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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圖書館自習時,認定對麵男生在行不雅之事,偷拍視頻後逼迫他寫下悔過書。
得知他是保研熱門人選,我嫉妒得發狂。
學校拒絕對他的記過處分,我連夜發文控訴圖書館性騷擾。
配上偷拍視頻和悔過書,瞬間引爆網絡。
法院判決男生無罪後,我公開判決書並隱去自己資訊。
如何呢又能怎~
1
大學圖書館的冷氣開得十足,涼颼颼地裹著人,但我心裡的火卻一陣陣往上拱。
我對麵坐著一個男生,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可此刻他正擱在桌下的手,卻成了我全部注意力的焦點。
他的右手,每隔一會兒,就極快地在大腿根靠近褲襠的地方,迅速地蹭一下、揉一下。
我手裡的筆尖差點把筆記本劃穿,一股混雜著生理性厭惡和某種被冒犯的憤怒在我胸腔裡沸騰。
我不動聲色地把手機從包裡摸出來,攝像頭微微調整角度,對準了桌下那片區域。
指尖在冰冷的螢幕上懸停,心跳得有點快,但更多的是即將伸張正義的亢奮。
我屏住呼吸,眼睛盯著書,餘光卻死死鎖住目標。
來了!那隻手又動了!我拇指果斷地、狠狠地按下了拍攝鍵。
成了,一段畫麵晃動模糊、焦點隻對準了對方深色運動褲褲襠位置和那隻倉促動作的手的視頻,成了我握在手裡的第一把刀。
畫素很低,環境昏暗,動作又快,其實根本看不清具體在做什麼,但那又何妨呢我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
證據我心裡冷笑,在這個時代,情緒就是最鋒利的證據。
我把手機塞回包裡,動作帶著一種完成了重大使命的利落。
書是徹底看不進去了,滿腦子都是那個下流的動作和自己即將掀起的風暴。
我啪地合上書,故意弄出點聲響,猛地站起身,目不斜視地從陳默桌旁走過,帶起一股正義凜然的睥睨。
陳默似乎被驚動,茫然地抬起頭看了我背影一眼,眼神裡隻有被打斷思路的困惑,隨即又埋下頭去。
那副無辜的樣子,讓我隻覺得噁心。
2
學生處的辦公室瀰漫著一股舊紙張的沉悶氣味。我坐在硬邦邦的木椅上,背挺得筆直,像一株蓄勢待發的仙人掌。
對麵,負責處理學生糾紛的孫老師,一個頭髮稀疏、眉頭皺成川字的中年男人,正盯著我手機螢幕上那段意義不明的抖動畫麵。
楊妒同學,孫老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帶著明顯的困惑,你提供的這個視頻,畫麵很模糊,角度也很刁鑽。說實話,單憑這個,很難認定陳默同學存在你所說的『在公共場合進行不雅行為』。
我的心猛地一沉,但臉上立刻掛上了那種被世界辜負的悲憤,聲音拔高了一個調,帶著刻意壓抑的顫抖:孫老師!難道非要拍得一清二楚纔算證據嗎哪有女生會拿自己清白開玩笑的!你能理解我們女生遇見這種情況是什麼感受嗎害怕!噁心!
我眼眶瞬間就紅了,淚水說來就來,在眼眶裡倔強地打轉,我一個普通學生,鼓起勇氣來舉報,你們就用一句『證據不足』打發我萬一他以後變本加厲呢萬一傷害到其他女生呢這個責任誰來負是不是我們女生連在圖書館安靜看書的權利都冇有了
我一連串的質問像密集的冰雹,砸在孫老師麵前,每一句都精準地敲在性彆和安全這根敏感的神經上。
孫老師被我這連珠炮似的道德控訴轟得有點懵,眉頭鎖得更緊,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似乎想拉開一點距離。
同學冷靜點,我不是這個意思。這樣,要不安排你和陳默同學當麵談一談把事情說開,也許是個誤會呢
誤會我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像指甲刮過玻璃,讓我跟他當麵對質孫老師,您想過我的處境嗎我一個女生,以後還要不要在學校裡做人了那些流言蜚語會怎麼攻擊我到時候,誰來保護我
開玩笑!要是當麵對質,事後還怎麼美美地隱身!我腦子飛速運轉,回憶著從某本家脫口秀演員那學來的話術。
我猛地站起身,身體微微前傾,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壓迫感,我要求學校必須嚴肅處理!他必須寫悔過書!深刻反省!否則,我隻能認為學校在包庇縱容這種行為!我會尋求其他途徑維護自己的權益!我的目光死死釘在孫老師臉上,裡麵是毫不掩飾的威脅和某種吃準了對方會妥協的篤定。
辦公室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隻有牆上掛鐘秒針哢噠、哢噠的聲音,單調而冷酷。
孫老師摘下眼鏡,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他看著眼前這個情緒激動、彷彿受了天大委屈的女生,又想起那個一貫沉默寡言、成績優異的男生陳默。
半晌,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好吧。我讓陳默的輔導員在場監督,讓他寫一份情況說明,深刻認識錯誤。他特意避開了悔過書這個詞,但意思已無差彆。
我緊繃的身體瞬間鬆懈下來,嘴角難以察覺地向上彎了彎,第一步成了!重新坐下,我語氣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謝謝孫老師主持公道。我希望這份情況說明,能真正體現他的悔過態度。
我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已經開始盤算如何利用這份即將到手的鐵證。
3
幾天後,那份蓋著學院印章、簽著陳默名字的情況說明覆印件,像一片滾燙的烙鐵,落在了我的手心。
紙張粗糙,字跡不算工整,透著一股被逼無奈的僵硬。內容無非是在圖書館自習時行為不當,造成同學誤解,深感愧疚,今後定當注意言行舉止之類的套話。
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咀嚼著,彷彿在品嚐某種勝利果實。這東西,分量足夠了。
剛走出辦公室,這份隱秘的得意還冇焐熱,就被另一個訊息狠狠潑了一盆冰水,這是在學校公告欄前偶然聽到的。
……陳默啊穩了!他那個項目拿了市獎,加上成績一直優秀,保研名單鐵定有他,板上釘釘的事兒!一個男生聲音裡滿是羨慕。
嘖,人家那腦子,不服不行。聽說材料都交上去了,就等公示了。另一個附和道。
保研我的腳步釘在原地,血液嗡的一聲全衝上了頭頂。
公告欄上刺眼的光線晃得我眼花,那些關於獎學金、優秀學生的名單彷彿都在無聲地嘲笑我。
憑什麼憑什麼這種在圖書館做下流動作的臭田力,能順風順水地拿到保研資格
而我,拚死拚活,卻還要在考研的獨木橋上跟千軍萬馬擠得頭破血流就因為他是個男的就因為他會做題
一股尖銳的、淬毒的嫉妒像藤蔓一樣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勒得我幾乎喘不過氣。
那張情況說明不再是勝利的證明,而成了對方即將登頂的墊腳石,刺眼無比。
不行!絕對不行!我不能讓這種人渣踩著彆人的不適,登上更高的地方!他必須摔下來,摔得越慘越好!
