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麪總裁,他心懷白月光? 第一章

小說:冷麪總裁,他心懷白月光? 作者:夢皓悅 更新時間:2025-08-05 16:53:23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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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瀕臨破產那天,我爸賣了我。

買主是京圈權貴傅沉舟,外界盛傳他因未婚妻離世變得暴戾陰鷙。

新婚夜,他冷笑著掐住我下巴:傅太太的位置,你坐不穩三個月。

我低頭認命,卻在一封深夜未寄出的情書裡,發現他刻骨的愛與秘密。

情書筆跡竟與父親書房裡的那份警告信一模一樣:傅沉舟會害死你。

傅沉舟突然病發倒下時,我攥著那封情書問他:你的深情,到底是在演給誰看

【第一章】

家族破產的喪鐘,敲響在我訂婚宴的那天。

空氣裡浮動著廉價的百合香,混著某種絕望又詭異的喜慶。禮堂門沉重推開,光線湧進,我隻覺一陣窒息。

我穿著品牌提供的樣品婚紗,過緊的魚骨勒得我肋骨生疼。站在我對麵的男人,一身頂級手工定製西裝,身姿挺拔如同鬆柏。傅沉舟。名字沉得像塊冷鐵,砸進這光怪陸離的虛假熱鬨裡。

京圈無人不知的傳奇,亦是無人不懼的狠厲。更無人不知,三年前他那位即將過門的未婚妻墜樓身亡後,他就徹底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活閻羅。

現在,這尊閻羅成了我的未婚夫。

我爸林懷山,親手把他搖搖欲墜的林氏和我這獨生女兒,打包賣給了傅家。換來了足以讓林氏苟延殘喘的資金,也徹底把我釘死在了這場交易裡。

視線模糊了一瞬,對麵傅沉舟那張過於英俊卻冷得結冰的臉,成了唯一的清晰。他唇角幾不可查地向上扯了一下,冇有半分溫度,隻有濃得化不開的嘲弄。那眼神掃過來,像手術刀,精準地剝開婚紗,釘在我那顆因為屈辱和恐懼而狂跳的心臟上。

願意嗎主婚人帶著公式化的微笑,聲音卻有點抖。

我願意。三個字從我嗓子裡擠出來,乾澀得發疼。機械地重複著陌生男人遞來的沉重鑽戒,冰冷金屬套上無名指的瞬間,台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隱約的吸氣聲。我知道他們在看什麼——看傅沉舟的迴應。

他垂著眼瞼,濃密的睫毛掩去所有情緒,隻餘一片沉鬱的暗影。他撚起那枚同樣價值不菲的男戒,手法卻透著一股近乎粗暴的隨意,指尖擦過我皮膚時,冷得像冰棱劃過。

冇有半分新婚的溫度。

司儀還在拖著腔調冗長致辭,空氣悶得讓人頭暈。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連續震動起來,短促又密集,如同垂死者的掙紮。趁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台上寒暄的傅家掌權者身上,我偷偷側身,指尖顫抖著劃開螢幕。

一串陌生的號碼,隻發來了幾張照片。

點開第一張的瞬間,血液唰地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昏暗的光線,像是某個樓梯拐角,俯拍的視角。一個穿著米白色長裙的女人倒在冰冷的地磚上,身下蜿蜒開大片深色汙漬。

第二張更近一些,清晰拍到了女人的臉。五官秀美,臉色灰敗,睜著的眼睛裡空無一物,盛滿了死亡的寂靜。米白色的裙子上有深色的斑點。

是血!那是已經乾涸凝固的血!

心臟在肋骨後麵瘋狂擂鼓,幾乎要撞出來。一股冰冷的恐慌從腳底板竄起,瞬間凍結了四肢。這就是傅沉舟傳說中那位墜樓身亡的未婚妻——方晚晴她怎麼會……死在樓梯上還這麼近距離……照片裡的血腥氣息幾乎穿透螢幕!

指尖像被凍住,滑到最後一張照片。場景變了,不再是命案現場。鏡頭有些模糊晃動,明顯是偷拍。背景是家裝奢華的書房一角,燈光昏黃。

照片中央,那個剛剛在證婚詞下給了我冰冷戒指的男人。傅沉舟。他穿著睡袍,背對著鏡頭,姿態是一種徹底放鬆的頹然。他微微仰著頭,手裡捧著一個打開的、深紅色的絨布首飾盒。

盒子裡麵不是什麼名貴珠寶。

一枚造型簡單的鉑金戒指,和一張小小的、邊角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上的兩個人緊緊依偎在遊艇欄杆邊,笑容燦爛得刺眼。

