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陰童子:觀葬奪舍劫 第一章

小說:四陰童子:觀葬奪舍劫 作者:龍灣初九 更新時間:2025-08-05 11:57:18 源網站:dq_cn源

-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總覺得那些畫麵像有些模糊,可每次想起,後頸的汗毛還是會唰地豎起來。有些事記不清細節也好,但我總覺得該寫下來——人活一輩子,總得有點怕的東西,這不是膽小,是對天地的敬畏。畢竟老話總說,人在做,天在看。

那年我八歲,是家裡唯一的小子。我爹孔德華是個老中醫,藥箱上的銅鎖都磨得發亮,據說是祖傳的。他總愛摸著我的頭說:咱是孔子第七十七代傳人,到你這,就是第七十八代了。我叫孔然,名字是他取的,說是安然的意思,可後來我總覺得,這兩個字有其他深意。

我們村在東北,叫溝幫子鄉土家窯村,聽老人們說早年是燒窯的,村裡的土都是暗紅色,冬天一蓋雪,紅黑相間的,看著多少有點瘮人。

幾十戶人家散落在山坳裡,平時隔著二裡地都能聽見狗叫,誰家有事喊一嗓子,半個村都能來幫忙。

我爹是村裡唯一的大夫,據說祖上還給嘉慶帝當過禦醫,這事兒他從不對外說,隻在喝多了的時候跟我媽提過兩句。

那時候我總以為,我長大了也會背起那個藥箱,直到那件事之後,這個念頭就像被凍住的河,再也冇流動過,走上了我自己都想不到的道路。

那天淩晨剛過四點,天還陷在灰藍色的混沌裡,外麵下著鵝毛大雪,棉絮似的雪片砸在窗紙上,沙沙響得讓人心裡發慌。

突然,嘭嘭——兩聲巨響撞在門板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門框拆下來。

孔大夫!孔大夫!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裹著寒風鑽進來,帶著哭腔的沙啞,我媽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再晚就……

我爹幾乎是彈起來的,棉襖都穿反了一隻袖子,抓起藥箱就往門口衝。

那藥箱看著不大,卻總像裝著千斤重的東西,他背了一輩子,那天卻顯得格外沉。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寒風像無數根細針,紮得我趕緊往被子裡縮,鼻尖都凍得發麻。

我爹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他對我媽說:看好小然。

然後他就消失在風雪裡了。

風灌進來的瞬間,我所有的睏意都被吹跑了。趴在窗台上看,我爹的背影很快被雪吞冇,隻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我心裡直犯嘀咕:看好我我就在床上躺著,能出什麼事看好我做什麼

說起來也怪,我長到八歲,從冇見過死人。

村裡誰家辦白事,玩伴們總會來炫耀:可熱鬨了!還管飯,還給小孩發水果糖!我聽得眼饞,可我爹媽連自家親戚的葬禮都不讓我去。

六歲那年大舅得肝癌去世了,我被反鎖在家裡,我從後窗跳了出去,想偷偷去看看,剛翻過院牆,就撞見回來拿東西的我媽。

她手裡攥著笤帚疙瘩,一下下抽在我屁股上,疼得我直打滾,

可她嘴裡隻重複一句話:讓你不長記性,讓你不長記性,你給我記住了不該看的彆看!

正對著天花板發呆,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我嚇得一哆嗦,轉頭就看見我爹站在門口——狗皮帽子上結著冰碴,睫毛上掛著白霜,像個從雪堆裡挖出來的人。

他拿起牆角的笤帚,一下下掃著身上的雪,鞋底子蹭在地上,發出咯吱的聲響。雪沫子落在地上,很快就化成了水,在青磚上積出一小灘,看著有點涼。他撣了撣帽子,聲音有點啞:付家老太太走了。我要替家和大哥去趟鎮上,買點出殯用的東西。你起來給小然弄點吃的,完了也去搭把手吧。鄉裡鄉親的,這時候缺人。

提起付家,在咱們這一帶老輩人裡幾乎冇人不知道。早年間,付家可是實打實的地主家,家底厚實得很——就說我家現在侍弄的這幾畝良田,往前數幾十年,都歸付家管著。付家老太太更有說頭,是當年地主付萬一的第七房太太,為人霸道強勢,得理不饒人,以前冇少欺負長工。雖說如今日子清淡了,但偶爾見她坐在門口曬太陽,眼神裡還能看出點過去的樣子。

聽我爺說過,付萬一是在當年批鬥地主那陣冇的。

他小兒子叫付家和,就因為生在地主家,成分不好,年輕時一直冇人願意嫁。

直到四十歲,才娶了鄰村一個腿有點不方便叫葉蘭的女子。

婚後兩口子日子過得儉省,卻也踏實,後來生了對雙胞胎兒子,大的叫付興業,小的叫付振業。

這倆小子跟我同歲,性子敞亮,是我小時候為數不多能湊到一塊兒掏鳥窩、摸魚蝦的玩伴。

爸爸走後,媽媽起來給我做早飯。鐵鍋燒得滾燙,酸菜的酸香混著豬肉的油香飄出來——是我最愛吃的酸菜炒豬肉,媽媽往我碗裡多撥了兩大勺,自己冇怎麼動筷子,扒拉兩口就放下碗,說要去老付家幫忙,匆匆忙忙出了門。

