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大佬的早死白月光 第一章

小說:穿成反派大佬的早死白月光 作者:半噸老師 更新時間:2025-08-05 11:40:17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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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書了。

還成了那個註定早死的白月光。

原著裡,我這個角色叫雷雪薇,是反派大佬江灼心裡最乾淨的一塊地方,也是他徹底黑化的導火索。劇情簡單粗暴——我很快會死,死得透透的,然後江灼瘋掉,拉著整個商業帝國和男女主一起陪葬。

我的任務更簡單——活下去。

頭痛得像要裂開。

我費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好一會兒才聚焦。頭頂是陌生的、繁複得晃眼的水晶吊燈,空氣裡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和某種冷冽的木質香混合的味道。

這不是我的出租屋。

我猛地坐起身,環顧四周。巨大的房間,裝修奢華卻冰冷,像個樣板間,冇有一點菸火氣。落地窗外是修剪得一絲不苟的花園,遠處是城市的霓虹輪廓。

記憶碎片洪水般湧進腦海。

雷雪薇。二十二歲。父母早亡,被江家收養,和江灼一起長大。表麵上是江灼的妹妹,實則是他心底深處唯一的光。但這點光,很快就要熄滅了。

原著裡,雷雪薇的死是個意外,一場精心策劃卻偽裝成意外的車禍,發生在三個月後。幕後黑手是江灼商業上的死對頭,想用她的死徹底擊垮江灼。

結果,確實擊垮了。隻是擊垮的方式是拉著所有人一起下地獄。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纖細,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乾淨。這不是我那雙因為常年敲鍵盤和吃外賣而略顯粗糙的手。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我真的成了雷雪薇。那個短命的白月光。

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麵容刻板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微微躬身:小姐,您醒了。感覺怎麼樣醫生剛走,說您是低血糖加上情緒激動暈倒了。

他是管家陳叔。原著裡對雷雪薇忠心耿耿,可惜在原主死後不久,也成了江灼複仇的犧牲品之一。

我冇事了,陳叔。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自然,江…哥哥呢

先生在書房處理事情。陳叔頓了頓,眼神帶著小心翼翼的關切,小姐,您和先生…又吵架了嗎先生他其實…

冇有。我打斷他,掀開被子下床,隻是有點累。我想出去透透氣。

我必須出去。待在江灼身邊太危險了。原著裡雷雪薇就是一直住在江灼的彆墅裡,纔給了敵人可乘之機。我得離開這個漩渦中心。

陳叔麵露難色:小姐,先生吩咐過,讓您好好休息。而且,您的身體…

我很好。我穿上拖鞋,語氣儘量放軟,帶著點雷雪薇慣有的、惹人憐惜的脆弱感,陳叔,我就去樓下花園走走,不走遠。屋子裡太悶了,心裡難受。

這招果然有用。陳叔看著我的臉色,最終還是妥協了:那好吧,小姐。我讓小李跟著您,就在花園,彆走遠,先生知道了會擔心的。

嗯,謝謝陳叔。

花園很大,打理得極其精緻,像一幅靜止的畫。一個年輕精乾的保鏢小李不遠不近地跟著我。

空氣清新,但我隻覺得窒息。三個月。我隻有三個月的時間。怎麼活下去

遠離江灼是第一要務。他是風暴眼,靠近他隻會被撕碎。

可怎麼遠離雷雪薇被江灼保護得太好了,或者說,控製得太嚴密了。她幾乎冇有獨立生存的能力和資源。銀行卡是江灼給的副卡,手機聯絡人除了江灼就是江家幾個親近的人,連社交賬號都很少用。

我走到一個僻靜的玫瑰花叢旁,假裝欣賞花朵,腦子飛速轉動。

第一步,搞錢。不能動江灼給的卡,否則立刻會被他發現異常。原著裡雷雪薇好像學過畫畫水平還不錯。也許可以試試接點插畫私活得先弄個新手機和新賬號。

第二步,找住處。江灼勢力太大,在同一個城市很難徹底躲開他的追蹤。或許可以考慮鄰近的小城市

第三步,也是最難的,在避開江灼的同時,還要避開那個註定會發生的意外。我甚至不知道那個死對頭是誰,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動手。像個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小姐,起風了,要不回去吧小李的聲音傳來。

我回過神,點點頭:好。

剛轉身,就看到彆墅門口停下一輛純黑色的勞斯萊斯。車門打開,一條包裹在黑色西褲裡的長腿邁出。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江灼。

他下車,站直身體。夕陽的餘暉在他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他很高,肩寬腿長,剪裁完美的西裝勾勒出精悍的身形。麵容是極其英俊的,但線條過於冷硬,尤其那雙眼睛,深邃得望不到底,看過來的時候,像寒潭,冇有任何溫度。

他徑直朝我走來。

小李立刻恭敬地退開幾步。

我下意識地想後退,腳卻像釘在了地上。這就是反派大佬的氣場嗎光是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原著裡他對雷雪薇是偏執的佔有慾,病態的守護。可現在這具身體裡換成了我,一個隻想跑路的穿書者。

他在我麵前一步遠的地方停下,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我完全籠罩。陰影投下來,帶著他身上那股強烈的、極具侵略性的冷冽木質香。

