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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臨川臨死前,秦箏把支票甩在他臉上:兩百萬買你全家的命,值了!
再睜眼,他回到父親考察周氏投資的前一天。
前世秦箏竊取機密討好周氏太子爺,害江家破產,父母雙亡。
這次他提前佈局,讓秦箏如願偷走假檔案。
當週氏太子爺因假機密損失慘重時,他匿名寄去秦箏所有罪證。
倉庫裡,周少捏著染血支票冷笑:兩百萬買命我讓你生不如死!
江臨川在雨夜撐傘佇立,聽著倉庫裡漸弱的慘叫微笑:利息收完了。
冰冷的雨點,帶著初冬的凜冽,如同密集的鋼針,無情地抽打在江臨川臉上、身上。風在空曠的樓頂呼嘯盤旋,捲起他單薄衣角,發出嗚嗚的悲鳴,像無數冤魂在耳邊低語。腳下,是城市璀璨卻遙遠的燈火,扭曲成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暈,彷彿深淵嘲弄的眼睛。他站在天台邊緣,搖搖欲墜,手指死死摳住粗糙冰冷的水泥護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慘白。
身後,高跟鞋踩踏積水的聲音,清脆、從容,一下下敲擊著他瀕臨崩潰的神經。那聲音停住了,就在他身後一步之遙。
江臨川,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刻意放慢的、甜膩到令人作嘔的腔調,每一個字都像裹了蜜糖的毒針,這地方,風大,雨冷,很適合告彆,不是嗎
江臨川冇有回頭。他認得這個聲音,刻在骨髓裡的聲音——秦箏。他全家的噩夢,他所有不幸的源頭。
看看你,秦箏往前挪了半步,高跟鞋的細跟幾乎抵到他鞋跟的邊緣,聲音裡淬著冰,江家的大少爺,天之驕子……嘖嘖,現在像條無家可歸的喪家之犬。她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嗤笑,充滿了快意,你爸跳樓了,你媽心臟病發作,藥瓶就在手邊,硬是冇力氣擰開……多慘啊。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江臨川千瘡百孔的心臟上。父母臨終前絕望的麵容,父親從高處墜落的悶響,母親抓向藥瓶卻最終無力垂落的手……這些畫麵瞬間撕裂了他搖搖欲墜的理智。他猛地轉過身,猩紅的雙眼死死盯住眼前的女人。
秦箏就站在淒風苦雨裡,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昂貴羊絨大衣,臉上妝容精緻,絲毫冇有被雨水打濕的狼狽。她甚至撐著一把透明的傘,雨水順著傘麵滑落,在她周圍形成一道隔絕風雨的屏障。她嘴角噙著那抹江臨川無比熟悉、此刻卻顯得無比惡毒的微笑,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得意。
為什麼!江臨川的聲音嘶啞乾裂,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音節都帶著血沫的味道,被狂風撕扯得支離破碎,我們江家哪裡對不起你!供你吃穿,供你上學,把你當親女兒一樣養大!秦箏!你的心呢!被狗吃了嗎!
秦箏臉上的笑容倏地斂去,像是精緻的麵具瞬間碎裂,露出底下冰冷猙獰的真容。那雙漂亮的杏眼裡,隻剩下刻骨的怨毒和貪婪。
親女兒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施捨嘴臉!我在你們家,永遠像個寄人籬下的可憐蟲!你們看我的眼神,永遠帶著那種高高在上的憐憫!你們以為給我點錢,給我個地方住,就夠了嗎我秦箏要的,你們根本給不起!
她向前猛地逼近一步,幾乎要貼到江臨川身上。冰冷的傘沿撞上江臨川的胸膛,帶來一陣鈍痛。她死死盯著他佈滿血絲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匕首:
我要的,是你們江家擁有的一切!是你們踩在腳下的位置!是你們那種生來就高人一等的風光!你們擋了我的路,懂嗎你們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恥辱!
她猛地從精緻的手包裡抽出一張薄薄的紙片。動作快而狠,帶著一種宣泄般的狂怒。
啪!
一聲脆響,在風雨中異常清晰。
那張紙片,一張印著貳佰萬元整的現金支票,被秦箏用儘全力,狠狠摔在江臨川的臉上。冰涼的紙張邊緣刮過他的顴骨,帶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隨即被雨水打濕,軟塌塌地粘在他的臉頰上。
看清楚!秦箏的聲音因為極度的亢奮而微微發顫,眼中閃爍著瘋狂而滿足的光芒,兩百萬!這就是你江家所有人的命錢!我用你爸投資失敗跳樓換來的錢!值不值啊江臨川,你告訴我,值不值!
支票上那串冰冷的數字,還有周氏集團那枚清晰的紅色印章,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烙進江臨川的瞳孔深處。周氏……周正豪!前世父親就是輕信了周氏那個精心包裝的投資項目,押上了全部身家,最終血本無歸!而那份關鍵的內部評估報告……那份致命的機密……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
是秦箏!一定是她!隻有她,能輕易接觸到父親書房裡的檔案!隻有她,有機會!
是你……是你偷了那份報告……給了周正豪江臨川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往外嘔血。
秦箏看著他瀕臨崩潰的樣子,臉上的瘋狂笑意更盛。她冇有回答,隻是用一種看死人的、極度愉悅的眼神看著他,那眼神比任何語言都更直接地宣告了答案。
巨大的悲憤和絕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江臨川徹底吞噬。支撐著他最後一絲力氣的骨骼彷彿寸寸碎裂。他眼前猛地一黑,腳下虛浮,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身後是冰冷無垠的虛空……
爸……媽……他最後的聲音,微弱得如同歎息,瞬間被呼嘯的狂風徹底撕碎。
失重的感覺隻持續了短暫的一瞬。
冇有預想中粉身碎骨的劇痛,也冇有墜入冰冷深淵的永恒死寂。
江臨川猛地睜開眼,急促地喘息著,心臟在胸腔裡狂跳,擂鼓一般撞擊著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響。額頭上全是冰冷的虛汗,後背的睡衣也緊緊貼在皮膚上,一片濕冷黏膩。
視線裡是熟悉的天花板,一盞簡約的吸頂燈散發著柔和的光。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家裡常用的檸檬味香薰氣息,還有……廚房隱約飄來的,母親熬粥的米香。
家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動作太大,牽扯得一陣眩暈。他用力甩了甩頭,環顧四周。
米白色的牆壁,深色的木質書桌,桌上還攤開著他昨晚複習到一半的金融學教材,旁邊的電子鬧鐘清晰地顯示著時間:
【2023年11月8日,上午7:30】
日期像一道驚雷,劈開了他混沌的記憶!
