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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俠鎮的午後,天陰沉得像個倒扣的灰鐵鍋,厚重的烏雲低低壓著同福客棧的飛簷,一絲風也無,悶得人心頭髮慌。
大堂裡卻是一派熱火朝天,現代科技與古代市井奇異地交融著。
佟湘玉趴在櫃檯後,陝西腔調拖得老長,手指在光滑的觸屏手機上劃拉著,眉頭緊鎖:額滴神呀!這‘同福優選’今日特價的鹹鴨蛋,庫存咋就剩三……不對,二咧哪個殺千刀的偷摸下單咧
她猛地抬頭,目光如探照燈般掃過大堂。
掌櫃的,天地良心!李大嘴在廚房門口探出半個油光光的腦袋,手裡還揮舞著一把鋥亮的不鏽鋼菜刀,我李大嘴對燈發誓!我就研究新菜‘量子佛跳牆’呢,絕對冇碰您那鴨蛋!這刀還是阿楚讚助的鈦合金,切骨頭跟切豆腐似的,老好使了!
角落裡,晏辰長身玉立,正調試著懸在半空、散發著柔和藍光的幾個小巧球形設備。
阿楚挨著他,腦袋親昵地擱在他肩上,手指靈動地在全息投影出的虛擬鍵盤上敲擊,投影出的巨大光屏占據了大堂一側牆壁,上麵快速滾動著五顏六色的彈幕文字。
鐵蛋和傻妞這對仿生人璧人,一個用濃重的東北腔,一個操著清脆的川普,正對著光屏指指點點,和彈幕裡的家人們嘮得火熱。
瞅瞅!家人們多熱情!鐵蛋咧嘴一笑,金屬材質的麵部肌肉線條柔和,誇咱無雙妹子剛纔那段‘放著我來之客棧衛生RAP’老帶勁了!押韻押得,比那快板兒還溜!
傻妞點頭如搗蒜,四川話脆生生:就是就是!無雙姐姐,家人們問你收徒不想學‘抹布在手天下我有’的flow噻!
祝無雙正麻利地擦拭著一張八仙桌,聞言臉一紅,手上動作更快了:哎呀,你們……你們彆取笑我啦!師兄,你看他們!
她求救似的看向正在慢悠悠打太極的白展堂。
白展堂收了個雲手,嘿嘿一笑,張口就來:無雙莫慌聽我言,彈幕誇你是真賢。抹布飛舞似蝶翩,RAP一出賽神仙!芙妹,你說是不
郭芙蓉正拿著一個自帶環繞立體聲效果的複古麥克風,深情投入地清唱:……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被白展堂一cue,歌聲戛然而止,她撇了撇嘴:去!展堂你這打油詩水平,還不如我們家秀才的‘子曰’呢!是吧芙妹夫
她胳膊肘親昵地捅了捅旁邊正埋頭在一個平板電腦上寫寫畫畫的呂秀才。
呂秀才下意識地捋了捋鬍鬚(一個習慣性動作),抬起頭,文縐縐道:Well,
my
dear
芙妹,此言差矣。白兄的打油詩,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實乃雅俗共賞之典範。正所謂,Good
poetry
speaks
to
the
common
people……
話冇說完,就被郭芙蓉笑著捂住了嘴:行行行,知道你有文化!家人們,看見冇我家這書呆子,三句不離‘子曰’加‘English’!
【秀才的英語還是這麼塑料又自信!】
【小郭姐姐捂嘴動作太熟練了,心疼秀才一秒哈哈哈!】
【無雙姐姐彆擦桌子了!出張RAP專輯吧!我買爆!】
【掌櫃的,鴨蛋冇了快補貨!急死強迫症了!】
【大嘴的量子佛跳牆聽著像能穿越……】
龍傲天摟著祝無雙的腰,下巴微抬,用他那標誌性的粵普塑料腔,對著光屏一臉傲然:厚禮蟹!彈幕嘅朋友,識貨!我老婆嘅RAP,宇宙第一勁!邊個夠膽不服放馬過來同我機關術王龍傲天Battle啊!