傅沉舟和方晚晴。

他就那樣靜靜看著照片裡的人。隔著照片,隔著幾米的空氣,我依舊能捕捉到那種無聲的、巨大的、能將人徹底吞噬的孤寂和絕望。

照片底下配著一行小字,每個字都像燒紅的鐵烙燙進我的視網膜:傅太太的位置,從來隻有一個主人,活著不是,死了纔是。你,坐不穩三個月。等著瞧。

林小姐禮儀小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點小心翼翼。

我猛地回神,指尖幾乎痙攣地將手機螢幕死死按滅,鎖進掌心。強行壓下喉嚨口的腥甜,擠出一點比哭還難看的職業化微笑,冇事,有點累了。

轉頭,目光下意識地投向台下。我爸林懷山站在角落裡,正和傅沉舟那位看起來風度翩翩、卻眼神深沉的二叔傅承業低聲交談著什麼。傅承業拍了拍我爸的肩膀,嘴角噙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我爸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像是牙疼發作,最後隻化為一個疲憊而討好的點頭。

那眼神,我太熟悉了。那是獵人看到獵物步入陷阱時的運籌帷幄。傅承業我默唸這個名字,寒意從脊背爬升。

新婚夜的氣氛比殯儀館送葬還要沉重幾分。

巨大的主臥套間裡,隻開了牆角一盞低矮的落地燈,橙黃的光圈將華麗的空間籠罩在一種沉甸甸的、暖意全無的曖昧陰影中。昂貴的香水味也壓不住那絲絲縷縷、浸透在皮質沙發和厚重地毯裡的冷意。

我洗完澡,換上櫃子裡備好的、真絲質感冰涼刺骨的睡裙,手腳像剛被冰水泡過。坐在床沿邊,那巨大的kingsize床鋪得像雪原,散發著拒人千裡的乾淨氣息。

浴室門開,傅沉舟帶著一身濕漉漉的水汽走出來。他冇穿上衣,肌理分明的胸膛和緊實的腰腹暴露在昏暗的光線裡,水珠沿著壁壘分明的肌理線條滾落。他手裡捏著毛巾,胡亂擦著還在滴水的、淩亂的黑髮。水汽氤氳了他幾分過於鋒利的冷厲輪廓,卻越發顯出那股由內而外、毫不在意的疏離與漠然。

他擦頭髮的動作頓住,抬眼。

那雙深不見底的墨色瞳仁,直接越過虛空,精準地、毫無溫度地鎖定了我。像兩枚淬了霜的鋼釘,狠狠把我釘在原地。

空氣凝滯得能聽見灰塵落地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抓緊了身下冰涼的絲綢床單,指甲陷進去,緩解那滅頂的緊張。

他一步步走過來,腳步聲很輕,踏在厚地毯上,卻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臟瓣膜上。高大的身影覆下來,陰影將我整個吞冇。

帶著沐浴露清冽的味道,還有一股更深沉的、屬於成熟男性的壓迫感。我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像拉滿的弓弦。手指攥得太緊,指節泛出死白。

下巴猛地被一隻冰冷有力的手攫住,力道大得不容置喙,迫使我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深淵般的眼睛。近在咫尺,我終於看清裡麵冇有一絲情動,隻有冰冷的審視,和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譏諷,還有……一絲極其隱晦的、難以言喻的沉痛。

他的拇指在我下頜骨上緩緩擦過,帶著繭的指腹颳得皮膚生疼。語氣淡得像是在談論一件毫無價值的貨物:傅太太

那稱呼被他念出來,染上了濃重的諷刺。

嗯我從喉嚨裡擠出一個破碎的單音。

他的嘴角向上扯,拉出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湊近些,灼熱的呼吸噴在我耳畔,話語卻像淬了毒的冰刀:這個位置,你不過是林懷山硬塞過來的垃圾。真以為能鳩占鵲巢

心猛地被狠狠剜了一刀。羞辱和難堪瞬間衝上眼眶,熱浪灼人。我不甘示弱地直視回去,強撐著那點脆弱的自尊:傅先生說笑了,垃圾怎麼夠資格占鵲巢

他眼中掠過一絲極快的錯愕,旋即被更深更濃的嘲弄覆蓋:嘴挺硬。

傅太太的位置,他頓了頓,目光像冰冷的刀鋒刮過我的臉,一字一句,清晰得像毒蛇吐出信子,你,冰冷的指尖用力抵住我心臟的位置,坐不穩三個月。

寒意順著他的指尖瞬間竄遍四肢百骸。

記住。他鬆開手,彷彿丟開什麼肮臟的東西,轉身走向落地窗前寬大的單人沙發,隨手撈起丟在扶手上的黑色真絲睡袍套上,繫帶時動作帶著一種禁慾的冷漠,今晚,離我的床遠點。這是你僅有的安身立命的地方。臟。

最後一個字砸在地上,碎成冰碴。

心口那塊被刺入冰刀的地方,開始汩汩地冒血,又冷又痛。

我死死咬住下唇內側,鹹腥味瀰漫開。身體無法控製地細微顫抖著,每一寸神經都在叫囂著逃離。手指用力掐進掌心,用尖銳的疼痛保持清醒。不能哭,林溪,你在他麵前冇有哭的資格。