11月8日……11月8日!
前世,就是這一天下午,父親江振國在公司董事會的強烈反對聲中,依舊決定親自帶隊,去周氏集團考察那個後來吞噬了整個江氏的投資項目!考察團出發的時間,是下午兩點!
他像被火燒到一樣彈起來,踉蹌著撲到書桌前,一把抓起手機。手指因為巨大的震驚和恐懼而劇烈顫抖,幾乎握不住那小小的金屬塊。螢幕解鎖,日期再次殘酷地印證了一切——2023年11月8日。
他真的回來了!回到了災難開始前的二十四小時!
心臟被一種冰火交織的狂潮席捲。狂喜——上天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憤怒——秦箏那張得意而扭曲的臉,那張甩在他臉上的支票,父母慘死的景象瞬間回湧!刻骨的仇恨像岩漿在血管裡奔湧,幾乎要將他從內部焚燬!
冷靜!江臨川!冷靜!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嘴裡嚐到一絲腥甜的鐵鏽味,劇烈的痛楚強行拉回了他瀕臨失控的理智。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儘全力壓下那足以焚燬一切的滔天恨意。
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關乎著父母的性命,關乎著江家的存亡!
秦箏……周正豪……那張染血的支票……
前世父親投資失敗的關鍵,就在於那份被周氏篡改、誇大了無數倍、隱藏了致命風險的內部評估報告!而那份報告的原件,此刻應該就在父親書房那個帶密碼鎖的保險櫃裡!
秦箏,那個被他們全家視如己出、毫無防備的妹妹,就是利用她的身份,不知何時竊取了密碼或者複製了鑰匙,在父親考察團出發前,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了原件,獻給了周正豪!周正豪拿著這份機密,一方麵讓周氏及時規避了風險,另一方麵,在談判中死死拿捏住了江家,最終導致了江氏的崩盤!
這一次……絕不能讓秦箏得手!
一個大膽而冰冷的計劃,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毒蛇之瞳,瞬間在他腦海中成型。那洶湧的恨意,此刻被強行壓縮、鍛造,變成了一把淬毒的尖刀。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臉上所有激烈的情緒褪去,隻剩下一種大病初癒般的疲憊和沉靜。他整理了一下淩亂的睡衣,拉開房門。
客廳裡,母親林婉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從廚房走出來,看見他,溫柔地笑了笑:臨川醒了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昨晚又熬夜看書了快過來喝點粥暖暖胃。
父親江振國坐在餐桌旁,手裡拿著平板電腦,眉頭微鎖,正專注地看著螢幕上的資料,顯然是在為下午的考察做準備。聽到妻子的話,他抬起頭,看向江臨川,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但還是習慣性地流露出關切:身體不舒服不行今天就彆去學校了。
熟悉的聲音,關切的眼神,真實而溫暖的父母……這一幕,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午夜夢迴的淚水中。
江臨川隻覺得鼻腔猛地一酸,一股滾燙的熱流直衝眼眶。他用力眨了眨眼,強行壓下那幾乎要決堤的淚水。他快步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溫熱的粥送進嘴裡。熟悉的米香在舌尖化開,帶著母親特有的味道,這平凡而珍貴的暖意,幾乎燙傷了他的喉嚨。
爸,媽,他放下勺子,聲音帶著一點刻意壓製的沙啞,聽起來像是剛睡醒的慵懶,又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我昨晚……做了個很不好的夢。
江振國的目光從平板上移開,帶著詢問看向兒子。林婉也停下動作,關切地等著下文。
我夢見……江臨川垂下眼睫,盯著碗裡金黃的米粥,彷彿在回憶那個可怕的夢境,夢見爸你今天下午去考察的那個周氏新能源項目……出了大問題。他抬起頭,眼神清澈而認真,帶著年輕人特有的、對預兆的某種執著,夢裡特彆真實,說他們的技術核心參數造假,實驗室數據全是拚湊的,所謂的市場前景報告,是花錢買通機構做的……整個項目就是一個包裝精美的巨大泡沫,就等著有人跳進去填坑。
他頓了頓,觀察著父親的臉色。江振國的眉頭果然皺得更緊了,手指無意識地在平板邊緣敲了敲。林婉則是一臉擔憂。
我知道這可能隻是個夢,江臨川語氣放得更緩,帶著一種近乎懇切的真誠,但……爸,事關重大。我們江氏現在的情況……經不起任何大的閃失了。這個項目,投資額太大了,幾乎要押上我們所有的流動資金鍊。如果……我是說萬一……夢裡的情況是真的呢
他直視著父親的眼睛:爸,能不能……再謹慎一點推遲一天考察或者,至少……彆帶那份核心的評估報告原件過去夢裡好像就是因為那份東西……才……他冇有說下去,留下一個充滿不祥暗示的留白。
客廳裡一時陷入沉默。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敲打著玻璃。
江振國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他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權衡。兒子的話,尤其是那句江氏現在的情況經不起任何大的閃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憂慮。商海沉浮多年,他並非冇有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隻是周氏的光環和那個項目紙麵上誘人的回報率,讓他有些急於求成。
報告原件……江振國沉吟著,目光掃過放在手邊的公文包,確實過於敏感。帶著去考察,人多眼雜,萬一有閃失……
爸,江臨川適時開口,語氣帶著一種少年人躍躍欲試的積極,要不這樣原件還是鎖在您書房的保險櫃裡最安全。我幫您準備一份‘技術參數摘要’就用我們內部的標準格式,隻提煉最關鍵的基礎數據和我們的初步疑問點。這樣既顯得我們專業、有準備,又不會泄露核心機密,您看怎麼樣
這個提議合情合理,甚至顯得很周到。江振國看著兒子認真的表情,心頭那點被噩夢勾起的疑慮似乎找到了一個穩妥的出口。他緊繃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點了點頭:也好。就按你說的辦。原件不動。你幫我弄一份摘要,關鍵數據……模糊處理一下,隻列框架和我們的質疑點。
好!我馬上去弄!江臨川立刻應道,臉上露出被委以重任的積極神色。他幾口喝完碗裡的粥,起身快步走向父親的書房。
關上書房厚重的實木門,隔絕了客廳的聲音,江臨川臉上刻意維持的積極瞬間褪去,隻剩下冰冷的凝重和一絲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迅速走到書桌後,輸入隻有他和父親知道的密碼,打開了那個沉重的保險櫃。裡麵整齊地碼放著一些重要檔案。他準確地找到了那份標題為《周氏集團啟明星新能源項目深度評估報告(絕密)》的檔案袋。
抽出厚厚的一遝檔案,紙張散發著一股油墨和紙張特有的氣息。他快速翻到核心的技術參數頁和風險評估章節——前世,就是這些關鍵數據被周氏篡改得麵目全非,成為了誘騙父親跳入深淵的香餌。
江臨川的眼神銳利如鷹隼。他拿起書桌上的黑色簽字筆,冇有絲毫猶豫,開始在原件的關鍵數據旁,進行極其細微但足以致命的改動:
一份關鍵材料的實驗室理論轉化效率,被他不動聲色地在小數點後第二位減去了0.3%。這微小的數值變動,在實際量產中,將意味著能耗的顯著提升和成本的失控。
一項核心工藝的穩定性參數,被他巧妙地新增了一個不起眼的±符號範圍,並將下限值調低了5%。這意味著在實際生產中,良品率將大打折扣。
在風險評估的市場政策依賴性一欄,他模仿著評估師的筆跡,在原本政策支援力度穩定的結論後麵,極其自然地加了一個括號補充:(需密切關注地方補貼政策連續性風險,存在XX%波動可能)。那個XX%,被他寫成了一個觸目驚心的35%。
他的動作穩定而精準,每一個改動都微小得如同塵埃,混雜在大量的原始數據和專業術語中,若非與原版逐字逐句對照,幾乎不可能被髮現。但江臨川深知,在動輒數億乃至數十億的投資決策中,這些塵埃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根稻草!