醒了他的聲音很低沉,冇什麼起伏。

嗯。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睡裙的衣角。這是雷雪薇緊張時的小動作。

他沉默地盯著我,那目光如有實質,像冰冷的刀鋒刮過皮膚。空氣凝滯得讓人喘不過氣。

過了好幾秒,他纔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下次,彆亂跑。

說完,他不再看我,越過我,徑直走進了彆墅。那股迫人的壓力也隨之移開。

我站在原地,後背起了一層薄汗。

他剛纔的眼神…太冷了。冷得不像是在看自己珍視的白月光,更像是在審視一件物品,或者一個…不聽話的寵物

這和原著裡描述的他對雷雪薇那種近乎病態的執著和溫柔,似乎不太一樣。

難道因為我的到來,產生了蝴蝶效應

還是說,原著裡雷雪薇感受到的溫柔,本身就帶著令人窒息的偏執和控製

晚餐是在巨大的、冰冷的長餐桌上進行的。

長長的桌子,隻有我和江灼分坐兩頭,距離遠得說話都得稍微提高點音量。精緻的菜肴一道道上來,安靜得隻有餐具偶爾碰觸的輕微聲響。

這哪裡是吃飯,簡直是上刑。

我食不知味,小心翼翼地用餘光觀察著對麵的男人。他吃得不多,動作優雅而機械,全程麵無表情,眼神放空,彷彿在思考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

不合胃口他突然開口,視線精準地落在我盤子裡幾乎冇動過的食物上。

我嚇了一跳,趕緊搖頭:冇有,很好吃。隻是…冇什麼胃口。

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動作慢條斯理,目光卻銳利地鎖住我:因為下午的事

我心裡咯噔一下。下午是指我暈倒,還是我想出去透氣

冇有的事。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就是有點累。

他沉默地看著我,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似乎能穿透一切偽裝。就在我被他看得快要窒息時,他移開了目光,淡淡道:那就早點休息。

好。我如蒙大赦,立刻放下餐具,哥,那我先上去了。

我起身,儘量自然地離開餐廳,走上旋轉樓梯。直到回到那間巨大的、冰冷的臥室,關上厚重的房門,背靠著門板,我才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

和江灼待在一起,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太敏銳,太危險。我必須儘快離開。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邊扮演著安靜柔弱的雷雪薇,一邊小心翼翼地開始我的計劃。

我用陳叔給的零用現金(藉口想買幾本畫冊),偷偷買了個最便宜的智慧手機和一個匿名電話卡。然後,在一個江灼去公司開重要會議的下午,我藉口去市中心的圖書館查資料,在陳叔和小李的陪同下出門了。

在圖書館,我找了個角落,用新手機快速註冊了幾個插畫接稿平台,把記憶中屬於雷雪薇的繪畫風格模仿著上傳了幾幅舊作(幸好原主的畫稿都存在雲盤裡,被我找到了)。又瀏覽了幾個租房網站,重點關注鄰近城市、交通便利、安保較好的單身公寓。

價格看得我心頭滴血。雷雪薇的零花錢不少,但想支撐長期獨立生活,尤其是避開江灼可能追查的獨立生活,遠遠不夠。我必須儘快接到單子。

做完這些,我立刻清除了瀏覽記錄,把新手機藏在揹包最隱秘的夾層裡,才抱著幾本畫冊去前台登記借閱。

走出圖書館,陽光有些刺眼。陳叔和小李的車就停在路邊。

我正要走過去,旁邊一個穿著快遞員製服、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快步走過來,手裡拿著一個薄薄的檔案袋。

請問是雷雪薇小姐嗎有您的閃送件,需要簽收一下。

我一愣。誰會給我寄閃送還是送到圖書館門口

是我的我疑惑地看著他。

是的,地址留的就是這個圖書館門口,收件人雷雪薇小姐。快遞員把檔案袋和簽收單遞給我。

我下意識地接過簽收單和筆。就在我低頭準備簽字的一刹那,異變陡生!

那快遞員猛地伸手,一塊帶著強烈刺鼻氣味的濕毛巾捂住了我的口鼻!動作快得驚人!

唔!我驚恐地瞪大眼睛,拚命掙紮,但那氣味直衝大腦,強烈的眩暈感瞬間襲來。手裡的畫冊啪地掉在地上。

小姐!不遠處的小李發現了不對,厲聲大吼,像獵豹一樣衝過來。

但已經晚了。

我眼前發黑,最後的意識是看到小李和那個假快遞員扭打在一起,陳叔驚慌失措地喊著什麼,然後世界徹底陷入黑暗。

意識像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浮浮沉沉。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劇烈的顛簸讓我稍微清醒了一點。頭痛欲裂,嘴裡有股怪味,手腳被繩子緊緊捆住,勒得生疼。

我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光線昏暗。我似乎是在一輛行駛的麪包車後座裡。車廂裡瀰漫著煙味和汗味。前排坐著兩個人,一個在開車,另一個正罵罵咧咧地打著電話。

…操!差點栽了!那保鏢是個硬茬子!…人弄到了,貨真價實!…放心,綁得結實,藥量夠她睡到地方!…知道了,按計劃走老路!催催催,催命啊!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

綁架!原著裡雷雪薇的死是車禍意外,冇提過綁架啊!難道因為我改變了軌跡,劇情提前了或者走向完全變了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緊了心臟。落在江灼的死對頭手裡,下場隻會比車禍更慘!他們會用我來要挾江灼,然後呢無論江灼是否就範,我作為人質,最後都難逃一死!

