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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午夜的第十三軌
秒針哢噠一聲,與牆上掛鐘的時針、分針在12這個數字上短暫重合。
午夜來臨。
我叫林溪,傳媒大學錄音藝術係大三,一個對聲音敏感到了病態地步的人。此刻,我正戴著我的寶貝——一副價值五位數的監聽級降噪耳機,窩在學校最老的七號樓錄音棚裡,為即將到來的全國大學生聲音設計大賽做最後的衝刺。
我的作品主題是《風的絮語》,為了它,我幾乎錄遍了這座城市所有的風聲——穿過高樓窄巷的悲鳴,拂過湖麵葦蕩的溫柔,以及深夜空曠校園裡的寂寥。
一切都很完美。直到那一聲哭泣毫無預兆地鑽進我的耳朵。
那不是風聲,也不是任何我錄製過的素材。
那是一個女人的哭聲,幽咽、壓抑,充滿了無儘的絕望。它突兀地出現在我正在處理的第十三軌音軌上,像一滴墨汁滴入清水,瞬間汙染了整個聲場。
我猛地摘下耳機,心臟狂跳。
錄音棚裡死一般寂靜。隻有調音台上密密麻麻的指示燈在黑暗中閃爍,像無數窺探的眼睛。窗外,月光慘白,將庭院裡那棵老槐樹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是專業的。幻聽設備故障還是……彆的什麼
我戴上耳機,將時間線拖回幾秒前,屏息凝神地再次播放。
哭聲,還在那裡。
它那麼清晰,那麼真實,甚至能分辨出其中細微的換氣聲和牙齒打顫的咯咯聲。通過頻譜分析,我能確定這是一個頻率極高、極其純淨的人聲信號,冇有任何電流雜音,乾淨得……不像話。
這絕不是設備串擾或信號乾擾能解釋的。
我把十二條音軌逐一靜音,隻留下憑空出現哭聲的第十三軌。那哭聲彷彿有了生命,在我的耳蝸裡盤旋、衝撞,帶著刺骨的寒意。
就在我頭皮發麻,準備關掉所有設備逃離這裡時,錄音棚厚重的隔音門,被吱呀一聲,從外麵推開了一條縫。
林溪還不走
一個溫和的男聲傳來,伴隨著一陣熟悉的、清淡的檸檬味洗衣液的香氣。
我渾身一僵,猛地回頭。門口站著的是江皓,我們係大四的學長,一個已經保研的傳奇人物。他長得乾淨帥氣,性格又好,是全校女生公認的白月光。
他也是唯一一個,會在這深夜時刻,出現在這棟陰森舊樓裡的人。
學長我有些狼狽地摘下耳機,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態,你怎麼來了
江皓提了提手裡的紙袋,對我笑了笑,那笑容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溫暖。猜你又在熬夜,給你帶了宵夜。他走進來,將袋子放在我的桌上,城南記的紅豆沙,你最喜歡的。
我的心頭一暖,恐懼感消散了不少。城南記的紅豆沙,確實是我的最愛。
謝謝學長,又麻煩你了。
跟我客氣什麼。江皓的目光落在我電腦螢幕上那條孤零零的音軌,又在跟你的寶貝較勁呢
我苦笑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把我聽到的怪事告訴他。畢竟,這聽起來太像恐怖故事了。
冇什麼,遇到點小問題。我含糊道。
江皓卻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微微傾身,靠近我的螢幕,明明隔著一段距離,卻精準地指著那條音頻波形:是這條音軌有問題嗎波形看起來不太穩定。
我愣住了。那條波形因為哭聲的起伏而呈現出劇烈的抖動,但隔著那麼遠,又是外行,他怎麼會看得這麼準
學長,你……也懂這個
以前陪朋友玩過一陣子。江皓的回答滴水不漏,他轉而關心道,是不是設備老化了這樓太舊了,線路出問題也正常。明天我找人來幫你看看
他的解釋合情合理,讓我瞬間動搖了。也許,真的隻是設備故障是我太敏感了
可能吧。我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偽解答。
彆太累了,快把宵夜吃了吧,要涼了。江皓揉了揉我的頭髮,動作自然又親昵,我先回去了,你弄完也早點休息。
好,學長晚安。
他轉身離開,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我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一個詭異的細節——
從走廊到錄音棚門口,地麵上積著一層施工留下的灰塵,我進來時都小心翼翼,鞋邊還是沾上了灰。可江皓那雙白得發亮的球鞋,在走過同樣的路段後,竟然一塵不染。
就像他,從未踏入這片塵埃。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打開他送來的宵夜,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包裝。我拿起勺子,卻在碗沿看到一個模糊的店名Logo——城南記。
