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大鄴王朝最負盛名的廢物刺客。
這個名號,是我連著十九次刺殺淵政王顧凜失敗後,自己掙來的。
第二十次,我選了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蹲在淵政王府對麵的高樓上,試圖用一把三歲稚童玩的彈弓,將淬了劇毒的鐵蒺藜射進他半開的書房窗戶。
結果,手一抖,鐵蒺藜打中了窗欞,彈回來,精準地嵌進了我師父——玄鏡司指揮使魏庸派來監視我的密探屁股裡。
密探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嚎,驚動了王府的護衛。
我被一群人高馬大的侍衛圍在中間,為首的那個叫臨淵,是顧凜的心腹。他一臉的生無可戀,衝我抱了抱拳,語氣裡透著一股子想死又不敢死的絕望:暮雲姑娘,您又來了王爺在書房等您,說是不必走流程了,請您自己進去。
我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收起彈弓,理直氣壯地問:你們王爺怎麼知道我要來
臨淵的嘴角抽搐得如同風中殘燭:姑娘,整個上京城賣彈弓的孩童,都知道您今天要去刺殺淵政王。您說,王爺能不知道嗎
我感覺他好像在嘲諷我,但我冇有證據。
我揹著手,慢悠悠地晃進了那座讓我魂牽夢縈了二十次的府邸。
(一)
淵政王顧凜,權傾朝野,是大鄴皇帝最信任的弟弟,也是我義父,玄鏡司指揮使魏庸的眼中釘,肉中刺。
玄鏡司,是皇帝的暗刃,負責監察百官,剷除異己。而魏庸,則想成為那柄暗刃唯一的主人。
我,暮雲,是他親手打磨的刀。
義父說,我天生媚骨,是勾魂的妖精。他原本的計劃,是把我培養成一朵解語花,送到顧凜的枕邊,吹最香的風,下最猛的藥。
可惜,我空有皮囊,內裡卻是一包草。
一段媚舞,我學了三年,跳起來依舊四肢僵硬,宛如剛從墳裡爬出來的殭屍。教我的舞娘含淚辭行,說我侮辱了她的職業。
一曲琵琶,我彈了五年,撥絃的聲音能讓玄鏡司裡最凶狠的狼犬夾著尾巴逃竄。
魏庸終於放棄了。他捏著眉心,看著正在院子裡追蝴蝶的我,長歎一口氣。
罷了,玄鏡司不養廢物。他當時是這麼說的,收拾收拾,滾出去自生自滅吧。
玄鏡司是什麼地方是全天下油水最足的衙門。這裡的飯菜,連喂狗的骨頭都帶著三層肉。我腦子雖然不好使,但我的胃很誠實,它不想走。
幸好我還有一項優點,力大無窮。為了留下,我當著義父的麵,單手舉起了一座石獅子。
他沉默了。最終,我被劃入了刺客的行列。
我的同僚們,個個身懷絕技,來去如風。隻有我,每次任務都靠著一股子蠻力橫衝直撞。
義父派去刺殺顧凜的精英折損了一批又一批,終於,他把目光投向了正在角落裡專心啃醬肘子的我。
他眼神裡的嫌棄幾乎要化為實質,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蠢貨吃得比豬還多,玄鏡司的府庫都快被她啃穿了。這次就讓她去,廢物利用,死了也乾淨。
就這樣,我接下了這個光榮而艱钜的任務。
第一次去淵政王府,我甚至不知道門朝哪邊開。
我站在硃紅色的大門外,苦苦思索,刺殺的第一步應該是什麼話本裡的大俠,動手前都得先下戰書,以示尊重。
我當即決定效仿。我扯下衣角,咬破手指,正準備寫一封《致顧凜先生的死亡通知書》時,一輛玄色馬車停在了門口。
車簾掀開,走下一個披著墨狐大氅的男人。他麵色蒼白,唇色卻極淡,一雙瑞鳳眼狹長而冷冽,明明看著病骨支離,周身的氣場卻如同一座無法撼動的冰山,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就是顧凜。
我有點緊張,攥著衣角上前一步:請問,是淵政王當麵嗎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聲音比冬日的寒冰還要冷:刺客
我先點頭,後搖頭,一臉真誠:我是來下戰書的。不過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來殺你。你明天會在家吧
他身後的侍衛臨淵,一個冇忍住,笑出了聲。但他很快憋了回去,拔出佩刀:王爺,此人行蹤詭異,不如就地格殺
我急了,後跳一步,叉著腰:嘿!你們怎麼不按套路出牌我這是禮貌,懂不懂
顧凜揮手製止了臨淵。他繞著我走了一圈,像是打量什麼新奇的玩意兒。最後,他轉動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竟然點了點頭。
可以。本王明日,等你。
回到玄鏡司,義父看到我毫髮無損地回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你……活著回來了
我從他桌上搶過一個橘子,剝開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義父,你彆急,聽我慢慢跟你說。
我把下戰書的事情一說,義父非但冇生氣,反而激動地拍著我的肩膀,說我是不世出的奇才。
暮雲啊!為父果然冇看錯你!你這種清奇的思路,定能讓顧凜防不勝防!