不行!我不能死!我纔剛穿過來!

我強迫自己冷靜,不敢有大動作,隻微微轉動眼珠觀察。車窗貼著深色的膜,看不清外麵。車子似乎行駛在一條顛簸的土路上,周圍很荒涼。開車的是個光頭,副駕駛打電話的是個臉上有刀疤的瘦高個。

手機…我的新手機在揹包夾層!揹包!我上車前是揹著的!現在不在身上!是被他們扔了還是…

我屏住呼吸,用被捆在身後的手,極其輕微地摸索身下的座椅。粗糙的布料…冇有揹包的觸感。心涼了半截。完了。

刀疤男掛了電話,煩躁地回頭瞥了一眼,正對上我驚恐睜開的眼睛。

喲醒了挺快啊!他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眼神陰鷙,小美人兒,彆怕,隻要你那個好哥哥乖乖聽話,我們保證你一根頭髮都不會少。他要是不聽話嘛…他嘿嘿笑了兩聲,冇說完,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我嚇得縮了縮脖子,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上來,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一半是裝的,一半是真的恐懼。雷雪薇的柔弱形象此刻是最好的保護色。

刀哥,跟她廢什麼話。開車的禿頭不耐煩地嘟囔,趕緊到地方交差拿錢是正經。

急什麼。刀疤男又看了我一眼,眼神帶著令人作嘔的打量,江灼的女人,嘖嘖,果然夠味兒。可惜,碰不得。他遺憾地咂咂嘴,轉回了頭。

我死死咬住下唇,把嗚咽聲咽回去。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保持清醒。不能慌,雷雪薇,想想辦法!揹包不在車上,唯一的希望就是小李和陳叔。他們看到我被綁走了嗎報警了嗎江灼…他知道了嗎

他會來救我嗎以他那種偏執的性格,應該會吧可原著裡,他冇能救下雷雪薇…

車子顛簸著,在一條更偏僻的岔路口拐了下去,駛向一片廢棄的廠區。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車子在一個破敗的、像巨大怪獸骨架的廢棄廠房前停下。

我被粗暴地拽下車,拖進了廠房深處一個相對乾淨的小房間。裡麵隻有一張破桌子和一把椅子。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鐵鏽和灰塵的味道。

老實待著!刀疤男把我推搡到牆角,惡狠狠地警告。禿頭則出去警戒了。

我被重新捆在了椅子上,手腳都動彈不得。恐懼像冰冷的潮水,一陣陣衝擊著理智的堤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無比漫長。外麵偶爾傳來刀疤男和禿頭壓低的交談聲,還有他們走來走去的腳步聲。

他們在等。等江灼的反應,或者等下一步指令。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突然傳來禿頭一聲短促的驚呼,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

誰!刀疤男厲聲喝道,猛地拔出了腰間的匕首。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是江灼來了嗎!

外麵一片死寂。隻有風吹過破敗廠房的嗚咽聲。

刀疤男顯然也慌了,他握著匕首,緊張地靠近門口,探頭向外張望。

就在他探頭的瞬間,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門側閃出!速度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刀疤男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整個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摜倒在地!匕首脫手飛出,噹啷一聲掉在遠處。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我驚恐地看著門口。

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外麵微弱的光線走了進來。他穿著黑色的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兩顆釦子,袖子挽到了小臂,露出緊實流暢的肌肉線條。他手裡拎著一根沾著暗紅色汙跡的鋼管,隨意地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是江灼!

他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可怕。隻有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裡麵翻湧著一種近乎實質化的、令人膽寒的暴戾和瘋狂。像一頭被徹底激怒、掙脫了鎖鏈的凶獸。

他一步步走進來,腳步聲在空曠的房間裡異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他看都冇看地上痛苦抽搐的刀疤男,徑直走到我麵前,蹲了下來。

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質香,撲麵而來,嗆得我幾乎窒息。他離我太近了,近得我能看清他額角沾著的一點暗紅,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尚未平息的殺意和滾燙的氣息。

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帶著一點黏膩的觸感(是血!),輕輕拂開我臉上被淚水汗水粘住的頭髮。動作甚至稱得上溫柔,但那指尖的溫度和氣息,卻讓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

彆怕。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卻更像惡魔的低語,薇薇,哥哥來了。

他盯著我的眼睛,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翻滾的情緒複雜得讓我完全看不懂。有失而複得的慶幸有滔天的怒火還有一種…近乎毀滅一切的瘋狂底色。

誰碰你了他輕聲問,手指滑到我的下巴,微微用力抬起,迫使我看著他。

我嚇得說不出話,隻能拚命搖頭,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巴被他捏得生疼。

他的目光掃過我身上被繩子勒出的紅痕,眼神又暗沉了幾分,那股暴戾的氣息幾乎要噴薄而出。

他猛地鬆開我,站起身。

他走到蜷縮在地上、滿臉是血、驚恐地看著他的刀疤男麵前,居高臨下。

哪隻手碰的她江灼的聲音平靜得像在問今天天氣如何。

刀疤男嚇得魂飛魄散,涕淚橫流:冇…冇有!灼哥!灼哥饒命!我們就是拿錢辦事!是…是周…

砰!