我衝回宿舍,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打開電腦,點開學校官網,找到學生處的郵箱。深吸一口氣,敲打鍵盤的力道幾乎要戳穿螢幕:
尊敬的各位校領導:
本人於
X
月
X
日在圖書館自習期間,遭遇物理係陳默同學極其惡劣的性騷擾行為。經學校調解,該生已寫下悔過書承認其不當行為。然而,據可靠訊息,該生目前仍為保研人選!一個在神聖圖書館公然實施性騷擾、道德敗壞的學生,竟有資格獲得保研資格這置校規校紀於何地置廣大女同學的安全感於何地置學校聲譽於何地
強烈要求學校秉公處理,立即取消陳默同學的一切評獎評優資格、保研資格!此等害群之馬,不配享有任何榮譽與特權!若學校不能公正處理,本人將保留采取進一步措施維護自身及廣大同學合法權益的權利!望嚴肅處理為盼!
郵件發送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我靠在椅背上,胸口劇烈起伏。
螢幕的光映在我臉上,一半明亮,一半沉在陰影裡,那雙眼睛裡跳動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火焰。
我等著,等著看學校如何被我的正義之火燎烤。
4
回覆來得不算慢,卻冰冷得像塊鐵。學生處的官方郵件,措辭嚴謹,滴水不漏:
楊妒同學你好。你反映的情況及訴求,我處已收悉並高度重視。經覈查,陳默同學此前在圖書館的行為確有不妥之處,已由其輔導員進行批評教育,本人亦提交了書麵情況說明。關於你提出的取消其評獎評優、保研及入黨資格等訴求,經研究,認為其行為尚未達到相關製度規定的取消資格標準。學校處理學生事務一貫秉持公平公正、依規依紀原則。感謝你的監督與反饋。
未達到標準公平公正依規依紀我盯著螢幕,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針,紮進我的眼睛。一股被徹底蔑視、被官僚機器敷衍的怒火轟地燃遍全身。
我猛地一拳砸在桌麵上,震得水杯裡的水劇烈晃動。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好啊,好一個公平公正!你們學校鐵了心要保這個田力是吧行!既然你們不公,那就誰也彆想好過!
我啪地合上筆記本,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在狹小的宿舍裡來回踱步,眼睛赤紅、呼吸粗重。
窗外,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像無數雙冷漠窺伺的眼睛。
一個念頭,一個惡毒、瘋狂卻又帶著致命誘惑力的念頭,在我腦海裡迅速膨脹成形,吞噬了所有理智。
網絡,隻有網絡這把燎原的火,才能燒掉我想燒掉的一切!
我重新坐回電腦前,螢幕的冷光映著我因亢奮而扭曲的臉。
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卻不是寫郵件,而是打開了那個紅色圖標的軟件,我需要學習!
指尖在觸控板上滑動得飛快,螢幕上滾過一行行觸目驚心的標題:XX
大學導師性騷擾學生實錄、勇敢發聲!XX
公司高管職場
PUA、如何利用輿論保護自己、被壓下去的性侵案後來怎樣了……
我像一個即將奔赴戰場的士兵,貪婪地汲取著那些引爆流量的關鍵詞、煽動情緒的句式、控訴的模板,以及引導輿論走向的技巧。
看到那些成功案例下洶湧的評論和支援,我嘴角咧開,露出一個無聲的獰笑。
原來如此!原來掌握好小作文套路和點燃群體的情緒,威力如此巨大!我感覺自己瞬間通了任督二脈,掌握了某種生殺予奪的權柄。
嗬,我對著黑暗的宿舍冷笑出聲,聲音乾澀又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學校規則都是狗屁!流量和輿論,纔是這個時代的真理!
時間在鼠標點擊和鍵盤敲擊中飛速流逝,窗外的夜色濃稠如墨。
我毫無倦意,大腦皮層高度興奮,每一個細胞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戰役呐喊。
我精心構思著標題,反覆推敲著措辭,挑選著最能刺激眼球的標簽(圖書館性騷擾高校不作為girlshelpgirls)。
直到淩晨三點,萬籟俱寂,隻有主機風扇發出低沉的嗡鳴。
我深吸一口氣,彷彿即將按下核按鈕,指尖帶著一種近乎神聖的顫抖,點擊了釋出。
標題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螢幕:【某高校男生圖書館公然性騷擾,校方竟包庇縱容!其背後究竟有何滔天背景!】
正文更是字字泣血,句句誅心:
集美們!我真的氣到發抖!就在我們學校的圖書館!坐我對麵的下頭男不停地用手摩擦他的下體!!!(偷拍視頻附後)
我鼓起勇氣向學校舉報,結果呢學校輕描淡寫!隻讓他寫了個不痛不癢的『情況說明』(悔過書照片附後)!更可笑的是,聽說他還是這屆的保研熱門人選!學校為了保他,對我這個受害者的訴求置之不理!
我真的想問,為什麼憑什麼就因為他成績好就因為他有背景一個在圖書館都能做出如此齷齪行徑的人渣,憑什麼還能享受學校的資源和榮譽我們女生的安全感和尊嚴,在這些人眼裡到底算什麼!
我孤立無援,走投無路!隻能在這裡發聲!求求大家關注轉發!不能讓這種人渣逍遙法外!不能讓學校繼續包庇!我們需要一個公道!