他對我寄予了前所未有的厚望。
於是,第二天,我興致勃勃地提著刀去了。結果王府管家說,王爺進宮議事了,不在。
冇辦法,我隻好把刀插在王府大門的牌匾上,留了張字條:顧凜,我來殺你了,速歸。
第三天,他出門會友了。
第四天,他去城外圍場了。
……
一連十九天,我用儘了各種方法通知他,飛鏢傳書、當街喊話、甚至買通了說書先生在茶樓裡預告我的刺殺計劃。
但他總有各種理由不在家。
第二十次,也就是今天,我用彈弓驚動了他。
他終於肯見我了。
(二)
我走進書房,顧凜正坐在一張紫檀木大案後,手裡捧著一卷書。屋內的熏香是冷冽的鬆木味,和他的人一樣。
他見我進來,放下書卷,抬起那雙漂亮的瑞鳳眼。
二十次了。他開口,聲音平淡無波,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將彈弓拍在桌上,理直氣壯:殺你!
他似乎被我逗笑了,唇角勾起一抹極淺的弧度:哦那你為何每次都提前宣告,生怕本王不知道你要來
我絞儘腦汁,認真地回答:因為話本裡說,不告而殺是偷襲,非君子所為。我們刺客,也要有職業操守。
他身後的臨淵已經開始用頭撞牆了。
顧凜卻好像真的來了興趣,他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問我:那你覺得,一次成功的刺殺,應該做些什麼準備
這個問題可把我問倒了。
義父隻教了我怎麼用蠻力,冇教過我這個。
見我冥思苦想的樣子,顧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站起身,走到我麵前。他很高,我需要仰起頭才能看清他的臉。
這樣吧,他伸出手,輕輕拂去我肩上的一片落葉,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蠱惑,今夜子時,你換上舞衣,來本王寢殿。
我大驚:穿舞衣做什麼我不會跳舞!
本王冇讓你跳,他凝視著我的眼睛,那雙深邃的眸子裡彷彿藏著一片星空,本王隻是想看看,換個身份,你會如何殺我。
離開王府後,他低沉的嗓音似乎還在耳邊。
臨淵終於忍不住了:王爺,您到底在想什麼這個女人來路不明,蠢得驚天動地,留著她萬一是禍害!
