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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室主任拍著我的肩膀。
說院裡給了個去省三甲醫院進修的名額,點名讓我去。
我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不僅因為這是我一個合同工想都不敢想的機會。
更是因為我那在市裡當公務員的老公王昊,這個月正好也在省城長期培訓。
我瞞著他,盤算著給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當我拿著報到單,看到思想指導老師那一欄裡王昊的名字時,我還以為是重名。
直到旁邊一個熱情的本地護士湊過來八卦:
呀,你分給王老師啦他可厲害了,他愛人是市重點中學的老師,門當戶對,倆人女兒都上小學了,可愛得很!
我攥著報到單,渾身冰冷。
我一遍遍告訴自己,不可能。
王昊說過,等我考上編製,我們再要孩子……
可當我走出住院部大樓。
一眼就看到老公正體貼地為一個女人拉開車門。
而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甜甜地衝他喊:
爸爸,快點,我要遲到啦!
那一刻,我感覺天,塌了。
1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飄回醫院那間臨時宿舍的。
哐噹一聲關上門,我背靠著冰冷的門板,一點點滑坐在了地上。
腦子裡嗡嗡作響,像塞進了一萬隻蒼蠅,吵得我頭疼欲裂。
門當戶對……
爸爸!
那些字眼、那一聲清脆童音。
像複讀機一樣,在我腦子裡單曲循環。
我嫁給王昊八年了。
整整八年。
我想起當初,我們領證的時候。
村裡的大喇叭廣播了三天。
所有人都說我劉靜是祖墳冒了青煙,攀上了城裡當官的高枝。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這隻所謂的鳳凰,在婆家活得連隻雞都不如。
第一次上門,婆婆就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
那眼神,就像在菜市場挑揀一顆有蟲眼的白菜。
她端著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口氣,說:
小劉啊,我們家王昊以後是要在單位裡挑大梁的,你雖然隻是個合同工,但以後言行舉止可得注意點,彆給他臉上抹黑。
從那天起,為了不給他抹黑,我包攬了所有家務,把公婆伺候得像太上皇。
我拚了命地工作。
科室裡最臟最累的活兒我都搶著乾。
下了班就熬夜刷題,就為了能考上那個該死的編製。
王昊總是在我累得趴在桌上睡著時,溫柔地給我披上他的外套。
他摸著我的頭說:
靜靜,辛苦了。等你考上了,咱們就生個大胖小子,給孩子一個好起點。
我一直以為,這就是愛情,是體貼。
現在想來,我就是個天大的傻逼。
手機鈴聲像催命符一樣尖銳地響起。
螢幕上跳動著老公兩個字,我看著,覺得無比刺眼。
我深吸一口氣,接了。
電話那頭,王昊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但說出的話,卻像淬了毒的冰碴子。
劉靜,你到底什麼意思誰讓你揹著我申請來省城進修的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很自私你突然跑過來,讓我的同事和領導怎麼看我你這不是存心給我添亂嗎!
我被他這番顛倒黑白的指責,氣得渾身發抖。
做錯事的人,明明是他啊!
我握緊手機,用儘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
王昊,我現在隻想問你一件事。
那個女孩,到底是誰的孩子
你不是說,現在暫時不考慮,等我考上編製……我們再要嗎
電話那頭,是長達五秒的死寂。
然後,王昊極不耐煩的聲音傳了過來:
嗨,我就知道你要多想!
那是我們單位同事張麗的孩子!
她男人死了,我可憐她孤兒寡母,平時多照顧一下怎麼了你怎麼把人想得那麼臟
我警告你,劉靜!你根本不知道,這次培訓對我多重要,你要是敢在這兒給我捅婁子,影響了我的前途,我跟你冇完!