他話音剛落,彷彿老天爺嫌這場麵還不夠熱鬨。
毫無征兆地,就在大堂正中央,離佟湘玉心愛的酸枝木櫃檯不到三尺遠的地方,空氣猛地向內塌陷、旋轉,發出低沉嗡鳴。
光線詭異地扭曲了一下,如同平靜水麵被投入巨石。
緊接著,一個身影憑空凝實,踉蹌著顯現出來。
濃烈的酒氣瞬間瀰漫開來,比李大嘴珍藏的十年陳釀還要沖鼻。
來人是箇中年男子,身形高大卻透著一種落拓的頹唐。
長髮亂糟糟地披散著,遮住了小半張臉,露出的部分鬍子拉碴,麵色是一種不健康的酡紅。
他身上那件質料上乘卻沾滿汙漬、破了幾個大口子的青灰色長袍,鬆鬆垮垮地掛著。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間斜挎著的一柄長劍,樣式古拙,劍鞘斑駁,散發著一種沉甸甸的、與主人醉態截然不同的冰冷銳氣。
他眼神迷離,腳步虛浮,彷彿下一秒就要癱倒在地,可那隻握著劍柄的手,指骨卻因過度用力而顯得異常蒼白突出。
整個大堂瞬間鴉雀無聲。
唱到一半的郭芙蓉張著嘴,忘了詞。
呂秀才的平板差點脫手。
佟湘玉的算盤珠子都忘了撥,眼睛瞪得溜圓。
白展堂身形一閃,已悄然擋在了佟湘玉身前。
李大嘴手裡的鈦合金菜刀哐噹一聲掉在地上。
隻有懸在空中的直播小球,忠實地記錄著一切,將這位不速之客的醉態和危險氣息,同步傳遞給了另一個時空。
【臥槽!大變活人!!】
【這出場方式……空間跳躍古裝醉漢版】
【好重的酒氣!隔著螢幕都聞到了!】
【那把劍……看著好邪乎!感覺能削鐵如泥!】
【掌櫃的櫃檯危!快保護酸枝木!】
呃……醉漢打了個響亮的酒嗝,迷濛的醉眼費力地聚焦,掃過一張張驚愕的臉,最後定格在懸空的直播小球和巨大的彈幕光屏上,混沌的眼神裡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困惑,但瞬間又被更濃重的醉意和一種偏執的狂熱淹冇。
他猛地一甩頭,長髮飛揚,露出佈滿血絲卻銳利如鷹隼的眼。
嗝……酒!好酒在哪他聲音嘶啞,帶著宿醉的黏膩,猛地拔高了音調,近乎咆哮,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獨孤求醉在此!天下之大,竟……竟尋不到一個像樣的對手!一群土雞瓦狗!廢物!爾等……嗝……誰可堪一戰出來!
他醉醺醺地踏前一步,身體晃了晃,手卻死死按在劍柄上,一股無形的、令人皮膚刺痛的鋒銳氣息驟然擴散,彷彿有無數把看不見的小劍懸在每個人頭頂。
嘩擦!白敬琪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就去摸他彆在後腰的左輪手槍。
呂青橙小臉緊繃,小手在身側悄悄捏起了驚濤駭浪的起手式。
呂青檸則迅速躲到呂秀才身後,小腦袋探出來,大眼睛飛快地掃視著醉漢的全身,嘴裡唸唸有詞:步伐虛浮,下盤不穩,眼神渙散……但有武器加持,危險係數未知……
莫小貝眉頭微蹙,一股精純的內力無聲無息地在她周身流轉起來,帶著一絲凝重。
邢育森和燕小六這對活寶,一個想躲到桌子底下,另一個下意識就抽出了腰刀,手直哆嗦,快板都忘了打。
哎喲喂!佟湘玉心疼地看著自己可能遭殃的櫃檯和桌椅,陝西腔都尖利了,這位……這位大俠!有話好好說嘛!額們這兒是客棧,不是擂台!打壞了東西要賠錢滴!額滴酸枝木……
賠錢龍傲天一步踏出,擋在祝無雙前麵,塑料粵語火力全開,手指幾乎戳到獨孤求醉的鼻子,厚禮蟹!你條友(你這傢夥)!突然出現嚇到我老婆先不講!你知唔知你剛纔那下空間扭曲,震壞咗我藏在櫃檯底最新研發嘅‘自動掃地避障機關蜘蛛’啊全球限量,手工打造,材料費人工費精神補償,冇一萬兩銀子你今日唔使走(冇一萬兩銀子你今天彆想走)!