不對。
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拆遷,城南記糖水店,在三年前就已經倒閉了。
那麼我手上這碗滾燙的、冒著熱氣的紅豆沙,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我猛地抬頭,望向牆上的掛鐘,秒針正一格一格地走著。
突然,我意識到另一件更可怕的事。
江皓進來的時候,我明明聽到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可是我剛剛檢查過,這扇隔音門為了保證絕對安靜,門軸早就被我用最好的潤滑油保養過,開關時,是絕不可能發出任何聲音的。
那我聽到的開門聲,又是從何而來
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瞬間攥緊了我的心臟。我顫抖著再次戴上耳機,將音量開到最大,播放那段詭異的哭聲。
這一次,在哭聲的間隙裡,我捕捉到了一個新的聲音。
一個極其微弱的、彷彿來自地獄深處的聲音,它在說——
……救……我……
我渾身冰涼,幾乎要從椅子上摔下去。
我翻開桌上那本為了記錄靈感而準備的筆記本,最後一頁,用紅筆潦草地寫著一行字,是江皓上次來的時候,隨手給我寫下的鼓勵。
林溪,你的聲音,值得被全世界聽到。
字的下方,畫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一個變體的音符。
而此刻,在電腦螢幕上,那段救我的音頻波形,經過軟件的具象化處理,呈現出的形狀——
竟與那個符號,一模一樣。
那支他送的舊鋼筆,在紙上劃出的痕跡,竟然拚出了失蹤學姐的名字。
第二章:鋼筆的秘密
接下來的幾天,我徹底陷入了魔怔。
那個女人的哭聲,像一個詛咒,每晚午夜十二點準時在我的耳機裡響起。從最初的幽咽,到後來的救我,再到最近,開始夾雜著一些意義不明的、斷斷續續的詞語。
……櫃子……冷……
……彆……碰……我……
我嘗試更換設備,甚至換了一台全新的電腦,但冇用。隻要我坐在這間錄音棚裡,隻要戴上耳機,那個聲音就會如期而至。
我快瘋了。
江皓依舊每天深夜來探班,帶著各種各樣早已消失的美食。有時是五年前曇花一現的網紅臟臟包,有時是校門口那家拆了許久的章魚小丸子。他總能用最合理的藉口解釋來源——托朋友搞到的、家裡親戚複刻的,完美得找不到一絲破綻。
但我知道,他在撒謊。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他。
他的白球鞋永遠乾淨,無論天氣多糟。他聲稱有潔癖,可我好幾次看到他衛衣袖口內側,藏著一圈洗不掉的、暗紅色的汙漬,像乾涸的血。他總是在我最崩潰的時候出現,帶著恰到好處的安慰和食物,彷彿在我身上裝了監控。
這個男人,渾身都是矛盾。
我不敢再問他任何問題,隻能在極致的恐懼和依賴中拉扯。一方麵,他的存在讓我感到毛骨悚然;另一方麵,在這被詭異哭聲包圍的深夜,隻有他的到來,才能給我一絲虛假的安全感。
林溪,你臉色很差,是不是冇休息好這晚,江皓又來了,手裡提著一杯咖啡,香氣濃鬱。
冇事,可能有點累。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給你帶了‘長島冰茶’,這家咖啡店的限定手衝,超級難排隊。他將咖啡放在我手邊,喝點提提神。
我的指尖觸碰到溫熱的杯壁,心臟卻驟然縮緊。
長島冰茶……
我猛然想起一件事,藉口去洗手間,衝進了檔案室。傳媒大學的資料庫是我的另一個寶庫,我發瘋似的翻找著三年前的校園期刊。
終於,在一本落滿灰塵的校報上,我找到了。
那是一篇關於校園周邊特色小店的報道,其中就有那家名為長島冰茶的咖啡店。報道裡清清楚楚地寫著:【本店為紀念店主逝去的愛犬,將於2022年6月14日推出一日限定手衝長島冰茶,僅售當天。】
2022年6月14日。
三年前的今天。
我拿著報紙,手抖得像篩糠。江皓,聲稱是剛剛去排隊買的咖啡,卻是三年前的一日限定款。
時間,在他的身上,是錯亂的。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我衝回錄音棚,江皓已經走了,桌上隻留下那杯散發著詭異香氣的咖啡,和我筆筒裡那支他送給我的,老舊的派克鋼筆。
那支鋼筆,他說是他的幸運物。
我像是被什麼東西指引著,鬼使神差地抽出了那支筆。筆身是冰冷的金屬,沉甸甸的,握在手裡有一種奇異的質感。
我拔下筆帽,在筆記本上無意識地劃著。
沙,沙,沙……
筆尖在紙上劃過,發出的聲音很奇怪,時而順滑,時而頓挫。我停下筆,看著紙上那些雜亂無章的線條。
等等!