點擊釋出,我猛地向後靠在椅背上,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宿舍裡冇開燈,隻有電腦螢幕幽藍的光,映著我臉上那抹混雜著瘋狂、得意和某種扭曲快感的笑容。
那笑容在黑暗中無聲地蔓延,猙獰得如同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我看著那個剛誕生的帖子,像看著自己親手點燃的第一簇烽火,等待著燎原之勢。
5
最初的幾個小時,像投入深潭的石子,隻有零星幾個氣泡冒上來。
幾個同校的
ID
表示了震驚和聲援,還有幾個抱抱集美、太可怕了的安慰評論。
我的心懸著,手指無意識地重新整理著頁麵,焦躁像螞蟻啃噬著我的神經。
不行,火還不夠旺!需要風!更大的風!
我眼中閃過一絲狡詐的冷光。迅速切出小紅書,打開一個全新的、毫無痕跡的郵箱,註冊了一個全新的小紅書賬號,頭像隨便找了張網圖,是個可愛的卡通貓,完成。
我切回那個新號,找到自己那篇帖子,在評論區最顯眼的位置,用新賬號,敲下了一行看似隨意卻足以引爆核彈的疑問:
天啊!這也太可怕了!不過集美,你說他有背景我好像聽說這個陳默家裡是不是有當官的好像是什麼副區長記不清了,就隨口一說哈(狗頭保命)。
這輕飄飄的一句記不清了、隨口一說,配合那個滑稽的狗頭表情,像一根蘸滿了汽油的火柴,精準地丟進了剛剛冒煙的乾草堆。
轟——!
評論區的風向瞬間炸裂!
臥槽!副區長怪不得學校裝死!
破案了!原來如此!上麵有人啊!
難怪!難怪敢這麼囂張!學校也慫了!
副區長公子嗬嗬,難怪保研穩如狗!
集美們頂上去!讓熱搜看看什麼叫『官二代特權』!
@XX
新聞@XX
日報@XX
網快來!大料!區領導公子圖書館猥褻女生,校方包庇!
我看著自己那條小號評論下麵瞬間疊起的高樓,看著副區長之子這個標簽像瘟疫一樣在轉發和評論中瘋狂複製、變異、升級,看著自己主貼的瀏覽量呈幾何級數爆炸式增長,點讚、評論、轉發數瘋狂跳動,我的心臟也跟著瘋狂擂動。
一股巨大的、掌控一切的快感電流般竄遍全身。我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笑聲在寂靜的宿舍裡顯得格外瘮人。
成了!這把火,終於燒起來了!而且燒得如此猛烈,如此絢爛!
我切回自己的主賬號楊小妒要堅強(許願保研版),看著後台不斷飆升的數據,看著私信裡潮水般湧來的支援和聲討,看著那些同仇敵愾、恨不得將陳默生吞活剝的留言,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神祇般的權力感充斥著我的胸腔。
我像個高明的導演,在幕後輕輕撥動了一根弦,台下便是山呼海嘯、群情激憤。
我隨意地回覆著那些安慰我的私信,語氣柔弱又帶著堅強:謝謝集美!我真的好害怕!但為了不讓更多人受害,我必須站出來!手指敲擊鍵盤的動作卻輕快得像在跳舞。
輿論的發酵速度遠超我的想象,不到二十四小時,我那條帖子像一顆投入資訊深海的核彈,衝擊波橫掃各大社交平台。
某博上,相關話題後麵迅速掛上了刺眼的爆字標簽;某乎上,關於高校性騷擾、官二代特權的討論帖層出不窮;甚至連一些地方資訊號和自媒體也紛紛下場,標題一個比一個驚悚:《驚爆!某高校圖書館竟成猥褻現場,副區長之子背景成謎》、《女大學生泣血控訴:我的安全誰來保障校方沉默背後或有黑幕!》
我的手機徹底成了熱線,震動聲幾乎冇停過。
無數陌生的媒體、自媒體私信、留言,請求采訪,請求授權轉發。
我像一個突然被推上舞台中央的明星,享受著聚光燈的炙烤和萬眾的擁戴。
我挑選著回覆,姿態擺得極低,語氣帶著受害者的驚惶和脆弱,卻又巧妙地暗示著背景論的可能性,將輿論的矛頭死死釘在副區長和學校包庇這兩個爆點上。
巨大的壓力,終於讓一直沉默的學校坐不住了。
就在帖子發酵的第三天下午,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我盯著那個號碼看了幾秒,嘴角慢慢勾起,劃開接聽。
餵我同學嗎我是學生處的孫老師。電話那頭的聲音疲憊沙啞,透著一股強撐的無力感,關於陳默同學的事情,學校經過再次慎重研究,結合目前的情況,決定給予陳默同學記過處分。處分決定會儘快在係統內公示。
記過我握著手機,無聲地咧開了嘴,笑容越來越大,幾乎要扯到耳根。
雖然冇達到我最初取消一切資格的目標,但記過處分!這足以在他檔案裡留下一個洗刷不掉的汙點!
保研評優入黨通通化為泡影!更重要的是,這是學校在洶湧的輿論麵前,低頭了!屈服了!承認我是對的!
哦是嗎我的聲音刻意放得很輕,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和不易察覺的釋然,謝謝學校……終於還了我一點點公道。我嘴上說著一點點,心裡卻在放聲狂笑。
掛掉電話的瞬間,我再也抑製不住。我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在宿舍中央轉了個圈,像個瘋子一樣無聲地手舞足蹈。
贏了!我贏了!我單槍匹馬,憑著一篇帖子,就把那個高高在上的保研田力踩進了泥裡!把那個道貌岸然的學校逼得低頭!
我看著手機螢幕上還在不斷重新整理的、對我歌功頌德的評論和支援,看著那些媒體大
V
開始順著風向對陳默進行口誅筆伐,看著人渣、敗類、官二代特權的標簽鋪天蓋地。
一種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的錯覺,讓我飄飄然如在雲端。我感覺自己就是這虛擬世界的神!
手指輕點,翻雲覆雨;唇舌微動,眾口鑠金!
那些被我的帖子點燃、被我的小號引導、被我精心展示的證據和柔弱所矇蔽的網民,在我眼中,不過是一群可以被隨意煽動、隨意操控的愚昧烏合之眾。
而我,就是那個站在高處,冷眼俯瞰著這場由我導演的盛大鬨劇的神!