一聲沉悶的、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打斷了刀疤男的求饒。

江灼手裡的鋼管,毫不猶豫地、狠狠地砸在了刀疤男的右手小臂上!

啊——!!!刀疤男發出殺豬般的慘嚎,整條手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我驚恐地捂住嘴,差點尖叫出聲。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江灼卻連眼皮都冇眨一下,彷彿隻是踩死了一隻螞蟻。他再次舉起鋼管,語氣依舊平淡無波:另一隻。

不!灼哥!我說!是周炳坤!是他!他讓我們綁了雷小姐!他說…他說隻要綁到人,就能讓你把城南那塊地吐出來!還能…還能讓你生不如死…刀疤男痛得語無倫次,什麼都倒了出來。

周炳坤。我記住了這個名字。江灼的死對頭之一,原著裡提到過,手段陰狠。

江灼的動作頓住了。他低頭看著像爛泥一樣的刀疤男,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極其冰冷、極其殘酷的弧度。

周炳坤…他低聲重複了一遍,那聲音裡的寒意,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度。

他冇有再動手,而是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阿輝,定位發你。處理乾淨點。另外,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癱軟的刀疤男,語氣森然,查周炳坤。他喜歡送‘禮物’,那就給他也送一份大的。把他那個寶貝兒子,帶過來‘玩玩’。

掛了電話,他不再看地上的兩人,轉身再次走向我。

他蹲下,用那把沾著血的匕首(不知何時撿起的),小心翼翼地割斷我手腳上的繩索。他的動作很專注,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虔誠。

繩索鬆開,我的手腕腳腕早已麻木刺痛,佈滿深紅的勒痕。

他扔掉匕首,伸出手,似乎想碰觸那些傷痕。

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縮回手,身體緊緊蜷縮在牆角,驚恐地看著他,眼淚無聲地流淌。此刻的他,比剛纔那些綁匪更讓我感到恐懼。他身上那股未散的、濃烈的血腥味和殺氣,還有他剛纔展現出的、視人命如草芥的冷酷殘忍,都讓我不寒而栗。

這不是守護,這是更可怕的深淵。

江灼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著我的眼睛,看著我眼中毫不掩飾的恐懼和抗拒。他那雙翻湧著瘋狂和暴戾的眼眸,似乎在這一刻,裂開了一道縫隙,露出底下某種更深沉、更複雜的東西。

痛苦受傷還是…困惑

他維持著那個半蹲的姿勢,良久。

外麵的夜色更深了。死寂的廠房裡,隻有刀疤男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投下巨大的陰影,再次將我籠罩。

走吧。他開口,聲音恢複了之前的低沉,卻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和沙啞,回家。

他向我伸出手。

那隻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剛剛還握著沾血的鋼管和匕首,輕易地敲碎了彆人的骨頭。

我看著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他沾著血汙的襯衫袖口和額角,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回家回那個冰冷的、由他掌控的牢籠

不。絕不。

我猛地搖頭,身體拚命往後縮,後背緊緊抵著冰冷粗糙的牆壁,彷彿那是唯一的依靠。喉嚨裡發出小動物般的嗚咽,眼淚流得更凶了。

不要…不要碰我…我聲音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和恐懼,你…你走開…

江灼的手,僵在了離我隻有幾厘米的空氣中。

他臉上的平靜終於裂開了一道口子。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裡麵的風暴再次凝聚,翻湧著暴怒、不解,還有一種…被深深刺傷的戾氣。

你怕我他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難以置信的冰冷,雷雪薇,你怕我

他的質問像冰錐,刺進我的耳膜。我嚇得連嗚咽都停了,隻能死死咬住嘴唇,用儘全身力氣抵抗著那股幾乎要將我碾碎的壓迫感。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軀帶來更強的壓迫。

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聲音冷得掉渣,告訴我,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你像個殺人狂魔!因為你身上沾著血!因為你剛纔的樣子比綁匪還可怕!因為我根本不是那個愛慕你、依賴你的雷雪薇!

這些話在我喉嚨裡翻滾,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我知道,隻要我說出口,下一秒就會被眼前這個徹底失控的瘋子撕碎。

我隻能搖頭,拚命地搖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說話!他突然暴喝一聲,一拳狠狠砸在我耳邊的牆壁上!

砰!一聲巨響,牆灰簌簌落下。

我嚇得尖叫一聲,整個人癱軟下去,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破膛而出。

他俯下身,雙手撐在我身體兩側的牆壁上,將我完全困在他和牆壁之間。濃烈的血腥味和暴戾的氣息將我緊緊包裹。他的臉離我極近,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佈滿的紅血絲,和他額角那道不知何時被濺上的、已經半乾的血痕。

他盯著我,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胸膛劇烈起伏著,呼吸灼熱地噴在我的臉上。

看著我!他命令道,聲音嘶啞,雷雪薇,告訴我!為什麼!

極致的恐懼之後,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氣猛地衝了上來。橫豎都是死,與其被嚇死,不如……

你身上有血!我閉著眼,用儘全身力氣嘶喊出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你殺人了!你剛纔…好可怕!你跟他們一樣可怕!我不要跟你回去!不要!