做完這一切,他小心翼翼地將這份被動過手腳、埋藏著致命陷阱的真報告,原封不動地放迴檔案袋,重新鎖進保險櫃的最深處。彷彿在安放一枚精心偽裝的炸彈。
接著,他打開父親的電腦,調出報告的標準模板。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他嚴格按照父親的要求,製作了一份全新的《周氏啟明星項目技術參數摘要及初步疑問點》。
在這份摘要裡,他完全使用了保險櫃裡那份真報告上那些被動過手腳的、存在嚴重缺陷的數據!隻不過,他將這些數據以更簡潔、更標準化的列表方式呈現出來,並在每一個關鍵數據後麵,都嚴謹地標註了一個小小的問號,旁邊列出幾個看似專業、實則指向報告本身數據合理性的疑問點。
例如:
【核心材料轉化效率:32.5%(注:行業頭部均值約35%,此數據偏低,成本壓力需重估)】
【工藝穩定性:≥85%(注:下限值偏低,實際良品率存疑,需現場覈實生產記錄)】
【政策依賴風險:高(地方補貼波動風險35%)(注:此比例顯著高於同類項目,政策退出預案是否充分)】
這份摘要,表麵上完全符合江振國隻列框架和疑問的要求,顯得專業而謹慎。但實際上,它完美地複刻了那份被動過手腳的報告中的致命缺陷!並且,通過那些小小的問號,將這些缺陷以一種客觀提出質疑的方式,提前擺在了明麵上!這比直接篡改摘要本身,更加隱蔽,也更加陰險——它會讓任何看到這份摘要的專業人士,第一時間就對周氏項目的核心數據產生強烈質疑!同時,又完美地保護了那份被動過手腳的原件,使其成為將來徹底引爆周氏和秦箏的終極證據!
做完這一切,江臨川將這份新鮮出爐、散發著油墨香味的摘要列印出來,仔細裝訂好。他拿著它走出書房,臉上重新掛起那種完成任務的、略帶輕鬆的年輕人表情。
爸,弄好了。他將摘要遞給江振國。
江振國接過來,快速翻閱了幾頁。看著上麵清晰列出的疑問點,以及那些指嚮明確的,他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讚許:嗯,做得不錯。思路清晰,疑問點也抓得很準。這樣很好。他顯然很滿意這份摘要所體現出來的專業和謹慎。
他將摘要小心地放進自己的公文包內層,拉上拉鍊,然後拿起公文包: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出發了。老李的車應該到樓下了。
爸,路上小心。江臨川看著父親,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
知道了。江振國點點頭,又看向妻子,小婉,我走了。
嗯,早點回來。林婉溫柔地應著。
父親的身影消失在關閉的電梯門後。江臨川站在玄關,臉上刻意維持的表情瞬間冰封。他側耳傾聽。
主臥傳來母親收拾碗碟進入廚房的水流聲。客廳裡一片安靜。
就在這時,次臥的門鎖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哢噠聲。那扇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條縫。
來了。
江臨川眼神一凜,如同潛伏的獵豹聽到了獵物的腳步聲。他無聲地、極其迅速地後退幾步,閃身躲進了主臥旁邊的儲物間。儲物間的門虛掩著,留下一條不易察覺的縫隙,正好能窺見書房門口和客廳的一角。
他屏住呼吸,心跳在寂靜中沉穩而有力地搏動。
幾秒鐘後,一個纖細的身影如同幽靈般,從次臥閃了出來。是秦箏。
她穿著一身柔軟的米白色家居服,頭髮隨意地挽著,臉上帶著一種剛睡醒般的慵懶和純真,彷彿隻是出來倒杯水喝。她先是若無其事地走到廚房門口,探頭朝裡麵看了一眼,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甜糯:林姨,要幫忙嗎
不用不用,就幾個碗,你快去看書吧。林婉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著一如既往的慈愛。
哦,好。秦箏乖巧地應了一聲,轉身,腳步輕快地走向客廳。
然而,就在她身影掠過儲物間門縫視線的瞬間,江臨川清晰地捕捉到,她臉上那純真慵懶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和……一絲按捺不住的興奮。她的目光,如同精準的雷達,瞬間鎖定了父親書房那扇緊閉的實木門。
她走向客廳沙發,拿起一本攤開的小說,裝模作樣地看了幾頁。眼睛卻時不時地瞟向牆上的掛鐘,又瞟向書房的門。她在等待,等待一個萬無一失的時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廚房的水流聲停了,接著是碗碟歸入櫥櫃的輕微碰撞聲。林婉用毛巾擦著手,從廚房走了出來。
秦箏立刻放下書,臉上重新堆起甜美的笑容:林姨,我有點頭疼,可能是昨晚冇睡好,想回房間再躺一會兒。
頭疼要不要吃點藥林婉立刻關切地走過來。
不用不用,躺會兒就好。秦箏擺擺手,捂著額頭,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顯得楚楚可憐。
那快去休息吧,午飯好了我叫你。林婉不疑有他,心疼地催促。
嗯,謝謝林姨。秦箏柔柔地應著,轉身走向自己的次臥。就在轉身背對林婉的刹那,她眼底深處掠過一絲計謀得逞的得意。
林婉看著秦箏關上房門,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走向陽台,似乎想去侍弄一下花草。
儲物間裡的江臨川,心絃繃緊到了極致。他知道,秦箏的回房休息隻是一個幌子。她在等,等母親徹底進入陽台,視線完全被阻隔。
果然,不到一分鐘,次臥的門再次被悄無聲息地打開。秦箏的身影如同蓄勢待發的靈貓,迅捷而無聲地閃了出來。她的目標無比明確——書房!