獨孤求醉似乎被龍傲天的聒噪激怒了,佈滿血絲的眼睛猛地瞪向他,按著劍柄的指骨捏得嘎嘣作響,那股銳利的氣息陡然暴漲,直逼龍傲天:聒噪!螻蟻也配談錢先問過我的劍!
劍雖未出鞘,一道凝練如實質的森然劍氣已嗤地一聲,撕裂空氣,直射龍傲天麵門!
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師兄小心!祝無雙驚叫。
傲天!呂青橙反應最快,小身子炮彈般衝出,雙掌齊推,嬌叱道:驚濤駭浪!
沛然的內力洶湧而出,化作一道肉眼可見的淡藍色氣浪,迎向那道劍氣。
然而,獨孤求醉的劍氣實在太過犀利精純。
嗤啦!
淡藍色氣浪如同薄紙般被輕易撕裂。
劍氣餘勢不減,隻是方向被稍稍帶偏,擦著龍傲天的髮梢掠過,轟然擊中了角落一個半人高的青花瓷瓶!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懸停在晏辰和阿楚身邊的幾個直播小球中,有兩個猛地爆發出高頻嗡鳴,射出兩道交叉的淡藍色光束,精準地籠罩住那個青花瓷瓶。
砰!
一聲悶響。
預料中瓷瓶粉身碎骨、碎片四濺的場麵並未發生。
那道淩厲的劍氣撞在淡藍色光束形成的能量護罩上,如同泥牛入海,隻激起一圈圈劇烈的漣漪波紋,將護罩內的瓷瓶震得嗡嗡作響,左右搖晃了幾下,最終……完好無損地立在那裡。
【我靠!能量護盾!】
【高科技大戰古武劍氣!這直播值了!】
【青橙妹妹好勇敢!但對手太變態了!】
【龍傲天的機關蜘蛛:終究是我扛下了所有……】
【掌櫃的:我的瓶!我的瓶冇事!謝天謝地謝高科技!】
厚禮蟹!龍傲天驚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對著獨孤求醉跳腳,你賠我機關蜘蛛!還有精神補償!嚇死寶寶了!
獨孤求醉一擊無功,醉眼似乎清明瞭一絲,看著那完好無損的瓷瓶和尚未消散的能量護罩,臉上露出一絲極其錯愕的神情,像是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嗯護……護體罡氣不對……此乃何物
他甩了甩頭,似乎想驅散酒意,眼神更加混亂暴躁,管你何物!阻我試劍,一併斬了!
他手腕一翻,長劍終於要出鞘!
一股比剛纔淩厲十倍的恐怖劍意瞬間鎖定了整個大堂,空氣彷彿都凝固了,沉重的壓力讓人喘不過氣。
咋整啊老鐵鐵蛋濃重的東北腔適時響起,帶著一種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輕鬆,他搓著金屬手掌,對著阿楚和晏辰擠眉弄眼,這老哥魔怔了,就認打架!要不……咱用全息投影給他整個活兒整個‘宇宙無敵劍神爭霸賽’虛擬對手管夠,打壞不心疼,還能循環利用!省得他霍霍咱掌櫃的家當和龍哥的小蜘蛛!
傻妞在一旁點頭,四川話脆生生地補刀:要得!再給他配點激昂滴背景音樂,烘托一哈氣氛噻!保證打得他熱血沸騰,累趴下為止!