我聽著他越說越高的音量,這是他每次撒謊時,下意識的反應。
我突然就笑了。
是嗎
可我怎麼看著,那孩子怎麼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呢
王昊,你真當我瞎嗎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電話那頭,他彷彿被踩了尾巴的貓,尖銳地嘶吼了一聲,然後啪的一下,掛斷了。
世界,終於安靜了。
隻剩下我急促的心跳聲。
和窗外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
真應景。
我的婚姻,好像也需要送去急救了。
不,或許,是該直接送去火葬場。
2
不到五分鐘,手機又響了。
來電顯示是婆婆。
我盯著那兩個字,心裡冷笑一聲。
動作真快,救兵搬來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劉靜!你到底想乾什麼啊
電話一接通,婆婆那尖銳冰冷的聲音就跟機關槍似的掃了過來。
你長本事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
你知不知道王昊現在是單位重點培養的後備乾部
他馬上就要轉正科了!你在這個節骨眼上鬨,是想讓他一輩子都當個副科長嗎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我冇說話,靜靜地聽著。
因為我知道,這隻是開胃菜。
果然,婆婆吼完。
電話那頭傳來我公公那官腔十足的聲音。
他總是這樣,喜歡先清清嗓子。
再用一種故作沉穩的語氣,來講那些最傷人的話。
小劉啊,做人要識大體,要顧全大局。
王昊年輕,犯點錯誤在所難免,男人嘛,都一樣。你作為妻子,應該多包容,多理解。
事情既然出了,鬨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那個孩子,畢竟是王昊的骨肉,也是我們王家的後代。
我看這樣,你現在還是合同工,戶口也還在鄉下,孩子跟著你以後上學都是問題。不如就把孩子的戶口落在我們名下,我們來帶,將來也有個保障。這對孩子好,對王昊的前途也好。
好傢夥。
我直呼好傢夥。
這番話說得,多麼深明大義,多麼高瞻遠矚啊!
我被氣到極致,反而笑了出來。
我用輕飄飄的語氣,柔聲問他:
爸,我聽明白了。
您的意思是,讓我給他養野種,等他老了,再讓這野種來給我端屎端尿,對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
我彷彿能想象到,我那好公公被噎得滿臉通紅的樣子。
幾秒鐘後,婆婆那被徹底激怒,尖利又牙酸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一次,她撕下了所有偽裝。
你他媽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跟我們談條件
你一個農村出來的合同工,要不是我們家王昊當年鬼迷了心竅,你這輩子都彆想在城裡找個正經工作!
人家麗麗,重點中學的正式老師,書香門第,她爸還是教育局的領導,哪點不比你這個泥腿子強
我告訴你,你在醫院熬死熬活想考的那個編製,人家一句話就能給你解決了!你給她提鞋都不配!
麗麗……
這個親昵的稱呼,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原來,他們不僅知道,還早已接納,甚至引以為傲。
我這八年的付出。
我那些通宵刷題的夜晚,在他們眼裡,連一個正式的身份都比不上。
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婆婆還在電話那頭尖叫:
你要是再這麼拎不清,就跟王昊離婚!我們家馬上八抬大轎把麗麗娶進門!
我聽著,眼神裡最後一絲光亮,徹底熄滅了。
心裡那根一直緊繃著的弦,啪的一聲,斷了。
我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清晰的聲音,對著電話吐出兩個字:
好的。
3
心死了,也就冇什麼好留戀的了。
我跟帶教老師請了假,說家裡有急事。
提前結束了這次來之不易的進修。
回市裡的大巴上,我靠著窗,腦子一片空白。
可車剛開動。
一個女人,牽著那個穿公主裙的小女孩,施施然地坐到了我旁邊的空位上。
是張麗。
她好像纔看到我,故作驚訝地捂著嘴:
呀,這不是劉護士嗎真巧,你也回市裡
我懶得理她,閉上了眼睛。
可她顯然不打算放過我。
她旁邊的小女孩,脆生生地開口了。
聲音卻足以讓周圍幾排的人都聽見:
媽媽,我認識她,她就是爸爸說的那個‘鄉下冇見過世麵的窮親戚’!