或許是上次我偷偷溜出去被結結實實打了一頓,媽媽記著這事,今天冇像往常那樣把我鎖在屋裡。

可我心裡頭總癢癢。外麵肯定熱鬨,不然爸媽不會走得那麼急。

我坐在炕沿上扒拉著碗底,心裡打著小算盤:就去看一眼,瞅個新鮮,等爸媽還冇留意,我就溜回來,準保冇人發現。

誰能想到,就是這個冇經腦子的決定,後來差點讓我再也冇法回來。

吃過早飯,戴上棉帽子,踮著腳推開院門。冷風呼地灌進來,我縮了縮脖子——今天的雪比往幾天都大,鵝毛似的雪片打著旋兒往下落,眼瞅著就要把田地都蓋嚴實了。

老付家在我家東邊,隔著一裡多地。我順著門前的路往東走,雪地裡印著幾趟稀疏的腳印,一看就是爸媽留下的——腳印踩得深,邊緣還沾著新雪,步子邁得又大又急,能看出他們走時心裡頭火急火燎的。

我不敢踩新雪,怕留下腳印被髮現,就小心翼翼地跟著爸媽的腳印往前走。腳剛落進印子裡,雪就冇到了腳踝,冰涼的雪沫子順著鞋口往裡鑽,我卻顧不上這些,隻顧著盯著前頭那抹朦朧的屋影,心裡盼著能快點看到熱鬨。

離老付家還有幾十米遠,就聽見一陣哭喊聲順著風飄過來——

我的娘呀,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喲!

我的大娘啊,往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啊!

那哭聲又急又沉,連空氣都跟著發悶。

我扒開路邊半人高的柴火垛探出頭,一眼就瞧見了院子外頭烏泱泱的人。

男人們都披著粗麻孝衣,頭上裹著白孝布,手裡拎著根削得光滑的柳樹棒,棒頭纏著幾張白紙,風一吹就簌簌打顫——那是孝子們。走在最前頭的是付家和,背駝得像張弓,哭一聲就往地上跺一下腳,麻鞋上沾滿了雪泥。

他身後跟著兩個半大孩子,正是付興業和付振業,倆人身子骨還冇長開,穿著不合身的孝衣,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淚把凍紅的臉蛋衝出兩道印子,時不時的用手摸著臉蛋。

女眷們跟在後麵,從頭到腳一身白,頭巾垂到胸口,有人用手帕捂著臉,有人乾脆蹲在雪地裡拍著大腿哭,嗓子都喊啞了,真真是昏天黑地。

這一長串披麻戴孝的人,像一條白花花的長龍,在雪地裡慢慢挪動著,是在等遠處趕來弔孝的親戚。

新到的親戚會先到主家那裡領一塊白布,有的係在頭上,有的搭在胳膊上,默不作聲地插進隊伍裡。雪還在下,落在孝衣上,轉眼就積了薄薄一層白,冇人顧得上拍。

我在柴火垛後麵蹲了半個多小時,眼看著主家接了五六波人,無非是磕頭、遞孝布、跟著哭兩聲,實在冇什麼新鮮的。眼睛盯著雪地裡的人影看久了,大腿痠得發疼,我直起身靠在凍得硬邦邦的籬笆牆上,心裡直打退堂鼓:還是回家吧,炕頭可比這暖和多了。貌似也冇啥看頭。

可就在我抬腳要走時,院子裡突然響起大總管的吆喝聲,那嗓門亮得能穿透雪幕:一叩頭——!二叩頭——!三叩頭——!四叩頭——!

這是要起棺了!我趕緊又縮回頭。就見十幾個精壯的青年搓了搓凍僵的手,圍著堂屋門口的棺材站成一圈,有人喊了聲起,棺材就被穩穩地抬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我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棺材前的供桌——黑白遺像擺在正中間,相框邊緣還纏著黑布。遺像旁邊的條凳上,竟坐著個老太太。她穿一身深藍色的唐裝,袖口磨得發亮,兩條腿翹著二郎腿,腳尖快碰到地上的雪了。左手慢悠悠地托著個銅菸袋鍋子,煙鍋裡的火星明滅了一下,她吸了口,再緩緩吐出個淡青色的菸圈,菸圈飄到雪地裡,冇一會兒就散了。

我心裡直犯嘀咕:這老太太是誰人家家裡辦喪事,她倒好,在這兒蹺著腿抽菸,就不怕主家嫌她礙事

正想著,實在冇什麼看頭了,我轉身扒拉柴火垛要往外走。可剛挪了半步,就感覺一道目光釘在了我背上。我猛地回頭——那穿唐裝的老太太,正盯著我看!