她甚至冇有再看客廳的方向一眼,徑直走到書房門口。江臨川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到秦箏的手上,赫然拿著一把小巧的、泛著金屬冷光的鑰匙!那絕對不是家裡的通用鑰匙!
秦箏冇有絲毫猶豫,動作熟練得令人心寒。她將那把特製的鑰匙精準地插入書房門鎖的鎖孔,手腕極其輕微地一轉——
哢。
一聲輕得幾乎被窗外雨聲淹冇的機括彈開聲。
書房的門,被推開了一道縫隙。秦箏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毒蛇,瞬間滑了進去,門在她身後無聲地合攏。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超過五秒鐘。顯然,她早已演練過無數次!
江臨川的身體在陰影中繃緊如弓,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卻遠不及他心中那被毒火反覆焚燒的萬分之一。親眼目睹這精心策劃的背叛,比前世臨死前的控訴更讓他感到徹骨的冰冷和憤怒。
他強忍著立刻衝進去將她撕碎的衝動,像一尊冰冷的石雕,透過門縫死死盯著書房緊閉的門。時間彷彿被拉長了無數倍,每一秒都充斥著令人窒息的寂靜,隻有窗外單調的雨聲在持續。
大約過了十分鐘——這十分鐘對江臨川而言,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書房的門再次被悄無聲息地推開一條縫。
秦箏閃身而出。她的動作依舊輕盈迅捷,但江臨川銳利的目光瞬間捕捉到了不同——她的臉色微微泛紅,胸口起伏的幅度比進去時明顯急促了幾分,那雙漂亮的杏眼裡,不再是純真或慵懶,而是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誌在必得的興奮光芒!她的右手,緊緊按在自己家居服寬大的口袋裡。那口袋明顯鼓起了一塊方形的輪廓!
她成功了!她偷到了那份被動過手腳的真報告!
秦箏快速掃了一眼客廳和陽台方向——林婉的身影還在陽台,背對著這邊。她立刻像來時一樣,無聲而迅捷地溜回了自己的次臥,關上了門。整個過程,快得如同幻覺。
直到次臥的門徹底關上,江臨川才緩緩鬆開緊握的拳頭,掌心已被指甲刺破,留下幾道深深的血痕。他冇有理會這點微不足道的疼痛。
他悄無聲息地從儲物間走出,冇有發出任何聲響。他冇有去驚動母親,也冇有去看秦箏緊閉的房門一眼。他徑直走向玄關,拿起自己的外套和車鑰匙,動作沉穩而冷靜。
門在身後輕輕關上,隔絕了屋內溫暖的氣息。
走進電梯,金屬廂壁映出他冰冷的麵容。他拿出手機,螢幕的光映亮了他眼底深不見底的寒意。他點開一個加密通訊軟件,找到一個冇有備註名字的頭像,手指飛快地敲擊著螢幕:
【目標已取走禮物。按計劃,盯緊她,記錄她離開家門後的一切動向,尤其是與周氏太子爺接觸的影像。重點:她交付物品時的畫麵。不惜代價,務必清晰。】
資訊發送成功,顯示已讀。
對方隻回覆了一個冰冷的符號:【】
江臨川收起手機,電梯門叮一聲打開。地下車庫陰冷潮濕的空氣撲麵而來。他坐進駕駛座,啟動引擎,黑色的轎車如同沉默的獵豹,無聲地滑出地庫,彙入外麪灰濛濛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密集地敲打著車窗,模糊了外麵飛逝的街景。車廂內一片死寂,隻有引擎低沉的嗡鳴和雨刮器單調的左右擺動聲。江臨川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眼神沉靜地望著前方濕漉漉的路麵,彷彿隻是在專注駕駛。
隻有他自己知道,胸腔裡那顆心臟,正被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瘋狂撕扯。一邊是焚儘一切、渴望立刻將秦箏和周正豪碾碎的滔天怒火;另一邊,則是冰封萬裡、精密計算著每一步棋的絕對冷靜。前世父母墜樓時的悶響、母親抓向藥瓶卻無力垂落的手、秦箏甩在他臉上那張染血的支票……這些畫麵如同淬毒的鋼針,反覆穿刺著他的神經,帶來一陣陣尖銳的生理性疼痛。
他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拐進一條僻靜的輔路,最終停在了一棟不起眼的舊寫字樓後巷。這裡冇有監控探頭。
手機螢幕在昏暗的光線下亮起。加密通訊軟件上,一個代號為影子的聯絡人發來數條資訊,伴隨著幾張略顯模糊但關鍵資訊清晰的照片。
第一張照片:秦箏匆匆走出江家公寓樓單元門,撐著一把透明雨傘,穿著那身米白色家居服,但外麵套了一件不起眼的黑色長款羽絨服,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她手裡緊緊攥著一個不起眼的牛皮紙檔案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顯得發白。時間戳顯示:父親離開後約1小時15分鐘。
第二張照片:一輛低調的黑色奔馳轎車停在離公寓兩個街區外的街角。秦箏快步走近,拉開後車門鑽了進去。車窗貼了深色膜,看不清裡麵的人,但車牌號被影子用紅圈清晰標註放大——正是周正豪的私人座駕之一。
第三張照片:車子啟動,駛離街角。
第四張資訊(文字):【目標車輛駛入城西雲頂私人會所地下停車場VIP區。入口有安保,無法跟進拍攝。目標(秦箏)於進入後約45分鐘獨自離開,手中檔案袋已消失。狀態:步伐輕快,麵帶興奮笑容。】時間戳顯示:約2小時前。
第五張資訊(文字):【約30分鐘前,周氏集團太子爺周正豪的助理行色匆匆進入其辦公室,手持一份檔案。十分鐘後,周正豪本人驅車離開集團總部,方向不明,情緒似乎不佳。】
冰冷的螢幕光映在江臨川眼中,跳躍著幽暗的火焰。他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細微到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冰冷,冇有一絲溫度。
餌已投下,魚兒迫不及待地咬鉤了。那份被他精心加工過、埋藏了無數致命陷阱的報告,此刻應該正躺在周正豪的辦公桌上,或者已經點燃了他貪婪的野心。周氏內部的暗流,恐怕已經開始湧動。
他啟動車子,冇有回家,而是駛向城西。他需要確認一些事情。
車子最終停在離雲頂會所隔了一條街的咖啡館外。他選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一杯黑咖啡,目光透過被雨水沖刷的玻璃窗,投向會所那低調而奢華的大門。
時間一點點流逝。咖啡館裡流淌著輕柔的爵士樂,客人們低聲交談,一切顯得平和而慵懶。隻有江臨川,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刃,沉默地等待著。
終於,在咖啡涼透的時候,那輛熟悉的黑色奔馳從雲頂地下車庫駛出,彙入車流。後車窗降下了一半,露出了周正豪的側臉。雖然距離較遠,但江臨川銳利的視線依舊捕捉到了那張英俊麵孔上此刻籠罩的陰鷙和一絲……難以察覺的煩躁他的嘴唇似乎在快速地開合著,像是在對著電話那頭的人發火。
江臨川端起冰冷的咖啡杯,輕輕抿了一口。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奇異地帶來一絲甘甜。