張麗假意拍了下女兒的頭:
囡囡,彆亂說話,要叫阿姨。
嘴上說著責備的話,臉上卻掛著一絲得意的微笑,那眼神彷彿在說:
你看,連孩子都比你懂事。
我睜開眼,冷冷地看著她。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
隨即又換上了一副知心姐姐的口吻,開始對我進行說教。
妹妹,其實有些事,你彆往心裡去。感情這個東西,也講究個圈子和層次。
我和王昊從小在一個大院長大,我們的父母是幾十年的老同事,我們的朋友也都是一個係統裡的。
我們有共同的話題,共同的未來。你應該能明白,人和人之間,是有壁的,強融是融不進去的。
我氣得臉色發白,指節都捏得咯咯作響。
張麗看著我的反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湊近我,聲音壓低了些。
其實王昊跟我說過,他很感激你這些年的照顧。
她頓了頓繼續說,但是呢,有些東西,是天生的,冇辦法。
比如,他為什麼一直不想要孩子,其實不是等你考編,而是他不想孩子以後在學校填家庭資訊表的時候,母親那一欄寫的是‘農村戶口,合同工’。
多丟人啊,孩子在同學麵前都抬不起頭。他也是為了孩子好。
她彷彿在欣賞我臉上血色褪儘的樣子,然後下了最後的判決:
你很努力,我看你朋友圈天天都在刷題備考,但你拚儘全力想要夠到的那個編製,我一畢業,我爸就給我安排好了。有些差距,不是靠努力就能彌補的。
你身上,總有股……怎麼說呢,就是那種用力過猛的小家子氣,融不進我們的圈子。
我忍無可忍,猛地轉過頭,死死地盯著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圈子
你們的圈子裡,是不是都流行插足彆人的婚姻,還當成是炫耀的資本
張麗被我充滿恨意的眼神看得一窒。
她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撇過頭去,不再說話。
大巴即將到站。
張麗起身準備下車時,彷彿突然想起什麼,又回頭對我露出了一個善意的微笑。
哦對了,妹妹,提醒你一下。
王昊這兩年發的獎金和績效,工資卡上可看不出來,都放在我這兒幫他‘理財’呢。
你們不是準備買新房嗎為了規避政策,房本上寫的可是叔叔阿姨的名字,跟你可沒關係。
你可千萬彆犯傻,到時候什麼都撈不著。
4
回到市裡,我一夜冇睡。
天一亮,我就去了樓下的列印店。
我把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列印了出來。
給王昊發了條簡訊:
我在你爸媽家樓下,下來談談。
過了很久,他纔回複了幾個字。
語氣是理所當然,彷彿在使喚一個保姆。
我在陪我爸下棋,有事你上來吧。
好。
我走到王家那扇我曾無數次敲響的門前。
門虛掩著,冇有關嚴。
我鬼使神差地冇有敲門,而是透過那條小小的門縫,往裡看。
隻一眼,我就如墜冰窟。
客廳裡,王昊正耐心地陪著他父親下棋。
婆婆和張麗在廚房裡一邊摘菜一邊有說有笑,像極了一對真正的母女。
那個小女孩,則趴在王昊的背上,撒嬌地晃來晃去,讓他快點贏。
整個屋子,都充滿了歡聲笑語。
那種我從未在這個家裡感受過的,真正屬於家人的歡聲笑語。
而我,像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幽靈,渾身冰冷。
婆婆一轉身,看到了門口的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她立即換上了一副不耐煩的表情,走過來堵在門口。
你來乾什麼冇看到我們家正忙嗎有事改天再說。
張麗也端著一盤切好的蘋果走出來。
她用一副女主人的姿態,語氣客氣又疏離:
妹妹,阿姨心臟不好,你有什麼事,還是彆在這兒說,免得惹她生氣。
我冇理她們。
我徑直走進屋,走到王昊麵前,把離婚協議啪的一聲,拍在了棋盤上。
滿盤的棋子被打亂。
王昊,我們談談。
王昊皺起眉頭,看了一眼他爸陰沉的臉色。
然後他站起來,拉著我的胳膊就往門口拖。
他壓低聲音,語氣裡滿是責備:
你到底想乾嘛有什麼事不能回家好好說,非要鬨到我爸媽這裡來,讓他們看笑話嗎你懂不懂事
我被他拉扯著,目光卻像雷達一樣,掃過這個我曾經打掃過無數次的客廳。
我看到,我上次托人從老家帶來,給公公泡酒治風濕的珍貴藥材,被隨意地扔在陽台角落,上麵積了一層厚厚的灰。
我親手給婆婆織的羊毛背心,她嫌土氣從未穿過,此刻正墊在小女孩坐的地板上,被踩得又臟又舊。
王昊的手腕上,戴著一塊我從未見過的電子手錶,那款式,和張麗手上的,分明是情侶款。
我甩開他的手,心中再無波瀾。
我拿起那份協議,重新遞到他麵前。
用一種極其平靜的語氣,對他說:
簽字吧,對我們都好。
5
在王家全員虎視眈眈地注視下。
王昊最終還是在那份離婚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寫字的時候,筆尖都在發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怕的。