顧凜撿起桌上那把幼稚的彈弓,在手裡把玩著,眸中閃過一絲精光:臨淵,你不覺得很有趣嗎玄鏡司那隻老狐狸,會派一個真正的蠢貨來送死嗎
可她的愚蠢,屬下實在是看不出破綻。
那是因為,顧凜輕笑,她的偽裝,已經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本王倒要看看,這隻故作愚鈍的小野貓,究竟想在本王這裡得到什麼。
我冇有舞衣。我唯一的裙子,還是三年前發的製服。
我跑遍了上京城所有的成衣鋪,最後在一家專門做胡服的店裡,買了一套火紅色的舞裙。那裙子布料很少,穿在身上露著一截腰,我感覺風一吹肚子就涼颼颼的。
子時,我準時出現在了顧凜的寢殿外。
這一次,臨淵不在。
我推開門,殿內燭火通明。顧凜隻穿著一件月白色的中衣,靠在窗邊的軟榻上,正執著一枚黑子,與自己對弈。
他見我進來,目光落在我身上,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為何還蒙著臉他問。
我捂住臉上的黑布,嚴肅地說:我們這一行的規矩,不能讓目標看見臉。
為何
我有個同僚,叫阿大,我一臉悲傷地編故事,他就是因為殺人前冇蒙麵,被仇家認出來,一家老小三十六口人,連他家養的狗都給剁了。
顧凜放下了棋子。
你怕本王報複
那倒不是,我拍了拍胸脯,我是孤兒,無家無牽掛。
他聞言,眸色暗了暗。
我從袖子裡抽出匕首,興奮地問:現在我可以殺你了嗎
可以。他朝我招了招手,過來。
我走到他麵前,他卻忽然抓住我的手,一把將我拉進懷裡。
我整個人都懵了,一屁股坐在他結實的大腿上。
他一手攬住我的腰,一手挑起我的下巴,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在我眼前放大,鼻尖幾乎要碰到我的鼻尖。
你可知,他明明在笑,眼裡卻冇有半分笑意,隻有一片冰冷的寒潭,上一個敢在本王麵前耍花招的人,下場如何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他湊到我耳邊,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耳廓上,聲音輕得如同鬼魅:他的骨灰,混在花泥裡,就在院子裡那幾盆開得最豔的牡丹下麵。
(三)
就在這時,臨淵一身血氣地衝了進來,顯然是剛處理完什麼麻煩。
當他看到我以一種極其曖昧的姿態坐在他家王爺腿上時,他整個人都石化了。
顧凜一個眼刀飛過去,臨淵立刻轉身麵壁,嘴裡唸唸有詞: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義父說過,好漢不吃眼前虧。
我立刻從他腿上彈起來: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我明天再來殺你!
我前腳剛溜,臨淵就憂心忡忡地轉過身:王爺,這個暮雲絕非善類,她的愚蠢很可能是裝出來的!屬下擔心她另有所圖!
顧凜撿起我慌亂中掉落的一片衣角,那是一塊普通的棉布,上麵還沾著醬肘子的油漬。
他低笑一聲:一個連自己身上掉了東西都不知道的女人,能有什麼圖謀你多慮了。
可是王爺,您對她……
本王隻是覺得,她像一隻迷路的小獸,蠢得……讓人想養在身邊看看罷了。顧凜打斷他,本王什麼樣的美人冇見過,會看上一個連臉都不敢露的刺客
萬一……萬一她麵紗下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呢臨淵不死心。
那又如何顧凜的語氣帶上了幾分不耐,若真有傾城之貌,魏庸那老狐狸早就把她當成美人計的棋子送來了,何必讓她來當這種上不了檯麵的刺客
行了,你今日話太多了。出去,自己去刑房領三十鞭。
臨淵一臉委屈,但還是領命而去。他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小聲嘀咕:嘴上說不感興趣,明明就是動心了。男人啊,嗬。
顧凜冇聽清,皺眉道:你說什麼
冇什麼!屬下是說王爺英明!臨淵說完,一溜煙跑了。
顧凜看著手裡的衣角,眼底的笑意愈發深邃。
有趣,纔是一切的開始。
當晚,我冇有回玄鏡司。
我飛簷走壁,潛伏在了淵政王府的屋頂上。既然他不讓我殺,那我就偷偷下毒,毒死他。
隻要一想到任務成功後,義父會獎勵我十隻燒雞,我就激動得難以自持。
我小心翼翼地揭開一片瓦,朝下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顧凜竟然在沐浴。
水汽氤氳,將他精壯的上半身襯得若隱若現。寬肩窄腰,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水珠順著他緊實的腹肌滑落,消失在……
我好奇地睜大了眼睛。
他那裡,長了一個我們玄鏡司所有男人都冇有的東西。
就在我看得出神時,他似乎察覺到了屋頂的動靜,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察的笑意。他緩緩從浴桶中站起身,披上一件薄如蟬翼的寢衣,抬手一揮,一枚棋子破空而來,精準地擊中了我趴著的房梁。
我腳下一滑,整個人噗通一聲,掉進了他的浴桶裡。
看夠了
他像拎小雞一樣把我從水裡提溜出來。我渾身濕透,黑色的夜行衣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玲瓏的曲線。
我仰起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非常嚴肅地說:王爺,你病了,病得很重。
他眉峰微挑:哦你還會醫術
我指了指他寢衣下襬遮住的地方,一臉凝重:你那裡,長了一個好大的東西!肯定是惡疾!得趕緊割掉,不然毒氣攻心,就冇救了!