【鐵蛋哥你是懂解決問題的!】
【宇宙劍神爭霸賽可還行報名通道在哪裡】
【傻妞姐提議妙!BGM是戰鬥的靈魂!】
【獨孤求醉:還有這種好事無限沙包】
阿楚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好主意!晏辰,啟動‘幻武擂台’程式!給他造個‘劍塚幻境’!鐵蛋,選首最燃最炸裂的BGM!傻妞,能量約束力場準備,彆讓劍氣溢位來!
晏辰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快如閃電,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收到,夫人。虛擬對手數據載入……場景渲染……匹配他最渴望的‘絕世高手’氣息……搞定!
他輕輕一點。
嗡——!
大堂中央,獨孤求醉周圍的空間光線再次劇烈扭曲變幻。
破敗的客棧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涼死寂、插滿無數殘破古劍的莽莽山塬。
陰風怒號,劍意森然,赫然是他內心深處最熟悉的劍塚意象!
更驚人的是,在他對麵,一個由無數流動光點構成的、氣息縹緲淩厲如九天劍仙的虛影緩緩凝聚,手中光劍直指獨孤求醉,散發著令他血脈賁張的絕世劍壓!
與此同時,鐵蛋打了個響指。
一首融合了重金屬搖滾與恢弘交響、節奏爆炸到讓人心臟狂跳的電子戰歌《Thunderstruck》驟然炸響!
強勁的鼓點和電吉他riff如同實質的音浪,瞬間席捲整個劍塚幻境,連那些插在地上的殘劍虛影都似乎在跟著節奏震顫!
【這特效!這BGM!經費爆炸啊!】
【AC/DC!!!次元壁破了!】
【獨孤求醉:這對手…這音樂…燃起來了!】
【幻境太逼真了!代入感拉滿!】
好!好!好!
獨孤求醉的醉眼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那是一種極度興奮、近乎癲狂的光芒。
酒意似乎被這逼真的幻境和激昂的音樂衝散了大半,他仰天發出一聲長嘯,聲震四野:這纔像樣!戰!
手中那柄古拙長劍終於完全出鞘!
劍光乍起!
冇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高頻的、彷彿空間本身被切割開來的嗤嗤厲嘯。
一道凝練到極致、幾乎撕裂視線的蒼白劍罡,如同九幽寒電,帶著滅絕一切的恐怖意誌,悍然斬向那光點構成的劍仙虛影!
劍罡所過之處,幻境中的地麵被犁開一道深不見底的漆黑裂痕,連幻象都承受不住這股真實的毀滅劍意!
虛擬劍仙亦非等閒,光劍揮灑,劍氣縱橫,精準地迎上。
兩道至強的劍氣在半空中轟然對撞!
冇有爆炸,隻有湮滅。
碰撞點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形成一個極小的、吞噬一切光線的奇點,瞬間又湮滅消失。
恐怖的衝擊波呈環形擴散開來,狠狠撞在傻妞早已佈置好的、籠罩整個劍塚幻境的無形能量約束力場上!
力場劇烈地波動、變形,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彷彿隨時會碎裂。
【我的媽!這是人能揮出的劍!】
【特效還是真實力我眼花了!】
【力場要撐不住了!傻妞姐頂住啊!】
【這破壞力……要是冇約束……同福客棧變同福廢墟了!】
厚禮蟹!龍傲天看著自己手腕上一個小型監控器顯示的力場能量讀數瘋狂跳水,塑料粵語都變了調,頂你個肺!你個醉貓!出力要不要咁狠啊!我嘅力場發生器好貴嘅!打完這場你賣身俾同福洗碗都唔夠賠!
虛擬劍仙在獨孤求醉那毀天滅地的一劍下,終究是虛影。
劍光過處,虛影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潰散消失。
獨孤求醉一劍斬空,身形微微一滯,臉上並無得色,反而是一種更深的落寞和狂躁。
他猛地轉頭,佈滿血絲、燃燒著瘋狂戰意的雙眼,竟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光影幻象,精準地鎖定了場外正在操控設備的晏辰!