喊完,我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癱在牆角,隻剩下劇烈的喘息和止不住的顫抖。我不敢睜眼,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

時間彷彿凝固了。

預想中的暴怒冇有降臨。

空氣死一般寂靜。隻有我急促的喘息聲,和他沉重壓抑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久到我幾乎以為他離開了,才聽到他極輕、極低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幾乎破碎的沙啞:

我…嚇到你了

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江灼依舊保持著那個將我困住的姿勢,但他眼中的暴戾和瘋狂,像潮水般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濃得化不開的痛苦,還有…茫然他看著我,眼神複雜得難以形容,像一頭被自己利爪傷到的猛獸,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額角那道血痕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刺眼。

他慢慢直起身,收回了撐在牆上的手。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沾著暗紅汙跡的雙手和衣袖,又抬手,用指腹擦了一下額角,看著指尖那抹刺目的紅,眉頭緊緊皺起,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類似…嫌惡或者說…無措的表情。

他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距離。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也隨之減弱了一些。

我冇有…他開口,聲音依舊低沉沙啞,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乾澀,殺他。他指了指地上昏死過去的刀疤男,隻是…教訓。

教訓斷手斷腳的那種教訓我看著地上不成人形的刀疤男,胃裡又是一陣翻攪。

他似乎想解釋什麼,但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冇說。隻是煩躁地扯了扯領口,眼神複雜地再次看向我,看著我臉上未乾的淚痕和驚恐的表情。

彆哭了。他聲音生硬,帶著點命令式的彆扭,醜。

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弄得一懵,眼淚都忘了流。

他彆開臉,不再看我,語氣帶著一種強硬的命令:在這裡等著。我讓人來接你。

說完,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這個充滿血腥味的小房間。背影依舊挺拔冷硬,卻似乎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和…落荒而逃

我癱坐在牆角,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和巨大的荒謬感交織在一起。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再看看地上昏死的綁匪,腦子裡一片混亂。

剛纔那個…是江灼那個冷酷殘忍的反派大佬他最後那是什麼表情嫌我哭得醜他是在…彆扭

這劇情走向,好像有點不對勁了。

很快,江灼的心腹阿輝帶著幾個穿著黑色安保製服、氣息精悍的人趕到了。

他們訓練有素地處理現場,把刀疤男和外麵昏迷的禿頭像拖死狗一樣拖走。阿輝走到我麵前,態度恭敬卻疏離:雷小姐,先生讓我送您回去。車在外麵。

回去又是回那個彆墅

我下意識地抗拒,但看著阿輝和他身後那些麵無表情的安保人員,知道反抗毫無意義。我默默地站起身,腿腳還有些發軟。

阿輝遞過來一件乾淨的黑色外套:夜裡涼,小姐披上吧。

那是江灼的外套,帶著他慣有的冷冽木質香。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披上了。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

回到那棟冰冷豪華的彆墅時,已經是深夜。

彆墅燈火通明,氣氛卻比平時更加壓抑。陳叔一臉焦急地等在門口,看到我安然無恙,才長長鬆了口氣,眼圈都紅了:小姐!您可算回來了!擔心死我了!先生他…

陳叔,我累了。我打斷他,聲音疲憊。實在不想再聽到關於江灼的任何事。

好好,小姐快回房休息。我讓廚房給您燉點安神的湯。陳叔連忙說。

我點點頭,徑直上樓。經過書房時,門緊閉著,裡麵透出燈光。江灼在裡麵。

我腳步冇停,快速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反鎖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才真正感到一絲安全。

這一晚的經曆像噩夢。綁架的恐懼,江灼帶來的更深層次的恐懼,還有最後他那反常的反應…一切都亂套了。

手機!我的新手機!

我猛地想起,立刻爬起來,在房間裡翻找。謝天謝地!我的揹包竟然被小李撿回來了!就放在我的衣帽間裡!

我衝過去,顫抖著手打開揹包夾層。

那個廉價的、嶄新的手機,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

我幾乎是虔誠地把它拿出來,開機。螢幕亮起,信號滿格。

我迅速登錄接稿平台。

一條係統通知跳了出來:

【尊敬的畫師微光,您上傳的作品集已通過稽覈!恭喜您接到第一單委托!客戶ID:等風來,項目:兒童繪本插畫(10張),稿酬:8000元(預付30%已到賬平台)。請儘快檢視項目詳情並與客戶溝通!】

2400塊!預付金!

看著螢幕上那條資訊,看著賬戶裡那串小小的數字,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暖流猛地衝散了所有的恐懼和冰冷。

這是我的錢!完全屬於我自己的、擺脫江灼的第一步!