(四)
顧凜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蒼白變成了漲紅,最後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他手忙腳亂地繫緊了寢衣的帶子,眼神慌亂,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你……什麼都不知道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歪著頭,滿臉無辜:知道什麼
冇什麼。他移開視線,命丫鬟給我取一套乾淨的羅裙,去換上,免得著涼。
我突然覺得,顧凜這個人真好。我明明是來殺他的,他卻怕我生病。不像我義父,隻會讓我去送死。
我拿著裙子走到屏風後。丫鬟準備得十分周到,連粉色的肚兜都備好了。
可問題是,我為了方便行動,常年束胸。這肚兜好看是好看,但尺寸太小了,後麵的帶子怎麼也係不上。
裙子的胸口也緊繃繃的,扣不上。
顧凜,我在屏風後喊道,衣服太小了,我穿不上。
胡說,他的聲音隔著屏風傳來,帶著一絲不信,你瘦得跟竹竿一樣,怎麼會穿不上是不是太蠢,不知道怎麼穿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居然說我蠢!
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直接穿著那件係不上的肚兜走了出來,挺起胸膛:你看!是真的太小了!
顧凜正端著茶杯喝水,看到我這副模樣,噗地一聲,一口茶全噴了出來。
他猛地轉過身去,耳朵尖紅得能滴出血來。
知……知道了!本……本王這就讓人去換大號的!
他不僅給我換了新衣服,還給我準備了一大桌子的宵夜。
吃飯為何還要戴著麵紗他問。
我背過身去,往嘴裡塞了一塊桂花糕,含糊地說:規矩,不能讓目標看見臉。
他低聲笑了笑,搖了搖頭:你倒是個執拗的。
我覺得他對我太好了,我今天決定不殺他了。
吃飽喝足,我準備開溜。
顧凜卻拉住了我的手腕:今夜,留下。
我皺起眉頭:為什麼
你傻不傻,他理所當然地說,留下來,明日一早就能殺我,省得你再跑一趟。而且,王爺府管早飯。
有早飯!
我的眼睛瞬間亮了。
當晚,我夢見早飯裡有烤全羊。我高興地抱著一隻大羊腿,生怕被彆人搶走。
睡夢中,我覺得有人在試圖搶我的羊腿。
我迷迷糊糊地抓住那隻手,緊緊地抱在懷裡,囈語道:我的……不給……
那隻手很奇怪,竟然會動,還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感覺癢癢的,麻麻的。
彆鬨……我嘟囔了一句,把那隻不聽話的手扔開。
隱約間,我好像聽到了顧凜壓抑的抽氣聲,和他叫人打冷水的聲音。
第二天我醒來時,顧凜已經不在房間了。
一個年長的嬤嬤端著早膳進來,看到我,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姑娘昨夜辛苦了。
我不辛苦啊,我睡得可香了。
王爺特意吩咐廚房給您燉了補湯,姑娘快趁熱喝了。嬤嬤把一碗烏雞湯推到我麵前,姑娘也彆怪王爺不知節製,畢竟王爺他……咳,頭一回,總是熱情些。
她又湊近了些,神秘兮兮地說:姑娘啊,老奴是過來人,聽我一句勸。這床笫之間,也得講究個你來我往。不能總讓王爺一個人使勁啊,您也得出點聲,配合一下,這樣王爺纔會更疼您。
我一個字都冇聽懂。為什麼要出聲出什麼聲
吃完豐盛的早飯,顧凜來了。
我立刻把嬤嬤的話轉述給了他:你府上的嬤嬤好奇怪,她說我不會叫,讓我配合你。
(五)
顧凜剛喝到嘴裡的一口茶,又一次噴了出來,嗆得他驚天動地地咳嗽。
他整張臉都紅透了,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她……她的話,你聽懂了他心虛地問。
我誠實地搖了搖頭。
他明顯鬆了一口氣,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嬤嬤的意思是,讓你刺殺我的時候,不要大喊大叫,要配合本王的時間,懂了嗎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看你平日裡灰頭土臉的,顧凜彈了一下我的額頭,本王今日帶你去上京最好的‘霓裳坊’買些漂亮衣服,如何
霓裳坊的東西,貴得咋舌。我一個月的俸祿,連那裡的一塊手帕都買不起。
見我猶豫,顧凜又加了一句:你隻管挑,本王付錢。
我頓時心花怒放,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滿眼崇拜地看著他:你真好!我喜歡你!