看著那高大冷漠的背影陷進沙發裡,閉上眼,用冷硬的側臉對著我,一副徹底拒絕交流的姿態。

沉默在奢華冰冷的房間裡無限蔓延、凝固。

我緩慢地、無聲地蜷縮起來,把自己縮在大床最邊緣的角落裡,背對著他。涼意順著光裸的皮膚往上爬,裹著那身薄得透風的真絲,骨頭縫裡都透出寒氣。

閉著眼,意識卻清醒得如同在冰水裡浸泡。混亂的思緒像纏成一團的毒藤,勒得我喘不過氣。那幾張觸目驚心的照片,螢幕上那冰冷的警告,傅沉舟眼底深不見底的恨意和絕望……還有傅承業那雙看似溫和實則深沉的眼睛……爸……你到底把我推進了一個什麼樣的龍潭虎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像沉重的砂礫緩緩漏過。

牆角的落地鐘滴答滴答,規律得令人心慌。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輕微均勻的呼吸聲。沙發上的男人,似乎睡著了。

緊繃到極限的神經終於稍稍鬆懈了一絲,身體卻依舊僵得像石頭。

嗯……

一聲極壓抑、極其痛苦的悶哼突然從沙發方向傳來,低沉嘶啞,像是猛獸瀕死的嗚咽。

我猛地睜開眼,心臟瞬間被攥緊。屏住呼吸,強迫自己安靜地躺著。

可那壓抑的抽氣聲並冇有停止,反而更加破碎、急促,其間夾雜著像是骨骼肌肉痙攣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細微咯咯聲。在這樣空曠死寂的房間裡,清晰得令人心悸。

他的身體似乎在極其痛苦地掙紮、蜷縮,沙發皮革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摩擦聲。

……毒發還是舊傷那些關於他性格劇變後身體也出了問題的流言瞬間湧入腦海。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來。他會不會有事我該怎麼辦起來看一眼不,他警告過……臟……

內心天人交戰,最終還是對死亡的某種本能畏懼壓過了一切。萬一他真死在我眼前,我這垃圾隻會死得更難看。

我猛地翻身坐起,心臟在喉嚨口瘋狂跳。赤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毫無聲息地,像一隻偷溜的貓,朝沙發靠近。

落地燈的光暈剛好隻照亮了沙發扶手一角。傅沉舟高大的身體完全陷在沙發與牆之間的深重陰影裡,蜷縮得像一隻受傷的、防禦姿態的獸。我看不清他的臉,隻能隱約看到他一隻手死死按在腹部,另一隻手……死死攥著什麼!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那隻按在腹部的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扭曲泛白,骨節猙獰凸起。而那隻緊握成拳、抵在沙發邊的手,指縫裡卻透出了一小角非常特彆的紙張——

那是一點非常眼熟的、細膩溫潤的米白色宣紙!那種特殊的,帶著細微仿古紋理的灑金紙張!

呼吸停滯了一瞬。

就在昨天!就在我爸林懷山那間瀰漫著墨香和古舊書籍味道的書房裡!我從他從不落鎖的一個抽屜角落,也瞥見過一張一模一樣的、捲起來用一根樸素黑繩繫著的米白色灑金宣紙!

那上麵,寫著給我看的話:傅沉舟會害死你。林溪,快走!

那紙張,獨一無二。

【第二章】

書房厚重的實木門在我身後輕輕合攏,發出一聲沉悶的歎息。

心跳聲震耳欲聾,敲打著我的肋骨。剛纔隔著門縫聽見的那些零碎字眼,像燒紅的炭塊在腦子裡燙出滋滋的煙:……必須儘快……老東西壓不住……

……她那邊的線索……

……意外要佈置得像‘意外’……(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消失)

每一個字都裹著冰冷的惡意,撞進耳膜深處。傅承業!那個在婚禮現場對我爸露出意味深長笑容的二叔!是他嗎他那帶著手套、似乎常年捂得很嚴實的助理的聲音,那種刻意壓低的、帶著粘稠感的腔調,像是某種爬行動物吐著信子。

他和他的人在密謀什麼是針對傅沉舟還是……連帶我這個傅太太那句‘意外’,像冰錐直刺骨髓。

書房的厚重窗簾隻拉開了一條縫隙,外麵的陽光斜斜射入,在古老的紅木地板上切割出一道刺眼的光帶。無數微塵在光柱中瘋狂舞動。

這間屬於傅沉舟父親——傅家那位深居簡出、威嚴仍在的掌舵人傅霆淵——的書房,比我想象中更加冷硬空曠。巨大的紫檀木書桌如同沉默的巨獸伏在中央,牆上懸掛著幾幅筆力遒勁、意境深遠的水墨山水,空氣裡浮動著紙張、墨塊和上好沉香的混合氣息,莊重肅穆,卻又帶著一種無形的、拒人千裡的威壓。

目光瞬間鎖定書桌正後方牆上,那個嵌入牆壁的巨大玻璃古董鐘。銅鑄的羅馬數字、精密的齒輪結構被燈光映照,泛著冷冷的金屬光澤。造型繁複,帶著濃重的維多利亞時期格調。玻璃表麵的反光映出我蒼白的臉和身後緊閉的門。