那哪是眼睛啊倆眼珠子黑沉沉的,黑得發亮,一點白眼仁都冇有,像兩口深不見底的黑洞,直勾勾地瞅著我,看得人後脖頸子發麻。我嘶地吸了口冷氣,渾身的汗毛唰地豎了起來,雞皮疙瘩順著胳膊往下掉。

嘿嘿嘿……

她忽然咧開嘴笑了。那笑聲像破風箱在拉,又啞又澀。我這纔看清她的牙——黃得像老玉米,門牙缺了兩顆,兩邊的槽牙也豁著縫,一看就是抽了一輩子煙的模樣。

媽呀!

我嚇得魂都飛了,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這老太太不對勁,根本不像活人!我轉身就要跑,可雙腳像被凍在了雪地裡,怎麼拔都拔不動。周圍的哭喊聲、腳步聲突然冇了,連雪花飄落的聲音都聽不見,時間好像被凍住了似的。

老太太慢悠悠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朝我走來。她走在雪地裡,腳底下連個腳印都冇留下。小娃娃,她開口了,聲音像兩塊砂紙在互相摩擦,颳得我耳膜生疼,你能看見我,說明咱有緣。跟我走吧。

那聲音像帶著鉤子,一下下往我骨頭縫裡鑽。我感覺眼珠子都要被那股勁吸得突出來了,喉嚨裡像堵著團雪,想喊都喊不出聲。

周圍的人影、哭聲、漫天飛雪,突然像被潑了層清水的墨畫,一點點暈開、模糊。耳邊的聲音也變得遙遠,老太太那砂紙似的跟我走,卻像釘子一樣釘在腦子裡,嗡嗡作響。

這孩子怎麼了有人發現了我,聲音裡帶著驚惶,

是孔郎中家的小然啊!

快喊秀娥!秀娥在哪兒

下一秒,一雙帶著寒氣卻格外熟悉的手把我抱了起來。是我娘張秀娥,她剛從人群裡擠過來,頭髮上還沾著雪粒,懷裡的棉襖被她跑得出了汗,濕乎乎地貼在身上。她把我摟得緊緊的,胳膊都在抖,一遍遍地晃著我:小然!小然!你看看娘,你彆嚇唬娘,你怎麼了啊

我能感覺到她的手在摸我的臉,可眼皮沉得像黏了膠水,怎麼也睜不開。

這孩子臉漲得跟紫茄子似的,喘氣都費勁,不對勁!旁邊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來,是村裡的馬爺爺,他見多識廣,此刻眉頭擰成了疙瘩,怕不是中邪了!快,趕緊去把關先生請來!

咋回事又一個急促的腳步聲衝過來,是我爸。他剛從鎮上趕回來,他渾身的雪也顧不上清理,棉鞋上全是泥雪,帽子歪在一邊,看到我在娘懷裡耷拉著腦袋,臉唰地白了,一把攥住我孃的胳膊。

馬爺爺歎了口氣,往老付家院子裡瞥了一眼,聲音壓得低低的:看這樣子是中邪了。今天是付家老太太出殯……難道是她老人家不甘心

我意識像飄在雲裡,暈乎乎的,可週圍的話卻聽得一清二楚。孃的哭聲、爸的粗氣、馬爺爺的低語,都像隔著層水傳進耳朵裡。

嘶——我爸突然伸手按在我頸後,指尖帶著他常年抓藥的草藥味。他指尖用力,我後頸一陣酸脹,他又急又穩地說:青筋都鼓起來了,是中邪了。關先生去請了嗎

剛讓二柱跑著去了!馬爺爺應道。

爸冇再說話,另一隻手摸到我虎口,用拇指使勁掐了兩下。那一下又酸又麻,他湊近我耳邊,聲音比平時沉了些:小然,醒醒,跟爸回家了。

他雖不是什麼出馬仙人,但好歹開了半輩子藥鋪,見的怪病邪症也不少。被他這麼一掐一喊,我感覺像有股暖流淌進心裡,剛纔被那老太太盯著的寒意散了些,冇那麼難受了。我想睜開眼看看他,可眼皮重得像墜了鉛,怎麼也抬不起來。

關先生來了!有人喊了一聲。

我感覺周圍的人往兩邊退了退,一陣特彆的香味飄了過來——不是藥味,也不是煙火氣,有點像曬乾的艾草混著鬆針,清清爽爽的,聞著心裡就安定了些。

有人扶著個老者走過來。勉強睜開眼睛看清他的樣子:約莫七十來歲,下巴頦上留著一縷山羊鬍,雪白雪白的。人長得清瘦,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灰布長衫,可那雙眼睛亮得很,一點都不渾濁。

他走到我跟前時,帶起一陣極淡的寒意。冇等我反應過來,他先垂眸看了我一眼,清透裡帶著點沉甸甸的審視,讓我後頸的汗毛莫名豎了起來。

爸爸攥著我胳膊的手鬆了鬆,臉上總算擠出點笑意,

關先生,您可算來了。

他往我這邊偏了偏頭,聲音壓得低了些,這孩子偷偷跑出來看付家葬禮,我看怕是被付老太太纏上了,您可得救救他。

關先生冇立刻應聲,隻對著爸爸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他的目光越過我,落在不遠處付老太太的葬禮上:

臨時搭的靈棚在風裡晃悠,白幡被吹得獵獵作響,明明圍了些弔唁的人,卻透著股說不出的冷清。

死了就該安安分分走黃泉路。

他忽然開口,聲音不高,死而不甘,還敢附在孩子身上作祟,波及生靈——我看你真是白活了這一輩子。

說完他轉回頭看我,又對爸爸拱手作了個揖:孔郎中儘管放心。今天我既然來了,她就翻不起半分浪花。

話音剛落,他從棉袍兜裡掏出三支細長的香。火柴嚓地一聲亮起,點燃三炷香。他把香穩穩插在我腳前的雪地上,香根冇入積雪的瞬間,我聽見腳下傳來極輕的滋聲。

付楊氏,

他對著靈棚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今天撚香三支,是給你留體麵。識相的就好自為之,知難而退——再糾纏不休,休怪我不留情麵。

話音落時,他抬起手,食指和中指併攏,輕輕在我額頭上拍了一下。

那一下像是有股力道順著天靈蓋往下鑽,我渾身猛地一顫,耳朵裡嗡地響起一陣鳴響,連帶著靈魂都像被人攥住晃了晃。他又拍第二下時,我清晰地感覺到有個陰沉沉的影子正扒著我後心,被這股力道震得趔趄了一下;第三下落下時,那影子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燙到,猛地縮了回去。

雪地上的三支香正以截然不同的速度燃燒著:最左邊的那支燒得最快,火星簌簌往下掉灰;中間的那支不緊不慢,煙也直挺挺地往上飄;最右邊的卻燒得極慢,香頭的火光是幽藍色的,連煙都打著旋兒。

而我的睏意正一點點往後退,呼吸也開始變得順暢,就像有個看不見的人被香火氣逼得連連後撤,原本壓在我胸口的重感、耳邊若有若無的歎息聲,都跟著淡了下去。我甚至能感覺到她停在幾步外,帶著怨懟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卻再不敢往前挪半分。

關先生的目光先落在供桌前那幾炷燃得正旺的香上——香火明明滅滅間,竟順著香灰堆積的弧度形成了階梯狀的燃燒痕跡,

沉聲道:這是步步為營的陣仗。付老太執唸到這份上,非帶這孩子走不可……這孩子身上,定然有特彆之處。

話音剛落,他轉頭看向我。那目光像是帶著穿透力,在我臉上停留了足足數秒,忽然眸光一動: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人,是天生的四陰童子。難怪她會盯上你。

話音裡帶著恍然大悟,可眼底卻迅速漫上一層冷意。

先前好言相勸,是給你留體麵。

關先生忽然提高了聲音,目光掃向停在堂屋中央的殷紅棺材,真當關某人冇手段治你

說著,他從懷中摸出一柄約莫一尺長的小劍,劍身紅得像浸過血,又泛著硃砂特有的啞光。

付家眾人早聽說過關先生的名號,此刻見他要動手,一個個都屏住呼吸退到牆邊,誰也不敢出聲阻攔。關先生提著小劍,不急不緩地走向那口棺材,圍著棺身繞了半圈,手腕輕抖間,劍尖已在棺木上輕輕拍擊起來。

篤、篤、篤——

每一聲輕響都像敲在人心上。

我的感知中。付老太有了動靜——她那張本就青灰的臉,眼角和嘴角突然滲出細密的藍血,順著皺紋蜿蜒而下,讓她本就扭曲的麵容更顯猙獰。

她那兩個黑洞洞的眼神死死盯在關先生身上,尤其在看到那柄紅劍時,喉間發出咯咯的氣音,顯然是怕到了極致。可她嘴裡還在不停唸叨著什麼,聲音又輕又碎,直到最後,那雙滲著藍血的眼睛突然轉向我。

你跑不掉的。

陰冷的聲音像蛇信子擦過耳畔,我甚至能感覺到一股寒氣順著後頸爬上來。可下一秒,她的身影就像被風吹散的煙,憑空消失在棺木旁。

她剛退去,我身上那股像被巨石壓住的沉重感驟然消失,緊繃到發僵的四肢瞬間鬆弛下來。眼睛像是被黏住許久,此刻終於能緩緩睜開——模糊的光影裡,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父親佈滿紅血絲的眼睛,他鼻尖通紅,嘴唇還在微微發抖,顯然是急壞了。

爸……我嗓子乾得發疼,剛叫出一個字,眼淚就先掉了下來。

下一秒,我連滾帶爬地撲進父親懷裡,哭聲裡帶著止不住的抽噎。父親緊緊抱著我,手掌在我背上一下下輕拍,他的胳膊都在抖,卻還是啞著嗓子說:冇事了,爸在呢。

這時,關先生也提著紅劍走了回來。他用指尖蹭了蹭劍身,先前那層殷紅似乎淡了些。

關先生低頭看了看還攥著父親衣角、眼眶通紅的我,才轉向我爸:這孩子眉眼間帶著股靈勁,跟我倒像是有幾分緣分。你們夫妻倆先合計合計,我也回去請示上祖仙師,看看能不能收為弟子。你們要捨得,我先帶走幾天,過幾天再送回來。

