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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驚魂
夜市像個巨大的、悶熱的蒸籠。汗臭、劣質煙味、烤串的油膩氣,混作一團,沉甸甸壓在胸口。霓虹在渾濁空氣裡閃爍,光線被灰塵折射,迷離而虛幻。人群像渾濁的潮水,裹挾著劉璃往前湧。她個子不高,像一片被捲進激流的葉子,勉強維持著平衡。
讓讓!讓讓嘿!一個粗嘎的嗓門炸響,一股大力猛地從側麵撞來。
劉璃腳下不穩,驚呼卡在喉嚨裡,整個人狼狽地撲向旁邊一堆黑黢黢、形狀各異的石頭。膝蓋和手肘重重磕在粗糙的石麵上,尖銳的刺痛傳來。她下意識閉緊眼,額角咚一聲悶響,撞在一塊尤其堅硬的石頭上。
世界瞬間失序!
不是黑暗,是極致的喧囂在顱腔內轟然炸開!尖銳的高頻嗡鳴如同無數鋼針,狠狠紮進耳膜,直刺大腦。眼前爆開一片刺目、旋轉的白光,所有線條和顏色瘋狂扭曲、拉長、融化。胃裡翻江倒海。她死死閉著眼,腦袋像被瘋狂搖晃的萬花筒,又像瀕臨爆炸的高壓鍋,有什麼東西在裡麵左衝右突,想要破殼而出。
眩暈猛烈得幾乎將她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秒,也許是一個世紀。那滅頂般的眩暈和嗡鳴驟然消退。劉璃艱難地、試探著掀開沉重的眼皮。
世界……不一樣了。
攤位前嘈雜的人聲、討價還價的叫嚷、切割機遙遠的嘶鳴……彷彿被一層無形屏障過濾,變得遙遠模糊。而眼前所見,卻清晰銳利到了極致,帶著一種近乎冰冷的穿透力。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剛纔磕痛她額角的那塊石頭——一塊灰撲撲、毫不起眼的毛料廢渣,拳頭大小,表皮粗糙如砂紙,邊緣沾著暗黃色的泥垢。
在她的注視下,那塊醜陋石頭的表皮,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泛起一陣隻有她能感知的奇異漣漪。灰色的石皮,一層層被無形的手輕柔剝開、淡化,最終變得近乎透明。石皮之下,核心處,一團冰冽的光暈驟然亮起!
純淨得冇有一絲雜質,像冰川深處凝結的精靈。光暈的核心,是一抹極其飽滿、鮮活的綠色!濃得化不開,卻又通透無比,彷彿將整個春天最純粹的生機都壓縮、凝固在了這方寸之間。綠意之中,冇有絲毫混沌的棉絮或雜色,隻有冰與翠最完美的交融,絲絲紋理在光暈中若隱若現。
冰種陽綠!
這四個字帶著難以置信的震撼,如同烙印燙在劉璃腦海。她甚至能看到那綠色核心周圍,瀰漫著柔和純淨的光暈,如同寒冰暈開的漣漪。
喂!小丫頭片子!發什麼呆呢擋著道兒了!要死彆死我攤子上!一個粗魯、帶著濃重方言口音的聲音像破鑼在頭頂響起。
劉璃猛地回神,從那種靈魂出竅的狀態中被拽回現實。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半趴在冰冷的毛料上,手肘和膝蓋的鈍痛重新顯明。她抬起頭。
一個矮壯男人叉腰站在攤位後,油光鋥亮的腦門在昏暗燈光下反光,小眼睛眯著,不耐煩地打量這個摔在他寶貝石頭堆裡的狼狽女孩。洗得發黃的汗衫,脖子上粗大的假金鍊子,左頰一道寸許長的刀疤——攤主老疤。
對……對不起!劉璃慌忙用手撐地想站起。膝蓋痠軟刺痛,動作踉蹌。
哼!老疤鼻子裡噴氣,刮骨刀似的眼神掃過劉璃洗得發白的舊T恤和磨起毛邊的牛仔褲,鄙夷幾乎溢位來。冇錢就彆在這兒瞎晃悠!碰壞料子,把你賣了都賠不起!趕緊滾!
周圍幾個看石頭的閒人投來或好奇或看熱鬨的目光,像細小的針尖紮在皮膚上。劉璃臉頰發燙,一股混雜窘迫和倔強的情緒翻騰。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疼痛站直身體。目光,卻再次不由自主地、極其堅定地,落回角落裡那塊灰頭土臉的石頭——那塊在她眼中正散發著冰冽綠光的奇蹟。
老闆,劉璃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陌生的平穩,壓過嘈雜,那塊石頭,她伸出手指,穩穩指向廢料角落裡的目標,怎麼賣
老疤順著望去,看到那灰不溜秋的邊角料,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的凶相被誇張的、咧到耳根的嘲笑取代。
噗——哈哈哈哈!他拍著油亮的肚皮,笑得前仰後合。哎喲我的媽呀!小丫頭,你是真不懂還是餓昏頭了那是切大料子掉下來的廢渣!墊桌腳都嫌不平!白送都冇人要!他邊笑邊用腳尖嫌棄地踢踢旁邊稍大的石頭,你要真想開張,這塊,喏,算你便宜,兩百!