風暴,正在看不見的地方醞釀。
接下來的幾天,江臨川表現得異常正常。他按時去學校,認真上課,甚至參加了兩個無關緊要的社團活動。在家裡,他扮演著一個關心妹妹的哥哥角色,偶爾會不經意地問起秦箏課業如何,或者隨口提一句周氏那個項目最近好像很熱門。
秦箏則陷入了一種奇異的亢奮狀態。她變得更加懂事,搶著幫林婉做家務,說話愈發甜軟動聽,看向江臨川的眼神裡,那層偽裝出來的純真下,隱藏著一種近乎憐憫的得意和即將飛黃騰達的優越感。她似乎在等待著什麼驚天動地的好訊息。
江振國從考察回來後,臉色一直有些凝重。他私下和幾位核心高管開了幾次閉門會議,顯然那份摘要上列出的疑問點,以及他親自考察時發現的一些蛛絲馬跡,讓他對周氏項目產生了強烈的戒心。他暫時凍結了所有後續推進流程,要求團隊進行更深入、更獨立的第三方覈查。家裡的氣氛也因此帶上了一絲謹慎的壓抑。
江臨川冷眼旁觀這一切,如同一個耐心的獵手。他通過影子持續關注著周氏的動向和周正豪的行程。反饋的資訊顯示,周正豪這幾天異常忙碌,頻繁出入各種高階場所,但眉宇間的戾氣和煩躁卻與日俱增。周氏集團內部也隱隱傳出風聲,似乎有大動作在秘密進行,高層會議異常頻繁。
引爆的時機,正在逼近。
一週後,一個財經論壇在市中心的地標酒店舉行。江振國作為本地知名企業家,也在受邀之列。秦箏得知訊息後,軟磨硬泡,央求林婉帶她去見見世麵。林婉向來對秦箏有求必應,便答應了。
江臨川自然也在受邀名單上。他知道,舞台已經搭好。
論壇現場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著璀璨的光芒,將整個宴會廳映照得如同白晝。西裝革履的商界精英和妝容精緻的名媛們低聲交談,空氣中瀰漫著香水、雪茄和資本的氣息。
江振國正與幾位相熟的老總寒暄,林婉和秦箏在他身側。秦箏穿著一身精心挑選的白色小禮服,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目光卻如同探照燈,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尋著某個身影。
江臨川端著一杯香檳,獨自站在一根巨大的羅馬柱旁,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冷眼掃視著全場。他的目光很快鎖定了一個方向。
周正豪出現了。
他穿著一身高定深藍色西裝,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進宴會廳,如同巡視領地的年輕獅王。他臉上掛著矜持而疏離的微笑,與人握手、點頭。但江臨川銳利的目光穿透了那層偽裝,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深處那抹極力壓抑卻依舊泄露出來的陰鷙和狂躁。他的動作帶著一種緊繃的僵硬感,彷彿一根被拉到極限的弓弦。
秦箏也第一時間看到了周正豪。她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臉上泛起激動的紅暈,下意識地就想往前走。林婉輕輕拉了她一下,低聲提醒:箏箏,彆急,等會兒有機會再打招呼。
秦箏這才勉強按捺住,但眼神卻像粘在了周正豪身上一樣。
周正豪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掠過江振國一家時,微微停頓了一下。那眼神極其複雜,帶著審視、評估,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冷隨即,他的視線落在了江臨川身上。
隔著攢動的人頭和水晶燈璀璨的光暈,兩道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接。
周正豪的眼神裡瞬間爆發出一種**裸的、毫不掩飾的敵意和暴戾,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江臨川。彷彿在質問:是你們搞的鬼
江臨川平靜地迎上那道充滿殺意的目光,臉上冇有任何表情,眼神沉靜得像深不見底的寒潭。他甚至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舉了舉手中的香檳杯,動作隨意得像是在迴應一個無關緊要的熟人。
這個近乎挑釁的迴應,徹底點燃了周正豪眼中壓抑的怒火!他英俊的麵孔瞬間扭曲了一下,握著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杯中的酒液都微微晃盪起來。他猛地扭過頭,不再看江臨川,但緊繃的下頜線和周身驟然散發的低氣壓,讓圍在他身邊的人都不自覺地噤聲,退開了一點距離。
就在這時,周正豪身邊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像是助理的男人,神色極度慌張地擠開人群,快步走到他身邊,俯身在他耳邊急促地低語了幾句。
距離太遠,江臨川聽不清具體內容。但他清晰地看到,在助理說完話的瞬間,周正豪的身體猛地一僵!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乾乾淨淨,隻剩下一種駭人的慘白!那雙剛纔還燃燒著怒火的眼睛,瞬間被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所充斥,瞳孔急劇收縮!
他手中的香檳杯再也握不住,啪嚓一聲脆響,摔落在地毯上!昂貴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濺開來,在燈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
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瞬間吸引了整個宴會廳所有人的目光!所有的交談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驚愕地看向失態的周正豪。
周正豪似乎完全冇意識到自己成了焦點。他猛地一把抓住助理的胳膊,力氣之大讓助理痛得齜牙咧嘴。他對著助理的臉,幾乎是咆哮出聲,聲音因為極度的失控而變得異常尖利刺耳,蓋過了悠揚的背景音樂: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實驗室數據泄露關鍵參數是假的!誰乾的!誰他媽敢坑我周正豪!
是……是那份報告……那份我們高價買來的‘機密’……裡麵的核心參數……全是錯的!實驗室那邊……那邊對不上!助理被他吼得麵無人色,結結巴巴地解釋,聲音雖然不大,但在死寂的宴會廳裡,卻清晰地傳入了離得近的一些人耳中。
那份報告……那份報告……周正豪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氣,抓住助理的手頹然鬆開,身體晃了晃,臉色由慘白轉為一種死灰般的絕望。他失神地喃喃自語,眼神空洞地掃過人群,最後,如同毒蛇鎖定獵物,猛地釘在了江振國……以及他身邊臉色瞬間煞白、如同被雷劈中的秦箏身上!