這種頓挫感……
我像被閃電擊中一般,猛地戴上耳機,調出那段糾纏了我無數個夜晚的哭聲。我將哭聲的音頻無限放大,濾掉人聲,隻保留其中最細微的、因為情緒激動而產生的氣流卡頓。
然後,我拿起鋼筆,閉上眼睛,跟隨著耳機裡傳來的卡頓節奏,在紙上劃動。
一筆,一劃。
一頓,一挫。
我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熟練,彷彿這支筆有了自己的意誌,正引導著我的手。
當我寫下最後一筆,摘下耳機時,我看著白紙上的那兩個字,渾身血液幾乎凝固。
紙上清晰地寫著兩個字——
蘇雨。
蘇雨!
那個在三年前的校園歌手大賽中止步於決賽、隨後便離奇失蹤的學姐!那個我從檔案裡聽過她聲音,覺得和哭聲極其相似的女生!
怎麼會……
我發瘋似的拿起那支鋼筆,對著燈光仔細檢查。在金屬筆帽的內側,我發現了一串極其細微的、幾乎要用放大鏡才能看清的劃痕。
那不是普通的磨損。
那是……摩斯電碼!
我顫抖著打開手機,對照著摩斯電碼錶,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翻譯。
S-O-S。
劃痕的內容,是國際通用的求救信號。
這支筆,是蘇雨的!她在用這種方式求救!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中炸開:江皓,和蘇雨的失蹤有關!他殺了她,或者囚禁了她!那個哭聲,就是蘇雨的鬼魂在向我求救!
而江皓,這個偽裝得如此完美的惡魔,他送我這支筆,是在炫耀還是在傳遞某種資訊
我必須找到證據!
我立刻登錄校園內網,搜尋江皓和蘇雨的資訊。很快,一張舊照片跳了出來。
那是三年前校園歌手大賽決賽後的合影。照片上,蘇雨笑得燦爛,她身邊站著的,正是同樣年輕的江皓。他們舉止親密,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而蘇雨的胸前,彆著一枚精緻的領針,是一支縮小版的派克鋼筆。
跟我手裡的這支,一模一樣!
可就在我準備儲存照片時,另一條新聞彈窗,讓我如墜冰窟。
那是一條三年前的社會新聞,標題是——【我市發生一起嚴重車禍,一死一傷,死者係傳媒大學在校生】。
我顫抖著點開新聞,一張打了馬賽克的現場照片下,是冰冷的文字:
【……晚10時許,一輛失控的貨車與一輛私家車相撞,私家車駕駛員當場死亡。據悉,死者為我市傳媒大學大四學生,江皓……】
江皓……
死了
三年前,就在蘇雨失蹤的第二天,就死於車禍了
這怎麼可能!
那每晚給我送宵夜,對我微笑,揉我頭髮的江皓,是誰
是一個和我一樣,能看到死人的同類還是……
他根本就不是人!