這裡會是傅沉舟藏匿那米白色宣紙的地方嗎心臟在胸腔裡擂鼓。

書房門隔音效果極好,門外的世界一片死寂。安全。

腳步放得更輕,一步步踩在厚實的地毯上,向那麵古董鐘靠近。越靠近,越能感受到它自身的龐大和歲月的沉澱感。玻璃罩異常乾淨,幾乎看不見指紋。

我蹲下身,湊近了,仔細端詳它的基座。深色實木雕刻著繁複的藤蔓花紋,一直延伸到玻璃罩下方的邊框。鐘擺規律的擺動在鐘身內發出輕微、催眠的哢嗒聲。

手指冰涼而顫抖,沿著那光滑冰冷的玻璃表麵邊緣緩緩滑過。冇有……冇有任何明顯的藏匿痕跡。

難道在裡麵

目光順著藤蔓紋路往下,突然在靠近底部、幾乎與地板平齊的位置,發現一塊很小的、指甲蓋大小的雕花木塊。這塊木料的紋路走向……似乎和周圍的藤蔓銜接得不太自然

心臟猛地一縮!像被什麼東西死死攥緊!

指尖帶著細微的戰栗,試探性地、極其小心地按了下去!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機械咬合聲響起!

指尖下的那塊小木塊真的下陷了半毫米!

同一瞬間,頭頂古董鐘內部似乎某個極其精密的微小齒輪結構咬合滑動了一下!玻璃罩的金屬底座下方,幾乎是貼著牆麵基線的位置,彈開了一個極其隱蔽的、薄如書頁的狹長暗格!

裡麵靜靜地躺著幾件小東西。一根樸素的黑色棉線,撚合得異常結實整潔。一枚……眼熟的、鉑金的素戒。

以及一個捲起的、小小的紙卷!

米白色的灑金宣紙!和我爸那裡見過的一模一樣,也和我昨晚在傅沉舟指縫裡驚鴻一瞥的紙角質地一模一樣!

就是它!

血管裡的血似乎瞬間湧上頭頂!又飛快褪去,帶來一陣眩暈。指尖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劇烈顫抖著,幾乎捏不住那捲異常輕盈的紙卷。

深吸一口氣,屏住,將那捲紙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展開。米白色灑金宣紙特有的細膩觸感滑過指尖,帶著令人心悸的涼意。

紙上字跡顯露出來。筆跡娟秀雅緻,帶著女性特有的柔美痕跡。字裡行間卻流淌著令人心碎的絕望和哀慟。

……沉舟,藥瓶空了。我知道,這一次是真的。解脫也好,困在這看不見光的牢籠裡,每一口呼吸都如同刀割……(開篇字跡淩亂、顫抖)

……還記得遊艇那次嗎海水那樣藍,我們靠著,看雲。那是我偷來的時光。如今,每一次呼吸都提醒我,是傅承業……

(字跡猛地下沉,橫豎都帶著撕扯般的頓挫!墨點暈開!)…傅承業!他掐住了我的命!也掐著你的!(這一段字跡驟然變得力透紙背,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猙獰!濃重的墨汁將傅承業三個字幾乎撕裂!)

……他想毀了你……就像當初毀了我的藥一樣徹底……

……沉舟,我知道這封信寄不出去,就像我無法告訴你,我快撐不住每一次撕心裂肺的疼痛。答應我,不要找他們!保護好自己!你的命比什麼都重要!這地獄,我一個人下就夠了……

……彆信傅承業!彆信任何人!求求你……活下去……

信很短。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重重燙在心上。空氣彷彿被瞬間抽空,窒息感攫住了喉嚨。我死死捏著那薄薄一頁紙,指尖用力到嵌入柔軟的紙麵,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方晚晴!

這封信是方晚晴寫的!是她墜樓身亡前寫的遺書還是絕境中的求救

藥瓶空了……毀藥……傅承業掐著她的命……也掐著傅沉舟的……他想毀了他……像當初毀了她的藥一樣徹底……彆信傅承業!彆信任何人!求求你……活下去!

轟隆隆!

像驚雷在腦子裡炸開!世界瞬間顛倒!

傅沉舟那個新婚夜的警告、他眼底深不見底的絕望、他深夜攥著戒指的孤寂背影……一切都有瞭解釋!不是因為不愛!是因為太愛!愛到隻能眼睜睜看著愛人被拖進地獄,愛到恨自己,恨所有與此相關的人!包括我這個被他視為闖入者、提醒他愛人已逝的林家垃圾!

我爸書房裡那個一模一樣紙張的警告,那句冰冷的傅沉舟會害死你……是有人模仿的!是陷阱!

而設下陷阱,想害死傅沉舟,甚至可能早就害死了方晚晴的人……

砰!

突然!一聲沉悶又突兀的撞擊聲,就在書桌下方的地板上響起!像是什麼沉重的、冇拿穩的書本或擺件跌落在地!

誰!

我如同驚弓之鳥,全身的汗毛瞬間炸起!那封信唰地在我掌心被重新卷死,連同那根黑線、那枚戒指,被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塞回那個逼仄的暗格裡!手指用力一推!

哢噠!極輕微的一聲,暗格恢複如初!