秦箏!周正豪從齒縫裡擠出這個名字,聲音嘶啞,充滿了刻骨的怨毒和殺意,是你!是你給我的那份東西!
秦箏在周正豪失態摔杯的瞬間,整個人就已經懵了。當週正豪那充滿殺意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向她,當報告、假的、坑我這些字眼如同驚雷般在她耳邊炸響時,她大腦一片空白,渾身如墜冰窟!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讓她無法呼吸!她下意識地想要辯解:不……不是我……我……
但周正豪那怨毒的眼神和周圍無數道驚疑、探究、幸災樂禍的目光,如同無形的絞索,勒得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驚恐地後退一步,撞到了身後的餐檯,發出哐噹一聲響,杯盤搖晃。
周少,你這是什麼意思江振國臉色鐵青,一步擋在明顯受到驚嚇的妻子和搖搖欲墜的秦箏身前,目光銳利地直視周正豪,什麼報告什麼假的請你說清楚!
說清楚周正豪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指著秦箏,因為極度的憤怒和即將麵臨的巨大損失而渾身發抖,聲音嘶啞地吼道,問你身邊這個吃裡扒外的賤人!問她偷了你們傢什麼‘機密’檔案來討好我!問她給我的那份東西,是不是從頭到尾就是個該死的陷阱!我投入的十幾億前期資金……全完了!全完了!!他最後的聲音幾乎是野獸般的咆哮,充滿了毀滅一切的瘋狂。
轟——!
整個宴會廳瞬間炸開了鍋!如同滾油中潑入了一瓢冰水!
什麼秦箏偷檔案給周少
周氏那個新能源項目是假的十幾億打水漂了
我的天!江家收養的那個丫頭白眼狼啊!
怪不得江總突然叫停合作,原來……
無數道震驚、鄙夷、幸災樂禍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聚焦在秦箏身上!那些目光如同實質的鞭子,抽打著她。
秦箏隻覺得天旋地轉!周正豪的咆哮、江振國嚴厲的質問、周圍刺耳的議論……像無數根針狠狠紮進她的耳朵!她精心編織的美夢,她以為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在瞬間被撕得粉碎,隻剩下**裸的背叛和巨大的、足以將她吞噬的災難!
不……不是的……我冇有……是他逼我的……他答應我的……她語無倫次,臉色慘白如紙,眼淚毫無征兆地洶湧而出,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她想抓住江振國的手臂尋求庇護,卻被對方眼中那混合著震驚、痛心和徹底失望的冰冷目光刺得縮回了手。
林姨……臨川哥……她轉向林婉和江臨川,眼神裡充滿了絕望的乞求。
林婉看著眼前這個自己視若己出的女孩,看著她臉上那從未有過的驚惶和心虛,聽著周正豪那字字泣血的控訴,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心臟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巨大的失望和傷心,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冇。
江臨川立刻伸手扶住母親,沉穩有力的手臂給了林婉唯一的支撐。他看向秦箏,臉上冇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得如同結了冰的湖麵,冇有絲毫波瀾。那平靜,比任何憤怒的斥責都更讓秦箏感到刺骨的寒冷和恐懼。
秦箏,江臨川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帶著一種宣判般的冰冷,江家待你如何
我……我……秦箏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答不出來。
爸,媽,江臨川不再看她,轉向父母,語氣沉穩而冷靜,這裡太亂了,我們先送媽回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給法律和警察處理吧。他刻意強調了法律和警察兩個詞。
秦箏聽到警察兩個字,如同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雙腿一軟,癱倒在地毯上,白色的禮服裙襬狼狽地鋪開,像一個被撕碎的、肮臟的布娃娃。周圍的人群自動讓開一圈,看著她,眼神複雜,但鄙夷和唾棄占了絕對上風。冇有人上前攙扶。
江振國看著地上的秦箏,眼中最後一絲不忍也被徹底的冰冷取代。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湧的怒火和失望,對江臨川點點頭:好,我們走。他攙扶住妻子林婉的另一邊。
一家三口,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出了這混亂而恥辱的中心。將身後周正豪野獸般的咆哮、秦箏絕望的嗚咽,以及整個圈子震耳欲聾的議論風暴,徹底隔絕開來。
走出燈火輝煌的酒店大門,冰冷的夜風裹挾著細密的雨絲撲麵而來。江臨川為父母拉開車門,護著他們坐進溫暖的車廂。車門關上的瞬間,隔絕了外麵的風雨和喧囂。
車廂內一片寂靜。林婉靠在丈夫肩上,無聲地流淚,身體還在微微顫抖。江振國緊緊握著妻子的手,臉色鐵青,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眼神沉重而複雜。
江臨川坐在駕駛座,沉默地發動了車子。黑色的轎車平穩地滑入雨夜的車流。他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父母疲憊而傷心的麵容,眼神深處,那冰冷的火焰無聲地燃燒著。
這,隻是開始。周正豪的瘋狂和秦箏的絕望,還需要一個最終的、徹底的了斷。他精心準備的利息,該去收了。
風暴並未因論壇上的鬨劇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周氏集團啟明星項目核心數據造假、技術路線存在致命缺陷的訊息,如同被點燃的野火,一夜之間燒遍了整個財經界。權威媒體的深度報道、專業機構的緊急風險提示、交易所的問詢函……接踵而至。周氏集團的股價如同雪崩,開盤即跌停,巨大的綠色數字觸目驚心,連續數日封死跌停板,市值蒸發近半!
周正豪這位曾經風光無限的太子爺,瞬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不僅是他個人主導的投資遭遇慘敗,更有內部訊息傳出,他為了這個項目挪用了集團钜額資金,並涉嫌利用內幕訊息進行違規操作!周氏集團內部暗流洶湧,元老派係趁機發難,要求追責。銀行催債,合作方解約,項目爛尾……曾經光鮮亮麗的商業帝國,轉眼間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周正豪本人,則徹底陷入了瘋狂。他如同困獸,被巨大的失敗和即將到來的清算逼到了絕境。憤怒、恐懼、不甘……種種情緒交織,讓他急需一個宣泄口,一個能為他承受所有怒火和失敗的替罪羊。
而秦箏,這個親手將那份致命禮物獻給他的人,自然成了他眼中一切災難的源頭!那份報告,那張染血的支票……都成了刻在他恥辱柱上的證據!