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我緊緊攥著手機,眼淚再次湧了上來,但這一次,是激動的,充滿希望的淚水。

綁架事件後,彆墅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江灼冇有再出現。陳叔說他公司有緊急事務,出國了。

這讓我大大鬆了口氣。同時,我的事業也迎來了轉機。那個等風來客戶非常爽快,對我試畫的風格很滿意,預付金很快到位。我以想找個安靜地方寫生散心為藉口,軟磨硬泡,終於讓陳叔同意我搬到了市中心一套安保極好的江家名下的小公寓裡。理由是離圖書館和美術館更近。

陳叔雖然不放心,但還是安排了人每天在樓下保護(監視),並每天過來送飯。

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至少,我有了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

我全身心投入到畫畫中。白天畫客戶要求的繪本,溫馨治癒的風格。晚上則偷偷畫一些更有個人風格、更暗黑詭譎的作品,匿名上傳到另一個平台,試探市場。雷雪薇的繪畫功底確實紮實,加上我前世的一些審美積累,作品反響竟然不錯,陸續又接到了幾個小單子。

我的小金庫在緩慢而穩定地增長。

日子似乎平靜了下來。我小心翼翼地計算著時間,距離原著裡雷雪薇的死亡日期,還有不到兩個月。

我必須在這之前,攢夠錢,徹底消失。

這天下午,我正在公寓裡趕稿,門鈴響了。

陳叔送飯的時間還冇到。我警惕地從貓眼看出去。

門外站著一個穿著米白色羊絨大衣、氣質溫婉的年輕女人。她手裡拎著一個精緻的果籃,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我認識她。蘇晚晴。原著裡的女主角。善良、堅韌、充滿正義感,最終和男主一起感化了(或者說,利用規則打敗了)徹底黑化的江灼。

她怎麼會找到這裡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

雷小姐,你好。蘇晚晴笑容溫煦,帶著點歉意,冒昧打擾了。我是蘇晚晴,之前在一個慈善酒會上見過你,可能你不記得了。

蘇小姐,你好。我點點頭,保持著距離,有事嗎

是這樣的,蘇晚晴將果籃遞過來,我聽說你前段時間受了驚嚇,一直想來看看你。剛好今天路過附近,就貿然上門了。希望冇有打擾到你休息。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接過果籃,側身讓她進來:請進吧,蘇小姐。

公寓不大,佈置得很溫馨。蘇晚晴在沙發上坐下,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畫架上未完成的、色彩明亮的兒童插畫,眼中掠過一絲訝異。

雷小姐在畫畫畫得真好。她真誠地誇讚道。

謝謝,隨便畫著玩的。我給她倒了杯水,在她對麵坐下,單刀直入,蘇小姐找我,應該不隻是為了探病吧

蘇晚晴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她放下水杯,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神情變得認真而帶著一絲憂慮。

雷小姐,我是個直性子,就開門見山了。她看著我,眼神清澈,我聽說,綁架的事,和周炳坤有關

我的心猛地一跳。她怎麼知道江灼告訴她的不可能。那就是…她有她的訊息渠道不愧是女主。

我點點頭,冇說話。

蘇晚晴歎了口氣:周炳坤這個人,手段下作,睚眥必報。江先生他…這次為了你,手段也很強硬。周炳坤的兒子,現在還在醫院裡,據說…傷得很重。

我的心沉了下去。江灼果然報複了,而且是以牙還牙,加倍奉還。那個玩玩,原來是這個意思。

現在外麵風聲很緊。蘇晚晴壓低聲音,周炳坤像條瘋狗,揚言要報複。我擔心…他還會把目標對準你。畢竟,你是江先生的…她頓住了,似乎斟酌著用詞,軟肋。

軟肋我扯了扯嘴角。是催命符還差不多。

蘇小姐的意思是我問。

雷小姐,我覺得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蘇晚晴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誠懇,江先生雖然…保護著你,但他樹敵太多,行事也…太不留餘地。周炳坤這次吃了大虧,一定會想儘辦法報複。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而且…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而且,我總覺得,待在江先生身邊,本身就像站在火山口。他的偏執和掌控欲…雷小姐,你真的快樂嗎安全嗎

蘇晚晴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我努力維持的平靜表象。

快樂安全怎麼可能!我無時無刻不想逃離這個名為保護的牢籠,逃離那個喜怒無常、手段狠戾的反派大佬!

她的擔憂,正是我最大的恐懼。周炳坤的報複,江灼的偏執,哪一樣都能輕易碾碎我。

我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

蘇晚晴敏銳地捕捉到了我的反應,她放柔了聲音:雷小姐,我冇有惡意。我隻是覺得…或許,你可以考慮暫時離開這個漩渦中心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等風頭過去如果你需要幫助…

離開我做夢都想!

但蘇晚晴的幫助我看著她真誠關切的眼睛。她是女主,是正義的化身,但她的幫助,意味著會更深地捲入男主和反派的鬥爭旋渦。原著裡,雷雪薇這個白月光的存在,本身就微妙地影響著劇情線。

我拒絕了她的好意,會改變劇情嗎會讓我更安全,還是更危險

無數念頭在腦中閃過。

最終,求生的本能壓倒了顧慮。

謝謝蘇小姐關心。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直視她的眼睛,我…確實有離開的打算。隻是…

資金還是身份安全蘇晚晴立刻接話,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和果斷,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安排一個絕對安全、任何人都查不到的地方。新的身份,新的生活。前提是,你需要徹底切斷和過去的所有聯絡,包括…江先生。

徹底切斷!這正是我想要的!

我的心狂跳起來。這簡直是瞌睡遇到了枕頭!蘇晚晴作為女主,背後的資源和能力毋庸置疑。有她幫忙,成功率大大增加!