周圍響起幾聲低低的嗤笑,目光裡的玩味更濃。
劉璃的心臟在胸腔裡劇烈跳動,咚咚撞擊肋骨。那冰種陽綠的景象在腦海揮之不去,清晰而真實,帶著致命誘惑。可老疤的嘲笑和周圍的目光,又像冷水澆下。她下意識摸了摸牛仔褲口袋——裡麵隻有薄薄一疊紙幣,幾張皺巴巴的十塊、二十塊,幾個硬幣,是她省吃儉用攢下、準備交下月房租的最後一點錢。指腹觸到那微薄的厚度,冰涼感蔓延到指尖。賭還是不賭押僅有的活命錢,在一個撞出來的詭異幻覺上
她舔舔乾裂的嘴唇,口腔苦澀。老疤還在唾沫橫飛地推銷。周圍嗤笑的目光如同芒刺。
那塊灰石頭,在昏暗中沉默醜陋。但在劉璃眼中,它內部那團冰冽純淨的綠光,像黑暗中的燈塔,發出無法抗拒的召喚。
恐懼如冰冷藤蔓纏繞心臟。可那抹純淨的綠光,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意識深處,帶來灼痛的渴望。
……我要那塊。劉璃聲音不高,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清晰。
笑聲戛然而止。
老疤臉上肌肉抽搐,綠豆眼裡的嘲弄被看傻子似的驚奇取代。他上下重新打量劉璃:嘿!還真有不信邪的行!行!他搓搓手,擠出混合貪婪和戲謔的笑容,看你這丫頭可憐,誠心要五十塊!拿錢,石頭歸你!當場切了,讓大家開開眼,看看你這慧眼能挑出什麼寶貝疙瘩!哈哈哈!最後幾個字充滿諷刺,顯然覺得這筆生意荒謬至極,純粹看樂子。
五十塊!劉璃心猛地一沉,手指攥緊口袋裡薄薄的紙幣。幾乎是全部積蓄的三分之一!房租……下個月的房租……如果……如果那綠光是幻覺……她不敢想。
周圍看熱鬨的人更多了,竊竊私語嗡嗡作響。
五十老疤你也忒黑了!那破石頭五塊都嫌多!
嘖,這小姑娘怕不是魔怔了
等著看好戲吧,估計切出來比狗屎還難看!
快切快切!彆磨蹭!
聲音鑽進耳朵,帶著刺骨涼意和惡意。劉璃閉眼,深吸一口氣。混雜汗臭石粉的空氣嗆得喉嚨發癢。再睜眼,眼底猶豫被孤注一擲的決絕壓了下去。她不再看任何人,隻盯著灰石頭,從口袋掏出那捲錢。手指因用力指節泛白,仔細數出五張十元紙幣,每一張都帶著生命的重量。她向前一步,將錢拍在老疤油膩的摺疊桌上。
紙幣落在劣質木板,發出輕微清晰的聲響。
切!劉璃隻吐出一個字。
老疤一愣,似乎冇料到這怯生生的小姑娘真敢掏錢還如此乾脆。他一把抓過錢,熟練撚了撚,確認無誤,臉上戲謔笑容更大,夾雜著看傻子倒黴的興奮。
好!痛快!小丫頭有種!他大聲吆喝,彎腰抓起那塊灰石頭掂了掂。老李頭!彆磨洋工了!來活了!給這位……‘大師’切料子!好好切!他故意把大師喊得響亮諷刺。
一個穿沾滿石粉圍裙、滿臉皺紋的老頭從攤位後昏暗角落推著一台老舊台式切割機慢吞吞走出。外殼斑駁,沾滿石屑油汙。老頭麵無表情,渾濁眼睛掃了劉璃和石頭一眼,冇說話,熟練插電,按下開關。
滋——嘎——
刺耳高亢的電機啟動聲撕裂喧囂,砂輪片開始瘋狂旋轉,發出牙酸的尖嘯。人群不由自主往前擠,伸長脖子,臉上寫滿獵奇幸災樂禍。老疤抱胳膊站著,嘴角咧著,等著看笑話。
劉璃站在最前麵,距離轟鳴機器幾步之遙。砂輪帶起的風撲在臉上,帶著石粉乾燥氣息和金屬摩擦的微熱。心跳快得要掙脫胸腔,手心全是冷汗。她強迫自己睜大眼睛,死死盯著老李頭佈滿老繭的手。
老李頭用夾具固定好石頭,動作麻木。調整角度,穩穩將石頭推向瘋狂旋轉的砂輪!
嗤——!!!!
更刺耳的摩擦聲爆發!壓過所有嘈雜!刺目火星如同失控焰火,從砂輪與石頭接觸點瘋狂噴濺!亮白、橙紅的火星四散飛射,濺到圍觀者腳邊引起驚呼躲避。空氣中瞬間瀰漫濃烈嗆人的石粉燒灼氣味。
劉璃屏住呼吸,眼睛被火星刺得生疼,強忍淚水,一眨不眨盯著切割點。透過石粉火星,灰色石屑如瀑布被剝離飛散。
砂輪深深切了進去!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噪音和飛濺火星中,一道異樣的光,毫無征兆地、如同破曉第一縷陽光,猛地從被切開的縫隙迸射而出!
不是灰色渾濁,而是一種……冰到極致、純淨到極致的綠光!
清冽如水,帶著翡翠獨有的瑩潤質感。它並非強光,卻擁有奇異穿透力,瞬間驅散切割點附近渾濁石粉刺眼火星,像最純淨的寒冰在黑暗中驟然點亮!濃烈飽滿的綠色,如同初春最鮮嫩樹芽,被冰透光暈包裹著,從切開的縫隙裡,毫無保留地流淌出來,清晰映照在周圍每一張看熱鬨的臉上!
時間彷彿凝固。
切割聲還在持續,但所有竊笑、議論、老疤幸災樂禍的吆喝……所有聲音,都在冰綠光芒亮起的瞬間,消失了。
死寂。絕對的死寂。
隻有切割機的嗤嗤聲單調刺耳地迴盪。
所有人表情凝固。老疤咧開的嘴角僵住,戲謔嘲弄被見了鬼似的驚駭覆蓋。綠豆眼睜得溜圓,眼珠幾乎凸出,死死盯著切縫中流淌的綠光,嘴巴無意識張開成O型。
周圍看客臉上的幸災樂禍鄙夷被瞬間抹去,換成極致的震驚茫然,以及迅速升騰、灼眼的貪婪!目光齊刷刷從劉璃身上死死釘在切割的石頭上,粘稠如實質。吞嚥口水聲在寂靜中異常清晰。
老李頭渾濁雙眼猛地爆出精光!穩如磐石佈滿老繭的手,竟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極其緩慢地推動夾具,將切縫緩緩擴大。
切口加深,更多冰綠光芒洶湧而出,如同打開月光寶盒。綠色飽滿如同要滴落,質地細膩純淨,冇有一絲雜質棉絮。冰透光暈包裹著驚心動魄的綠,在燈光霓虹映照下折射夢幻光澤,將攤位附近幾米內地麵、人臉、漂浮塵埃都染上一層流動清冽的綠意!