我整個人已經如離弦之箭般,用儘全身力氣向側麵厚重的落地長絨窗簾後撲去!

身體撞進冰冷絲滑的窗簾布裡,捲起一陣帶著塵埃味的風。

與此同時,書房沉重的大門被人推開!

腳步聲清晰傳來,很輕,踩在厚地毯上幾乎無聲,卻一步步,踏著我鼓點般的心跳,停在了我剛纔站立的地方——那麵古董鐘前。

幾秒鐘的死寂。

空氣彷彿凝固了。

我死死屏住呼吸,心臟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眼睛透過厚重布料一絲細微的縫隙,死死鎖定那片光潔明亮的地板區域。窗簾深藍色織料的纖維紋理在我眼前無限放大。

一隻腳進入了視線。

昂貴的黑色手工皮鞋,鞋尖光亮如鏡,冇有一絲灰塵。

他(或她)在古董鐘前站定,就在剛纔暗格彈開的位置,沉默著,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影子在窗簾空隙處的地板光帶上,拉得很長。

時間流逝得無比緩慢,每一秒都是煎熬。對方在觀察什麼我留下痕跡了嗎暗格……露餡了嗎

冷汗順著額角滑落,在冰冷的皮膚上蜿蜒出一條濕膩的涼線。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隻有幾秒,也可能漫長得像一輩子。那隻腳終於動了。

皮鞋無聲地轉了方向,慢慢地、篤定地、一步步……徑直朝著我藏身的窗簾走來!

心臟瞬間沉入萬丈冰窟!

要暴露了!

腦子裡一片空白,隻剩下恐懼!指尖冰冷刺骨,絕望地攥緊了窗簾。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隻鋥亮的皮鞋越來越近!每一步都踩在我的神經末梢!

傅承業他的助理還是傅沉舟……如果被他發現我窺探這封信,他會怎樣

皮鞋尖,堪堪停在了窗簾前半米左右的位置。

不動了。

一種無形的、冰冷的審視感穿透厚重的窗簾布,釘在我身上。

空氣被抽乾了。我能聽見自己牙齒細微磕碰的聲音。完蛋了。

嗒、嗒、嗒……

就在這時,書房外樓梯上傳來一陣清晰、平穩、帶著某種不容忽視存在感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是有人來了!而且目標……顯然就是這間書房!

停在窗簾前的鞋尖猛然一頓!

隨即,幾乎是毫無猶豫地,那隻皮鞋迅速轉向,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無聲而迅捷地退開,徑直朝著書房虛掩的大門快速走去!冇有一絲停留!

大門無聲地合攏,隔絕了那倉皇離去的影子。

我癱軟在窗簾後麵,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淹冇了四肢百骸。心臟還在瘋狂跳動,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是誰剛纔那個停在窗簾前的人是誰!

走廊上那救命的腳步聲越來越響,最終停在書房門口。

門再次被推開。

這一次,我認得那個站在門口、逆著光投下沉默陰影的身影——

傅沉舟。

他高大的身軀幾乎填滿了門框,背對著走廊射入的強光,臉上神情模糊不清。隻有那雙眼睛,深不見底,宛如兩口幽冷的古井,沉沉地掃過空無一人的、巨大的書房,目光極其精準而緩慢地,落在我藏身的、微微抖動的窗簾上。

冰冷、審視,帶著一絲瞭然的……穿透力。

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剛纔離開的人……他知道嗎

我蜷縮在窗簾的陰影裡,像一個即將被處決的囚徒,冰冷的手指死死攥緊,那封信裡驚心動魄的控訴和傅承業方纔那些冰冷的陰謀碎片在腦海裡瘋狂衝撞,幾乎要炸開。

口袋裡的手機螢幕無聲地亮起,冰冷的熒光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捕捉到。螢幕上赫然跳出一條新的簡訊,冇有號碼顯示,隻有一行字:

窺探黑暗,必將被黑暗吞噬。林溪,你看到了不該看的。

【第三章】

簡訊螢幕熄滅,像一隻冰冷合攏的眼睛。

心臟狂跳著撞擊胸腔,一聲重過一聲,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肋骨深處的隱痛。傅沉舟那道冰冷銳利的視線彷彿能穿透厚重的窗簾布簾,將我釘死在那裡。

出來。

沉冷的聲音在空曠的書房裡響起,不高,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像冰水兜頭澆下。

呼吸一窒,指尖掐進掌心更深。不能被髮現……絕不能!窗簾布料摩擦著皮膚,帶來細微的瘙癢感,每一秒都像在油鍋裡煎熬。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

嘩啦!

厚重的深藍色絲絨窗簾被我用力撥開!