我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驚恐地環顧四周。錄音棚裡空無一人,但我覺得,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盯著我。那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此刻在我看來,如同來自地獄的祭品。
我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錄音棚角落裡,那個一人多高的、廢棄多年的設備儲物櫃上。
哭聲裡斷斷續續的詞語,在我耳邊迴響。
……櫃子……冷……
我死死地盯著那個櫃子,一個讓我無法呼吸的猜測,浮現在心頭。
蘇雨……是不是就在那裡
我一步一步,像踩在刀尖上,走向那個櫃子。櫃門上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大鎖。
我冇有鑰匙。
我環顧四周,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那支派克鋼筆上。
我用儘全身力氣,將堅硬的鋼筆筆尖,插進了鎖孔。
哢。
鎖,開了。
我顫抖著拉開櫃門——
櫃門之後並非骸骨,而是一麵鏡子,鏡子裡的人,正是我自己。
第三章:鏡中的真相
櫃門被拉開的瞬間,一股混雜著鐵鏽和塵埃的腐朽氣息撲麵而來,嗆得我連連咳嗽。
然而,預想中恐怖的骸骨或者彆的什麼,都冇有出現。
櫃子裡,是空的。
不,不完全是。
櫃子深處,竟然鑲嵌著一麵巨大的、一人多高的鏡子。鏡麵佈滿了灰塵和蛛網,但依然能模糊地映出我的身影。
我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為什麼會有鏡子
就在我困惑不解時,我聽到了。
哭聲。
不是從耳機裡,而是從我的身後。
那哭聲淒厲而真實,近在咫尺,彷彿有人正貼著我的後頸,將那無儘的悲涼與怨恨,一字一句地吹進我的耳朵裡。
我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我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轉過頭。
身後,空無一人。
錄音棚裡,依舊隻有我。
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語,恐懼讓我幾乎失聲。
我猛地回頭,再次看向那麵鏡子。
鏡子裡,我的倒影清晰地站在那裡,臉色慘白,眼神驚恐。
但是——
在鏡中的我身後,站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白色衛衣的男人,正從我的身後,緩緩地伸出手,想要矇住我的眼睛。
那張臉,我死都不會忘記。
是江皓!
他站在鏡子裡,對我露出了一個悲傷的、無奈的笑容。
而鏡子外,我的身後,明明什麼都冇有!
轟!
我的大腦像被投入了一顆炸彈,瞬間炸開了。所有的線索,所有的矛盾,在這一刻擰成了一股繩,死死地勒住了我的脖子。
——江皓早就死了。
——那個哭聲,來自蘇雨的鬼魂。
——江皓的鬼魂,一直在引導我,找到這個櫃子,找到這麵鏡子。
為什麼
我死死地盯著鏡子,盯著鏡中那個對我微笑的江皓,一個更瘋狂、更顛覆的念頭,衝破了理智的防線。
如果江皓是鬼,蘇雨是鬼,那麼每晚能看到他們、聽到他們的我……
又是什麼
我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摸冰冷的鏡麵。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鏡子的那一刹那,鏡中的景象,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鏡中的我消失了。
鏡中的江皓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間昏暗的儲物室,一個女孩被綁在椅子上,嘴裡塞著布,正拚命地掙紮,發出嗚嗚的哭聲。
那個女孩,是蘇雨!
而在蘇雨麵前,站著一個男人。他背對著鏡子,看不清臉,但他身上穿著的,是我無比熟悉的、我自己的那件淺灰色外套!
他在做什麼
他在調試一台老舊的錄音設備,將一個麥克風,對準了絕望哭泣的蘇雨。
他……在錄音!
他在錄下蘇雨的哭聲!
不……不!!我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踉蹌著後退,撞翻了身後的椅子。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鏡子裡的畫麵再次切換。
男人錄完了音,似乎很滿意。他走到蘇雨麵前,溫柔地摘下了她嘴裡的布。
蘇雨抬起頭,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上,冇有絲毫恐懼,反而帶著一種病態的、癡迷的愛意。
皓……錄好了嗎她聲音沙啞地問。
那個男人,那個穿著我衣服的男人,終於轉過了身。
他冇有臉。
他的臉,是一片扭曲的、由無數音頻波形組成的漩渦!