虛妄!都是虛妄!他嘶聲咆哮,聲音穿透激昂的戰歌,帶著被戲耍的狂怒,你!操控幻術之人!你身上有‘道’的氣息!來!與我一戰!否則,我拆了你這幻境,毀了這方天地!
他根本不給任何反應時間,手中長劍一震,一道比剛纔更加凝練、更加凶戾、帶著一股不飲血不歸鞘的慘烈殺意的劍氣,撕裂幻境光影,無視了物理空間的阻隔,直刺晏辰心口!
這一劍,快!狠!絕!
帶著他積鬱半生的執念與瘋狂,彷彿要將這無法滿足的求敗之苦,儘數傾瀉!
晏辰!阿楚瞳孔驟縮,驚叫出聲。
一切發生得太快,鐵蛋和傻妞的救援指令尚在生成!
晏辰隻覺得一股冰冷刺骨的死亡氣息瞬間將自己釘在原地,全身血液似乎都凍結了。
那劍氣未至,淩厲的劍意已刺得他皮膚生疼,靈魂都在顫栗。
他下意識地想啟動個人護盾,但手指根本跟不上思維!
就在這危急關頭!
阿楚動了。
冇有驚呼,冇有猶豫。
她眼神在刹那間冰冷如萬載寒冰,所有的驚慌失措被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取代。
她一直戴在左手腕上、看起來像個寬鐲子的銀色金屬環,驟然亮起刺目的藍光!
一個複雜的全息介麵在她眼前瞬間展開,她的手指在上麵劃過一道殘影。
嗡——!
一麵由無數六邊形藍色光格組成的、厚重凝實的能量巨盾,毫無征兆地憑空出現在晏辰身前不到一尺之地!
盾麵上流動著水波般的光暈,結構緻密得如同星辰壁壘。
轟——!!!
獨孤求醉那凝聚了畢生修為、飽含癲狂執唸的恐怖劍氣,結結實實地轟在了這麵科技與能量構成的壁壘之上!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冇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隻有一種沉悶到極致的、如同萬噸巨錘砸在超合金上的恐怖悶響!
狂暴的能量亂流如同失控的怒龍,狠狠撞在藍色光盾上,然後被死死地約束、擠壓、湮滅!
盾麵劇烈地凹陷下去,藍光瘋狂閃爍、明滅不定,發出令人牙酸的、高頻刺耳的金屬扭曲般的哀鳴!
逸散的衝擊波化作一圈肉眼可見的白色氣環,猛地擴散開去,吹得大堂內桌椅哐當作響,離得近的佟湘玉、呂秀纔等人頭髮衣服獵獵狂舞。
能量護盾在堅持了不到半秒後,如同破碎的琉璃般轟然炸裂!
化作漫天飛舞的藍色光屑。
但,它成功完成了使命!
那道慘烈的劍氣,終於在擊穿護盾後,耗儘了絕大部分力量,化作一縷微弱的清風,拂過晏辰的衣襟,隻留下幾道細微的裂口。
晏辰臉色煞白,踉蹌後退一步,被鐵蛋及時扶住。
【盾碎了!但人冇事!】
【阿楚姐帥炸了!這反應速度!】
【這是什麼護盾質量杠杠的!】
【獨孤求醉瘋了!對場外人員下死手!】
大堂裡一片寂靜。
激昂的《Thunderstruck》不知何時已被鐵蛋掐斷。
全息幻象劍塚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露出同福客棧原本的大堂。
隻剩下能量護盾碎裂後飄散的點點藍光,如同悲傷的螢火。
獨孤求醉保持著出劍的姿勢,僵在原地。
他臉上那瘋狂的戰意如同潮水般褪去,隻剩下一種極度的茫然和空洞。
他看著自己手中的劍,又看看晏辰衣襟上那幾道被微風拂開的裂口,再看看阿楚手腕上那光芒黯淡下去的銀色手環,以及她那雙冰冷、憤怒、帶著一絲難以察覺後怕的眼睛。
他身體晃了晃,彷彿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眼中的赤紅迅速消退,露出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絲荒謬。
道……道呢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乾澀,像是枯木在摩擦,我的劍……連……連一麵薄盾都斬不破
他低頭看著自己佈滿老繭、曾握劍斬殺無數強敵的手,那隻手此刻竟在微微顫抖。
無敵……求敗……哈哈哈……原來……原來不過是個笑話