我對著螢幕裡那些洶湧的、支援我的文字,露出了一個極其燦爛、卻又冰冷刺骨的笑容。
這場戰鬥,我贏得漂亮!
6
我沉浸在神格帶來的眩暈快感中冇幾天,一個意想不到的變數,像一盆帶著冰碴的臟水,猛地潑進了我精心烹煮、已然沸騰的輿論油鍋裡。
首先是那個視頻,一個註冊不久、粉絲寥寥的賬號,突然釋出了一段手機錄屏。
畫麵清晰度不高,但能辨認出是某家報社的辦公室背景。一個麵容憔悴、頭髮淩亂、雙眼紅腫得像桃子的中年女人,正對著鏡頭哭訴。她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和絕望的哽咽:
……俺叫王桂芬,是陳默他媽。求求你們放過俺家孩子吧!女人對著鏡頭深深鞠躬,肩膀劇烈地顫抖,俺娃陳默他真不是那樣的人啊!他打小就老實,就知道悶頭讀書,他大腿根那兒,從小就落下個濕疹的毛病!天兒一熱,一出汗就癢得鑽心!那天在圖書館,他就是看書看入迷了,癢得實在受不了,才隔著褲子撓了幾下啊!就那麼幾下!咋……咋就成流氓了咋就成性騷擾了
她哭得幾乎喘不上氣,旁邊似乎有人遞上紙巾。
你們看看……看看這個!女人哆嗦著手,從旁邊拿起幾份檔案,努力湊近鏡頭,這是俺娃在省人民醫院,從初中到現在的病曆!都寫著呢!慢性濕疹!還有這是上個月,就是出事之後,他受不了被人指著鼻子罵,在網上被人罵得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安生!他憋著啥也不跟俺說,就自己硬扛,結果……結果扛不住了啊!
女人抖開一份診斷書,日期赫然是最近,抑鬱症!重度!醫生說他有自殺傾向啊!俺就這一個娃,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俺可咋活啊!
女人嚎啕大哭,癱軟下去的畫麵被掐斷了。
視頻戛然而止,釋出者的配文很簡單:一個母親的泣血求助,真相到底是什麼南方都市報為您全程報道。。
這段粗糙、充滿悲愴力量的視頻,像一顆投入池塘的石子,雖然微小,卻在我那片看似牢不可破的輿論湖麵上,激起了一圈不大不小的漣漪。
質疑的聲音開始零星出現:濕疹看著哭得不像假的,病曆也有。、抑鬱症了網暴確實可怕……、會不會真有誤會
緊接著,次日上午,南方都市報的官方微博、微信公眾號同步推送了一篇深度調查報道,標題冷靜而有力:《圖書館性騷擾風波背後:濕疹、網暴與反轉的羅生門》
報道以極其詳實、近乎冷酷的筆觸,呈現了事件的全貌:
清晰展示了陳默自初中起的皮膚病就診記錄(XX
省人民醫院、XX
市皮膚專科醫院),明確診斷為慢性頑固性濕疹,尤其在大腿根部及腹股溝區域易反覆發作,醫囑明確有避免搔抓以防感染字樣。
記者甚至采訪了其中一位主治醫生,李主任證實了濕疹的頑固性和劇烈瘙癢感,並解釋患者在專注狀態下無意識搔抓患處緩解症狀,在臨床觀察中並不罕見。
詳細還原了事發當天圖書館的監控視角,雖因角度問題無法看清陳默桌下動作,但清晰記錄了他全程低頭專注看書,僅在幾個特定時間點身體有短暫小幅扭動和手臂快速下探的動作,持續時間極短,與我描述的持續不斷存在時間差。監控也顯示,隻有在我離開時,陳默才抬頭看了一眼,表情是純粹的被打擾的茫然。
深度采訪了陳默的輔導員和多位同班、同項目組同學。輔導員證實陳默性格內向甚至有些孤僻,社交極少,所有精力幾乎都投入學習和科研項目,多次獲得國家級獎學金和競賽獎項,保研資格實至名歸。同學評價一致:書呆子,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絕無任何騷擾異性的前科或傳聞。
直指核心證據的脆弱性:我提供的視頻畫麵模糊、晃動嚴重、焦點偏離,所謂摩擦下體的動作在專業影像分析人員看來,與快速搔抓大腿根內側的動作形態高度相似,無法得出唯一性結論。而那份被我稱為鐵證的悔過書,在輔導員監督下書寫,內容措辭為行為不當造成誤解,並未承認任何性騷擾或猥褻行為。記者獲取了輔導員的情況說明,證實當時是在我激烈情緒施壓下,為儘快平息事態,讓陳默寫下的息事寧人的說明。
用大量篇幅呈現了網絡暴力對陳默及其家庭的摧毀性打擊:陳默手機號、家庭住址、父母工作單位被人肉曝光,每天收到無數辱罵簡訊和電話;其父(一名普通中學教師)被造謠為副區長,工作受到嚴重乾擾,精神幾近崩潰;母親王桂芬視頻哭訴內容得到證實;陳默本人確診重度抑鬱伴自殺傾向,目前休學在家,拒絕與外界接觸,由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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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看護。記者采訪了其心理醫生,證實其病情嚴重,直接誘因就是大規模網絡羞辱和現實社交死亡。
最關鍵的一擊:報道末尾,記者放出了一段錄音片段。是事發後,記者試圖聯絡我覈實情況時,我在電話裡激動的聲音片段:……我不管他什麼濕疹!他在圖書館做那種動作就是噁心!就是騷擾!你們媒體不去追問學校為什麼包庇,不去追問那個副區長爹,反而來質問我這個受害者你們安的什麼心是不是也被收買了!
這段錄音雖然不長,但我話語中強烈的預設立場(咬死騷擾)、對副區長背景的暗示、以及對媒體動機的惡意揣測,與我之前在網上塑造的純受害者形象產生了微妙裂痕。
這篇報道如同一顆精確製導的炸彈,在我精心構築的輿論高牆上炸開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報道下方,評論區徹底翻盤:
看完報道心情複雜,那個媽媽哭得太慘了……
濕疹癢起來真要命啊!隔著褲子抓幾下,被說成那樣也太冤了吧
視頻那麼糊,悔過書也冇承認騷擾,就憑女方一麵之詞加帶節奏,直接網暴到人想自殺細思極恐!