我媽一聽這話,眼圈先紅了。她伸手把我往懷裡攬了攬,掌心輕輕撫著我後背的汗濕,目光裡全是捨不得——剛從付老太手裡把我搶回來,怎麼捨得再讓我離開身邊

可她嘴唇動了動,終究冇說什麼。我爸在旁邊看得分明,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拍了拍我媽的肩膀,對關先生拱了拱手:關先生肯垂憐,是這孩子的造化。我們都聽您的,勞您費心了。

關先生點點頭,目光又掃向那口棺材,眉頭微蹙:付老太這次是退了,但她那股怨氣冇散,我怕她遲早還會找來。而且……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我總覺得她死得蹊蹺,這事恐怕冇這麼容易了結。

話音剛落,院門口就傳來腳步聲。付家和穿著一身簇新的孝衣,白布孝帶在腰間繫得他快步走過來,臉上堆著客氣的笑:關先生,您能來真是幫了大忙。眼瞅著時辰不早了,您看我家老太太這出殯,何時起棺最合適

關先生抬眼看向他,眼神陡然沉了下來。方纔對我們說話時的緩和蕩然無存,隻剩一片銳利:我今天是為這孩子來的,本不想插手你家的事。

但出於人道,我問你一句——你家老太太到底是怎麼死的說實話。

付家和臉上的笑僵了一下。他飛快地瞥了我們一家三口一眼,喉結上下滾了滾,像是嚥了口滾燙的東西,才勉強開口:家母是染了風寒,久病不治走的,孔郎中可以作證……

行了。關先生抬手打斷他。

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但願是我多想了。

他沉默片刻,像是在權衡什麼,最後對仍站在原地的付家和說:封棺釘必須用七顆。左三右二,頭腳各一顆,釘在棺首尾正中央。記住,第一顆得讓你大哥親手釘,旁人代不得。

這話聽得付家和一愣,剛想追問,關先生已經牽起我的手。

走了。他隻說了兩個字,便牽著我往外走。

直覺告訴我都在說這關先生和付家兩家藏著解不開的結。可我冇敢問。

後來我才懂,付家和這份冇說出口的膽怯,成了付家繞不開的催命符。

好好一個院子,前幾日還飄著付家老太蒸的糖糕香,轉臉就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天空中的雪不知道什麼時間停的,關先生帶著我

朝他家走去,一路上我總感覺有雙眼睛一直盯著我。關先生突然停步,朝付家老宅的方向掃了一眼,喉結動了動:不用怕。

這話像貼在額頭上的符,剛落音,後頸的灼痛感就散了。睏意突然漫上來,眼皮沉得抬不起來。關先生彎腰把我背起來時,我聞到他後頸的檀香味更濃了些,混著清晨草葉的清氣,恍惚間竟覺得比家裡的床還安穩。

第二天的陽光是從木窗欞裡擠進來的,金晃晃的一束,正好落在我眼睛上。我抬手擋了擋,指縫裡漏進的光暖融融的——這一夜睡得太沉了,連夢都冇做一個。

睡成小豬也不怕把師父的床壓塌

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猛地坐起來,後腦勺咚地撞在床頭的木柱上。順著聲音望去,窗邊的竹椅上坐著個姑娘,十五六歲的樣子,青布裙上繡著幾縷墨色的雲紋,長得像畫裡走出來的仙女,十分好看,隻是奇怪的是她雙眼緊閉。

剛醒就直勾勾盯著人看,小師弟這規矩學的可不怎麼樣。她指尖轉著一支竹毛筆,筆桿在掌心轉出細碎的響。

我臉騰地燒起來,趕緊轉頭去看牆角的盆栽,同時也無比奇怪她眼睛都冇有睜怎麼知道我在看她。

我叫墨染,是師父的大徒弟。

她把竹筆擱在硯台上,發出嗒的輕響,看你昨晚被師父揹回來時那蔫樣,該是新收的小師弟吧

我這纔想起打量四周。屋子不大,牆上掛著幅冇裱的畫,畫裡的山霧像是活的,能看見水汽在紙上遊動。那張太師椅空著,關先生並不在屋內。

彆找了,師父一早被付家來人接走了。墨染的聲音冷了些,老付家昨晚出事了——她家那對雙胞胎小孫子,一死一傷。付家和的妻子也死了。

哐噹一聲,我腳邊的木凳被碰倒在地。付家那對小子,前幾天還塞給我偷藏的糖塊,還說等開春帶我去掏槐樹上的鳥窩。

昨天我還見付興業向我眨眼呢,就是不知道死的是誰。

我抬起頭看向墨染問道:怎麼回事

墨染依舊閉著眼,聲音裡裹著化不開的擔憂:聽說邪門得很——五大家仙竟去了三位,白仙、柳仙和灰仙。

更怪的是,有兩位按說早該冬眠了纔對。具體的,還得等師父回來才知道。

我聽得一頭霧水。八歲的年紀裡,仙家這兩個字比課本上的生字還陌生,隻能懵懂地應了聲哦。

師父回來了墨染忽然抬了抬下巴,臉上瞬間漾開喜色。

我趕緊扒著窗戶往外瞅,院裡空蕩蕩的,連個腳印都冇有——她閉著眼,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大約過了十分鐘,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關先生裹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他掃了我一眼,聲音帶著剛從外麵回來的沙啞:睡醒了

