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上的向日葵 第一章

小說:地鐵上的向日葵 作者:優雅劍俠 更新時間:2025-08-05 10:48:59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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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上的向日葵

早高峰的地鐵像一條被塞得過飽的沙丁魚罐頭。空調徒勞地嗡鳴著,卻驅不散空氣中混雜的汗味、廉價香水味、隔夜包子味和金屬軌道摩擦的焦糊氣。蘇曉薇像一片單薄的葉子,被洶湧的人潮裹挾著推進了7號線的車廂。她緊緊抓住頭頂冰涼的銀色扶手,身體隨著車廂的啟動和晃動而微微搖擺。身上那件嶄新的、淡鵝黃色的連衣裙,是她用暑假幫便利店理貨攢下的錢買的,像一片怯生生的、初春的嫩芽,此刻卻成了這灰暗鐵皮罐頭裡紮眼的異類。她努力把自己縮得更小,幾乎要嵌進旁邊一個穿著皺巴巴西裝、正對著手機螢幕皺眉咒罵股市的中年男人的公文包後麵。

車子猛地一個減速進站,巨大的慣性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蹌。蘇曉薇隻覺得小腹深處傳來一陣熟悉的、鈍刀子割肉般的墜痛。她心裡咯噔一下,暗叫不好。這感覺太熟悉了。她下意識地夾緊雙腿,一種冰冷的恐慌瞬間攫住了心臟。她試圖在逼仄的空間裡稍微扭動身體,想確認一下那可怕的預感是否成真,但前後左右都是密不透風的人牆,連呼吸都困難,更彆提低頭檢視。

就在這徒勞的掙紮中,一股溫熱的、粘稠的暖流,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迅速浸潤了內褲,然後毫無阻礙地滲透了她那條嶄新的、鵝黃色的裙襬。那抹濕痕,如同宣紙上暈開的墨點,在淡雅的底色上洇開一片越來越刺目的深紅。位置尷尬得令人窒息——就在她身後側臀靠下的地方。

血液似乎瞬間衝上了頭頂,又在下一秒被抽乾。蘇曉薇的臉頰火辣辣地燒起來,耳朵裡嗡嗡作響,蓋過了地鐵行駛的噪音和周圍模糊的交談聲。巨大的羞恥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將她淹冇。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濕熱的黏膩正貼著皮膚蔓延,像一個無法擺脫的、滾燙的烙印。她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一絲鐵鏽般的腥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身體的痛楚來轉移那滅頂的難堪。她不敢動,不敢回頭,甚至不敢呼吸得太用力,隻盼著這列永無儘頭的鐵皮牢籠能立刻遁入地心深處。

哎喲喂!快看那妞兒後麵!

一個刻意拔高、帶著明顯戲謔和惡意的少年嗓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猛地刺破了車廂裡沉悶的空氣。

蘇曉薇渾身一僵,血液徹底凝固。她不用回頭,也能感受到無數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齊刷刷地聚焦在她身後那片深紅的汙漬上。好奇的、驚訝的、嫌惡的、看好戲的……各種視線交織成一張無形的、令人窒息的網,將她牢牢捆縛。

哇靠!真噁心!來大姨媽了還穿淺色裙子,故意的吧另一個聲音立刻加入了起鬨的行列,是剛纔那個少年的同伴,語氣更加輕佻下流。

就是!也不墊個東西,血呼啦的,臟死了!第三個聲音,一個尖利的女聲,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嫌棄。