冰……冰種陽綠!一個顫抖破音的驚呼終於打破窒息死寂。
我的老天爺!這麼大塊頭!水頭這麼足!
這綠……帝王綠也不過如此吧!
見鬼了!真他媽見鬼了!老疤你這攤子出寶了!
小丫頭!這料子賣不賣!我出十萬!現金!現在就給!
十萬打發叫花子呢!十五萬!馬上轉賬!
人群瞬間爆炸!驚呼、尖叫、瘋狂報價此起彼伏,淹冇切割機噪音。無數雙手伸出,指向石頭,指向劉璃,無數雙眼睛因極致貪婪佈滿血絲,如同擇人而噬的野獸。
老疤臉上血色瞬間褪儘,煞白如紙。身體晃了晃,像被抽乾力氣,猛地撲到切割機旁,死死盯著切縫中越來越清晰的冰透綠光,眼神充滿巨大荒謬感和被命運戲弄後的茫然痛悔。五十塊……他剛纔還為騙了傻丫頭五十塊洋洋得意……
劉璃站在原地,周圍是沸騰人聲和瘋狂湧動的貪婪目光,如同置身颶風中心。她看著那道屬於自己的純淨綠光,聽著飆升到令人頭暈目眩的數字,心臟在胸腔瘋狂擂動。巨大不真實的暈眩感包裹她。膝蓋疼痛消失,手心冷汗乾了,隻剩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和破土而出的、微弱卻清晰的力量感。她贏了。用五十塊,賭贏了命運擲下的第一枚骰子。
2
生死狀
手機在口袋瘋狂震動,貼著大腿突突直跳。螢幕上跳躍著陌生本地號碼。從昨晚冰種陽綠切出後,這樣的電話就冇停過。她一概冇接。此刻,她站在本市最大、最魚龍混雜的聚寶齋玉石市場深處一條僻靜小巷口。遠離主街喧囂,光線昏暗,空氣瀰漫陳年灰塵舊木料的腐朽氣味。
昨晚的喧囂和钜款帶來的短暫暈眩早已褪去,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憊和隱隱不安。一夜暴富在這個行當,往往意味著被無數雙暗處眼睛盯上。她需要一個真正懂行、至少看起來不唯利是圖的人,幫她處理掉那塊燙手翡翠,然後徹底遠離是非之地。她打聽到巷子儘頭,有個姓薑的老師傅,手藝精湛,口碑尚可,為人似乎還算方正。
深吸一口氣,小巷深處潮濕陰冷氣息鑽進肺裡。劉璃正準備邁步,巷口陰影裡,兩個穿黑色緊身T恤、肌肉虯結的男人無聲無息橫跨一步,像兩堵牆徹底堵住狹窄通道。動作訓練有素,眼神冷漠,像打量無生命貨物。
劉璃心猛地一沉,下意識後退半步,脊背瞬間繃緊。
劉小姐一個低沉沙啞,如同砂紙摩擦金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劉璃猛地回頭。
一個穿深灰色絲綢唐裝的男人,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站在她身後幾步遠。身形乾瘦如風乾竹竿,卻帶著磐石般的壓迫感。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臉——慘白無血色,像常年不見陽光。眼睛深陷眉骨下,瞳孔顏色極淡,近乎渾濁的灰白,看人時目光像冰冷蛇信,緩慢黏膩地在人臉上舔過。右手盤玩兩顆碩大油亮鐵核桃,轉動時發出輕微規律的咯吱聲,在寂靜小巷格外瘮人。
鄙姓周,男人扯動嘴角,笑容絲毫冇滲進灰白眼睛,反像僵硬麪具,道上給麵子,叫聲‘周扒皮’。聲音不高,卻清晰鑽進耳朵,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昨晚夜市,劉小姐可是放了個大衛星。小小年紀,眼力如此毒辣,後生可畏。他慢悠悠說著,盤玩鐵核桃的手停下。
劉璃隻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全身血液似乎凍住。周扒皮!聚寶齋黑市幕後掌控者,手段狠辣!他怎麼會盯上自己昨晚的事纔過去多久
周老闆,劉璃強迫開口,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緊繃,我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那塊石頭已經出手了。
哦周扒皮灰白眼睛微眯,瞳孔深處掠過冰冷洞悉的光,出手了賣給誰了賣了……多少他刻意拖長語調,每個字都像帶鉤子。
劉璃心跳漏了一拍:一個外地客商,價錢……不方便說。
嗬嗬嗬……周扒皮喉嚨發出毛骨悚然的低笑,乾澀如枯葉摩擦,小劉啊,你還是太年輕。他向前緩緩踱一步,混合昂貴熏香陳腐氣味的壓迫感撲麵而來。運氣在我這兒,一次是運氣,兩次……他猛地頓住,灰白瞳孔驟然收縮,如同毒蛇鎖定獵物,就是本事!聲音陡然轉冷,像淬毒冰針,我周某人這裡,缺的就是你這雙‘本事’的眼睛。
他抬起枯瘦手指,指尖幾乎戳到劉璃眼皮:兩條路。聲音冰冷不帶人味,第一,乖乖替我做事。我看中的料子,你去‘看’。贏的,分你一成茶水錢。我保你在這聚寶齋,吃香喝辣,平平安安。
劉璃呼吸一窒,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周扒皮手指緩緩收回,嘴角假笑消失,隻剩純粹**的殘忍:第二嘛……灰白眼珠轉向旁邊兩個鐵塔壯漢。其中一人麵無表情伸手,腰間鼓囊處,一抹雪亮、帶著森森鋸齒的砍刀刀鋒,被他緩緩抽出寸許!
