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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遊,月底我就打算回老家了,以後應該會一直留在那兒,你的餐廳給我留個位置。”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傳來兄弟夏遊驚訝的聲音:“什麼?你要回來?當年你拚了命也要供出來的小可憐,現在可是清北最年輕的教授!你為她打了那麼多年零工,好不容易熬出頭,不留在京北享福,怎麼突然想要回我們這個小鎮了?是不是她對不起你了?”
“冇有,他對我很好。”倪安打斷他,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隻是我不想留在京北了。”
“那程希呢?跟你一起回來嗎?”
倪安的呼吸停滯了一瞬,窗外的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零零地映在牆上。
“不,就我一個人。”他聽見自己說,“她會留在這裡,嫁人,生子,開始新的人生。”
掛斷電話後,手機震動了一下。
葉文淵發來的訊息:「倪先生,你想清楚了嗎?」
倪安的指尖在螢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終隻回了一句:「想清楚了,我會離開程希。」
程希。
這個名字光是在唇齒間輕輕滾過,心尖便泛起一陣微燙的疼。
還記得
那幾天,程希冇有回家。
倪安刷朋友圈時,總能看到葉文淵發的動態。
程希陪他去圖書館,程希給他帶早餐,程希彎腰替他繫鞋帶。
每一張照片裡,她的眉眼都比和他在一起時柔和。
他默默看著,一點一點收拾自己的東西。
這些年,他的物品少得可憐。
幾件換洗衣服,一雙穿了多年的球鞋,還有一本相冊,裡麵全是偷拍的程希。
她讀書時的側臉,她做飯時的背影,她睡著時微微蹙起的眉頭。
程希回來時,他正在整理最後一個小箱子。
“收拾東西乾什麼?”她站在門口,聲音淡淡的。
“用不上了,扔了。”他冇抬頭,怕她看見自己發紅的眼眶。
她“嗯”了一聲,走進來倒了杯水:“收拾下也好。你不是說這房子住著不舒服嗎?我買了棟彆墅,過幾天就能搬。”
她頓了頓,突然說:“今天帶你去看看吧。”
他手指一顫,最終點了點頭。
就當是,離開前最後看一眼她的新家。
彆墅區環境很好,綠樹成蔭,安靜得像是與世隔絕。
他們剛走到門口,就碰見了葉文淵。
他穿著一條淡黃的t恤,笑容明媚:“你們來啦?倪安哥,我和你們的房子是相鄰的,以後多多關照!”
他熱情地拉著他們先去參觀他的彆墅。
可推開門的那一刻,倪安愣住了。
米白色的沙發,原木色的餐桌,連陽台的綠植都和他剛剛在程希彆墅裡看到的一模一樣。
“我和阿希一起去挑的傢俱。”葉文淵笑著說,“冇想到我們眼光這麼像,裝出來簡直像一套房子。”
他眨眨眼:“朋友還說,要是把隔斷牆打通,兩套變一套,完全冇違和感呢!”
程希站在一旁,難得地笑了笑:“他是學設計的,眼光很好。”
倪安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是啊,等他走後,她們就能確認關係了。
確實能兩套打通,變一套。
逛著逛著,眼看到了中午時間,葉文淵提議一起去吃飯。
他選了一家高檔西餐廳,菜單全是法文。
他故意先把菜單遞給倪安,他接過來,手指微微發抖。
上麵的字,他一個都不認識。
程希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窘迫,伸手接過菜單:“我來點吧。”
葉文淵托著腮,笑盈盈地說:“阿希,彆光點我喜歡的,也照顧下倪安哥呀。”
程希看向他:“你想吃什麼?”
他垂下眼。
葉文淵喜歡吃什麼,她記得一清二楚,可他們相依為命這麼多年,她卻連他喜歡什麼,喜歡哪一道菜,都不清楚。
“都行。”他輕聲說。
菜上來後,他笨拙地拿著刀叉,不小心打翻了餐盤。
醬汁濺在桌布上,周圍人投來嫌棄的目光。
他慌亂地站起身,想去洗手間清理,卻聽見背後有人小聲議論:
“哪來的土包子?怕是冇來過法餐廳吧?”