蘇小姐…為什麼要幫我我強壓著激動,問出最後的疑慮。天下冇有免費的午餐。

蘇晚晴坦然地看著我,眼神清澈而堅定:因為我看不慣周炳坤那種下作手段,不想看到無辜的人被捲進去受傷害。也因為…她頓了頓,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江灼的偏執和瘋狂,傷害了太多人。如果…如果你能安全地離開,或許對他,對所有人,都是一種解脫。

解脫…我咀嚼著這個詞。對江灼而言,我這個白月光消失,他會怎樣是徹底黑化毀滅一切,還是…像原著那樣,最終被男女主感化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隻知道,這是我活下去最好的機會!

好。我聽見自己清晰而堅定地回答,蘇小姐,我接受你的幫助。我需要離開,越快越好。

蘇晚晴如釋重負地笑了,伸出手:合作愉快,雷小姐。具體細節,我們慢慢商量,確保萬無一失。

和蘇晚晴達成秘密協議後,時間彷彿被按下了加速鍵。

她展現出了極高的效率和強大的能量。不到一週,一個新的身份證明、銀行卡、手機卡,以及一張飛往南方一個溫暖濱海小城的機票,通過隱秘的渠道送到了我手中。身份證上的名字叫林薇,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林薇名下的銀行卡裡,甚至有一筆蘇晚晴私人資助的、足夠我安穩生活半年的啟動資金。她說算是預支我未來畫作的稿費。

那邊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一個安靜的海邊小鎮,房子是乾淨的民宿,房東是我的老同學,很可靠。他會接你。到了之後,安心住下,暫時不要聯絡任何人,包括我。等徹底安全了再說。蘇晚晴在最後一次秘密見麵時叮囑我,眼神帶著鼓勵,雷小姐,不,林薇,祝你好運,重新開始。

我緊緊攥著那些能改變我命運的小卡片和機票,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激動,期待,還有對未知的一絲忐忑。

謝謝你,蘇小姐。我發自內心地感激。

保重。

離開的日子定在三天後。

這三天,我表現得異常平靜。按時畫畫,和陳叔聊天,甚至主動問起江灼什麼時候回來(得知他歸期未定,心裡鬆了口氣)。我把公寓裡屬於雷雪薇的、過於昂貴精緻的物品都留下,隻收拾了一個小小的行李箱,裝著幾件舒適普通的衣物、畫具,和最重要的新身份檔案、銀行卡、手機,以及我攢下的所有現金。

離開前夜,我坐在窗邊,看著城市璀璨的夜景,心裡異常平靜。

再見了,雷雪薇的身份。

再見了,江灼。

再見了,這本該死的書。

明天,我就是林薇了。

機場。

熙熙攘攘的人群,廣播裡柔和的登機提示音。我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穿著最普通的衛衣牛仔褲,揹著畫板,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我捏著那張寫著林薇名字的機票和登機牌,手心微微出汗。過了安檢,就意味著徹底告彆過去。

排隊,遞上證件和登機牌。安檢人員拿著我的身份證,對著機器掃了一下,又抬頭看了看我。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難道…被識破了

好了,下一位。安檢人員麵無表情地將證件遞還給我。

呼…我暗暗鬆了口氣,接過證件,快步通過安檢門。

一切順利。

我找到登機口,在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壓低帽簷。距離登機還有半小時。我拿出那個林薇的新手機,開機。裡麵空空如也,隻有蘇晚晴提前存好的一個緊急聯絡號碼(非她本人)。

看著那個號碼,我猶豫了一下,最終冇有撥出去。她說得對,徹底安全前,不要聯絡任何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登機口開始排隊了。

我站起身,拉著小小的行李箱,排在了隊伍末尾。看著前麵的人一個個檢票進入廊橋,離自由隻有一步之遙。

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毫無征兆地攫住了我!

彷彿被什麼極其危險的猛獸盯上!

我猛地回頭!

機場大廳明亮的光線下,人來人往。在幾十米開外,一個高大挺拔、穿著黑色長款風衣的身影,如同凝固的礁石,矗立在洶湧的人潮中,顯得格格不入。

是江灼!

他回來了!而且找到了這裡!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隔著遙遠的距離和湧動的人潮,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穿透一切、冰冷刺骨、帶著滔天怒意和某種更深沉絕望的目光,死死地釘在我身上!

像一張無形的、巨大的網,瞬間將我籠罩!

我的血液彷彿在這一刻凍結了。大腦一片空白。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怎麼找到的!蘇晚晴的安排泄露了還是他一直在監視我!

登機口的廣播在催促:前往雲海的CZXXXX次航班,請未登機的旅客儘快登機…

隊伍在前進,前麵隻剩下兩個人。

我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巨大的恐懼扼住了我的喉嚨。逃往哪裡逃這裡是機場,他既然能出現在這裡,就一定有辦法攔下我!

不!隻差一步!隻差一步我就能登機了!

求生的本能爆發出巨大的力量。我猛地轉過身,不再看他,幾乎是踉蹌著衝向登機口,將登機牌和身份證塞到檢票員手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登…登機!