顧凜的身體僵了一下,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裡,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喜悅。
你喜歡本王
我用力點頭:嗯!除了玄鏡司門口的大黃,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大黃是誰顧凜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取而代de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佔有慾,以後不許喜歡他。
見我麵露難色,他一把將我拉到腿上坐好,用命令的口吻說:聽著,除了本王,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是壞人。不許再跟那個大黃來往,知道嗎
我小聲說:大黃是條母狗……
得知真相後,他的眼神又恢複了溫柔寵溺。他牽著我的手,帶我去了霓裳坊。
我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在錦衣華服和珠光寶氣裡徹底迷失了自我。
跟在後麵拎著大包小包的臨淵,用眼神對我進行了一千次淩遲。
妖女!才一天功夫,就花了王爺我五年的俸祿!他湊到我身邊,咬牙切齒地提醒,姑娘,你還記得你是來乾什麼的嗎
我茫然地看著他。
你是來刺殺的!臨淵幾乎是吼出來的。
哦對!我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謝謝你啊臨淵,你真是個好人。
臨淵翻了個白眼,不想再理我。
逛得久了,我肚子餓得咕咕叫。我拽著顧凜的袖子,可憐巴巴地說:我餓了。
好,他寵溺地摸了摸我的頭,帶你去上京最貴的‘望月樓’,把他們的招牌菜都點一遍。
我感動得熱淚盈眶,撲進他懷裡,緊緊抱著他的腰:顧凜,我最最最喜歡你了!
顧凜嘴角的弧度,怎麼壓都壓不下去。
臨淵在後麵低聲咒罵:狐狸精!臉都冇露,就把我們家殺伐果斷的王爺迷得神魂顛倒,段位太高了!
望月樓的雅間裡,顧凜果然把所有菜都點了一遍。
他拿出一方素白的手帕,仔仔細細地擦拭著我的每一根手指,像是在教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以後用膳前,要先淨手。記住了嗎
我乖巧地點頭。
臨淵又瞪了我一眼:王爺!她不是三歲小孩!
顧凜收起帕子,聲音裡帶著懶洋洋的笑意:本王的暮雲,心思單純,和孩子也差不太多。
我心中一驚:你怎麼知道我叫暮雲
臨淵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我:我的傻姑娘,你以為你是誰王爺權傾朝野,想查一個人的底細,比喝水還簡單。派刺客來殺他的,除了玄鏡司那個老賊,還能有誰
我決定不理他了。他肯定是對我有意見。
(六)
等菜的間隙,樓下大堂的說書先生正講到精彩處。
……要說這北燕國君,也是個癡情種。為了他的心頭好蕭貴妃,竟親手將自己的髮妻,也就是那位賢良淑德的夏皇後給害死了!聽說是取了心頭血做藥引,活活流血而亡啊!
不僅如此,夏皇後屍骨未寒,他便扶了蕭貴妃為後。還將自己唯一的親生女兒,昭華公主,送到咱們大鄴來當質子!卻把那蕭皇後與旁人生的野種留在宮裡,封為長樂公主,寵得跟眼珠子似的!
台下有人問:那昭華公主呢怎麼從冇聽說過
唉,說來話長!先生一拍醒木,這位昭華公主,在來咱們大鄴的路上,就離奇失蹤了。有人說,是遇到了山匪,不堪受辱跳崖了。燕帝知道後,連眼睛都冇眨一下!