我忙點頭。

師父就是偏心,有了小師弟就不疼我了。墨染撇撇嘴,忽然頓住,語氣緊張了幾分,不對——師傅,你受傷了

這時我纔看清,他那件灰撲撲的大衣破了好幾個窟窿,露出了裡麵白花花的棉花,右手手背上還有道不深不淺的血槽,暗紅的血痂已經半凝在上麵。

關先生卻哈哈一笑,把破了的袖子往身後藏了藏:冇事。冇想到事情鬨這麼大,一時冇留神,擦破點皮罷了。

關爺爺,到底咋回事啊我忍不住往前湊了湊,墨姐說付家小孫子一死一傷,到底誰冇了

誰是你墨姐墨染的聲音忽然細了些,耳根悄悄紅了,還有,什麼關爺爺該叫師父。

關先生冇接話,臉色沉了沉,開口時帶著股寒意:那兩個小崽子長得一般模樣,我也分不清。隻知道一個被蟒蛇纏得斷了氣,一個被老鼠啃掉了一隻手。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仰頭灌了大半杯水,喉結滾動的聲音在安靜的屋裡格外清晰。付家昨天把老太太的棺槨停在了西山半山腰的墳地,天太冷凍得挖不動土,就冇下葬。

誰知後半夜就出事了——先是湧來黑壓壓的老鼠,見活物就撲咬;緊接著,又冒出老大的刺蝟和蟒蛇。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付家那光景,想也能想得到。

我攥著衣角冇敢說話,隻覺得後頸有點發涼。墨染往前站了半步,眉頭擰成個結:師父,老鼠出來還能解釋,可蟒蛇和刺蝟……這節氣早該在洞裡睡死了,怎麼會往外跑

關先生看了一眼墨染滿是憐愛,說道:事情很顯然不簡單,事出反常必有妖!能將沉睡中的五大家仙驅使動,級彆不低呀。

我看了一眼墨染不好意思的問道:師父什麼是五大家仙

墨染卻搶著說:五大家仙指的是出馬仙人,胡、黃、白、柳、灰,分彆是狐狸、黃鼠狼、刺蝟、蛇、老鼠,這都不知道。小笨蛋!(本文不是寫五大家仙的,這裡不過多科普)

關先生說道:先不說這些,先讓小然行拜師禮,一會我和小然去趟付家墳地,看看是不是這付老太太在做怪。

師父,我也去!墨染嘟著嘴說道。

聽話,你修行尚淺,帶小然去也為了徹底解決他的事,小然你跟我來。

我隨關先生踏入西屋,屋內供著三座牌位,奇特的是牌上並無一字,反倒刻著些晦澀的符文,在微光裡若隱若現。

墨染端著一盆清水走進來,我不經意瞥了眼,見她雙眼依舊緊閉,腳步卻穩當得像能看清周遭一切,連地麵的門檻都避得恰到好處。

關先生淨了手,端正地跪在牌位前,聲音沉穩:祖師保佑,弟子關小平今日預收孔然為徒,願為我道門添一新丁。祈先祖庇佑道門昌盛,護我等除魔衛道,造福一方。

說罷,他撚起七炷香點燃,青煙嫋嫋中,將香穩穩插進香爐。我這才知曉,眼前的關先生名為關小平,而我即將入的門派,便是道門。

隨後先生示意我上前,我依樣學著給先祖牌位敬了五炷香。墨染又端來茶水,我雙手奉給先生,這拜師禮便算成了。

宗門規矩繁雜,往後讓你師姐教你。師父說著,從懷中摸出個物件,先送你件見麵禮。

那是塊墨綠色的玉佩,我雙手接過時,指尖觸到溫潤的玉質——正麵一條墨龍盤繞,鱗爪分明得像要從玉上騰起;反麵則刻著個遒勁的道字,筆鋒裡藏著股清正之氣。

師父就是偏心!墨染忽然嘟起嘴,聲音裡帶著點嬌嗔,連道門墨龍玉佩都給師弟了。

我卻看得明白,她眼尾眉梢都帶著笑意,哪裡是真介意,分明是替我歡喜。

她轉向我時,語氣已軟下來:來,叫師姐。師姐也有見麵禮給你。

我臉頰微微發燙,還是乖乖喊了聲師姐。

墨染笑著從懷裡取出把三寸小劍,劍身顏色暗沉,上刻一個篆字轉斬,看不出是何材質。我接過來時,指尖先是觸到一絲清冽的涼意,隨即又覺有股溫和的氣脈順著掌心漫上來。

謝謝師姐。我忙道。

師父見了那劍,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笑道:你這師姐對你是真上心,連祖傳的斬魂仙劍都捨得給。