“真丟人,站在那對俊男靚女旁邊,活像個冇開化的原始人……”
他衝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拚命搓洗著手上的油漬。
鏡子裡的男人,臉色蒼白,眼眶發紅,像個狼狽的小醜。
是啊,他和程希,早就不在一個世界了。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尖叫:“著火了!”
倪安神色一變,
他愣了一下,低聲說:“過幾天是我爺爺的忌日,我回老家祭奠。”
程希點了點頭,冇說要陪他一起回去。
他知道,那座小城是她一生的夢魘。
她母親自殺的地方,她跳河的地方,她曾經拚命逃離的地方。
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去了。
那他們分開後,應該也不會再見了。
程希的目光落在他手臂的擦傷上,眉頭微皺:“怎麼弄的?”
他沉默了幾秒,如實告訴她:“餐廳著火的時候,我跑回二樓,不小心被人推倒了。”
她眼神一沉:“為什麼要回二樓?”
“怕你出事。”
她的目光凝住了,過了很久才低聲說:“你還是和幾年前一樣。”
他知道她說的是當年他跳下河救她的事。
他苦笑了一下:“不一樣了。”
那時候,她身邊空無一人。
而現在,她有葉文淵了,也不再需要他了。
之後幾天,程希開始往新家搬東西。
倪安把自己的行李單獨留了下來,說想清點一下再搬。
程希冇多想,陸陸續續把她的東西都帶走了。
房子很快空了下來,他一個人坐在客廳裡,聽著自己的呼吸聲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迴響。
像極了當年那個破舊的小屋,隻有他和她相依為命的日子。
他起身去扔了一些舊物,再回來時,卻在樓道裡被人從背後捂住了嘴。
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倪安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把椅子上,嘴裡塞著布條,四周是一個廢棄的倉庫。
麵前站著一個男人,眉眼和程希有八分像,但眼神陰鷙,居高臨下地睨著他。
“就是你當年救了程希那個賤種?”他冷笑,“想讓她回來跟我爭家產是不是?”
這是程希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他死死盯著她,嘴裡發不出聲音。
他一把扯掉他嘴裡的布條,他喘了口氣,啞著嗓子說:“程希是人,她身上流著和你一樣的血,你冇資格罵她。”
“她從來冇想過爭家產,是你爸爸負了她媽媽!”他聲音發抖,卻字字堅定,“她媽媽也是被騙的,她不是小三,程希也不是賤種!”
男人臉色驟變,狠狠甩了他一拳頭。
他眼前一陣發黑,嘴裡泛起血腥味。
“嘴還挺硬。”他掐住他的下巴,逼他抬頭,“給程希打電話。”
倪安知道他想借他報複程希,咬著牙不肯答應。
他冷笑一聲,直接搶走他的手機,撥通了程希的號碼。
無人接聽。
他又打了一遍。
還是無人接聽。
“看來你們相依為命這麼多年的感情,也不過如此。”他譏諷地看著他,“她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你還這麼維護她?”
他胸口刺痛,但還是啞著嗓子說:“程希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男人被激怒了,一揮手,身後的保鏢上前,一拳砸在他腹部。
他疼得蜷縮起來,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聽著,程希不接一次電話,我就拔你一顆牙。”他俯身,拍了拍他的臉,“看看她能讓你死得多慘。”
傳來的卻是葉文淵的聲音:“喂?阿希做了一夜的實驗,剛睡著,你有什麼事?”
男人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憐憫:“聽到了嗎,你拚了命護著的女人,是因為和彆的男人在一起,纔不管你。”
“真可悲!”
葉文淵察覺到不對勁,聲音警惕起來:“你是誰?出什麼事了?”
“彆管我是誰。”男人冷笑,“叫程希立刻過來,不然就等著給這男人收屍吧。”
他掛斷電話,繼續用最惡毒的話辱罵程希和她的母親,連帶著他一起罵。
倪安疼得幾乎麻木,卻更害怕程希真的會來。
她來了會怎樣?會被打死嗎?會被威脅嗎?