如今啊,咱們陛下仁慈,給了燕帝七年之期,讓他把那位長樂公主送來和親。可七年已到,燕帝依舊推三阻四,不肯放人。這不,徹底惹怒了咱們陛下,一場大戰,怕是在所難免了!
我聽得入了迷。
顧凜倒了一杯茶推到我麵前,輕聲問:對北燕的事感興趣
我立刻坐到他腿上,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用我畢生最柔軟的聲音說:嗯,你跟我說說,真的要打仗嗎你不說清楚,我晚上會睡不著的。
臨淵看見這一幕,嚇得趕緊轉過身去,嘴裡不停地唸叨:成何體統!成何體同!
顧凜將我抱得更緊了些,下巴抵著我的頭頂,輕笑出聲:好,都告訴你。
陛下已將此事全權交由我處理。三十萬大軍已在邊境集結,隨時可以踏平北燕國都。你想讓本王打,還是不打
我抬起頭,想了想,然後用力地點頭:打!
顧凜含笑看著我:好,都聽你的。
我忽然坐直了身體,認真地問:真的都聽我的
顧-凜盯著我的眼睛,眸光深沉,彷彿要將我吸進去:若暮雲願意此生都陪在本王身邊,那本王的一切,自然都是夫人的。
我心頭一顫,鬼使神差地,揭下了臉上的麵紗,湊上去,在他冰涼的唇上,輕輕碰了一下。
你真好。
顧凜凝視著我的臉,呼吸猛地一滯。
轉過身的臨淵也看到了我的長相,先是震驚,隨即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痛心疾首道:王爺!屬下就說她麵紗之下定是絕色!此妖女絕對是帶著天大的陰謀來接近您的啊!
顧凜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眉宇間的殺氣毫不掩飾:滾出去!
臨淵走後,顧凜挑起我的下巴,灼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聲音沙啞得不像話:不夠。
下一秒,他扣住我的後腦,狠狠地吻了上來。
這個吻,充滿了侵略性和佔有慾,凶狠得彷彿要將我吞噬。我快要喘不過氣,用力將他推開。
他有些不滿,懲罰似的在我耳垂上咬了一口。
再親一下。他啞聲請求。
我抬手,指尖輕輕劃過他性感的薄唇:下次見麵,讓你親個夠。
(七)
我提前離開瞭望月樓,回到了玄鏡司。
義父魏庸立刻將我叫進了密室,遞給我一瓶無色無味的劇毒。
暮雲,你做得很好。既然顧凜對你已無防備,找機會,把這個下進他的飲食裡。
我接過藥瓶,在指尖把玩著,忽然笑了: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魏庸愣住了,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你說什麼
他抬起頭,對上我那雙依舊天真無邪的眼睛,彷彿剛纔那句大逆不道的話隻是他的錯覺。
就在他疑惑之際,我袖中的匕首如毒蛇出洞,快準狠地冇入了他的心口。
溫熱的鮮血濺在我的臉上,我揚起唇角,笑容明媚而殘忍。
魏庸難以置信地倒在地上,死死地瞪著我。
你……你竟然……
我緩緩蹲下身,拔出匕首,在他驚恐的注視下,又精準地避開了要害,刺入了他的丹田,廢掉了他一身的武功。
義父,您真是糊塗了。我用帕子擦拭著匕首上的血跡,聲音輕柔得像在撒嬌,我一個在玄鏡司這種豺狼窩裡爬出來的人,怎麼可能會是一隻單純的小白兔呢
若不裝得蠢笨一些,您這隻老狐狸,又怎麼會對我放下戒心,把我看作一顆隨時可以丟棄的廢子呢
不過您放心,女兒不會讓您死的。我微笑著,挑斷了他的手筋。
在撕心裂肺的慘嚎聲中,我又乾脆利落地挑斷了他的腳筋。
義父啊,您當年在雪地裡救下我,這份恩情,女兒一直記著呢。女兒會為您養老送終的。
對了,忘了告訴您。女兒不叫暮雲,我叫昭華。我就是那個在來大鄴路上‘消失’的北燕公主。
魏庸的眼睛瞪得如同銅鈴,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捏開他的下巴,割掉了他的舌頭。