冰冷金屬寒光在昏暗巷口一閃而逝,像毒蛇獠牙,帶著死亡氣息。
……留下你這雙‘運氣’好到邪門的眼睛。周扒皮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每個字敲在劉璃神經上,你自己選。
空氣凝固。小巷深處腐朽氣息更濃重,沉甸甸壓胸口。那寸許刀鋒寒光烙印在劉璃視網膜上。盤玩鐵核桃的咯吱聲重新響起,一下,又一下,緩慢沉重,敲打死寂,像為她倒數。
恐懼如冰冷潮水淹冇劉璃。心臟瘋狂擂動撞擊肋骨,幾乎衝破喉嚨。那寸許刀鋒寒光如毒刺紮進眼底。周扒皮灰白毫無生氣的眼睛,如兩潭深不見底死水,倒映她蒼白如紙的臉。
替周扒皮賭石與虎謀皮!贏錢一成茶水錢背後是無儘貪婪和滅頂之災。她毫不懷疑,一旦失去價值或稍有差池,下場比挖眼更慘百倍。
可是……留下眼睛
劉璃指尖深掐掌心,尖銳疼痛帶來一絲清醒。不能!絕對不能!這雙剛窺見命運轉折契機的眼睛是她唯一依仗!失去它,就徹底墜入深淵!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淌。周扒皮盤玩鐵核桃的咯吱聲如喪鐘餘音。兩個黑衣壯漢如無生命雕像,隻有偶爾掃過毫無感情的目光提醒著致命威脅。
冷汗順著劉璃額角滑落。她強迫自己抬頭,迎向周扒皮令人心悸的灰白瞳孔。巨大恐懼肆虐,但一股被逼絕境的本能不甘憤怒,如微弱火苗在恐懼冰層下倔強燃燒。
……替你做事劉璃聲音乾澀沙啞,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但每個字清晰吐出,可以。
周扒皮灰白眼中無意外,隻有果然如此的冰冷掌控感。嘴角殘忍弧度加深些許。
但是,劉璃深吸一口氣,胸腔火燒火燎痛感讓聲音多了一絲破釜沉舟力道,就一次!我隻替你‘看’一次!無論結果如何,之後我們兩清!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她死死盯著周扒皮。
一次周扒皮喉嚨發出極輕嗤笑,像聽天真笑話。他冇立刻回答,灰白眼珠微轉,如冰冷探照燈在劉璃臉上掃視,評估她決心和剩餘價值。盤玩鐵核桃咯吱聲停頓一瞬,隨即以更緩慢、更令人心焦速度繼續。
時間再次被拉長。巷子深處老鼠窸窣聲格外刺耳。
好。沙啞聲音終於響起,帶著施捨般殘忍,就一次。不過……話鋒一轉,如毒蛇吐信,這一次,得玩點大的。
周扒皮枯瘦手輕輕一揮。旁邊壯漢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張摺疊好的、略顯陳舊毛邊紙,麵無表情抖開,遞到劉璃麵前。
紙上濃墨寫就繁體字,格式古舊,透著一股陰森氣息:
生死狀
立狀人:劉璃
自願為周氏聚寶齋掌眼,於本狀簽訂後半個時辰內,挑選三塊原石料,當場解石驗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無論盈虧,無論生死,皆由立狀人自行承擔,與周氏聚寶齋無涉。
若有反悔,天誅地滅,人神共棄。立此為據,絕無反悔!
立狀人:(手印)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八個字墨跡濃重如凝固血痂。末尾處,鮮紅指模印像不祥眼睛冷冷注視劉璃。
簽了它,按上手印。周扒皮聲音無起伏,然後,跟我去挑石頭。記住,你隻有一次機會,三塊料子。灰白眼珠第一次清晰浮現貓戲老鼠般的殘酷笑意,這三塊,必須是‘聚寶閣’的鎮店之寶——‘天、地、人’三才石。價錢,自然頂天。劉小姐,好好挑。
聚寶閣!天、地、人三才石!劉璃隻覺寒氣從尾椎骨直衝頭頂。那是聚寶齋黑市最核心、最神秘、標價最恐怖的三塊鎮店原石!周扒皮不僅要榨乾她一次價值,更是要把她架在所有目光烈火上炙烤,變成他立威的工具和祭品!
簽下這張狀紙,按上手印,等於把小命和未來押上魔鬼操控的賭局。贏周扒皮絕不可能讓她贏。輸冰冷鋸齒砍刀立刻就會落下!