鬨笑聲像瘟疫一樣在周圍幾個看客中蔓延開來。有人低聲竊笑,有人誇張地掩住口鼻,彷彿那汙漬散發著致命的惡臭。蘇曉薇隻覺得天旋地轉,車廂裡渾濁的空氣變得稀薄,每一次吸入都帶著針紮般的刺痛。她死死盯著對麵車窗上自己模糊扭曲的倒影,那張臉慘白得冇有一絲血色,嘴唇哆嗦著,眼淚在眼眶裡瘋狂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恨不得立刻變成一粒塵埃,消失在腳下的金屬地板縫隙裡。小腹的墜痛此刻變成了劇烈的絞痛,與心口的窒息感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站立不穩。那抹深紅,在她眼中無限放大,成了恥辱的圖騰,灼燒著她的每一寸神經。她像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囚徒,動彈不得,隻能任由那些刻薄的目光和言語淩遲。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羞辱漩渦中心,一個身影,如同劈開濁浪的礁石,堅定地擠了過來。

那是一位約莫五十多歲的阿姨。她身材不高,甚至有些瘦小,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淡藍色棉麻襯衫,外麵鬆鬆套著一件米色針織開衫,下身是一條深灰色、沾著幾點不明顯顏料印子的棉布褲子。她的頭髮在腦後挽成一個簡單甚至有些毛糙的髻,幾縷銀絲倔強地垂在鬢邊。她的臉上冇有濃妝,隻有歲月留下的溫和紋路,眼神卻異常清亮,像兩泓沉靜的深潭,此刻正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穿透了那些嘈雜的鬨笑和鄙夷的目光,穩穩地落在了蘇曉薇蒼白如紙、寫滿絕望的臉上。

阿姨冇有說一句話。她的目光在蘇曉薇身後那片深紅汙漬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眼神裡冇有驚訝,冇有嫌惡,隻有一種近乎悲憫的瞭然。然後,她的視線轉向了那幾個還在起鬨、笑得最大聲的青少年。她的目光平靜無波,卻像無形的冰水,讓那幾個少年臉上的戲謔笑容不自覺地僵了一下,聲音也小了下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位阿姨要開口斥責那些無禮的少年,或者安慰窘迫的女孩時,她卻做出了一個讓整個車廂瞬間陷入死寂的動作。

她微微側過身,將自己那個略顯陳舊、印著模糊向日葵圖案的帆布包輕輕放在腳下。然後,她從容地、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鄭重,掀開了自己手裡那個印著星巴克標誌的白色紙杯杯蓋。杯口還氤氳著淡淡的熱氣。

下一秒,在所有人驚愕到失語的目光注視下,這位瘦小的阿姨,手臂優雅地劃過一個弧度——將手中那杯滾燙的、深褐色的咖啡,毫不猶豫地、整杯地,潑在了自己身上!

嘩啦!

深褐色的液體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在她那件乾淨的米色針織開衫和淡藍色棉麻襯衫上,潑灑開一片巨大的、狼狽不堪的汙漬!咖啡迅速滲透布料,暈染開深褐色的地圖,滴滴答答地順著衣襟往下淌,在她深灰色的棉布褲子上也留下蜿蜒的痕跡。濃鬱的咖啡香氣混合著奶味,霸道地取代了車廂裡原本渾濁的氣息。

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的鬨笑、議論、鄙夷的目光,全部凝固了。那幾個起鬨的少年張大了嘴巴,像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周圍的乘客,無論是剛纔皺眉掩鼻的,還是事不關己低頭看手機的,此刻都像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空氣裡隻剩下地鐵行駛的單調轟鳴,以及咖啡液滴落在地板上的輕微嗒、嗒聲。

一片死寂中,阿姨彷彿對周遭的震驚渾然不覺。她甚至冇有低頭看一眼自己胸前那片迅速擴大的、深褐色的、還在冒著熱氣的狼狽。她隻是平靜地抬起頭,目光再次落回蘇曉薇那張被淚水徹底模糊、寫滿難以置信的臉上。她的嘴角,甚至微微向上彎起了一個極其細微的弧度,那笑容裡冇有尷尬,冇有憤怒,隻有一種近乎澄澈的平和,像雨後的晴空。

她看著蘇曉薇的眼睛,用不高、卻清晰得足以穿透整個車廂死寂的聲音,溫和地說:

看,現在我們一樣了。

七個字。

如同七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蘇曉薇早已被羞恥和絕望凍結的心湖裡,激盪起一圈又一圈劇烈而溫暖的漣漪。那巨大的、壓得她喘不過氣的羞恥感,那如同芒刺在背的無數目光,那惡毒的嘲笑聲……彷彿都在這一刻,被阿姨胸前那片深褐色的、同樣狼狽的汙漬,奇異地中和了,稀釋了。她不再是那個被釘在恥辱柱上、獨自承受所有難堪的異類。有人,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用一種近乎悲壯的、自我犧牲的方式,走到了她的身邊,告訴她:你並不孤單。狼狽,並非不可承受之重。

滾燙的眼淚,終於衝破堤壩,洶湧而出。不再是無聲的崩潰,而是混合著巨大委屈、震驚、難以置信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被拯救的暖流的宣泄。她看著阿姨胸前那片深褐色的地圖,又低頭看看自己裙子上那片深紅,一種奇異的連接感在兩人之間無聲地建立。阿姨那溫和的目光,那平靜的話語,像一道堅實而溫暖的堤壩,替她擋住了身後洶湧的惡意洪流。

車廂裡依舊一片死寂。但氣氛已經完全變了。那些起鬨的少年,臉上早已冇了戲謔,隻剩下一種混合著震驚、困惑和隱隱不安的呆滯。剛纔那個尖聲鄙夷的女人,此刻尷尬地彆過了臉。其他乘客的目光,也從蘇曉薇身上移開,聚焦在那位坦然承受著自身狼狽的阿姨身上,眼神複雜,有不解,有震動,也有一種無聲的敬意。

地鐵終於到站了,刺耳的刹車聲響起。車廂門唰地打開。

阿姨彷彿隻是做了一件最平常不過的小事。她彎腰,從容地撿起地上那個印著向日葵的帆布包,動作自然得彷彿隻是撣掉了一點灰塵。她冇有再看任何人,包括蘇曉薇,隻是對著女孩的方向,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眼神溫和依舊。然後,她挺直了瘦小的脊背,帶著胸前那片巨大的、還在滴著咖啡漬的深褐色汙痕,步履平穩地、甚至帶著一種奇特的優雅,隨著下車的人流,從容地彙入了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見。

蘇曉薇站在原地,像一尊被解除了魔法的雕塑。淚水還在不受控製地流淌,模糊了視線。阿姨消失的方向,隻剩下湧動的人頭。車廂裡的人如同退潮般迅速離開,剛纔的喧囂和難堪彷彿隻是一場荒誕的夢。隻有空氣中殘留的濃鬱咖啡香,和她裙襬上那片已經微微發暗的紅褐色汙漬,還有胸前殘留的、被阿姨目光撫慰過的奇異暖意,證明著那一切真實地發生過。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那片濕冷黏膩的汙漬。冰涼的觸感傳來,卻再也無法激起之前那種滅頂的羞恥。她抬起頭,望向車廂對麵車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淚痕狼藉,頭髮微亂,裙子上一片刺目的汙跡。然而,在那片狼狽之中,她的眼神裡,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不再是純粹的絕望和恐懼,而是多了一絲茫然,一絲震動,還有一絲……微弱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亮光。

地鐵再次啟動,駛向下一個未知的站台。蘇曉薇依舊抓著冰冷的扶手,但她的脊背,在無人注意的時刻,悄悄地、努力地挺直了一點點。

日子在課業、打工和地鐵的擁擠中緩慢爬行。那條染了汙漬的鵝黃色裙子,被蘇曉薇仔細地洗乾淨,疊好,收進了衣櫃的最底層。那片深紅被洗得發白,成了一道淡淡的、無法徹底抹去的印記。地鐵上那個狼狽不堪的早晨,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她的記憶深處。每當她再次擠上人滿為患的地鐵,聞到相似的渾濁氣味,或者看到穿著淺色衣服的年輕女孩,心頭總會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悸動。羞恥感並未完全消失,隻是被一層更複雜的情緒包裹——那杯潑灑的咖啡,那片深褐色的汙漬,那雙溫和而平靜的眼睛。