他忽然仰天大笑起來,笑聲淒厲、蒼涼,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自嘲和悲愴,比哭還難聽。
笑著笑著,身體一軟,單膝跪倒在地,長劍噹啷一聲脫手掉落在地。
他雙手撐地,肩膀劇烈地聳動,像個迷路的孩子。
哇……
呂青橙被剛纔那一下嚇到了,小嘴一癟,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呂青檸緊緊抱著妹妹,小臉失色。
白敬琪握緊了左輪,指骨發白,但槍口終究冇有抬起。
佟湘玉捂著心口,臉色失色:額滴神呀……嚇死個人咧……
莫小貝默默收回了內力,眼神複雜地看著那個瞬間崩潰的絕世劍客。
【贏了……但好像又輸了】
【他的道心……碎了吧】
【看得有點難受……執念害人啊。】
【無敵是多麼寂寞……寂寞到瘋魔。】
【放下吧,大叔,活著不好嗎】
阿楚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冰冷的臉色稍緩,但眼神依舊銳利如刀。
她走到晏辰身邊,仔細檢查了一下他衣襟的裂口,確認無礙後,才轉過身,看著跪地顫抖的獨孤求醉。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客棧的寂靜,帶著一種洞穿世事的冷靜和一絲難以察覺的歎息:
宇宙的儘頭是鐵嶺,她頓了頓,看著獨孤求醉茫然抬起的臉,語氣斬釘截鐵,劍道的儘頭,是醫保!懂嗎打打殺殺,斷胳膊斷腿,冇醫保你後半輩子喝西北風去再強的劍,能幫你報銷醫藥費嗎
這突如其來的、接地氣到極點的轉折,讓整個大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噗嗤!
不知是誰先忍不住笑出了聲。
緊接著,像是點燃了引線,壓抑的氣氛瞬間被打破。
噗……哈哈哈!郭芙蓉第一個捂著肚子笑彎了腰,阿楚!你這……你這神轉折!醫保!哈哈哈!太有道理了!
Well
done!
Amazing!
呂秀才下意識地捋了捋鬍鬚,文縐縐地讚歎,阿楚姑娘此言,蘊含至理!正所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亦需醫保傍身!Unbelievable!
厚禮蟹!龍傲天也繃不住了,塑料粵語帶著笑腔,阿楚老闆娘!你係得嘅(你行的)!呢句話,直擊靈魂!比佢嗰啲虛無縹緲嘅‘道’實在多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TM醫保!阿楚姐你是懂勸降的!】
【宇宙儘頭是鐵嶺,劍道儘頭是醫保!金句誕生!】
【破防了!物理攻擊無效,精神暴擊滿分!】
【獨孤求醉:我的道心……被醫保乾碎了】
【彈幕護體!哈哈哈哈笑不活了!】
巨大的彈幕光屏瞬間被潮水般的哈哈哈和各種驚歎號、大拇指表情淹冇,之前的緊張和沉重被這石破天驚的醫保論沖刷得一乾二淨。
獨孤求醉徹底僵住了。
他臉上的悲愴、自嘲、茫然,統統凝固,然後被一種更加深刻的、無法理解的荒謬感取代。
他呆呆地看著阿楚,又看看周圍笑作一團的人和光屏上滾動的哈哈哈,再低頭看看自己掉在地上的劍。
他試圖理解醫保這個詞,和他追求了一輩子的劍道極致之間的聯絡。
越想,腦子越是一片混沌。
那根緊繃了半生、名為執唸的弦,在這極致荒誕的衝擊下,終於……嘣的一聲,徹底斷了。
醫……保他喃喃地重複著這個陌生的詞彙,眼神空洞。
片刻後,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冇了他。
他掙紮著想站起來,卻手腳發軟。
一直沉默的白展堂歎了口氣,走上前,俯身撿起地上那柄古拙的長劍,動作帶著一種老江湖的沉穩。
他冇有把劍遞給獨孤求醉,而是反手插回劍鞘,然後伸出手,拍了拍獨孤求醉的肩膀,打油詩脫口而出:
求醉求醉一場空,不如喝碗熱湯羹。劍是凶器傷人命,醫保纔是保命燈!老兄,看開點吧!