陽光瞬間刺眼。我踉蹌著從窗簾後衝出來,臉色蒼白得像個紙紮的人偶,頭髮微微淩亂,腳步慌亂,帶著一種明顯的、被突然發現後的失措和無措。

我直接忽略掉還站在門口、眼神莫測的傅沉舟,低著頭就往門口衝:抱、抱歉傅先生!我……我隻是想找個地方躲會兒清靜……爸說……我爸讓我下午去城西取個東西……

聲音抖得厲害,帶著刻意偽裝的慌亂和迴避。腳步匆匆,低著頭,幾乎是小跑著要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像個不擇路逃跑的小獸。

經過他身邊時,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那種山雨欲來的低氣壓。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會信嗎會阻止嗎

擦肩而過!他冇有動,冰冷的視線膠著在我背上,像帶著倒刺的鉤子。

書房門在我身後重重關上,隔絕了他如有實質的目光。冰冷的恐慌終於從喉嚨口炸開。我背靠著冰涼的房門,大口喘氣,肺部火辣辣地疼。剛纔的表演抽乾了所有力氣。

城西不,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那封血淚控訴的信,簡訊裡不該看的的警告……傅承業那溫雅皮囊下的狠厲讓我寒毛倒豎!他和他派來警告我的那個人,絕不會放過我!甚至傅沉舟……他都未必可信!那句彆信任何人,方晚晴用命寫下的警告!

傅太太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走廊轉角響起,如同拂麵春風。

心臟瞬間停跳!

傅承業站在那裡,身姿筆挺,穿著考究的羊絨西裝,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長輩的溫和笑意。鏡片後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平和,卻帶著一絲絲極其隱晦的探查。

這是要去哪兒臉色這麼差

每一個字都像細密的針,紮在緊繃的神經上。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

二、二叔,我強迫自己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手在身側攥緊,指甲掐進肉裡,有些不舒服……想……想出去透透氣。

是嗎傅承業微微頷首,笑容不變,聲音放得更加柔和體己,年輕人,工作壓力彆太大。讓司機送你去剛好我讓助理去城西半點事……

城西!他提到了城西!

心臟猛地一沉!冰冷的蛇信子舔過後頸!我爸林懷山剛纔是給我打過電話,催我去城西一家半廢棄的私人療養院取一份所謂的重要檔案。現在傅承業也提到了城西!巧合還是陷阱

冷汗瞬間濕透後背。

不、不用了二叔!我聲音發緊,帶著明顯的拒絕,甚至身體微微向後退了半步,就一點小事,我自己打車就好!不敢麻煩您!幾乎是落荒而逃。

傅承業站在原地,目送著我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那張溫雅帶笑的臉,在走廊的光影分界處,無聲地、緩緩地向下沉落了一層。那一直上揚的唇角弧度,幾不可查地放平了一瞬,一絲冷硬刻骨的陰鷙從他眼角餘光處飛快掠過。

車子駛出傅家莊園大門,喧囂的街道、刺眼的陽光撲麵而來。我靠在後座,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手心全是粘膩的冷汗。

師傅,不去城西療養院了。我報出另一個地名,去市中心那家瑞康私人醫院。

司機師傅有些詫異地從後視鏡看了我一眼,點點頭:好嘞。

車子彙入車流,城市的噪音隔開了傅家那片令人窒息的陰影。我拿出手機,找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號碼——傅沉舟的。

指尖懸在撥號鍵上,微微顫抖。是直接告訴他城西的危險還是……他根本就不會信我甚至認為這又是一個林家的陰謀

簡訊裡那冰冷的字眼再次浮現:窺探黑暗,必將被黑暗吞噬。

胸口劇烈起伏著,那裡像塞了一團燒紅的烙鐵,燙得發疼。方晚晴信中力透紙背的泣血控訴、她那無聲的嘶吼——彆信傅承業!彆信任何人!求求你……活下去!——與簡訊的死亡警告在我腦海裡瘋狂撕扯。

傅沉舟……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什麼知道方晚晴的死因知道他二叔的陰謀知道……我看到的信

車窗外的街景飛速後退,模糊成一片流動的色彩。時間像沙漏裡的沙,飛快流逝。終於,車子停在瑞康醫院門口。我付了錢下車,刺目的陽光曬在皮膚上暖烘烘的,可心卻像掉在冰窟裡。

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吸進足夠的勇氣。我點開通訊錄,找到那個名字——傅沉舟。

編輯簡訊。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二叔……

字打到一半,像卡在喉嚨裡的刺。怎麼證明用那封我偷看的信他會信嗎還是立刻暴怒於我的窺探

冷汗順著太陽穴滑下。

突然!

一條新資訊猛地彈了出來!不是簡訊!是即時通訊軟件!發送人頭像和昵稱……赫然是傅承業那位溫順寡言、卻總戴著黑色皮手套的年輕男助理!

資訊內容隻有一張照片!

照片中,一個微胖、穿著陳舊卻很整潔襯衫的中年男人,被兩個穿著黑色緊身T恤、看不清正臉的彪形大漢反剪雙手控製在一張破舊椅子前!男人臉上有明顯青紫,嘴巴被黑色膠帶封死,滿是驚恐的眼睛瞪得幾乎裂開,死死地盯著鏡頭方向!

是療養院的陳院長!負責照顧我爸多年、看著我長大的陳伯!

照片下方附著一行字:

林小姐,傅太太位置難坐,就乖乖坐好。不聽話的人,和陳院長這種‘意外’突發急病的下屬一樣,總是讓人惋惜。東西拿到了嗎

嗡!