劉璃看著散發不祥氣息的生死狀,看向周扒皮毫無人性的灰白眼,掃過壯漢腰間若隱若現寒光。恐懼如冰冷藤蔓緊纏心臟。但在這極致恐懼下,一股被逼懸崖邊緣的孤狼凶戾,也在眼底最深處悄然點燃。
3
帝王紫現
聚寶閣二樓雅間,隔絕樓下喧囂,卻隔絕不了無形令人窒息的緊張。厚重紅木雕花門緊閉,但劉璃清晰感覺到,無數道窺探、充滿貪婪好奇惡意的目光正透過門縫屏風間隙黏在她身上。雅間很大,鋪深色絨毯,中央隻擺放一張巨大光可鑒人紫檀木桌案。
桌案上,三塊形態各異、堪稱龐然大物的原石,如沉睡巨獸靜靜躺在特製絨布托架上。
第一塊,形如臥虎,通體覆蓋濃得發黑的烏砂皮殼,砂礫極其細膩緊緻,皮殼上分佈幾條蜿蜒如鬆樹枝乾的深綠色蟒帶,燈光下泛幽冷光澤。這是地字石。標價牌上令人眩暈的零如冰冷鎖鏈。
第二塊,狀若山峰,皮殼罕見黃鹽砂皮,砂粒均勻如鹽,點綴星星點點如綠色苔蘚的鬆花。這是人字石。價格同樣咋舌。
第三塊,最大,形製古樸,皮殼深沉褐灰色,像曆經千萬年風霜,表皮異常光滑,幾乎看不出砂礫感,隻有幾道細若遊絲、顏色極淡的蘚痕。這是天字石。標價超出劉璃金錢認知。
周扒皮端坐桌案後方寬大太師椅上,手裡依舊不緊不慢盤著油亮鐵核桃,發出單調咯吱聲。灰白眼如兩盞鬼火,一瞬不瞬鎖定劉璃臉上,嘴角掛一絲若有若無冰冷弧度。兩個黑衣壯漢如門神侍立左右,腰間凸起無聲宣示威脅。
雅間角落,站著聚寶閣掌櫃,穿綢褂戴金絲眼鏡的乾瘦老頭,低著頭,鏡片後小眼睛閃爍精明審視的光。
空氣凝重如鉛塊。
劉璃緩緩上前,腳步落厚地毯悄無聲息。目光依次掃過三塊巨石,心臟沉重撞擊。昨晚覺醒的視野無聲開啟。
第一眼,投向臥虎般的地字石。
視線穿透濃黑如墨烏砂皮殼……內部景象瞬間呈現!冇有濃鬱綠意,冇有冰透光暈!隻有一片死寂毫無生機的灰白!如同被烈火燒灼的荒原,佈滿密密麻麻蜂窩般的黑色雜質和縱橫交錯灰白石筋!彆說翡翠,連像樣玉肉都冇有!完完全全巨大昂貴的……廢渣!標價牌上數字無比諷刺。
劉璃指尖微不可察顫抖。果然!周扒皮冇打算讓她贏!第一塊就是下馬威,逼向絕境的開端!
她強壓心頭寒意,目光轉向第二塊狀若山峰的人字石。
視野穿透均勻黃鹽砂皮……這一次,不再死寂灰白。石頭核心區域,她看到!一小團……極其微弱黯淡的綠色光暈!綠意淡得可憐,像隨時熄滅的螢火。更致命是,這團可憐綠光周圍,包裹大片大片渾濁不堪如棉絮厚重的白霧!絲絲縷縷糾纏不清,將丁點綠意完全吞噬禁錮!零星幾點暗淡綠色斑點,如陷入泥沼星辰,在渾濁棉絮中若隱若現。這點東西,彆說回本,連標價零頭都不值!
絕望冰冷感順著脊椎蔓延。兩塊了!兩塊天價鎮店之寶,透視下竟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驚天騙局!周扒皮用心何其歹毒!他不僅要榨乾她,更要讓她眾目睽睽下身敗名裂,淪為所有人笑柄祭品!鋸齒砍刀寒光彷彿貼上了脖頸皮膚。
冷汗瞬間浸透劉璃內衫。巨大壓力如無形巨手扼住喉嚨。她感覺周扒皮灰白視線如冰冷毒蛇纏繞,等待欣賞她崩潰。角落掌櫃鏡片後目光也帶著不易察覺嘲弄。
最後一塊了。
劉璃目光帶著近乎悲壯決絕,投向最大、皮殼最光滑古拙的天字石。
視野穿透深沉褐灰色表皮……
冇有驚世絕豔,冇有徹底絕望。
石頭內部核心區域,確實存在一團光!但那光……那光暈顏色……不對!不是翡翠應有的綠紫紅……而是一種極其詭異、如同混雜劣質油彩的渾濁黃色!黃光毫無生氣,質地粗糙,充滿雜亂如破碎玻璃的絮狀物!更讓劉璃瞳孔驟然收縮的是——在這團渾濁黃光邊緣,靠近皮殼內側,石質呈現極其不自然的斷裂!斷口處,有肉眼幾乎無法察覺、極其細微的膠質殘留痕跡!
這皮……是粘上去的!
驚雷般念頭在劉璃腦海炸響!她猛地想起昨晚夜市,老疤攤子角落,除了那塊冰種陽綠,似乎還堆著幾塊表皮處理特彆乾淨的邊角料!當時注意力被綠光吸引未細看,但那種乾淨得過分的感覺,和眼前天字石皮殼內側微不可察膠痕瞬間重合!
周扒皮……他不僅用廢料坑死她,他真正的鎮店之寶……這塊天字石……竟然也是動過手腳的假皮貨!那他真正的寶貝藏在哪裡
電光火石間,劉璃目光如同被無形線牽引,猛地掃向雅間角落!那裡,在聚寶閣掌櫃腳邊,不起眼放著一個半人高、盛放普通展示石料的廉價藤編筐。筐裡雜亂堆著幾塊大小不一石頭,大多皮殼粗糙毫不起眼。
就在那堆廢料最下麵,一塊約莫兩個拳頭大小、表皮灰黑、沾著乾涸黃泥、毫不起眼的毛料,靜靜躺著。
透視視野瞬間聚焦!
灰黑表皮在視野中淡化消失……
一團如同初升朝陽般、生機勃勃、濃豔欲滴的紫色光暈驟然爆發!紫色純粹無雜色,高貴神秘,質地細膩溫潤到極致,如同最上等絲綢,又帶玻璃般通透光澤!光暈核心,紫色濃鬱近乎深邃,向外暈染柔和夢幻過渡。冇有一絲棉絮,冇有一條裂痕!完美如造物主傑作!
玻璃種帝王紫!
隻在傳說中聽過的名字,帶著無與倫比震撼如驚雷在劉璃識海轟鳴!其價值絕對遠超三塊徒有其表的鎮店之寶!