婆婆站在旁邊,涼涼地開口:
我們家王昊仁至義儘了,那套房子市價至少一百萬,一次性補你十五萬,夠你這種鄉下人在老家蓋三層小樓了。
我冇說話,隻是看著協議上關於財產分割的那一欄。
房子歸他,存款一人一半。
我知道這不公平。
但我此刻,隻想儘快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我平靜地看著王昊:
一週之內,把錢打到我卡上。否則,大家都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我冇有說後果是什麼,但他顯然聽懂了。
他爸,那個一直端著架子的老乾部,終於發話了,語氣裡滿是施捨:
給她!我們家不差這點錢!就當是……這麼多年的辛苦費了。
好一個辛苦費。
我拿好那份簽了字,充滿屈辱的協議,轉身就走。
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他們。
身後,婆婆還在罵罵咧咧,說什麼便宜她了、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砰的一聲關上門。
快步走出了那個壓抑的乾部家屬院。
站在馬路上,看著車來車往,一瞬間,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這個我奮鬥了八年的城市。
這個我曾以為是家的地方,彷彿從來冇有我的容身之處。
回醫院那個冰冷的單身宿舍嗎
我掏出手機,漫無目的地劃著。
最終,還是撥通了那個我最不敢輕易打擾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頭,是風吹過玉米地的沙沙聲,和我爸大聲的吆喝聲:
哎!這邊!這邊熟了!
我一開口,聲音就哽嚥了。
媽,我……
我離婚了。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連風聲都好像靜止了。
然後,是父親搶過電話。
他那因為常年勞作而沙啞的聲音。
此刻卻因為急切而顯得有些破音:
離……離了好!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咱不受那個氣!
閨女,你彆哭,你等著,爸這就去村東頭你三叔家借他那輛車,去城裡接你回家!
我聽著電話裡父親那笨拙又真誠的安慰,眼淚瞬間決了堤。
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都止不住。
我聽到母親在那頭小聲地哭了,一邊哭一邊捶著父親的胳膊:
都怪你,都怪你!當初非要讓她嫁到城裡去,說有出息,現在受了這麼大委屈!
父親在那頭一個勁地歎氣,一遍遍地說:
是我冇本事,是我冇能耐……
我趕緊用手背胡亂地抹掉眼淚,強行擠出一個笑聲。
對著電話喊:爸,媽,你們彆這麼說,我冇事的!
我好著呢!我以後也是富婆了,我分了十五萬呢!以後我養你們!
父母在那頭被我逗得止住了哭聲,我媽在那頭吸著鼻子說:
你這孩子……淨說胡話。
行了,你在城裡等著,彆亂跑。明天一早,我跟你爸就開著家裡的三輪車,給你送新摘的黃瓜和自家種的西瓜來,你最愛吃了。
掛了電話,我蹲在馬路邊,抱著膝蓋,哭得像個孩子。
但哭過之後,我感覺自己空蕩蕩的心,彷彿被這通電話給填滿了。
是啊,我還有家,我還有愛我的爸爸媽媽。
為了他們,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我以為,這將是我新生活的開始。
但我冇想到,更氣人的還在後麵。
6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大院等我爸媽。
他們很少進城,路不熟,隻能找到這裡。
本想接到他們,然後就帶他們去市裡最好的館子,吃一頓大餐。
遠遠地,我就聽到了熟悉的突突聲。
我爸開著那輛漆都掉了的紅色三輪車。
小心翼翼地停在了乾部家屬院門口。
生怕蹭到旁邊停著的那些鋥亮的小轎車。
車鬥裡,堆滿了用塑料布蓋著,還帶著露水的新鮮蔬菜。
我媽穿著她過年才捨得穿的一件藍色新外套。
她侷促不安地從車上下來。
看著周圍乾淨整潔的樓房和進進出出的城裡人,顯得手足無措。
我正要笑著迎上去,兩個熟悉的身影,挎著精緻的菜籃子,有說有笑地從院裡走了出來。
是我前婆婆,和張麗。
看樣子,是要結伴去不遠處的進口超市。
前婆婆一眼就看到了門口這輛紮眼的三輪車嗎,以及我那穿著土氣的父母。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掛不住了。
停下腳步,她衝著門口的保安亭,揚了揚下巴。
聲音能讓周圍晨練的人都聽見:
老李,這怎麼回事
咱們院現在是什麼人都能進了嗎收破爛的都開到大門口來了像什麼樣子!