大腦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倒衝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耳邊所有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自己心臟狂跳發出的、如同重錘砸牆般的轟鳴!

他們要滅口!他們早就監視著我!連陳伯都被控製了!城西療養院……那根本就是為我準備的屠宰場!

恐懼瞬間化為滾燙的怒火和絕望的勇氣!

幾乎想都冇想!顫抖的指尖不再有任何猶豫!猛地刪掉對話框裡那半句你二叔,飛快地將剛纔拍下、還帶著醫院門牌的定位截圖發了過去!然後,幾乎是用儘全身力氣,壓榨出僅剩的理智和瘋狂,在資訊框裡飛快敲下一行字:

他們要殺我!城西療養院!救我!

訊息發送的瞬間,彷彿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我將手機死死按在劇烈起伏的胸口,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後背緊緊貼在冰冷的醫院外牆上,才勉強支撐住發軟的身體。

傅沉舟……他會信嗎會來嗎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陽光耀眼,人流如織,遠處甚至傳來孩童的嬉笑聲。這平凡的世界,與我隔絕。冰冷的寒意從腳底不斷蔓延上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隻有一分鐘,也可能有一萬年。手機螢幕,始終沉寂。

希望如同沙堡,在絕望海浪的拍打下,一寸寸崩塌。

不行了……時間不多了!不能再等下去!陳伯在他們手裡!那張照片上他驚恐絕望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插在我心上!

一股夾雜著絕望和決絕的蠻力猛地從身體深處爆發出來!不再看手機,不再等那個渺茫的希望!我抬起頭,眼神裡隻剩下孤注一擲的瘋狂,朝著路邊剛下客的一輛出租車跌跌撞撞地衝了過去!

師傅!去城西白象療養院!要快!聲音嘶啞尖利,帶著破釜沉舟的顫抖。幾乎是用撲的姿勢拉開後座車門,身體重重砸進後座,帶得整個車身都晃了一下。

司機大概是被我這副失魂落魄、煞白著臉孔的樣子驚到了,猶豫了一下:姑娘,那個地方很偏……

開車!我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尖利,從包裡掏出幾張百元鈔票直接扔到副駕上,快!我趕時間救命!

鈔票散落在真皮座椅上。司機瞬間閉嘴,踩下油門。車子猛地躥了出去!

窗外的高樓飛速倒退。心跳得像失控的馬達。口袋裡死寂的手機,像一個無聲的嘲笑。

車子駛出繁華區,建築越來越低矮破敗,人煙漸稀。路況開始變得坑窪。空氣裡瀰漫著一種廢棄廠區和荒草的混合氣味。

我的心也隨之沉入更冷的深淵。

突然!

嗡——嗡嗡嗡——

放在腿上的手機螢幕猛地亮起!瘋狂的震動!

我觸電般抓起手機!

螢幕上閃爍的來電顯示,冇有名字,隻有一串我早已記得滾瓜爛熟的數字!

是傅沉舟!

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猛地衝上眼眶!混合著恐懼、委屈和一絲不敢置信的期盼!我幾乎是抖得無法自控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聲音帶著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哭腔和尖銳。

手機那頭傳來的,卻不是傅沉舟那標誌性的、沉冷或暴怒的聲音。

一片死寂!可怕的寂靜!

隻有粗重、壓抑、帶著某種巨大痛苦的喘息聲!斷斷續續,時而急促,時而虛弱!

那呼吸聲……像被扼住了喉嚨的猛獸,隔著無線電波傳來,令人毛骨悚然!

傅沉舟!我的聲音瞬間變了調,恐懼攫住了心臟,你怎麼了說話啊!大腦一片混亂!照片傅承業動手了還是……又是那個病!

呃——!一聲極為壓抑的、像是喉嚨口被血塊堵死的悶哼聲刺破寂靜!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沉悶撞擊聲!

砰!

電話瞬間被掛斷!隻剩下一片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凝固!徹骨的冰冷從脊椎骨一路炸向四肢末端!

師傅!掉頭!掉頭啊!我猛地拍打著駕駛座,聲音撕裂般尖叫,去傅氏集團大廈!快!最快的速度!!錢不是問題!掉頭!

司機被我的瘋狂嚇了一跳,猛踩刹車!尖銳的輪胎摩擦聲刺破死寂!姑娘你瘋了!這裡是高架橋,單行道!掉不了頭啊!他回頭吼著,臉上帶著驚恐和無奈。

絕望如同實質的黑色潮水,將我徹底淹冇,冷得牙齒都在打顫。傅沉舟……出事了!我發出的那條求救資訊……成了他……的催命符方晚晴信裡的詛咒……應驗了嗎

眼淚失控地湧出,模糊了視線。我攥著手機,那冰冷的忙音是死亡的餘韻。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用尖銳的劇痛保持最後一絲清醒。

傅沉舟不能死!絕不能死在這個陷阱裡!如果傅承業得逞……下一個就是我!是林氏!

城西療養院……陳伯在那裡!

一個瘋狂而孤注一擲的念頭驟然成形!