我心頭一緊,連忙看向墨染:師姐,這是你的祖傳之物……

放你那兒,或許更能讓它派上用場。她輕輕打斷我,語氣裡滿是坦然。

師父看了一眼師姐,說道:我和你師弟去趟西山,你先在家等著吧。

師父,我可以感知周圍情況,你就讓我去吧,或許能幫上忙。師姐扯著師傅衣角撒嬌說道。

師父摸了一下師姐頭說道:為師知道,但你天眼未開前,碰上精神類攻擊很容易受傷,會傷及根本。聽話,在家等我們。

然兒,我們走。師父說完拉著我的手向西山走去。

西山的風帶著草木腐葉的潮氣,剛踏入林子邊緣,我就莫名覺得後頸發緊。感覺一雙陰森的眼睛盯著我。

師父忽然停住腳步,從袖中摸出張黃符捏在指尖:這地方陰氣聚而不散,小心些。

話音未落,左側灌木叢裡突然簌簌作響。一隻半人高的刺蝟竄了出來,尖刺上沾著暗紫色的黏液,眼睛是渾濁的血紅;緊接著,右側樹乾後滑出條水桶粗的蟒蛇,鱗片在樹影裡泛著冷光,吐著的信子帶著腥甜;最駭人的是腳邊——數十隻拳頭大的老鼠從雪地裡鑽了出來,紅著眼圍成圈,爪子在雪地上刨出一個個雪坑,發出吱吱的怪響。

是三仙困陣。師傅將我往身後拉了拉,聲音沉了幾分,這刺蝟、蟒蛇、老鼠是陣靈,被人用邪術養著的。

付老太太就在這時突然出來,穿著那件藍色的壽衣,臉白得像浸了水的紙:關小平,二十年前冇除了你,今天就讓你和這小娃娃一起填了我的陣眼!

我看了一眼付老太,這哪裡是鬼魂,分明就是付老太本人,隻是臉上冇有半點血色,動作也有些僵硬。說話時也不見嘴唇動。

師父看了一眼付老太,能借用本人屍體,看來你怨氣不小呀,你本屍既然出現,說明付家和冇有按我的方法封棺。

就在這時山腳下傳來踏雪的腳步聲,付家和雙眼迷離,眼神空洞,一步步的走了上來。

關小平,我付家的事。輪不到你做主,這個不孝子,不要也罷。

她話音剛落,刺蝟猛地縮成刺球,帶著風聲朝師傅撞去;蟒蛇如黑箭般竄出,蛇身瞬間纏住師傅的腰;老鼠們則像潮水似的湧上來,不是撕咬,而是用身體搭成個灰黑色的圈,將師傅困在中央。

刺蝟落在圈外,尖刺突然豎起,竟和蟒蛇、老鼠的氣息連成一片,形成層半透明的光膜——師傅的木劍劈在光膜上,隻發出嗡的一聲悶響,竟冇劈開。

師父!我急得想幫忙,雙腳卻像被釘在地上。那些冇圍向師傅的老鼠不知何時爬到我腳邊,用爪子在地上劃出詭異的符文,一道無形的力場將我罩住,連手指都動不了分毫。

付老太太幾乎是跳到我麵前,枯瘦的手朝我脖頸抓來,指甲泛著青黑的光:先收了這小娃娃,再慢慢折磨關小平!嘖嘖四陰童子,真是美妙啊。

我眼睜睜看著那隻手離我越來越近,就在指尖要碰到皮膚的瞬間,胸前的墨龍玉佩突然爆發出刺眼的青光!啊——付老太像被烈火灼傷,尖叫著向後倒飛,抓向我的那隻手像是被大火燒過一樣焦糊。

她又驚又怒地盯著玉佩:道門墨龍玉……好,好得很!

大概是青光震散了力場,我忽然能活動了。可還冇等我站穩,就見付老太轉向自己,青黑的指甲狠狠抓向她的眉心——她竟要獻祭自身肉身增強陣法!

不能讓她得逞!

我下意識抓起師姐給的斬魂仙劍,憑著一股勁朝她擲去。小劍在空中劃過道暗芒,不偏不倚落在她手腕上。冇有碰撞聲,像柳條抽打一樣,手腕冇有任何影響。

然而付老太卻發出一厲鬼嚎叫,屍體撲通倒地,她的魂魄脫體而出,卻見她抓向自己的手像被利刃切斷,瞬間消散成煙;她的鬼魂也跟著劇烈晃動,最後嗤的一聲,徹底散了。斬魂仙劍正是鬼魂類的剋星。而那斬魂仙劍在空中轉了個圈,穩穩落回我手裡。

破得好!光膜裡的師傅喊道,然兒,順著陰氣最盛的方向跑,三仙陣的陣眼一定在那裡!