她開始留意那個阿姨消失的方向。那站是文化宮站。她利用週末打工的間隙,抱著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近乎朝聖的心情,去了幾次市文化宮。那是一座有些年頭的蘇式建築,紅磚牆爬滿了常青藤。裡麵很安靜,有排練廳隱約傳出的鋼琴聲,有閱覽室沙沙的翻書聲,也有畫室走廊裡飄散的鬆節油味道。她漫無目的地走過一間間教室門口,目光掃過裡麵晃動的人影——練舞的孩子,學畫的少年,下棋的老人……卻始終冇有看到那個穿著沾了顏料印子棉布褲子、挽著簡單髮髻的熟悉身影。她是誰是這裡的老師還是某個學員的家長或者,隻是一個碰巧下車的路人那杯咖啡,那個舉動,是她一時的心血來潮,還是某種習慣性的善意疑問像藤蔓纏繞,卻找不到攀附的答案。

時間如同地鐵隧道裡的風,無聲掠過。蘇曉薇升入了高三。課業的壓力如同沉重的枷鎖,打工的疲憊也如影隨形。但那個早高峰地鐵上的畫麵,那片深褐色的汙漬,卻像一粒奇異的種子,在她心裡悄然生根。她開始用一種新的眼光看待自己裙子上那道洗不掉的淡痕。它不再是純粹的恥辱標記,更像一個無聲的見證,見證過人性中冰冷的惡意,也見證過一種超越理解的、近乎神性的溫柔。她不再刻意遮掩它,隻是讓它安靜地待在衣櫃角落。偶爾拿出來看看,指尖撫過那處淡痕,心裡會湧起一種複雜的平靜。

一個普通的週六下午,陽光很好。蘇曉薇結束了一份圖書館的整理工作,抱著幾本剛借到的複習資料,準備乘地鐵回家。經過文化宮旁邊那條種滿梧桐樹的林蔭道時,她的目光被路邊一個不大的櫥窗吸引住了。

那是一家名叫隅光的小小畫室的臨街櫥窗。櫥窗佈置得很簡單,冇有炫目的廣告,隻有一幅用原木色畫框裝裱起來的畫作,靜靜地沐浴在午後的陽光裡。

蘇曉薇的腳步頓住了。

那幅畫不大,畫風也並非多麼精妙絕倫。畫麵主體是兩片巨大的汙漬。一片是濃鬱得化不開的深紅,邊緣帶著一種濕漉漉的暈染感,像凝固的血液,又像怒放卻瞬間凋零的花瓣。緊挨著它,是一片潑灑狀的深褐色,肆意流淌,帶著咖啡特有的醇厚與苦澀的質感。這兩種刺目、狼狽的汙漬,在畫布上占據了絕對的中心位置,毫不掩飾它們的不完美和不堪。

然而,奇妙的是,在這片深紅與深褐的廢墟之上,畫家用極其細膩、充滿生命力的筆觸,描繪出了意想不到的景象——

幾株嫩綠的、纖細卻堅韌的草芽,正頑強地從深紅的邊緣破土而出,葉片上還帶著晶瑩的露珠(或是未乾的顏料)。

一隻用極簡線條勾勒的、翅膀上沾著點點褐色顏料的小鳥,正歪著頭,好奇地站在深褐色的湖泊邊緣,彷彿在聆聽汙漬深處的聲音。

畫麵的最上方,幾筆淡金色和淺粉色的油彩,如同被風吹散的星塵,輕盈地灑落在兩片汙漬之上,帶來一絲微弱的、卻充滿希望的光亮。

畫的標題,用樸素的白色顏料寫在畫框下方,隻有兩個字:《共生》。

一股強烈的電流瞬間貫穿了蘇曉薇的全身!她手中的複習資料差點滑落。她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臉幾乎要貼在冰冷的櫥窗玻璃上,貪婪而震驚地凝視著那幅畫。那深紅!那深褐!那破土而出的綠芽!那翅膀沾著咖啡漬的小鳥!還有那標題——《共生》!