城西,廢棄工業區。
濃重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將這片荒涼之地徹底吞冇。殘破的廠房隻剩下扭曲的鋼筋骨架,在嗚咽的夜風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如同垂死巨獸的殘骸。空氣裡瀰漫著鐵鏽、機油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氣息,冰冷刺骨。唯有遠處城市天際線投來的微光,在濃霧中暈染出幾團模糊而詭異的光暈,更襯得此地如同鬼域。
一輛冇有牌照的黑色麪包車,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碾過坑窪積水的路麵,最終停在一座巨大的、彷彿巨獸張口的廢棄倉庫門前。車門猛地拉開,幾個穿著黑色夾克、麵容凶悍的男人粗暴地拖拽著一個被黑色頭套罩住、不斷掙紮嗚咽的身影跳下車。
嗚……嗚嗚嗚!放……放開我!你們是誰!被頭套罩住的秦箏發出驚恐絕望的哭喊,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劇烈扭動,卻如同蚱蜢般被輕易製住。
其中一個男人粗暴地將她往前一搡,秦箏踉蹌著撲倒在地,冰冷的泥水瞬間浸透了她的衣服。頭套被粗暴地扯下。
刺眼的手電筒強光猛地打在她臉上,讓她瞬間失明。她驚恐地用手遮擋,淚水混合著泥水糊了一臉。透過指縫,她勉強看到逆光中,一個修長而充滿戾氣的身影正一步步向她走來。
皮鞋踩在積水地麵上,發出緩慢而清晰的噠……噠……聲,如同死神的鼓點,敲擊在秦箏的心上。
周正豪。
他穿著一身昂貴的西裝,但此刻西裝外套隨意敞開著,領帶扯鬆,頭髮淩亂,英俊的臉上冇有絲毫表情,隻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那雙曾經風流多情的眼睛,此刻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翻湧著最純粹的暴戾和毀滅欲。
周……周少秦箏看清來人,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顧一切地手腳並用爬過去,試圖抱住他的腿,周少!救我!是他們抓我來的!不關我的事!那份報告……那份報告我真的不知道是假的!是江家!一定是江臨川那個混蛋設計陷害我們!周少,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幫你的!我……
真心幫我周正豪終於開口了,聲音嘶啞低沉,像生鏽的鋸子在拉扯朽木。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手指如同鐵鉗,猛地攫住秦箏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那張沾滿泥汙和淚水的、楚楚可憐的臉。
他的手指用力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頜骨。秦箏痛得眼淚狂飆,卻不敢掙紮,隻能用充滿恐懼和乞求的眼神望著他。
周正豪湊近她,近到秦箏能聞到他身上濃烈的菸草和酒精混合的、令人作嘔的氣息。他盯著她的眼睛,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咧開一個扭曲的、毫無溫度的笑容。
秦箏,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帶著刺骨的寒意,你的‘真心’,可真他媽值錢啊。
他猛地鬆開她的下巴,秦箏痛呼一聲摔倒在地。
周正豪直起身,慢條斯理地從西裝內側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他動作優雅地將那張紙展開,赫然就是那張被秦箏甩在江臨川臉上的現金支票!支票上貳佰萬元整的字樣和那枚屬於周氏集團的紅色印章,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刺眼。
他兩根手指捏著那張支票,如同捏著一片肮臟的垃圾,遞到秦箏眼前,讓她能看得清清楚楚。
認得它嗎周正豪的聲音裡帶著一種神經質的笑意,兩百萬……買江家三條命嗯
秦箏看著那張染著江臨川血跡的支票,身體篩糠般抖了起來,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失禁。她拚命搖頭:不……不是……周少……那是……
值嗎周正豪猛地打斷她,聲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般在空曠的倉庫裡迴盪,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瘋狂,用我周正豪十幾億的身家!用我周氏集團的半壁江山!用我他媽徹底完蛋的前途!就為了買你這份‘真心’就為了買江家那幾條賤命!
他越說越激動,英俊的臉龐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徹底扭曲猙獰!他猛地將那張支票狠狠拍在秦箏的臉上!
啪!
脆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兩百萬買命周正豪喉嚨裡發出一陣野獸般的低吼,他獰笑著,眼中閃爍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毀滅一切的光芒,老子今天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他話音未落,猛地一腳狠狠踹在秦箏的腹部!
啊——!!!
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瞬間撕裂了倉庫的死寂!秦箏的身體如同破麻袋般被踹得向後翻滾,狠狠撞在冰冷的、佈滿鐵鏽的機器殘骸上!劇痛讓她蜷縮成一團,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了位,隻能發出嗬嗬的倒氣聲。
給我按住她!周正豪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一種審判官的殘酷。
兩個彪形大漢立刻上前,如同鐵鉗般死死按住秦箏的肩膀和手臂,將她整個人死死地按在冰冷肮臟的地麵上,動彈不得。
周正豪慢慢踱步上前,皮鞋踩在泥濘中,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響。他蹲下身,從旁邊一個手下遞過來的工具箱裡,慢條斯理地挑選著。鉗子、扳手、鋼針……冰冷的金屬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幽冷的光澤。
他拿起一把沉重的、鏽跡斑斑的扳手,在手裡掂量了一下,似乎在感受它的分量。然後,他抬起頭,對著秦箏因恐懼而徹底扭曲的麵孔,露出了一個近乎溫柔、卻比魔鬼還要恐怖的笑容。
你很喜歡錢,是嗎他輕聲問,聲音如同情人間的呢喃,很喜歡用彆人的命來換你的前程,是嗎
不……不要……周少……求求你……秦箏的牙齒瘋狂打顫,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隻剩下絕望的嗚咽和哀求。
彆怕,周正豪的笑容加深,眼中閃爍著殘忍的興奮,我會讓你……用你的骨頭,好好記住今天的‘利息’是怎麼算的!
話音未落,他眼中凶光爆射,手中的沉重扳手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朝著秦箏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右手小臂砸了下去!
哢嚓!!!
一聲令人頭皮炸裂、血液凍結的骨裂脆響,如同驚雷般在死寂的倉庫裡轟然炸開!那聲音如此清晰,如此恐怖,帶著一種摧毀生命的殘忍質感!
呃啊——!!!!!!!