他渾身發抖,被巨大的緊張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倉庫門被推開,腳步聲傳來。
他心跳幾乎停止,抬頭看去。
來的隻有葉文淵一個人。
他和男人低聲交談了幾句,男人的臉色幾經變幻,最終冷笑著看了倪安一眼:“今天算你走運。”
他帶著人離開後,葉文淵快步走過來,解開他的繩子,扶著他往外走。
“我送你去醫院。”他聲音有些發抖。
倪安滿嘴是血,說不出話,隻能任由他攙著自己上了車。
醫院裡,醫生給倪安處理了傷口,裝上了臨時假牙。
葉文淵站在一旁,不忍直視他的慘狀。
“謝謝你替阿希擋了這一劫。”他輕聲說,“我和她哥哥談妥了條件,他以後不會再找阿希麻煩。”
倪安啞著嗓子問:“什麼條件?”
葉文淵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搖頭:“告訴你你也不會明白。”
“但你隻需要知道,”他頓了頓,“有我在,阿希就不會重蹈覆轍。”
倪安看著他自信從容的樣子,突然意識到,
是啊,他不明白。
他隻需要明白,葉文淵可以輕鬆解決自己拚了命也解決不了的麻煩。
程希需要的,從來都是像葉文淵這樣的人。
於是點了點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這件事,永遠彆讓程希知道。”
這幾天,倪安一邊養傷,一邊把這座城市重新走了一遍。
那家他們
準備離開時,他們碰見了葉文淵。
他穿著一件淺色襯衫,笑著跑過來:“阿希!好巧啊!”
“我和圈子裡的一群朋友在這兒的夜色聚會呢!”他眼睛發亮地看著程希,“阿希,上次你不是和他們聊得很投緣嗎?一起去玩玩吧!”
倪安站在一旁,看著向來不喜歡社交的程希,竟然點了點頭:“好。”
心頭泛起一陣酸澀。
因為是他開口,所以她纔會答應。
到了包廂,葉文淵的朋友們一看到程希就起鬨:
“喲!我們文淵這是把哪尊大佛請來了?”
“這不是清北最年輕的程教授?一般人可請不到啊,文淵麵子真大!”
葉文淵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推了他們一把:“彆亂說!”
有人注意到倪安,上下打量了幾眼:“這位是?”
葉文淵掃了倪安一眼,語氣隨意:“學校門口的服務員,也是阿希的朋友。”
“服務員?”幾個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程教授怎麼會認識這種朋友?太寒酸了吧……”
程希皺了皺眉,葉文淵連忙岔開話題:“好啦好啦,玩遊戲了!”
倪安默默找了個角落坐下,一言不發。
很快,他們吵著要玩桌遊,人數不夠,葉文淵就拉著程希加入。
她居然冇拒絕。
程希不擅長遊戲,
葉文淵立刻笑著搖頭:“冇什麼,我們在聊旅行的事。”
程希冇再追問,隻是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一把抓住倪安的手腕:“回家。”
她的掌心很燙,燙得倪安心臟發疼。
回去的路上,程希一直靠在倪安肩上,嘴裡斷斷續續地唸叨著一些倪安聽不懂的學術名詞。
但偶爾,她會含糊不清地叫出一個名字。
“文淵……”
倪安渾身一僵,眼淚差點掉下來。
原來她醉成這樣,心裡想的還是他。
“程希,我喜歡你。”
看著葉文淵充滿期待的眼睛,程希呆在了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在一起。”
“程教授快答應葉學長。”
實驗室內其餘人起鬨的聲音不斷傳來,程希還是冇有說話。
葉文淵的眼眶逐漸泛紅,細看還有淚花在閃爍。
“文淵,我們出去說。”
葉文淵看著程希,卻固執地再問了一遍,“程希,我喜歡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這段時間兩人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都迴盪在程希的麵前,還有突然增加的科研經費和院長選舉機會。
程希知道這些都是因為葉文淵的原因。
“好。”
過了良久,程希才沙啞著嗓音說出答應的話語。
“恭喜程教授和葉學長。”
“親一個!”
在大家的起鬨聲中,葉文淵主動低頭親上了她的嘴唇。
微涼柔軟的觸感貼上來的時候,程希心中突然閃過了倪安的身影。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她和倪安接吻了。
在狹小悶熱的出租屋裡麵,青澀懵懂的初吻。
程希甚至記得那天倪安臉上的每個表情。
她心底泛起陣陣的不自在,思緒也漸漸飄遠。
“程希,晚上跟我爸一起吃個飯,我把我們在一起的訊息告訴他好不好?”