原來如此!周扒皮這老狐狸!玩了一手高明燈下黑!真正瑰寶竟被他像垃圾扔在角落破筐裡!那天價天字石,不過是精心炮製坑殺肥羊的誘餌!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腳邊藏著真正無價之寶!
心臟瘋狂撞擊幾乎破膛而出!恐懼、憤怒、絕處逢生狂喜……無數激烈情緒翻江倒海。後背瞬間濕透,指尖冰冷如冰塊,但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火焰在眼底最深處轟然燃起!
計劃瞬息成型,每個細節清晰無比。
周扒皮沙啞聲音如催命符打破死寂:看夠了挑吧,劉小姐。三塊,彆讓我等太久。盤玩鐵核桃咯吱聲帶著殘忍節奏感。
劉璃緩緩轉身。臉色依舊蒼白如紙,額角因巨大壓力滲出細密冷汗,身體帶著不易察覺顫抖——並非全然偽裝。她看向周扒皮,眼神充滿絕望掙紮和最後一絲被逼絕境的瘋狂,啞聲道:我……我挑好了。
她伸出手指,指尖明顯顫抖,先指向烏黑臥虎般的地字石:這塊。聲音乾澀。
周扒皮灰白眼掠過毫不意外殘忍笑意。
劉璃手指艱難移動,指向黃鹽砂皮人字石山峰:……還有這塊。
角落掌櫃嘴角勾起微不可察嘲諷弧度。
最後,劉璃手指帶著彷彿用儘全身力氣決絕,猛地指向最大皮殼光滑的天字石:……還有它!
周扒皮盤玩鐵核桃的手終於徹底停下。身體微微前傾,灰白眼死死盯住劉璃,嘴角咧開真正愉悅如惡鬼笑容:好!有膽色!不愧是敢簽生死狀的人!枯瘦手掌重重拍在紫檀木桌案,發出沉悶響聲,來人!搬石頭!解石機伺候!就在大堂,當眾解!讓聚寶齋老少爺們都開開眼,看看劉小姐驚天手筆!
沉重木門轟然洞開。門外水泄不通人群爆發出巨大喧囂聲浪,無數目光如探照燈瞬間聚焦劉璃和她選中的三塊巨石!貪婪好奇幸災樂禍難以置信……種種情緒混雜形成令人窒息熱浪。
精壯夥計在壯漢監視下費力將三塊沉重原石依次搬出雅間,抬向一樓大堂中央大型油切機旁。人群自動分開通道,目光更灼熱黏在石頭上。
劉璃被兩個黑衣壯漢一左一右護送著跟在後麵。她清晰感受身後周扒皮如跗骨之蛆冰冷視線及周圍目光巨大壓力。每一步像踩燒紅烙鐵。經過角落不起眼藤筐時,腳步因虛弱緊張微微踉蹌,身體不易察覺向筐方向傾斜一瞬。電光火石刹那,腳尖極其隱蔽如無意般輕輕碰觸筐邊一塊拳頭大小灰撲撲石頭。
同時,垂在身側寬大袖口遮掩的右手,快如閃電向下探!指尖精準劃過藤筐邊緣,在身體傾斜掩護下,那塊被壓筐底沾黃泥的灰黑石頭,如同變魔術消失在她袖中!整個過程流暢自然快得難捕殘影,完美融入恐懼踉蹌動作。隻有劇烈心跳聲如擂鼓轟鳴。
聚寶閣一樓大堂人滿為患。巨大油切機如鋼鐵巨獸蹲踞中央,發出低沉壓抑嗡鳴。三塊天價原石依次固定機器旁,如同即將被獻祭的犧牲品。
嗤——!!!
刺耳欲聾切割聲猛然爆發!巨大金剛砂輪片帶著恐怖旋轉力量,狠狠啃噬第一塊地字石烏黑皮殼!刺目火星如火山噴發瘋狂濺射,瞬間映照一片慘白!濃烈嗆人石粉煙霧滾滾升騰瀰漫,帶著燒灼氣息。
所有人提到嗓子眼,伸長脖子死死盯著切割點。周扒皮端坐臨時搬來太師椅上油切機側麵不遠位置,臉上帶著貓捉老鼠殘忍期待。兩個壯漢如門神守住劉璃退路。
切割持續,時間漫長。砂輪切到預定深度,巨大石片被緩緩移開……
死寂。死一般寂靜籠罩大堂。
切口處,一片令人絕望灰白!無一絲綠意,無半點水頭。隻有密密麻麻蜂窩煤般黑色礦渣和蜘蛛網遍佈灰白裂紋!完完全全巨大昂貴垃圾!
噗——哈哈哈!短暫死寂後人群爆發出震天鬨笑!充滿毫不掩飾嘲諷幸災樂禍。
我的天!這……切的是石頭還是煤渣
幾百萬就這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還鎮店之寶鎮垃圾場吧!
這丫頭片子眼睛長腳底板上了
鬨笑議論聲如潮水淹冇劉璃。她清晰感覺無數道鄙夷嘲笑看傻子目光釘身上火辣辣。周扒皮嘴角冰冷笑意更深,端起小幾上蓋碗茶慢悠悠呷一口,欣賞好戲。
劉璃臉色更蒼白,身體搖搖欲墜,緊咬下唇幾乎出血。
第二塊!快點!彆磨蹭!周扒皮放下茶碗沙啞聲音命令如劊子手催促。
巨大油切機再次發出沉悶咆哮,金剛砂輪帶毀滅氣勢狠狠切向第二塊人字石黃鹽砂皮山峰!
嗤——!!!
更猛烈火星噴濺!更濃密粉塵升騰!人群喧囂暫時壓下,但目光更灼熱,帶著近乎病態期待——期待更大笑話,期待小丫頭徹底墜入深淵!
第二塊石片移開……
大堂瞬間響起巨大混雜失望更大嘲諷噓聲!
切!什麼玩意兒!
哎喲喂!就這點綠星子餵雞都不夠!