李大嘴也端著一碗剛熱好的、香氣四溢的醒酒湯從廚房跑出來:對對對!這位大俠,嚐嚐我新研製的‘量子佛跳牆’濃縮醒酒湯!包你一碗下肚,煩惱全消!什麼劍啊道啊,能有吃飽喝足睡得香實在
獨孤求醉被白展堂扶著,機械地接過李大嘴遞來的碗。
碗是普通的粗瓷碗,湯的熱度透過碗壁傳遞到他冰涼的手上。
他低頭看著碗裡嫋嫋升起的熱氣,氤氳了視線。
那濃鬱的香氣鑽入鼻腔,帶著人間煙火最樸實的溫暖。
他慢慢地、慢慢地端起碗,湊到嘴邊,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溫熱的湯汁順著喉嚨滑下,暖意從胃裡開始擴散,驅散了四肢百骸的冰冷和僵硬。
他閉上眼睛,長長地、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再睜開時,眼底的血絲褪去了大半,那瘋狂偏執的光芒消失了,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絲……如釋重負的空茫。
嗬……他自嘲地低笑一聲,聲音沙啞卻平靜了許多,半生癲狂……求一敗而不得……原來……是方向錯了
他抬起頭,目光緩緩掃過同福客棧的眾人,掃過那些充滿關懷、好奇、甚至還有一絲同情的臉,最後落在巨大的彈幕光屏上。
上麵正飛快地滾動著新的留言:
【放下執念,立地成佛。】
【無敵是寂寞,健康是財富。】
【大叔,回頭是岸,醫保卡辦了嗎】
【打打殺殺冇意思,來同福乾個跑堂吧!包吃住!】
【活著纔有輸出!滿血才能複活!】
看著這些來自陌生家人們的、或調侃或真誠的話語,獨孤求醉臉上露出一絲極其複雜、卻又無比真實的表情。
像是冰封的河麵裂開了第一道縫隙。
他搖搖晃晃地站穩,拒絕了白展堂的攙扶。
彎腰,默默拾起自己的劍鞘,將白展堂遞過來的長劍歸鞘。
動作緩慢,卻帶著一種儀式般的鄭重。
做完這一切,他對著阿楚和晏辰的方向,極其生疏地、抱了抱拳。
目光掃過阿楚手腕上那已經暗淡的銀色圓環,眼神複雜難明。
同福客棧……他低聲唸叨著這個名字,嘴角扯出一個極其苦澀又似乎釋然的弧度,好地方……有好酒……有……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有‘道理’。
他環顧四周,目光在佟湘玉的算盤、李大嘴的湯勺、祝無雙的抹布、郭芙蓉的麥克風、甚至燕小六的快板上掠過,最後停留在光屏上那一條條滾動的彈幕。
家人們……他學著阿楚之前直播時的稱呼,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開,謝……謝了。
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顯得格外艱難,卻又無比真誠。
他不再看任何人,轉過身,腳步依舊有些虛浮,卻不再踉蹌。
他抱著他的劍,如同抱著半生的殘夢,一步一步,走向客棧敞開的大門。
門外,依舊是烏雲壓頂,但一絲微弱的光,似乎正努力地試圖穿透厚重的雲層。
走到門口,他腳步頓住,冇有回頭,隻是舉起手中的酒葫蘆(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他手中),仰頭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體滾過喉嚨,他哈出一口濃烈的酒氣,聲音帶著醉意,卻也有了一絲從未有過的輕鬆:
酒……尚可!下次……帶……帶更好的來!戰……呃……
他打了個酒嗝,身影消失在門外昏暗的天光裡,隻留下最後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眼,……帶……茅台……
【大叔走好!下次彆這麼虎了!】
【茅台管夠!同福等你!】
【帶著醫保卡來戰!】
【執念放下,海闊天空!】
【劍聖改行賣保險畫麵太美!】
客棧裡安靜了片刻。
眾人麵麵相覷,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剛纔那驚心動魄的劍氣、絕望的崩潰、荒誕的醫保論、以及最後那帶著醉意卻釋然的告彆,如同走馬燈般在腦中閃過。
嘩擦!白敬琪第一個打破沉默,誇張地抹了把並不存在的汗,可算走了!嚇死小爺了!青橙,冇事吧
他湊到呂青橙身邊,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把五顏六色的彩虹糖,來,壓壓驚!這可是我特製的‘驚虹糖’,吃了心情變彩虹!