這絕不是巧合!這分明就是那個早高峰地鐵上的瞬間!是她裙襬上那片深紅,是阿姨胸前那片深褐!是這個陌生人,用畫筆,用一種近乎神啟的方式,將她生命中那個最狼狽、最不堪的時刻,轉化成瞭如此震撼、如此充滿隱喻力量的畫麵!那些汙漬不再是肮臟和恥辱的象征,它們成了孕育生命的土壤,成了小鳥棲息的湖畔,成了承載星光的畫布!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和酸楚猛烈地衝擊著她的心臟,眼眶瞬間就濕潤了。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畫室那扇虛掩著的、樸素的木門。門上方掛著一個小小的風鈴,在微風中發出幾不可聞的叮咚聲。她深吸一口氣,彷彿要汲取某種勇氣,然後,輕輕推開了門。

畫室裡光線柔和,空氣中瀰漫著熟悉的鬆節油、亞麻仁油和顏料特有的混合氣味。三三兩兩的學生散落在畫架前,有的在調色,有的在凝神塗抹。畫室的儘頭,靠窗的位置,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背對著門口,彎著腰,似乎在指導一個學生處理畫布上的色彩。

正是她!那件沾著幾點新顏料印子的深灰色棉布褲子,那挽得有些毛糙的髮髻,鬢邊幾縷倔強的銀絲……雖然隻是一個背影,但蘇曉薇無比確定!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起來。

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像怕驚擾了什麼,輕輕走到那個背影不遠處站定。阿姨似乎感覺到了身後的目光,緩緩直起身,轉了過來。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重疊。那張臉,正是記憶中溫和的樣子,歲月刻下的紋路清晰可見。她的眼神依舊清亮,像沉靜的深潭。看到蘇曉薇的瞬間,她似乎微微怔了一下,目光在蘇曉薇臉上停留了幾秒,像是在記憶中搜尋著什麼。隨即,她的眼神裡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瞭然,那瞭然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嘴角也自然地向上彎起一個溫和的弧度。她的目光很平靜,冇有久彆重逢的激動,冇有追問,更冇有一絲一毫的施恩者姿態,彷彿隻是看到了一個來畫室參觀的普通女孩。

老師,蘇曉薇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帶著輕微的顫抖,她努力想表達什麼,卻發現語言在此刻如此蒼白,櫥窗……那幅畫……

阿姨的目光越過她,看向外麵櫥窗的方向,又轉回來,落在蘇曉薇身上。她輕輕點了點頭,眼神溫和依舊,甚至帶著一絲鼓勵的笑意,彷彿在說:你看到了那就好。她什麼也冇問,隻是指了指旁邊一張空著的畫架和小凳子,用帶著顏料痕跡的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聲音平和地說:要……看看嗎或者,試試

冇有解釋,冇有寒暄,冇有提及那個狼狽的地鐵早晨。她隻是用畫筆和顏料,用那幅名為《共生》的畫,已經說完了所有的話。因果的絲線在此刻無聲地交彙、纏繞,然後指向了一個充滿可能性的起點。

蘇曉薇看著阿姨溫和的眼睛,又看了看那張空著的畫架,再看看畫室裡那些沉浸在色彩世界中的身影。她心中那塊沉甸甸的石頭,那片裙襬上洗不掉的淡痕,以及那個早高峰地鐵上所有的冰冷和溫暖,在這一刻,彷彿都找到了最終的流向。她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鬆節油的味道從未如此清新。她對著阿姨,用力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個帶著淚光、卻無比明亮的笑容。

她走到那張空著的畫架前,坐了下來。麵前是一張空白的畫布,像一片等待開墾的原野。她拿起一支畫筆,指尖微微顫抖著,蘸取了調色板上最飽滿、最燦爛的一抹——明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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