散了散了!白瞎功夫!以為能開眼呢!
這下徹底玩完咯!等著看好戲吧周扒皮刀快著呢!
切口處,隻有零星幾點極其暗淡如掐滅菸頭綠色斑點,可憐巴巴嵌一片肮臟棉絮般灰白雜質裡!彆說價值,連做戒麵都嫌磕磣!
巨大噓聲無情嘲笑如冰雹砸向劉璃。身體劇烈顫抖向後踉蹌半步,被身後壯漢粗暴推一把才站穩。絕望氣息如實質散發。
周扒皮臉上殘忍笑意毫不掩飾。緩緩從太師椅起身,灰白眼如最冷的冰死死鎖定劉璃慘白麪容。枯瘦手慢慢帶著儀式感冷酷伸向腰間——那裡懸掛鯊魚皮鞘短刀!刀柄古樸透血腥氣。
看來,劉小姐‘運氣’昨晚用光了。周扒皮聲音不高清晰壓過全場喧囂,帶著宣判死刑冰冷,生死狀,白紙黑字。按了手印,就得認命。他握住刀柄,拇指輕輕一推。
噌——!
清越帶金屬顫音龍吟響起!
一泓雪亮森寒刀光如毒蛇出洞瞬間映亮周扒皮慘白殘忍臉!刀身狹長帶一道令人心悸細微鋸齒寒芒!冰冷殺意如潮水瀰漫,大堂溫度驟降!
周圍鬨笑噓聲瞬間消失。所有人屏息眼神充滿恐懼病態興奮死死盯出鞘凶器。空氣凝固如鐵板。
劉璃似乎被刀光徹底嚇傻臉色慘白如金紙身體抖如風中落葉。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所有人注意力被凶刀和即將慘劇完全吸引瞬間——
急什麼一個清亮聲音帶著奇異不合時宜平靜突兀響起如冰珠落玉盤。
是劉璃!
她抬起頭。臉上毫無血色但眼中絕望恐懼如潮水褪去取而代之是深不見底冰冷和一絲若有若無嘲弄!目光越過森寒鋸齒刀直直看向周扒皮因驚愕微睜灰白瞳孔。
然後在無數道震驚茫然難以置信目光注視下劉璃伸出手指指尖帶著近乎優雅從容輕輕敲了敲第三塊最大最貴天字石光滑褐灰色表皮。
周老闆聲音清晰迴盪死寂大堂每個字像冰錐您這塊‘天’字石……皮是粘上去的吧
轟——!!!
整個聚寶閣大堂如被投入炸彈瞬間炸開鍋!
什麼!粘上去的!
假皮!鎮店之寶是假皮!
我的老天爺!這怎麼可能!
這丫頭瘋了死到臨頭胡說八道
快看周扒皮臉色!
所有目光如被無形巨手瞬間扭轉齊刷刷驚恐投向周扒皮投向光滑天字石!
周扒皮臉上殘忍掌控感瞬間凝固如瓷器麵具驟然佈滿裂痕!灰白瞳孔第一次劇烈收縮流露無法掩飾巨大震驚和一絲慌亂!握刀手微不可察顫抖!刀鋒寒光隨之晃動。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周扒皮聲音陡然拔高帶一絲未察覺尖利色厲內荏汙衊聚寶閣鎮店之寶!我看你活膩……
是不是汙衊劉璃打斷聲音依舊平穩甚至帶冰冷笑意迎向周扒皮幾乎噴火灰白眼一字一句清晰道切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頓了頓目光如淬冰利刃掃過周扒皮慘白扭曲臉掃過旁邊同樣臉色劇變見鬼般聚寶閣掌櫃最後嘴角勾起驚心動魄帶著無儘嘲諷弧度
不過呢您老也彆太心疼因為您那真正的鎮店之寶……她故意拖長語調欣賞周扒皮眼中越來越深驚駭難以置信早就被我‘不小心’調包了呀
話音落下瞬間劉璃那隻一直垂在寬大袖口裡右手猛地向外一翻!
一塊約莫兩個拳頭大小表皮灰黑沾著乾涸黃泥毫不起眼原石如同變戲法赫然出現在她白皙掌心!
石頭出現刹那劉璃體內奇異力量如同瞬間點燃!視野再次穿透灰黑粗糙表皮——
轟!
一團如同初升朝陽般生機勃勃濃豔欲滴紫色光暈在她眼中驟然爆發!紫色純粹無雜色高貴神秘質地細膩溫潤到極致如同最上等絲綢又帶玻璃般通透光澤!光暈核心紫色濃鬱近乎深邃向外暈染柔和夢幻過渡冇有一絲棉絮冇有一條裂痕完美如造物主傑作!
玻璃種帝王紫!
被周扒皮像垃圾丟棄角落藤筐的灰石頭此刻在劉璃掌心聚寶閣死寂大堂中央無數道呆滯茫然繼而轉向極致貪婪震驚目光聚焦下正無聲宣告無與倫比足以令整個玉石界瘋狂價值!
劉璃清晰看到那團帝王紫光暈彷彿擁有生命在她手中微微脈動帶著君臨天下傲然氣度冰冷石殼傳遞奇異令人心安溫度透過掌心沿手臂經絡熨帖到幾乎被恐懼壓力碾碎的心臟深處
這溫度源於絕境翻盤扼住命運咽喉的狂喜和力量感
整個聚寶閣大堂陷入比任何死寂都深沉詭異的絕對靜止時間凍結所有人表情凝固——周扒皮慘白臉如刷劣質白堊灰白眼珠瞪裂死死盯劉璃掌心灰撲撲石頭握鋸齒刀手劇烈顫抖刀尖劃出細微淩亂寒光聚寶閣掌櫃金絲眼鏡滑到鼻尖嘴巴張能塞雞蛋臉上血色儘褪隻剩極度驚恐茫然周圍看客臉上嘲笑鄙夷幸災樂禍如狂風捲沙瞬間消失隻剩純粹如同目睹神蹟震撼難以置信!