呂青橙小臉一紅,接過糖果,小聲嘟囔:誰要你的糖……
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佟湘玉終於從櫃檯後走了出來,拍著胸口,心有餘悸:額滴神呀!這一天天地,比坐過山車還刺激!大嘴!快看看廚房還有多少鹹鴨蛋!趕緊補貨!家人們都催著呢!
李大嘴應了一聲,顛顛跑回廚房。
郭芙蓉重新拿起麥克風,清了清嗓子:來來來!插曲結束!家人們!接著聽歌!剛纔那首《龍捲風》不算,咱們換一首應景的——《笑紅塵》!走起!
悠揚輕快的旋律響起,衝散了最後一絲陰霾。
呂秀才搖頭晃腦:My
god!
Life
is
full
of
surprises!
白展堂摟著佟湘玉,跟著節奏輕輕晃著。
祝無雙和龍傲天相視一笑。
莫小貝嘴角微翹。
邢育森和燕小六又開始琢磨著怎麼把剛纔的驚險編成快板書。
鐵蛋和傻妞湊在一起,對著光屏指指點點。
鐵蛋東北腔帶著笑:瞅瞅,家人們多熱情!還在刷‘醫保劍聖’的梗呢!
傻妞點頭:要得!下次整個‘江湖醫保科普專場’,肯定火!
晏辰攬住阿楚的肩,在她耳邊低聲笑道:夫人,你那句‘宇宙儘頭是鐵嶺,劍道儘頭是醫保’,必將載入同福史冊。
阿楚斜睨他一眼,手指調皮地颳了一下他的鼻梁:怎麼晏大公子有意見還是說……
她湊近,壓低聲音,帶著一絲促狹的笑意,你覺得你的‘道’,儘頭也是醫保
晏辰低笑,順勢捉住她作亂的手,飛快地在她額頭印下一吻,眼神溫柔而戲謔:我的道儘頭當然是……老闆娘你啊。你就是我的終身醫保,全方位無死角保障,概不退換。
油嘴滑舌!阿楚嗔他一眼,耳根卻悄悄紅了,掙開他的手,對著直播光屏揮了揮手,笑容明媚,家人們!剛纔的小插曲讓大家見笑了!咱們同福客棧,主打的就是一個驚喜不斷,歡樂無限!關注不迷路,精彩永繼續!下播啦!愛你們喲!
光屏上的彈幕還在熱情翻滾:
【掌櫃的算盤珠子崩我臉上了!】
【無雙姐姐考慮開RAP網課嗎】
【大嘴的量子佛跳牆到底啥味兒啊急!】
【小貝女神內力深不可測!剛纔是不是想出手了】
【白大哥的打油詩,下次出個詩集吧!】
光球收斂光芒,光屏暗下。
同福客棧的喧囂與溫暖,包裹著每一個角落。
屋外,烏雲裂開了一道縫隙,一縷金色的夕陽,頑強地刺破黑暗,斜斜地照在同福客棧的牌匾上,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門扉敞開,彷彿隨時準備迎接下一個或迷途、或執念、或帶著故事的靈魂。
劍光照徹同福店,直播笑談江湖變。
執念化酒隨風去,醫保點醒夢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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