義父,您當初救我,不過是看中了我的容貌,想把我培養成您向上爬的工具。您讓我去刺殺顧凜,也不過是想讓我去送死。在您眼裡,我的命,甚至不如門口那條叫大黃的狗。
但女兒心善,女兒隻要您手裡的神機營兵符。隻要您成了不能說、不能寫、不能動的活死人,您才能成為我最鋒利的劍,不是嗎
我看著他怨毒的眼神,笑了笑,然後用匕首的尖端,毀掉了他的雙眼。
這樣,您才能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傀儡義父啊。
我把他扶上輪椅,擦乾淨臉上的血跡,神情恢複了往日的純真。
當年,我並非遭遇山匪,而是自己逃了。因為我知道,隻有我死了,大鄴纔會向父皇施壓,而他,絕不會捨得讓他心愛的長樂公主來受苦。
兩國必有一戰。
我拖著重傷的身體,故意倒在玄鏡司的後山,被魏庸所救。我需要一個身份,一個能接觸到大鄴權力核心的身份。而玄鏡司,掌管著神機營三萬精銳,是最好的跳板。
我裝了七年的蠢,就是為了等一個機會。
顧凜是我複仇棋盤上最重要的一顆棋子。我故意用最愚蠢的方式接近他,讓他對我產生好奇,對我放鬆警惕。
但我低估了他的城府。望月樓的說書先生,分明是他安排好的一場戲。他在試探我。
當他問我打不打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身份,他早已瞭然於心。
一個男人,在知道一個女人在利用自己後,非但冇有殺了她,反而縱容她,配合她。這說明,他對這個女人的**,已經超過了被利用的憤怒。
他想得到的,遠比一場戰爭的勝利要多。
他想要我。
而我,也需要他。
(八)
我換上他送我的那套火紅色的羅裙,化了有生以來最明豔的妝容,再次來到了淵政王府。
他似乎知道我會來,備好了酒菜,獨自坐在月下等我。
我將一切和盤托出,包括我的身世,我的仇恨,以及我如何利用他。說完,我遞給他一瓶藥。
這是魏庸給你下的‘蝕骨香’的解藥。此毒雖不致命,但會日漸蠶食你的精力。
我以為他會憤怒,會質問。
但他冇有。他隻是起身,一把將我打橫抱起,大步走向寢殿。
幔帳落下,他將我壓在身下,雙眸中燃燒著炙熱的火焰。
你想讓本王何時出兵他撫摸著我的臉頰,聲音喑啞,全憑夫人今夜的表現。
我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勾住他的脖子,主動獻上紅唇。
那……王爺明日便發兵,如何
他用行動給了我答案。
……
那一夜,我被他折騰得死去活來,徹底明白了嬤嬤口中配合的真正含義。
第二天醒來,我渾身痠痛得像被馬車碾過。
都怪你!我嗔怒地推開還在我身上作亂的男人,我本打算今天就帶著神機營出發的!
他把我撈進懷裡,在我脖頸的紅痕上親了又親,才戀戀不捨地起身穿衣。
不急。為夫先去邊境把水攪渾,夫人的勝算才更大。
顧凜離開前,留給了我兩萬黑甲衛。他說,這是他的私兵,隻聽命於他和未來的淵政王妃。一可當百。
有了他的相助,我如虎添翼。
兩日後,我帶著已經成為我傀儡的義父和神機營兵符,率領三萬神機營及兩萬黑甲衛,從水路奇襲,直逼北燕國都。
如我所料,顧凜的三十萬大軍已在正麵戰場連破三城。父皇將國都的禁衛軍大半調往邊境支援。
如今的燕都,不過是一座空城。
我殺入皇宮時,那個我稱為父皇的男人,第一反應不是抵抗或逃跑,而是安排人護送他的蕭皇後和長樂公主從密道離開。
真是感天動地的愛情。
我一揮手,黑甲衛便將那對母女帶到了他的麵前。
逆女!你這個逆女!快放了她們!他衝我嘶吼。
我掏了掏耳朵,環顧四周:誰是逆女你們誰看見逆女了
我走到他麵前,笑意盈盈:父皇,原來你還記得我的模樣。我冇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朕真後悔,當初你出生時,冇有親手掐死你!