副區長是假的!成績是真的!抑鬱症也是真的!這反轉……
那個女生在錄音裡說話好衝啊,一口咬死對方騷擾,還暗示記者被收買,感覺不像純受害者了……
網絡暴力太可怕了,直接毀了一個家庭!
@楊小妒要堅強
出來走兩步解釋一下
我是在宿舍床上刷到這篇報道的,當時剛醒來,睡眼惺忪地點開推送鏈接。
起初是不屑,看到濕疹病曆部分時是嗤笑(造假!),看到抑鬱症診斷時是厭惡(裝可憐!),看到監控分析時是憤怒(洗地!),看到錄音片段時,我全身的血液嗡的一聲衝上了頭頂!
下頭田力!下頭媒體!!我失控地尖叫起來,把手機狠狠砸在牆上!螢幕瞬間碎裂,蛛網般的裂痕蔓延開,像我此刻瀕臨崩潰的神經。
濕疹撓癢放屁!明明就是下流!就是噁心!你們這些垃圾媒體!是冇彆的事可以報道了嗎!盯著這種下頭男不放!他就該爛在泥裡!成為社會的垃圾!憑什麼要翻身!
我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在宿舍裡瘋狂地踢打桌椅,歇斯底裡地咒罵著。碎裂的手機螢幕還亮著,停留在報道的評論區,那些質疑和反轉的言論,像無數根針紮著我的眼睛。
我猛地撲過去,撿起那部螢幕碎裂、邊緣鋒利的手機,手指被劃破也渾然不覺。我死死盯著南方都市報那幾個字,眼神怨毒得能滴出血來。
想毀我冇那麼容易!
我找到一個備用手機,插上卡,開機。報複的毒火在我胸腔裡熊熊燃燒。
我翻出通訊錄,找到一個前幾天試圖聯絡我采訪、被我拉黑的記者號碼。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我撥了過去。臉上瞬間切換成另一幅麵具——驚惶、無助、帶著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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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接通了,我搶先開口,聲音帶著刻意壓製的顫抖和濃濃的委屈:喂,是張記者嗎我是楊妒。之前您聯絡過我,對不起,我當時太害怕了。我一邊說,一邊迅速點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
楊同學你好,電話那頭,南方都市報的記者張明聲音聽起來很沉穩,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關於陳默同學母親王女士的陳述,以及我們報道中提到的一些情況,特彆是陳默的濕疹病史和那份悔過書簽署的背景,希望能跟你再覈實一下細節。畢竟,公眾需要瞭解更全麵的資訊。
來了!我心裡警鈴大作,但語氣卻愈發柔弱:張記者,我真的不想再回憶那天的事了。太可怕了!那種感覺,我一想起來就渾身發抖。我故意停頓,發出細微的抽泣聲,那份悔過書,難道不是他親筆寫的嗎難道不是他承認自己做了不好的事嗎學校都給他處分了,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我把處分兩個字咬得很重。
張明的聲音依舊平穩,問題卻精準而致命:處分是基於當時的輿情壓力還是確鑿的證據鏈楊同學,我們注意到你提供的視頻證據非常模糊,而陳默的濕疹病史有多年就醫記錄佐證。在那種情況下,你認為他簽署那份措辭模糊的『情況說明』,是否存在被壓力脅迫、急於擺脫困境的可能畢竟,一個從未有過類似行為、一心撲在學業上的學生,突然被扣上『圖書館性騷擾』的帽子,麵臨社會性死亡,那種壓力是毀滅性的。
我的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對方果然在質疑證據!在為那個田力開脫!我立刻拔高音調,帶著被冒犯的憤怒和哭腔:張記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我在誣陷他嗎!我一個女生!為什麼要拿自己的名聲去誣陷一個陌生人!視頻模糊那動作還不夠明顯嗎!悔過書是他自願寫的!白紙黑字!學校都認定了!你們媒體不去譴責騷擾者,不去追問學校之前的不作為,反而來質疑我這個受害者!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女生活該被欺負!是不是收了什麼人的好處!你們這樣和那些包庇他的人有什麼區彆!
我的語速極快,情緒激動,每一個質問都像一記重錘砸向對方,充滿了道德綁架的意味。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張明的聲音依然冷靜,但透著一絲無奈:楊同學,請冷靜。媒體追求的是事實真相,而非預設立場。我們采訪了多方,包括醫院、學校、陳默的同學和家人,呈現的是目前能掌握的所有資訊。我們理解你的情緒,但情緒不能代替事實。我們隻是想……
事實就是他在騷擾我!事實就是學校給了他處分!事實就是你們現在在幫一個騷擾犯說話!在二次傷害我這個受害者!我尖叫著打斷他,聲音尖利得刺耳,我冇什麼好說的了!你們愛怎麼寫就怎麼寫吧!反正你們這些媒體,從來都是站在有權有勢的人那邊!
我說完,不給對方任何反駁的機會,狠狠地掛斷了電話。胸膛劇烈起伏,臉上卻露出一個陰狠而得意的笑容。
我立刻停止錄音,手指在備用手機上飛快操作,打開一個音頻剪輯軟件。我熟練地導入剛纔的通話錄音,開始進行剪輯。
張明那些冷靜、追問事實真相的問題,被大刀闊斧地剪掉。我隻保留了對方自報家門的開頭,然後直接跳到我自己精心設計的部分,張明所有試圖解釋、追問事實、表達中立立場的話語,消失得無影無蹤。
剪輯後的音頻,隻剩下我楚楚可憐的哭訴、憤怒的控訴,以及南方都市報記者張明那幾句被剪得支離破碎、聽起來冰冷生硬甚至隱含威脅意味的簡短問話。
整個音頻呈現出一種強烈的對比:一個被反覆傷害、走投無路的柔弱女生,麵對一家強勢、冷漠、甚至帶有偏見的媒體進行的無力抗爭。
我檢查了一遍剪輯效果,非常滿意。我給這段音頻起了一個極具煽動性的標題:《無恥!南方係記者二次傷害受害者實錄!聽聽他們是如何為騷擾犯洗地的!》
我登錄自己那個已經擁有幾十萬粉絲的楊小妒要堅強賬號,無視了後台洶湧的質疑和掉粉提醒,將這段精心剪輯過的錄音釋出了出去。
配文更是充滿了悲情和憤怒:
集美們!我真的撐不住了!南方都市報的記者直接打電話來審問我!他們根本不在乎真相!他們隻在乎怎麼幫那個騷擾犯洗白!怎麼往我這個受害者身上潑臟水!聽聽這段錄音吧!聽聽他們的咄咄逼人!聽聽他們的冷漠無情!這個世界對女生真的太不友好了!但我不會屈服!絕不!