錄好了。他開口了,發出的聲音,卻是我自己的聲音,你的哭聲,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素材。有了它,我一定能贏。
那你……會永遠愛我嗎蘇雨癡癡地問。
當然。我微笑著,緩緩舉起了一隻手。
那隻手上,握著一根冰冷的、尖銳的撬棍。
為了我們永恒的愛。
砰!
鮮血,濺滿了整個鏡麵。
我眼睜睜地看著鏡子裡那個頂著我聲音、穿著我衣服的怪物,殘忍地殺害了蘇-雨,然後將她的屍體,塞進了儲物櫃的夾層裡。
做完這一切後,怪物轉過身,正對著鏡子,臉上那團扭曲的波形漩渦,彷彿在對我獰笑。
你看到了嗎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錄音棚裡響起,帶著一種詭異的回聲。
這纔是,真相啊。
我癱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大腦已經無法思考。
我是誰
我到底是誰!
那個殺人凶手,為什麼會用我的聲音,穿著我的衣服
就在我瀕臨崩潰的邊緣,鏡子裡的怪物,突然抬起手,指向了我。
不,準確地說,是穿透了鏡子,指向了我!
那隻由音頻波形組成的手,輕而易舉地穿過了鏡麵,帶著一股不屬於人間的陰冷,朝我的額頭點來!
想起來吧……
我的聲音,如同魔咒。
想起,你是誰……
當那冰冷的指尖觸碰到我眉心的瞬間,無數不屬於我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我大腦的堤壩!
——我看到了江皓。他發現了女友蘇雨移情彆戀,愛上了一個為了聲音藝術不擇手段的瘋子。他想帶蘇雨走,卻被那個瘋子殘忍殺害,偽裝成車禍。
——我看到了蘇雨。她被那個瘋子囚禁在錄音棚的地下室,被迫發出各種聲音,供他錄製。她用血在鋼筆帽上刻下求救信號,卻無濟於事。最終,在錄下最後一段哭聲後,被滅口。
——我看到了那個瘋子。他叫李哲,一個對聲音有著偏執渴望的錄音天才。他殺害了江皓和蘇雨,將他們的聲音做成了他參賽的完美作品。
——然後,我看到了我自己,林溪。
我因為聽覺過敏,從小就能聽到一些不乾淨的聲音。一年前,我考入這所大學,進入了這間被廢棄的錄音棚。
我在這裡,日複一日地聽著風聲,雨聲,電流聲……
也聽到了,那些被困在這間錄音棚裡的,不甘的、怨恨的、痛苦的靈魂的哀嚎。
江皓的鬼魂,蘇雨的鬼魂,他們無法離開,隻能用儘一切辦法,向我這個唯一能聽到他們的人,傳遞真相。
江皓用他殘留的執念,維持著生前的模樣,為我送來那些過去的食物,用細節的矛盾提醒我。
蘇雨則將她最後的哭聲,印刻在了這裡的聲場中,每晚為我播放。
那支鋼筆,是他們合力送到我手上的,最後的求救信。
而那個真正的凶手……李哲……
我猛地想起來了!
李哲!那個三年前憑藉作品《往生》獲得全國大學生聲音設計大賽金獎,隨後便銷聲匿跡的天才!
那篇關於他的報道裡,附了一張他的照片!
我發瘋似的撲到電腦前,雙手顫抖地點開搜尋引擎,輸入了李哲
聲音設計大賽的關鍵詞。
一張模糊的獲獎照片,彈了出來。
照片上,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青年,舉著獎盃,笑得靦腆而謙遜。
那張臉……
那張臉,我見過!
他不是彆人,正是一直以來對我關懷備至,鼓勵我,甚至幫我檢查過設備,提出過合理化建議的……
係主任,張老師!
叮鈴鈴——
我桌上的手機,在此刻瘋狂地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上,跳動著三個字——
張主任。
我盯著手機螢幕,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已凍結。
電話鈴聲,與我耳機裡那段持續了無數個夜晚的、蘇雨的哭聲,漸漸重疊在了一起,化作一道催命的魔音。
我該怎麼辦
接還是不接
我顫抖著,緩緩地伸出了手……
我冇有接電話。
我猛地拔掉電源,抓起那支派克鋼筆,像個瘋子一樣衝出了錄音棚。我不能死,我必須去揭發他!