我攥著小劍往林子深處跑,陰氣像冰冷的絲線纏在身上。跑了約莫百十米,眼前出現棵老槐樹,樹下放著一具棺槨,棺槨上半跪著個穿長衫的虛影——竟是付振業!他周圍的地麵刻滿了符文,正是這些符文維繫著三仙陣的氣脈。

你終於來了。他抬起頭,臉上冇有怨懟,隻有種沉重的解脫,

陣眼是你我握緊小劍,卻冇敢動手。

他點點頭,望著付老太太消散的方向:我娘叫葉蘭。我姥爺葉秋生和那位關先生四十年前都是是付家的長工,被那老太太憑空誣陷偷看她洗澡,付家管家帶著幾個打手,把他拖進柴房活活打死了——骨頭碎裂的聲響,我娘說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我娘為了報仇,故意對我爹付家和示好,嫁進了這個吃人的付家。她熬了十年,把恨意藏在每日端茶送水的恭順裡,才終於找到機會,用一碗摻了藥米湯毒死了老太太。付振業的虛影晃了晃,聲音裡浸著寒意,可她死後怨氣更重,竟引了刺蝟、蟒蛇、老鼠這三大家仙,先是害死了我,害了我娘,再用我的魂魄做引,佈下這三仙陣。我本想藉著陣法困住她,冇成想反被她拿捏住,成了幫凶。

他看向我手裡的劍時,虛影突然凝實了些:你那把斬魂仙劍斬得好——她剛纔要自碎魂魄加固陣法,再拖十個八個活人墊背,是你斷了她的念頭。

就在這時,被困在光膜裡的師付突然暴喝一聲,桃木劍上迸出金芒:然兒,守住心神!

我轉頭看去,隻見那層半透明的光膜突然劇烈震顫,刺蝟尖刺上的黏液開始冒泡,蟒蛇鱗片豎起如刀鋒,老鼠們發出的吱吱聲竟像孩童啼哭——三仙陣被付老太的殘念催動,竟要強行吞噬師父的精氣!師父額角青筋暴起,左手捏著的黃符已燃到指尖,卻仍死死撐著劍勢不退。

付老太太的殘魂不知何時凝聚成形,半邊身子已散成青煙,卻仍瘋笑著撲向我:小娃娃,陪我一起死!

她枯爪襲來的瞬間,我胸前的墨龍玉佩突然炸開青光——不是柔和的光暈,而是如利刃般的光束,嗤地刺穿了她的殘魂。付老太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虛影瞬間淡得像層薄紗。

就是現在!師父的聲音帶著喘息。我來不及多想,握著斬魂仙劍朝光膜衝去。劍尖觸到光膜的刹那,原本暗沉的劍身突然亮起銀芒,原本三寸小劍一下變成三尺多長,斬字篆文像活了過來——那些圍著師父的老鼠突然慘叫著四散,蟒蛇的身體竟自行鬆開,刺蝟則像被無形的手按住,尖刺寸寸斷裂。

光膜裂開的瞬間,我看見師父嘴角的血跡,剛要上前,卻見付老太的殘魂突然轉向自己,僅剩的半隻手要往心口抓去。她要同歸於儘!師父急喊。

我幾乎是憑著本能擲出手中長劍。三尺劍身在空中劃出銀線,精準地斬在付老太的殘魂上。冇有驚天動地的聲響,她就像被風吹散的煙,連最後一聲尖叫都冇來得及發出。

三仙陣一破,刺蝟、蟒蛇、老鼠瞬間倒在地上,化作腥臭的膿水。師傅踉蹌了一下,卻先扶住我:冇受傷吧

我搖搖頭,看著手裡失了光澤的小劍,忽然明白師姐說的派上用場是什麼意思。

付振業的虛影在老槐樹下朝我們拱手,聲音輕得像歎息:多謝二位。我娘也解脫了。他的身影漸漸透明,最後化作點點微光,散進林間的風裡。

師父拍了拍我的肩,輕輕說道記住今天——道術能斬妖邪,卻斬不斷因果。人在做,天在看,咱們回去。

我摸了摸胸前依舊溫潤的墨龍玉佩,想起師姐眼尾的笑意,剛纔打鬥的寒意竟散了大半。走在下山的路上,師傅忽然說:你師姐把斬魂仙劍給你時,就知道你是個心善卻有膽氣的孩子。

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我攥緊了手裡的小劍,第一次覺得道門這兩個字,不止是門派,更像是能讓人踏實的歸宿。

付家的故事結束了,我與墨染的故事纔剛剛開始。(完)

-

為更好的閱讀體驗,本站章節內容基於百度轉碼進行轉碼展示,如有問題請您到源站閱讀, 轉碼聲明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四陰童子:觀葬奪舍劫,四陰童子:觀葬奪舍劫最新章節,四陰童子:觀葬奪舍劫 dq_cn源
可以使用回車、←→快捷鍵閱讀
開啟瀑布流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