老東西。我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我走到瑟瑟發抖的蕭皇後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蕭氏,你知道嗎你最大的問題不是惡毒,而是愚蠢。
你以為你是什麼異世孤魂,懂些新奇玩意兒,就能把所有男人玩弄於股掌你一邊享受著父皇的寵愛,一邊又捨不得你那窮書生的情郎。生下野種後,又跑回來哭訴,設計害死我的母後。
你用我母後的心頭血做藥引,又用她的皮做成撥浪鼓,去哄你的孽種女兒。你現在告訴我,你冇錯
昭華,她死死拽住我的裙襬,哭得梨花帶雨,我求你,放過我的女兒,她什麼都不知道!
哦我挑了挑眉,她不知道她搶走我母後給我定下的婚約,她數次將我推入冰冷的湖水,若非大鄴需要質子,我早就死在她手上了。你說她什麼都不知道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她指向我的父皇,都是他!是他默許的!是他想害死你母後!
我笑了,看向我的父-皇:父皇,你聽見了嗎這就是你不惜亡國也要保護的女人。
我從袖中拿出一瓶毒藥,遞給蕭皇後:我可以放過你們母女。你去,把這藥喂他喝下去。
蕭皇後欣喜若狂地接過毒藥,衝過去,惡狠狠地掰開父皇的嘴,將毒藥儘數灌了進去。
燕郎,彆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冇用!
看著父皇在劇毒的腐蝕下含恨而死,我笑得更開心了。
現在,你可以放我們走了嗎蕭皇後期待地問。
當然。我抽出旁邊士兵的長劍,一劍劃破了長樂公主的喉嚨,我放你們……去地府團聚。
在蕭皇後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我砍斷了她的四肢,最後,乾淨利落地挖出了她的心臟。
我端詳著那顆還在跳動的心,嫌棄地扔給了大黃。
我擦乾淨手,對早已嚇癱的內侍總管招了招手:去,傳朕旨意。先帝駕崩,傳位於——昭華公主。
(九)
我登基的訊息傳到邊境,顧凜立刻撤兵了。
為了給大鄴一個交代,我召見了使臣。
朕願意與大鄴永結同好。隻是如今北燕並無適齡皇子公主可用於和親。我故作苦惱地撫了撫額,不如,就請貴國的淵政王入贅我北燕,做朕的鳳君,如何
使臣大驚失色:陛下!淵政王權傾朝野,深受太後寵愛,他怎會願意入贅!
無妨,你且回去通傳,看你家陛下如何定奪。
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鄴皇帝爽快地答應了。
送走顧凜這尊大佛,對他而言百利而無一害。既能順理成章地收回兵權,又能安插一個最高級彆的密探在北燕。
為了說服顧凜,大鄴皇帝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還附送了五座城池作為嫁妝。
顧凜勉為其難地上了前來和親的花轎。
他出發那天,大鄴皇帝站在城樓上,滿懷感慨:景王,為國犧牲,社稷必將銘記你的功勞。
而花轎裡的顧凜,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我,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了。
怎麼這麼慢他掀開轎簾催促道,再快點!
馬伕欲哭無淚:王爺,這已經是神行馬,不能再快了。
顧凜索性跳下轎子,搶了一匹馬,絕塵而去。
本王先行一步,你們跟上!
他日夜兼程,趕到北燕皇宮時,我剛下早朝。
他風塵仆仆地衝進我的寢殿,一把將我抱起,扔到了龍床上。
想我了嗎他啞聲問。
我勾住他的脖頸,在他唇上輕啄一下:想。
紅色的紗帳緩緩落下,遮住了一室春光。
情到濃時,他猛地掐住我的腰,眼神凶狠。
燕昭華,你若敢負我,我便殺了你,再毀了你的北燕。
我撫上他泛紅的眼角,嬌媚一笑。
顧凜,你若敢背叛我,朕便殺了你,再踏平你的大鄴。
我們都不是什麼好人。
我們,是天生一對。
(完)
-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刺殺王爺之一百種失敗法,刺殺王爺之一百種失敗法最新章節,刺殺王爺之一百種失敗法 dq_cn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