釋出瞬間,評論區再次被點燃。那些原本就堅定支援我的粉絲徹底憤怒了:
臥槽!這記者是人嗎!畜生!
聽聽這高高在上的語氣!審犯人呢!
果然被收買了!為權貴洗地!噁心!
抱抱集美!太心疼了!我們永遠支援你!
抵製南方都市報!無良媒體!
我看著再次被自己力挽狂瀾的評論區,看著那些為我衝鋒陷陣、痛罵媒體的留言,長長舒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疲憊和病態滿足的笑容。
輿論的天平,似乎又被我強行掰回了一點點。
雖然那篇深度報道像一根毒刺紮在心裡,但隻要還有這些愚昧而忠誠的聲音支援我,我就還冇輸!
8
然而,那篇《濕疹、網暴與反轉的羅生門》像一枚投入深水的炸彈,其引發的震盪遠非我一段惡意剪輯的錄音所能平息。
報道帶來的祛魅效果是驚人的,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冷靜下來,審視那些被情緒掩蓋的細節:模糊到無法定性的視頻、措辭謹慎的悔過書、板上釘釘的濕疹病史、被證偽的副區長之子謠言、以及陳默被網暴到幾欲輕生的慘狀。輿論的風向,像退潮的海水,開始緩慢卻無可阻擋地遠離我精心構築的沙灘城堡。
南方都市報那篇報道被各大平台大量轉載,理性分析的聲音開始占據上風。某乎上出現了高讚回答,條分縷析地拆解整個事件中的證據鏈缺失和邏輯硬傷。某博上反轉、網暴、讓子彈飛一會兒成了新的關聯熱詞。
我那個惡意剪輯的錄音,最初確實煽動了一波情緒,但很快就有懂行的網友指出明顯的剪輯痕跡和斷章取義,甚至有人放出了更完整的通話內容分析,質疑其真實性。
我的評論區,不再是清一色的支援,質疑、嘲諷、甚至憤怒的指責開始刷屏:
錄音剪得也太狠了吧記者的提問呢被你吃了
求求了,放完整錄音出來對質啊!
看完南都的報道,再看你這操作,細思極恐!
利用網友同情心,引導網暴,現在翻車了吧
那個男生差點被你害死!抑鬱症自殺傾向!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楊小妒要堅強
出來道歉!向陳默道歉!
更讓我心慌的是,一些之前支援我、轉發我帖子的媒體和大
V,開始悄悄地刪除相關內容,或者轉而釋出一些呼籲理性、等待司法結論的聲明。我感覺腳下那塊由謊言和情緒堆砌的高台,正在加速崩塌。學校方麵也徹底沉默了,冇有任何新的迴應,彷彿在冷眼旁觀,等待最終的裁決。
不行!絕不能認輸!認輸就全完了!我會被釘在恥辱柱上,被反噬的輿論撕碎!我必須證明自己是對的!必須把受害者的旗幟死死攥在手裡!
一個更瘋狂、更孤注一擲的念頭在我腦海裡成型——法律!對,用法律的武器!隻要法院判了,我就是板上釘釘的受害者!所有質疑都會煙消雲散!
我要告他!我對著空氣低吼,眼中閃爍著近乎偏執的光芒,告他性騷擾!告他名譽侵權!我要讓法律還我一個清白!
我立刻行動起來,用最快的速度聯絡了律師。我向法院提交了起訴狀,控告陳默在圖書館實施性騷擾行為,對其身心造成嚴重傷害,並附帶要求钜額精神損害賠償。
在起訴材料裡,我再次祭出了那兩件法寶:模糊的視頻,和那份被陳默簽了字的悔過書。我坐在律師對麵,描繪著那天的恐怖經曆,語氣斬釘截鐵,眼神卻有些飄忽。律師皺著眉,反覆追問細節,尤其是關於悔過書簽署的具體情境。我的回答變得有些含糊其辭,隻強調他承認了、學校處分了。
立案的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當法院的立案通知書拿到手時,我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長長地鬆了口氣。我把那份蓋著法院鮮紅印章的通知書拍照,裁剪掉所有可能暴露我資訊的細節,隻留下醒目的法院名稱、案號和性騷擾責任糾紛幾個大字,高調地發在了某書上:
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終於邁出了這一步!立案成功!法律會給我一個公正的交代!感謝所有一直相信我的集美!我們終將勝利!法律武器
維權到底
拒絕性騷擾
這條動態下,支援與反對的聲音激烈交鋒,吵成一鍋粥。我無心細看,我關閉了評論區通知,隻沉浸在一種悲壯的自我感動裡。
走出法院大門,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我抬頭望著莊嚴的國徽,恍惚間竟覺得自己像極了那個在五丈原上,麵對司馬懿大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諸葛孔明。
隻不過,我這位絕世女諸葛,心中裝的不是匡扶漢室,而是如何用最後的智慧,在這必敗的輿論戰場上,守住自己搖搖欲墜的神壇。天時(輿論反轉)、地利(證據不足)、人和(人心背離),似乎都在與我作對。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可惡!為什麼都要跟我作對!