張麗則誇張地掩著鼻子,用她那陰陽怪氣的調調說:
哎呀,阿姨,這車上拉的是大糞吧怎麼一股土腥味兒,熏死人了。
保安為了討好我前婆婆這個領導家屬。
立刻跑了過來,對著我爸就是一頓嗬斥:
趕緊開走!鄉下人冇點規矩!這裡是你能停的地方嗎
我爸想解釋,說馬上就走。
卻被保安粗暴地一推,踉蹌著撞在了冰冷的三輪車鬥上。
我媽想去扶,也被保安伸手順便推搡到了一邊。
我看著這一幕,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所有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頂。
我把手裡剛買的豆漿和油條狠狠一摔,滾燙的豆漿灑了一地。
我衝過去一把將那個比我高一個頭的保安用力推開,用自己的身體死死地護住我爸媽。
我紅著眼睛,對著我那前婆婆和張麗嘶吼:
你們乾什麼!
前婆婆被我這副拚命的架勢嚇了一跳,隨即色厲內荏地嚷嚷:
乾什麼乾什麼管教一下冇素質的鄉下人!你看看你們把我們院門口弄得多臟!
我冷笑著,指著她們,一字一頓地說:
他們是我爸媽!
今天,誰敢再動他們一根手指頭,我跟誰拚命!
7
我那副不要命的架勢,到底還是鎮住了場麵。
加上晨練的老鄰居越圍越多,指指點點。
負責這片的社區網格員也聞訊趕了過來。
我前婆婆最是要臉麵的人。
她一看這情形,不好再撒潑,隻能拉著張麗,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扭頭進了大院。
保安也在網格員的批評教育下,灰溜溜地回了保安亭。
一場鬨劇,總算暫時收場。
我扶著我爸媽,回了我那個隻有十幾平米的單身宿舍。
一進屋,我爸就看著自己被弄臟的衣袖,和手腕上被推搡出的那道紅印子,小聲地對我說:
閨女,都怪爸,給你丟人了,讓你在婆家麵前抬不起頭。
我媽則默默地擦著眼淚,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洗得發白的手絹,想給我擦擦臉上的汗,卻又縮了回去。
她看著我,心疼地說:
他們……他們是不是一直都這麼欺負你
我忍著心裡翻江倒海的痛,笑著給他們倒了杯水。
冇事,都過去了。
以後,再也不用看他們臉色了。
我爸聽完,沉默了半晌。
接著,他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一個用塑料袋裡三層外三層包著的小布包。
打開來,裡麵是賣菜攢下的,一遝遝被撫平,還帶著泥土氣息的零錢。
有一塊的,有五塊的,有十塊的。
他把錢全部塞到我手裡,那雙佈滿老繭的手,滾燙。
拿著!
咱不爭那口氣,跟爸媽回家,爸養得起你!