帝……帝王紫玻璃種!一個顫抖破音尖叫撕裂窒息死寂
我的媽呀!這水頭這顏色!
玻璃種帝王紫!隻聽說這輩子第一次見!
天價!無價之寶啊!
那塊‘天’字石……真假的!她怎麼調包的!
周扒皮……這次踢鐵板了!栽到家了!
人群瞬間爆炸!聲浪洶湧澎湃充滿驚駭貪婪狂熱看周扒皮笑話巨大快意!無數目光如燒紅烙鐵灼燒劉璃掌心石頭和周扒皮慘白扭曲臉
周扒皮身體劇烈一晃如被無形重錘擊中胸口灰白眼珠裡震驚迅速被滔天足以焚燬一切的暴怒難以置信恥辱取代!精心佈置殺局視為囊中物獵物竟在他眼皮底下最核心堡壘上演驚天反殺!奪走真正瑰寶!
你……你……他喉嚨發出嗬嗬怪響如破舊風箱鋸齒刀猛地指向劉璃刀鋒因極致憤怒瘋狂震顫給我拿下!把石頭搶回來!剁了她!!!
兩個黑衣壯漢如夢初醒臉上凶光畢露如激怒野獸一左一右帶淩厲勁風猛地撲向劉璃!蒲扇大手目標直指她掌心帝王紫和喉嚨!
千鈞一髮之際!
住手!!!
一聲洪鐘般蘊含強大威壓暴喝如驚雷大堂門口炸響!聲浪滾滾瞬間壓過喧囂!
伴隨怒喝一股無形如山嶽沉重氣場轟然降臨!撲向劉璃兩個壯漢動作如按暫停鍵硬生生僵半途臉上凶悍表情瞬間被驚懼取代!
所有目光包括周扒皮暴戾殺意眼神驚愕轉向門口
隻見一位身著藏青色樸素長衫老者不知何時站聚寶閣門檻內身形清瘦但淵渟嶽峙令人不敢逼視鬚髮皆白麵容清臒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如古井深潭此刻蘊含雷霆之怒冷冷掃視全場最終定格周扒皮和他手中鋸齒刀
身後跟著兩個穿深色中山裝神情冷峻太陽穴高鼓精悍男子眼神銳利如鷹隼氣息沉穩危險
薑……薑老!聚寶閣掌櫃第一個反應過來聲音變調帶著極度惶恐敬畏連滾帶爬衝角落幾乎跪倒
周扒皮臉上暴怒瞬間凝固如潑冰水慘白臉色又蒙死灰握刀手下意識往回縮滔天氣焰老者出現瞬間徹底碾碎隻剩本能畏懼張嘴想說什麼喉嚨被堵住隻發無意義嗬嗬聲
薑老!劉璃心中劇震!這不正是她今天要去小巷尋找那位手藝精湛口碑方正薑師傅嗎他怎會出現而且這架勢身份地位遠超想象!
薑老目光如冰冷探針掃過周扒皮掃過出鞘凶刀掃過僵立壯漢最後落劉璃身上落她掌心灰黑表皮卻彷彿散發無形光暈原石威嚴眼神飛快掠過一絲不易察覺驚異和瞭然
聚寶齋規矩薑老聲音不高卻帶千鈞之力清晰傳入每人耳中壓大堂落針可聞什麼時候變成當街行凶強取豪奪了嗯最後嗯字帶冰冷質問目光如刀直刺周扒皮
周扒皮額頭瞬間佈滿豆大汗珠握刀手抖更厲害薑老……您誤會了這丫頭……她偷我鎮店之寶!還簽生死狀……
生死狀薑老目光冷冷瞥向紫檀木桌案上被遺忘毛邊紙嘴角勾起毫不掩飾譏諷周老闆好手段用這下三濫東西坑害初出茅廬小丫頭聚寶閣‘鎮店之寶’假皮貨真正寶貝當垃圾扔角落……嗬他發意味不明冷笑如重錘敲周扒皮心這‘聚寶齋’名聲怕被你敗光了!
周扒皮如抽脊梁骨身體猛顫臉色死灰轉向絕望慘白薑老話無異當眾宣判他在聚寶齋死刑!
薑老不再看他目光轉向劉璃嚴厲眼神稍緩和一絲帶審視探究小姑娘受驚了
劉璃心臟狂跳但劫後餘生虛脫感巨大慶幸席捲深吸一口氣平複翻騰心緒對薑老微微躬身聲音沙啞清晰鎮定多謝薑老解圍攤開掌心露出灰撲撲石頭東西在這裡
薑老目光落石頭上停留幾秒浸淫玉石一輩子眼力雖隔皮殼但石頭整體形態皮殼微不可查自然歲月痕跡劉璃沉靜氣度讓他心中有數微微頷首冇多問隻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說完不再理會麵如死灰周扒皮噤若寒蟬眾人轉身便走身後兩精悍男子立刻上前無形將劉璃護中間冰冷目光掃視四周帶強大威懾力
劉璃握緊掌心石頭冰涼觸感無比熨帖挺直脊背冇再看周扒皮冇理會周圍依舊沉浸震撼貪婪目光緊跟在薑老身後邁開腳步
人群如潮水自動分開寬闊通道無數目光追隨背影——驚疑震撼貪婪敬畏複雜交織走過巨大殘留切割廢料痕跡油切機走過周扒皮慘白扭曲寫滿失敗恥辱臉走過象征死亡陷阱生死狀……
聚寶閣沉重大門身後緩緩合攏將裡麵喧囂醜惡尚未消散震驚徹底隔絕
門外夕陽金輝潑灑古老石板路將身影拉修長空氣中瀰漫自由氣息劉璃抬頭迎著溫暖光線深深吸氣
掌心石頭沉甸甸彷彿托著一輪初升太陽
她的路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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