9
法庭的肅穆讓我感到一種無形的窒息。我坐在原告席上,律師在我身邊低聲說著什麼,但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我的目光死死盯著被告席。陳默冇有來,來的是他的代理律師和一個麵容枯槁、眼神卻異常執拗的中年女人——他的母親王桂芬。王桂芬的目光偶爾掃過我,那裡麵冇有憤怒,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悲涼和審視,看得我心底發毛。
庭審的核心,毫無意外地聚焦在那兩個所謂的鐵證上。
陳默的律師顯然有備而來,出示的證據鏈條清晰得如同冰冷的手術器械:
濕疹病史實錘:從童年到事發後的完整病曆原件,厚厚一摞,來自三家不同等級醫院的診斷,全部指向慢性頑固性濕疹。尤其一份事發後三天在皮膚病專科醫院做的檢查報告,清晰顯示腹股溝區域有典型的濕疹皮損照片,觸目驚心。律師當庭申請了該院主治醫師出庭作證。醫生專業而冷靜地描述了該病的症狀特征——劇烈瘙癢,尤其是在悶熱、久坐、出汗後,以及患者常有的無意識搔抓行為。這種抓撓動作往往是快速、短暫、目的明確的緩解不適,與其他行為的形態和持續時間有顯著區彆。醫生的話像冰冷的針,紮破了我視頻裡那點模糊動作的所有想象空間。
悔過書的真相:輔導員被傳喚出庭。這個年輕老師顯得很緊張,但在法官的詢問下,還是一五一十地還原了當時場景:楊妒同學情緒非常激動,一口咬定陳默騷擾她,要求必須嚴懲。她當時說了很多比較激烈的話,比如要鬨大,要讓陳默身敗名裂……孫老師和我都覺得,事情還冇完全搞清楚,但為了安撫楊妒同學,也為了儘快平息事態,就建議陳默寫一份情況說明,主要是表達『行為不當引起同學不適和誤解,今後注意』的意思。我們當時在場看著寫的,措辭也是我們商量過的,確實冇有讓他承認性騷擾。輔導員的話,徹底將那份悔過書打回了息事寧人妥協書的原形。
圖書館監控的佐證:法庭播放了圖書館事發區域的完整監控錄像。錄像清晰顯示,陳默全程低頭專注看書,僅在兩三個時間點,因身體扭動而快速伸手到大腿根位置抓撓一下,隨即恢複看書姿態。動作幅度小,頻率低,與我描述的持續不斷摩擦大相徑庭。錄像也清晰拍下了我偷拍時小心翼翼調整手機角度的動作,以及我離開時陳默那茫然抬頭的無辜表情。
網暴後果的證據:陳默的重度抑鬱症診斷書原件、心理醫生的書麵證言、以及大量不堪入目的網絡辱罵截圖、人肉搜尋資訊截圖,被一一呈堂。王桂芬坐在旁聽席上,無聲地抹著眼淚。這份沉甸甸的痛苦,讓整個法庭的氣氛都壓抑到了極點。
輪到我這邊。我的律師試圖強調我作為女性的主觀感受和恐懼,強調視頻動作的不當性,強調陳默簽署悔過書就是自認理虧。但當法官冷靜地追問:原告我,你能否提供除你個人主觀感受和這份情況說明之外,任何直接證明被告陳默存在性騷擾主觀故意或客觀行為的證據
我張了張嘴,臉色煞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環顧四周,旁聽席上那些陌生的目光,此刻都像帶著刺。我精心準備的受害者敘事,在對方鐵一般的事實鏈條麵前,脆弱得像一張浸了水的薄紙。
庭審的後半段,我幾乎是麻木地度過的。法官的聲音、律師的辯論、對方出示的證據,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我隻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精心構築的世界,正在法庭冰冷的地板上,一寸寸碎裂、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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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決來得比預想中更快。幾天後,我收到了法院的電子送達文書。
判決結果:駁回原告我的全部訴訟請求。
判決書的核心論述如同法官手中的法槌,敲碎了我最後一絲幻想:
本院認為,原告楊妒主張被告陳默在圖書館自習期間對其存在性騷擾行為,應承擔相應侵權責任。原告為此提交的主要證據為自行拍攝的模糊視頻片段及被告簽署的《情況說明》。
經當庭質證及本院覈查:
原告提供的視頻畫麵模糊、晃動劇烈、拍攝角度侷限,僅能反映被告手臂有快速下探動作,無法清晰辨識具體動作內容及指向部位,更無法據此唯一性推定被告存在主觀性騷擾故意及客觀騷擾行為。該證據證明力薄弱。
被告提交的長期、完整、多家醫院的濕疹病史診斷證明及當庭醫學專家證言相互印證,證實被告案發時確患有頑固性濕疹,患處位於大腿根部及腹股溝區域,症狀表現為劇烈瘙癢,患者存在因瘙癢而進行快速、短暫搔抓行為的醫學合理性。此合理解釋顯著削弱了原告視頻證據的指向性。
被告簽署的《情況說明》,經法庭查明,係在原告激烈情緒施壓及校方調解人員在場情況下簽署,其內容措辭為『行為不當引起誤解』、『表示歉意』、『注意言行』,並未明確承認存在『性騷擾』或『猥褻』行為。結合簽署背景及具體措辭,該說明不足以作為認定被告實施性騷擾的直接證據。
圖書館完整監控錄像顯示,被告案發時行為狀態專注,僅有個彆短暫抓撓動作,與原告描述的『持續不當行為』不符。
原告未能提供其他目擊證人或其他有效證據補強其主張。
綜上,原告我提供的現有證據,未能形成完整、有效的證據鏈,不足以證明被告陳默存在性騷擾的侵權行為。其訴訟請求,缺乏事實及法律依據,本院依法不予支援。
駁回全部訴訟請求
這幾個冰冷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我的眼睛。我渾身發冷,如墜冰窟。輸了徹底輸了!連法律都不站在我這邊!一股巨大的、混合著屈辱、憤怒和恐慌的洪流瞬間沖垮了我。我死死盯著判決書最後那段關於網絡輿情的提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憑什麼!憑什麼輸的是我!我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嘶吼,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濺。
判決書冰冷的邏輯像一張鐵網,將我牢牢困住,讓我喘不過氣。我引以為傲的智慧,我操控輿論的手段,在法律和事實麵前,顯得如此卑劣和可笑。五丈原的悲風,似乎真的吹到了我的脖頸,帶來死亡的寒意。但我骨子裡的惡毒和不服輸,讓我在絕望中又生出一股歇斯底裡的狠勁。
法律判我輸好!但輿論的戰場上,我還冇輸透!我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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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登錄了那個讓我又愛又恨的小紅書賬號楊小妒要堅強。後台早已被海量的嘲諷、質問和謾罵淹冇,私信裡充斥著誣告犯、毒婦、道歉的字眼。我麵無表情地掃過,像在看一堆無關緊要的垃圾。我點開發帖介麵,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狠戾。
我將判決書中所有涉及我個人資訊的部分,用厚重的、粗黑的馬賽克徹底糊死,密不透風。而被告陳默的資訊,被我刻意地、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在法院莊嚴的紅頭檔案格式映襯下,顯得異常刺眼和醒目。
編輯好圖片,我開始撰寫文案。這一次,我的語氣不再是悲情控訴,而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帶著濃濃陰陽怪氣的姿態:
哦豁~結果出來了呢(微笑)。雖然法律層麵冇贏(聳肩),但無所謂呀!本小姐已經拿到心儀的
offer,即將開啟美妙的留學生涯啦(飛機)!至於某位高材生,這份法院判決書,還有您的大名,就留給大家好好瞻仰吧(蠟燭)~汙點這種東西,可是永遠洗不掉的哦(嘻嘻)~究竟誰纔是勝利者呢如何呢又能怎~
留學
新生活
我高調宣佈自己保研成功,營造一種我早已脫離泥潭,而你深陷汙名的優越感。
帖子發出去了,瞬間評論區徹底爆炸!這一次,幾乎是一邊倒的滔天怒火:
我長這麼大,冇見過這麼囂張的人!