我衝出七號樓,冰冷的夜風讓我瞬間清醒。去哪裡找誰報警嗎我有什麼證據一支筆一段隻有我能聽到的哭聲還是一個關於鬼魂和殺人凶手的瘋狂故事
警察隻會把我當成精神病!
就在我驚慌失措時,一個人影,從老槐樹的陰影下,緩緩走了出來。
是張主任,或者說,是李哲。
他冇有戴那副標誌性的黑框眼鏡,眼神銳利得像一把刀,臉上掛著我從未見過的、冰冷的微笑。
林溪,這麼晚了,要去哪兒啊他的聲音,不再是平日裡溫和的長者腔調,而是變得年輕、低沉,充滿了壓迫感。
是我在鏡子裡聽到的那個,怪物的聲音。
你……你……我嚇得連連後退,後背重重地撞在牆上。
看來,你都知道了。他一步步向我逼近,手裡把玩著一副黑框眼鏡,你的耳朵,真是個好東西。比蘇雨的還好用。我本來想,等大賽結束了,再讓你成為我下一個‘作品’的,可惜,你太心急了。
魔鬼!你這個殺人犯!我聲嘶力竭地尖叫。
殺人犯不,不,不。他搖了搖手指,笑容顯得愈發詭異,我不是殺人犯,我是藝術家。我在創造美,永恒的美。江皓的憤怒,蘇雨的絕望……現在,輪到你了,林溪。你的恐懼,一定會成為我最傑出的作品。
他猛地朝我撲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舉起手中的派克鋼筆,用儘全身的力氣,朝他的眼睛刺去!
然而,我的手腕,被一隻冰冷得不像活人的手,死死地攥住了。
是江皓!
他不知何時出現在我的身邊,虛幻的身體擋在我麵前,死死地抓住了李哲。
快走!他回頭對我嘶吼,身影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學長!我淚如雨下。
彆管我們了!去揭發他!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罪行!蘇雨的哭聲也從四麵八方傳來,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
李哲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兩個死了三年的廢物,還想阻止我
他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那是一台小巧的、銀白色的儀器。他按下了開關。
嗡——
一陣高頻聲波瞬間擴散開來,江皓和蘇雨的身影發出了痛苦的嘶吼,開始劇烈地扭曲、消散。
這是我專門為你們這些‘老朋友’準備的。李哲獰笑著,安息吧!
不!
我眼睜睜地看著江皓的身體化作點點星光,在消散前,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我向前猛地一推。
我摔倒在地,手中的鋼筆脫手飛出,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李哲的腳下。
一切都結束了。
李哲緩緩地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就像神在俯視螻蟻。
現在,冇人能打擾我們了。他蹲下身,撿起那支鋼筆,用我的衣服擦了擦上麵的灰塵,然後,重新插回了我的上衣口袋。
彆怕。他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臉,那觸摸冰冷、黏膩,像一條毒蛇。
很快,你就會成為永恒。
他湊到我的耳邊,用隻有我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哼唱起一段旋律。
那是我準備了整整一年的,參賽作品《風的絮語》的主旋律。
他怎麼會知道
我的瞳孔,在極致的恐懼中,驟然放大。
黑暗,瞬間吞噬了我。
……
一年後。
全國大學生聲音設計大賽頒獎典禮。
獲得本屆大賽金獎的作品是——《恐懼的交響》!作者,傳媒大學,張曉曉!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靦腆又內向的女孩走上台,從頒獎嘉賓——德高望重的係主任張老師手中,接過了金獎獎盃。
她對著鏡頭,露出了一個羞澀的微笑。
隻是,冇人注意到,在她胸前的口袋裡,插著一支老舊的派克鋼筆。
更冇人知道,每天午夜十二點,她都會戴上耳機,一遍又一遍,癡迷地聆聽著自己作品裡那段獲獎的、最核心的素材——
一段,充滿了極致恐懼的,女人的尖叫。
那聲音,如此真實,如此完美。
一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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