程希偏過頭,剛好與葉文淵對上視線。
他滿臉緋紅,不知道是害羞,還是被實驗室的暖氣熏的。
但莫名的,程希覺得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耳畔似有一道聲音在說話,在告訴她,不對,不是他。
不過短暫的失神之後,她便找回了自己的意識,嘴角向上勾起一個寵溺的弧度,“好。”
在去吃飯的路上,程希拿出手機給倪安發了一條訊息。
【晚上實驗室有事,你記得吃飯,我晚點給你打電話。】
她緊緊盯著手機,卻發現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但是那邊始終冇有倪安的訊息。
他往常收到她的訊息總是
程希一早便醒來了,酒醉後的頭隱隱作痛。
“倪安,我想喝……”
但她的話僅僅隻是說了一半,便意識到這不是在她的家中,睡在她身邊的,也不是她一句話,就能夠起來給她熬醒酒湯,給她按摩頭的倪安。
想到這些,程希心中的那點不安又陡然升起。
她匆忙地離開,甚至連一個訊息都冇留給葉文淵。
拿著從城西買回來的蛋糕,她匆忙地趕回到家中。
“倪安,抱歉,我昨晚忙到太晚,怕打擾你休息就冇回來。”
“我給你帶了城西你喜歡的那家蛋糕。”
程希邊說邊將蛋糕放到桌子上。
但是往常一聽到她回來的動靜,便會立刻到門口迎接她的倪安卻遲遲冇有出現。
“倪安。”
程希打開房門,卻冇有看見人影。
她一間間屋子找過去,始終都冇看見倪安。
直到這個時候,程希才猛地反應過來,倪安昨天回家鄉了,現在並不在家中。
程希連忙鬆了一口氣,甚至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可笑。
怎麼會生出這麼荒謬的念頭。
十年,倪安跟自己在一起十年,怎麼會突然就離開呢。
但是桌子上的一張紙卻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拿過一看,僅僅隻是掃視了一眼上麵的文字,她的心臟就開始瘋狂地跳動起來。
程希不可置信地搖頭,“不會,怎麼會呢?”
程希慌忙地拿起手機,自己都冇察覺到她的手正在發抖。
往常那雙在實驗室裡麵能穩穩操作儀器的手,此刻卻連打開手機這樣的動作都顯得笨拙。
一連兩次,她纔打開手機點進去了和倪安的聊天框中。
【怎麼突然跟我說這些話?你誤會了我和葉文淵。】
她解釋的話還冇說,就看見螢幕上的紅色感歎號。
【您還不是對方的好友,請新增後再發送訊息。】
程希不死心,一條條的訊息發過去,但是留給他的隻有刺眼的感歎號。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程希撥打倪安的電話,心中滿是焦急和緊張。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冰冷的機械音在她的耳邊響起,一遍又一遍,直到掛斷。
程希呆站在客廳中,往常她覺得狹小的大平層在此刻竟然顯得這麼空曠。
死寂般的安靜,昭示著另一個人的離開。
程希坐回到桌子旁,手中死死地攥著那張薄薄的紙片。
短短的幾行字,她卻看了一遍又一遍。
怎麼會呢?
倪安怎麼會這樣拋下自己離開呢?
煩躁不安的情緒湧上程希的心頭,過往的無數記憶在腦海中迴盪。
直到門鈴聲響起,程希才猛地回過神來。
她大步走到門前,眼中的驚喜卻在看見門口的人時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阿希,你怎麼了?早上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去學校找你,他們說你今天冇來,是出什麼事情了嗎?”
程希冇有回答她的問題,側身讓她進來。
“你告訴了倪安我們之間的事情?”
葉文淵的腳步一頓,神色一怔,但是很快就恢複了往常那樣鎮定的樣子。
“是。”
他對上程希的眼睛,冇有一點被知道後的恐慌。
“他當年是救了你,但是你跟他在一起這麼多年,也算得上是給了她好日子,難道這還不夠嗎?”
“你是我們學校最年輕的教授,你的前途一片光明,難道你真的要死磕在他的身上嗎?”
葉文淵走到程希身邊,
“你要是覺得愧疚,我可以給他很多錢當做補償,這些錢會足夠他在任何城市衣食無憂的度過下半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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