臥槽!把對方資訊全曝光,自己打碼人乾事
還擱這潑臟水呢還威脅人家一輩子有汙點你纔是最大的汙點!
輸了官司還繼續作妖!這已經不是壞,是惡毒了!
保研哪個學校敢收你這種毒瘤!
@網信辦
@網警
舉報!嚴懲!
陳默太慘了,被網暴到抑鬱,官司贏了還要被公開處刑!
洶湧的罵聲如同海嘯,瞬間吞冇了我的主頁。但我毫不在意,甚至帶著一種扭曲的快感欣賞著這一切。
憤怒吧!指責吧!你們這群無能狂怒的螻蟻!我冷笑著,關掉了手機,像關掉了一個嘈雜的垃圾場。罵吧,儘情地罵!反正,你們的手,再也碰不到我了!
我哼著不成調的歌,開始整理行李。巨大的行李箱攤開在地上,我將那些價格不菲的洋牌衣服一件件仔細疊好,放進去。每一件都代表著一種嶄新的、高級的、與這片汙濁土地徹底割裂的身份。一個鑲滿水鑽的華麗髮卡被我小心地彆在頭髮上,對著穿衣鏡照了又照。鏡中的女孩,長相普通卻妝容精緻,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得意和即將逃離的狂喜。
至於那些網友的詛咒、陳默的絕望、王桂芬的眼淚……Who
cares~
再見了,下頭郭楠們!再見了,這片垃圾堆!我對著鏡中的自己,誇張地做了個飛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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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大廳燈火通明,巨大的穹頂下瀰漫著一種混雜著離彆與啟程的獨特氣味。我推著堆滿奢侈品牌購物袋的行李車,昂首挺胸地走在光潔如鏡的地麵上。腳下那雙限量版運動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又帶著炫耀意味的噠噠聲,彷彿敲打著勝利的鼓點。我特意選了一身最紮眼的行頭——熒光粉的露腰短
T,破洞誇張得幾乎要從大腿根裂開的牛仔褲,外麵鬆鬆垮垮地披著一件印著巨大骷髏頭的潮牌外套。碩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卻遮不住我嘴角那抹幾乎要咧到耳根的、得意忘形的笑容。
我像一隻開屏的孔雀,享受著周圍投來的各種目光。看吧!都好好看看!我我,馬上就要跨越階層,成為人上人了!那些網上的蛆蟲,那些被我踩在腳下的失敗者,隻能永遠留在那片垃圾堆裡腐爛!
我趾高氣揚地走向國際出發的安檢口,腳步輕快得像是要飄起來。腦子裡已經開始幻想大洋彼岸的紙醉金迷,讓國內那些曾經質疑我、辱罵我的人,隻能隔著螢幕流下嫉妒的淚水。巨大的電子屏上滾動著航班資訊,我尋找著自己的那班航班,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彷彿已經聞到了自由香甜的空氣。
嗬,一群賤民……我低聲嘟囔了一句,充滿了不屑和快意。
就在這時——毫無征兆地!一股極其尖銳、彷彿要將胸腔撕裂的劇痛,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臟!那痛感來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像一把燒紅的鐵鉗狠狠攥緊、擰轉!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扭曲,得意洋洋的表情被一種極致的驚恐和痛苦所取代。我猛地捂住心口,身體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不受控製地向前踉蹌。
呃……嗬我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想呼救,卻發不出任何清晰的聲音。眼前的一切——明亮的燈光、巨大的電子屏、行色匆匆的旅客、我那些華麗的行李——都在瞬間劇烈地晃動、模糊、褪色!視野的邊緣迅速被濃稠的黑暗吞噬,像墨汁滴入清水,飛快地蔓延向中央。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深淵前的最後一瞬,我模糊的視野裡,似乎捕捉到了一個極其詭異的景象。
就在我前方幾步遠,那冰冷光滑、映著天花板上慘白燈光的大理石柱旁,似乎倚著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通體漆黑,身形輪廓飄忽不定,彷彿由最純粹的陰影凝聚而成,與周圍明亮的環境格格不入。更讓我頭皮炸裂的是,那道身影的手裡,正慢悠悠地拿著一個紅得刺眼的蘋果,放到嘴邊,哢嚓一聲,清脆地咬了一口。咀嚼的動作顯得那麼悠閒,那麼漫不經心。
然後,那道身影似乎抬起了頭朝著我癱倒的方向,投來了目光儘管已經看不清祂的五官,但我卻無比清晰地感覺到,那目光穿透了我瀕死的軀殼,帶著一種看戲般的、饒有興味的、冰冷的嘲諷
那冰冷的意念,像最後一塊巨石,轟然砸碎了楊妒意識裡殘存的所有得意、僥倖和瘋狂的幻想。
是死神嗎我的腦袋裡莫名的轉過了這個念頭。也對,或許有些罪惡隻有私刑正義才能審判吧。
無邊的黑暗和冰冷徹底吞噬了我。冇有天使,也冇有黃泉。隻有一片虛無的、永恒的、痛苦的死寂。是的我死了,冇有天堂,冇有輪迴,隻是痛苦的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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