檢票員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快速掃描。

滴!驗證通過。

請進。檢票員將證件遞還給我。

我抓過證件,頭也不敢回,像被鬼追一樣,用儘全身力氣衝進了廊橋!冰冷的金屬通道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我靠在廊橋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瘋狂地跳動,幾乎要跳出胸腔。

他冇有追上來

我忍不住回頭,從廊橋狹窄的視窗望出去。

那個黑色的身影,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隔著巨大的玻璃幕牆,隔著繁忙的停機坪,他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凝固在喧囂的背景裡。

飛機緩緩滑行,加速,衝上雲霄。

巨大的推背感傳來,我看著舷窗外越來越小的城市輪廓,緊繃的神經終於一點點鬆懈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虛脫感。

他看到了。他一定知道我跑了。

但他冇有阻止。

為什麼

那個最後凝固的身影,和他眼中翻湧的、複雜到極致的情緒,再次浮現在我眼前。暴怒,絕望,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像是被徹底遺棄的…疲憊

我甩甩頭,將這些紛亂的念頭拋開。

不管為什麼,我逃出來了!

舷窗外,是廣闊無垠的藍天白雲。

南方的小鎮,溫暖潮濕,帶著海風特有的鹹腥味。

房東是個熱情爽朗的漁家大哥,叫阿海。他幫我安頓在臨海的一棟帶小院的白房子裡。房子不大,但乾淨明亮,推開窗就能看到碧藍的大海。

這裡的生活節奏很慢。我成了林薇,一個來這裡休養、順便畫畫的自由插畫師。

我用新身份註冊了新的社交賬號和接稿平台,繼續畫畫。風格更加自由大膽,畫風也漸漸穩定下來,有了一些固定的客戶和不錯的收入。足夠支撐我在這裡簡單卻安心地生活。

日子像海灘上的細沙,平靜地從指縫間流走。

我刻意不去想過去,不去想那個名字,不去想那雙深不見底、翻湧著複雜情緒的眼睛。

我種了一小片多肉,養了一隻撿來的、瘸腿卻凶巴巴的小土狗,叫它釘子。每天畫畫,遛狗,看海,和鄰居阿婆學做當地小吃。

皮膚被海風吹得微黑,笑容卻比在豪華彆墅裡時真實得多。

偶爾夜深人靜,看著窗外的月光和海浪,那個黑色的身影和最後凝固的畫麵會不受控製地闖入腦海。隨之而來的,是淡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他後來怎麼樣了和周炳坤的爭鬥結束了嗎蘇晚晴和男主呢

這些疑問,像投入深海的石子,冇有迴音。

我不再是雷雪薇,我隻是林薇。一個靠畫畫為生,在海邊努力生活的普通女孩。

這就夠了。

一年後的某個下午。

我帶著釘子在海邊寫生。夕陽把海麵染成一片碎金。

釘子突然對著我放在旁邊石墩上的新手機狂吠起來。這個新手機是半年前換的,號碼隻有幾個固定的客戶和房東阿海知道。

我拿起手機,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顯示是原來那座遙遠的北方城市。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絲莫名的緊張攥住了我。

猶豫了幾秒,我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餵我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冇察覺的緊繃。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隻有輕微的電流聲。

就在我以為是騷擾電話準備掛斷時,一個低沉沙啞、熟悉得讓我瞬間全身僵硬的男聲,透過聽筒,清晰地傳來:

是我。

江灼。

海風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呼嘯。夕陽的光落在手機螢幕上,有些刺眼。

我握著手機,指尖冰涼。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嘩嘩聲,和我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你畫的畫,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反常,聽不出任何情緒,我在一個畫廊看到了。

我的畫他怎麼會看到我用的完全是林薇的身份和風格!

畫得…很好。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語氣帶著一種極其陌生的、近乎笨拙的肯定。這比他的暴怒更讓我毛骨悚然。

又是一陣沉默。漫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隻狗…他再次開口,聲音裡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凶嗎

他連釘子都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恐懼再次攫住了我。一年的平靜生活,在這一刻被徹底打破。他找到我了!他一直在看著我!

我猛地站起身,環顧四周。金色的沙灘,嬉鬨的遊客,平靜的海麵…看不出任何異常。但那種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覺,再次爬滿了脊背。

江灼,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你想乾什麼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久到我以為信號斷了。

就在我忍不住要掛斷電話時,他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疲憊的平靜:

隻是想告訴你…

他停頓了一下,彷彿用儘了全身力氣,才吐出後麵幾個字:

…好好畫。

然後,電話被掛斷了。

嘟…嘟…嘟…

忙音響起。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握著早已掛斷的手機,海風吹亂了頭髮,夕陽的餘暉落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他打來電話,跨越千裡,就為了說一句畫得很好和好好畫

這比任何威脅恐嚇都更讓我心慌意亂。這完全不像我認識的那個江灼。

他到底怎麼了

釘子蹭著我的褲腿,發出嗚嗚的聲音,把我從混亂的思緒中拉回。

我蹲下身,揉了揉釘子毛茸茸的腦袋。它溫熱的體溫透過掌心傳來。

看著眼前平靜安詳的大海,看著遠處歸航的漁船,看著身邊這隻依賴我的小生命。

我深吸了一口帶著鹹腥味的空氣。

無論江灼想乾什麼,無論他變成了什麼樣。

我是林薇。

我的生活在這裡。

我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沙,收起畫板。

釘子,回家吃飯了。

夕陽將我和釘子的影子拉得很長,慢慢地走向那座亮著溫暖燈光的小白房子。

海風溫柔,浪花輕唱。

未來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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