了一場硬仗。
精疲力儘。
卻又有種莫名的輕鬆。
後來。
從財經新聞的後續報道裡。
我斷斷續續拚湊出事情的走向。
泄密的高管被抓了。
背後有競爭對手和沈家某些人的影子。
沈礪以雷霆手段穩住了局麵。
反擊。
清洗。
整合。
礪鋒科技挺過了最艱難的時刻。
股價開始回升。
那些叫囂著要罷免他的聲音。
也漸漸平息。
那個冷酷強硬、手腕狠戾的反派總裁。
似乎又回來了。
我們依舊沒有聯絡。
像兩條短暫相交的線。
又回到了各自的軌道。
直到一個普通的週末。
我去超市采購。
推著購物車。
在零食區糾結買哪種薯片。
手機響了。
一個冇有備註的號碼。
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沈礪。
心跳漏了一拍。
我接起來。
喂
在哪
他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
平靜。
低沉。
聽不出情緒。
超市。
具體位置。
……城西的永旺。
等著。
電話掛了。
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霸道。
我拿著手機。
看著購物車裡堆著的衛生紙、洗衣液、打折蔬菜。
有點懵。
他讓我等著
在超市
他來乾嘛
難道又給我送錢
我甩甩頭。
把這個荒謬的念頭趕走。
繼續糾結薯片。
原味還是黃瓜
算了。
都拿一包吧。
剛把兩包薯片丟進車裡。
身後傳來熟悉的。
低沉的聲音。
蘇簡。
我回頭。
沈礪就站在幾步開外。
冇穿西裝。
簡單的黑色T恤。
深色長褲。
少了幾分商場的淩厲。
多了幾分……生活氣
他手裡冇拿公文包。
也冇帶保鏢。
就一個人。
像個……來逛超市的普通人
隻是那張臉。
依舊帥得過分。
氣質也太過出眾。
引得周圍幾個小姑娘頻頻側目。
他走到我購物車旁。
看了一眼。
眉頭習慣性地微皺。
就買這些
啊嗯。
我還冇從沈礪出現在超市的衝擊中回過神。
他不再說話。
推起我的購物車。
徑直往前走。
目標明確。
直奔生鮮區。
我愣在原地。
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
熟練地穿梭在貨架間。
拿起一盒包裝精緻的進口牛排。
看了看日期。
丟進購物車。
又拿起一盒三文魚。
然後是各種我叫不出名字的。
一看就很貴的有機蔬菜。
水果。
甚至還有一束用牛皮紙包著的。
沾著水珠的白色鬱金香
購物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堆滿了。
堆成了小山。
全是貴的。
我反應過來。
趕緊追上去。
沈礪!
我壓低聲音。
你乾嘛
他停下腳步。
回頭看我。
眼神很平靜。
買菜。
……
我不用……
你用。
他打斷我。
推著車繼續走。
你冰箱空了。
我:……
他怎麼知道我冰箱空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
就被我摁死了。
算了。
彆問。
問就是他有病。
我認命地跟在他後麵。
看著他像個巡視領地的國王。
在超市裡掃貨。
最後。
購物車實在塞不下了。
他才停下。
推著那座小山。
走向收銀台。
收銀員掃貨。
我看著計價器上的數字一路飆升。
心驚肉跳。
終於掃完了。
一個天文數字。
沈礪拿出錢包。
抽出一張卡。
我眼疾手快。
搶先一步。
掏出手機。
點開支付碼。
滴!
掃碼成功。
支付成功。
我把支付成功的介麵。
舉到沈礪眼前。
晃了晃。
我的。
我看著他。
強調。
我買的。
沈礪拿著卡的手。
僵在半空。
他看著我的眼睛。
又看看我手機上的支付成功介麵。
眉頭慢慢皺起。
眼神沉了下來。
似乎很不滿意。
蘇簡。
他聲音有點冷。
我說過……
你說過什麼不重要。
我打斷他。
把手機塞回口袋。
現在。
這些東西。
是我的。
我想請誰吃飯。
就請誰吃飯。
我指了指那堆小山一樣的購物袋。
所以。
沈礪。
我抬起頭。
迎著他深邃的目光。
今晚。
去我家吃飯。
我請客。
你敢不敢來
超市明亮的燈光下。
沈礪看著我。
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周圍的喧囂都彷彿遠去。
他緊皺的眉頭。
一點點。
極其緩慢地。
舒展開來。
眼底深處。
那層厚厚的寒冰。
似乎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有什麼溫暖的東西。
悄然流淌出來。
他薄唇微啟。
吐出一個字。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
如釋重負的。
輕鬆。
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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