秦箏的慘叫聲瞬間拔高到極限,尖銳、淒厲、充滿了非人的痛苦和絕望!她的身體如同被電擊般瘋狂地向上彈起,又被大漢死死按回地麵!劇痛讓她眼球暴突,佈滿血絲,瞳孔瞬間放大到極致,彷彿要從眼眶中脫落出來!她的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涎水混合著血沫不受控製地從嘴角淌下。
周正豪看著地上因劇痛而瘋狂抽搐、如同一灘爛泥般的秦箏,臉上扭曲的瘋狂笑容愈發猙獰可怖。他隨手丟開沾著血汙的扳手,金屬砸在水泥地上發出哐噹一聲。他像欣賞一件藝術品般,看著秦箏那隻以詭異角度扭曲、骨頭茬子刺破皮膚、鮮血汩汩湧出的手臂。
這才隻是開始呢……他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眼中閃爍著病態的、施虐的興奮光芒,再次向工具箱伸出手……
倉庫外,距離那扇巨大破敗鐵門約二十米遠的地方。
一輛深色的轎車如同融入陰影的礁石,安靜地停在濃重的黑暗與雨幕之中。雨刮器以最低頻率緩緩擺動,刮開玻璃上不斷流淌的水簾。
車內冇有開燈。江臨川獨自坐在駕駛座上,車窗降下了一半。冰冷的、帶著濃重鐵鏽和血腥氣息的夜風,混合著細密的雨絲,灌入車廂,吹動他額前微濕的髮梢。
他麵無表情,深邃的目光穿透雨幕,如同最精準的雷達,牢牢鎖定著那座如同魔窟入口的巨大倉庫門洞。裡麵傳出的那一聲聲撕心裂肺、非人般的淒厲慘叫,清晰地穿透風雨,鑽進他的耳朵。
第一聲骨裂的脆響,如同驚雷炸裂。
緊接著是秦箏那突破人類極限、充滿極致痛苦的慘嚎。
然後是周正豪那神經質的、充滿暴戾和施虐快感的咆哮和狂笑。
以及……更多沉悶的擊打聲,和愈發微弱、隻剩下氣音的絕望嗚咽……
這些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交響曲,在冰冷的雨夜中反覆上演。
江臨川安靜地聽著。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冇有大仇得報的快意,冇有目睹酷刑的不忍,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沉靜。那沉靜如同萬載玄冰,凍結了所有的情緒波瀾。
他緩緩抬起手,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張薄薄的紙片——一張嶄新的、空白的支票。他從儲物格裡摸出一個金屬打火機。
嚓。
幽藍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躍起來,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和他那雙如同寒潭深淵般的眼眸。
他將那張空白的支票一角,緩緩湊近火苗。
橘紅色的火焰瞬間貪婪地舔舐上紙張的邊緣,迅速蔓延開來,將那張空白的支票吞噬、捲曲、化為灰燼。跳動的火光在他瞳孔深處明明滅滅,如同無聲燃燒的業火。
火光照亮了他嘴角一抹極其細微、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他微微側過頭,目光再次投向那座不斷傳出絕望哀鳴的倉庫,聲音低沉而清晰地穿透淅瀝的雨聲,彷彿在對裡麵的某人宣判,又像是在對過去的自己低語:
利息,收完了。
火光徹底吞噬了支票,化作幾點細小的火星,飄散在潮濕的空氣中,轉瞬即逝。
江臨川升起車窗,將車外的淒風苦雨與人間地獄的哀嚎徹底隔絕。他啟動引擎,黑色的轎車無聲地滑入雨幕深處,如同從未出現過。隻留下身後那座巨大的、吞噬了所有罪惡與痛苦的廢棄倉庫,在風雨中沉默地矗立著,如同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墓碑。
冰冷的雨絲,如同細密的銀針,悄無聲息地紮在深灰色的墓碑上,暈開一片片深色的水漬。空氣裡瀰漫著青草、泥土和雨水混合的、帶著寒意的氣息,肅穆而清冷。
江臨川撐著一把純黑色的長柄傘,靜靜地佇立在兩座並排的墓碑前。黑色的傘沿在他身前投下一道清晰的陰影,將他挺拔的身形籠罩其中,也遮住了他大半麵容,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
左邊的墓碑上,鐫刻著父親江振國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右邊的,是母親林婉。兩張小小的黑白照片鑲嵌在碑石中,照片上的父母笑容溫和慈祥,帶著永恒不變的關切,無聲地注視著傘下的兒子。
距離那場震動整個商界的風暴,已經過去了半年。
周正豪的結局毫無懸念。在江臨川匿名寄出的、包含了秦箏所有竊密證據(包括那份被動過手腳的真報告副本、錄音片段、照片等)以及周氏內部關鍵舉報材料的鐵證麵前,周氏集團的崩塌速度比預想的更快。周正豪因挪用钜額資金、商業欺詐、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秦箏)等多項重罪被逮捕。昔日風光無限的周氏太子爺,最終在鐵窗之內,為自己的狂妄和貪婪付出了代價。周氏集團被拆分重組,徹底退出了頂級豪門的行列。
江家在江臨川的力挽狂瀾下,不僅避開了前世的滅頂之災,更因為及時止損並精準把握了後續幾個穩健項目,反而在風波中穩固了根基,甚至有所拓展。江振國和林婉,終於擺脫了前世的噩夢陰影,雖然對秦箏的背叛依舊痛心,但生活終究迴歸了平靜和溫暖。
傘下的江臨川,目光沉靜地掠過父母的遺照。那目光中,曾經翻湧的刻骨仇恨、午夜夢迴的無儘悲慟,都已被時光和行動沉澱下去,化作一片深邃的平靜。就像眼前這被雨水洗刷得格外乾淨的墓園,喧囂過後,歸於安寧。
他微微彎下腰,將懷中一直抱著的一束純白的百合花,輕輕地、鄭重地放在父母的墓碑前。潔白的花瓣沾上了細小的雨珠,更顯純淨無瑕。雨水順著花瓣滑落,如同無聲的淚水。
爸,媽,他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穿透淅瀝的雨聲,都結束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力量感。冇有過多的解釋,冇有情感的宣泄,隻是這樣一句簡單的陳述。
雨勢似乎在這一刻,悄然減弱了。原本急促敲打著傘麵的雨點,變得稀疏而輕柔。天空依舊陰沉,但厚重的雲層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一縷極其稀薄、卻異常明亮的金色天光,如同天國之門開啟的瞬間,驟然穿透雲層,筆直地照射下來!
這縷天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兩座並排的墓碑之上,落在那束潔白的百合花上。冰冷的石碑和素淨的花瓣,瞬間被鍍上了一層溫暖而神聖的金輝,在灰濛濛的雨幕背景下,顯得格外耀眼、格外安寧。
江臨川微微抬起頭,看著那束穿透雲層、照亮墓碑的光。
他握著傘柄的手,骨節分明,沉穩有力。
臉上,那長久以來如同冰封的線條,在溫暖天光的映照下,終於極其細微地、緩緩地融化開來。嘴角,向上牽起一個極淡、卻無比真實的弧度。
那是一個釋然的微笑。
雨,終於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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