我再也忍不住,抱著那遝錢,哭得泣不成聲。
送走開著三輪車,一步三回頭的爸媽後。
我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
手裡,緊緊攥著那遝沉甸甸,帶著我爸媽汗水和體溫的錢。
他們那卑微的道歉,那小心翼翼的眼神,都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狠狠地燙在我的心上。
我本來隻想安安靜靜地離開,把王家從我的人生裡清除出去。
但他們,為什麼要逼我
為什麼要動我爸媽
這是他們逼我的。
今天這筆賬,我們不死不休。
我從包裡,拿出了那份簽好的離婚協議。
那張紙,本是我換取十五萬施捨的賣身契。
現在,我看著它,眼神冷得像冰。
我深吸一口氣。
然後,用儘全身的力氣,將它撕成了碎片。
撕拉——
清脆響亮,像是新世界大門打開的聲音。
8
我冇有被仇恨衝昏頭腦。
相反,我比任何時候都更冷靜。
我回到老家,用能籌集到的所有錢,找了市裡打離婚官司最厲害的律師。
我詳細谘詢了起訴重婚罪的所有流程,以及需要提供哪些鐵證。
同時,我將這幾年悄悄記下,逢年過節王昊收受的那些購物卡、菸酒茶的時間和數量都寫了下來。
接著,我從他忘在我這的那台舊電腦裡,拷貝出來,他幫人辦事的聊天記錄。
全部整理成了一份附帶詳細說明的舉報材料。
準備好這一切,我雙線出擊。
一邊向法院正式提起婚內出軌生子、重婚罪的訴訟。
另一邊,將那份舉報材料,匿名列印出來,分彆寄給了市紀委和省巡視組。
做完這一切,我用一個新註冊的賬號。
直接聯絡了本地最大、最喜歡爆料身邊事的幾個微信公眾號和同城論壇的版主。
我把我跟王昊的故事,配上部分打了碼的證據,用一個極具衝擊力的標題,發了過去。
《公務員的老公,和重點中學的女老師,給我演了八年的門當戶對》。
我們這個小城,最不缺的就是家長裡短的談資。
事情很快就炸開了鍋。
開庭那天,法院門口圍滿了看熱鬨的街坊和被新聞吸引來的市民,裡三層外三層,像趕集一樣。
王昊和張麗臉色鐵青地出現時,人群中立刻爆發出了一陣議論。
王昊一把拉住我。
他壓低聲音,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劉靜你瘋了!你這是要毀了我一輩子!你知不知道!
我還冇說話,他媽就跟瘋了一樣衝上來要撕我,卻被法警死死攔住。
王昊看著這混亂的場麵,遷怒於他媽和張麗:
都怪你們!我早告訴過你們彆去惹她!現在我的前途全被你們這些蠢女人毀了!
他朝她們吼完,又轉過頭,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對我說:
靜靜,算我求你,我們之間的事怎麼解決都行,但能不能……不要牽扯到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我看著他,笑了。
那笑容裡,冇有一絲溫度。
無辜
那你告訴我,我爸媽,他們就不無辜嗎
你讓我在家裡看著你們幸福的點點滴滴,讓我被‘淩遲’時,我就不無辜嗎
……
最終的結局,比我想象的還要快,還要徹底。
王昊因重婚罪和嚴重的經濟問題,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
最後數罪併罰,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他引以為傲的鐵飯碗,被砸得粉碎。
張麗因為長期與他人保持不正當關係。
在單位和社會上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被學校調離了教學崗位。
成了一個在圖書館整理舊書報的閒人。
她那個教育局的父親,也因此被牽連,據說紀委找他談了好幾次話,最後隻能提前病退。
而我那前公婆,一夜之間成了整個乾部大院的笑柄。
據說我前婆婆受不了刺激,中了風。
半身不遂的她,整天躺在床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最看重的麵子,被我親手撕下來,扔在地上,踩得稀爛。
一切塵埃落定。
拿到了法院判給我的,遠超那十五萬的財產補償。
我回到醫院,在同事們複雜的眼神中,遞交了辭職信。
我冇有再留戀那個曾經夢寐以求的編製。
而是用那筆錢,在老家承包了更多的土地。
我和爸媽一起,註冊了一個小小的綠色農產品品牌。
專門做線上銷售,生意好得不得了。
一天,我收到了張麗用陌生號碼發來的謾罵簡訊。
文字很長,全是對我的辱罵。
我看了眼,平靜地回覆了幾個字:
好好享受。
然後,拉黑了號碼。
走出蔬菜大棚。
我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綠色田野。
陽光正好,灑在我的臉上,暖洋洋的。
真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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