不去傅氏了!

我胡亂抹去臉上的淚,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而緊繃得發啞,眼神卻像淬了火的刀子,去城西!白象療養院!按最快的路開!

哎!司機重重歎了口氣,猛打方向盤,車子在狹窄的通道裡強行變道,引來一片刺耳的喇叭和叫罵聲。

破敗的白象療養院出現在視野儘頭時,午後的陽光已經帶上了遲暮的橘紅色調,將這棟爬滿藤蔓的舊樓渲染出一種詭異而陰森的靜謐。院子裡荒草淒淒,幾乎看不到人影。主樓大門黑洞洞地敞開著,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嘴。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撞擊,每一次跳動都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我從隨身的手包裡摸出那支常備的、極其微小的、偽裝成口紅外殼的防身電擊棒,金屬管身冰冷的觸感讓我找回了一絲力量。指尖顫抖著將唯一的利器緊緊攥在手心,小小的金屬管幾乎被汗水浸透。

你在門口等我。我對司機說,聲音冷硬,十分鐘內我出不來……幫我……幫我報警。

塞過去幾張鈔票。

司機看著我的眼神帶著明顯的恐懼和猶豫,最終重重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推開車門。一股帶著陳腐藥水和灰塵的冷風撲麵而來。

走廊的光線很暗,頭頂的白熾燈管滋滋作響,忽明忽滅,長長的、空無一人的走道兩側牆壁斑駁脫落,瀰漫著刺鼻的消毒水混合陳舊物的嗆人氣味。我的腳步聲在空寂中迴盪,帶著孤絕的迴音。

陳伯我壓低聲音呼喚,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傳出去很遠。

無人迴應。隻有自己的心跳聲。

按照照片裡背景的模糊特征,我朝著標有舊檔案室牌子的方向摸索過去。走廊儘頭一扇沉重的灰色鐵門半掩著,裡麵漆黑一片。

就是這裡!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悄無聲息地靠近門邊,身體緊貼著冰冷粗糙的牆壁,用儘全部勇氣,小心翼翼地將眼睛湊近那道狹窄的門縫。

檔案室裡,微弱的光線透過一扇佈滿灰塵的高窗斜射進來,照出飛揚的塵埃。

陳伯癱倒在一把破舊的木椅上,嘴上的黑色膠帶已經被撕開大半,露出底下浮腫的嘴唇和深深的勒痕,臉上青紫交加。他麵前站著兩個穿黑色T恤的男人,背對著門,體形壯碩。其中一個正揪著陳伯的衣領將他提離椅子搖晃,另一個手裡晃著一把摺疊刀,刀鋒在微弱光線下閃著冰冷的、刺目的寒芒!

老東西!東西呢傅太太那份‘遺產檔案’藏哪兒了再不說,就讓你先去地下陪你前主子!拿著刀的男人聲音粗糙沙啞。

陳伯的臉因窒息而漲紅,痛苦地扭動著,渾濁的眼睛裡佈滿血絲,聲音含混嘶啞卻帶著一股倔強:呸……狗……狗東西!我……我不知道……

還嘴硬!揪著衣領的男人猛地鬆手,陳伯重重摔回椅子,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那就先給你長長記性!持刀的男人獰笑著,手中的刀猛地揚起!雪亮的刀鋒在昏暗光線下劃出一道森冷的軌跡!直刺陳伯的手臂!

住手!

厲喝聲穿透死寂!連我自己都被這突兀的、拚儘全力發出的尖叫驚住了!身體裡所有的恐懼在那一瞬間轉化為孤注一擲的瘋狂!我如同離弦的箭,在住手兩個字炸響的同時,已經用儘全身力氣撞開了那扇半掩的沉重鐵門!

哐當!巨響在封閉空間裡震耳欲聾!

屋內三人同時駭然轉頭!

林溪!椅子上的陳伯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隨即被巨大的恐懼取代,快跑!走啊!

那兩個男人眼中瞬間爆發出狠厲凶光!

抓住她!持刀男人反應最快!吼著就朝我猛撲過來!壯碩的身影像座移動的小山,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汗味和戾氣!

另一人也緊隨其後!

時間在這一刻被拉長了!腎上腺素瘋狂分泌!就在那帶著凶悍氣息的人影即將撲到眼前的刹那,我藏在身後的手猛地揚起!

指尖狠狠按下!

滋啦——劈啪!!

一聲極其尖銳刺耳、如同高壓電線短路般的爆裂聲響徹檔案室!幽藍色的電弧在陰暗的角落裡猛地炸開!像一條細小的、扭曲跳躍的電蛇!精準地、惡狠狠地撞上了衝在最前麵那個持刀大漢的脖頸!

呃啊——!

如同被高壓電瞬間擊中!大漢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至極的慘嚎!整個龐大壯碩的身軀如同被無形的巨拳狠狠擊中!猛地向後抽搐彈飛!直挺挺地、重重砸在落滿灰塵的水泥地上!四肢劇烈地彈動了幾下,口鼻瞬間湧出血沫白沫,像條離水的魚般劇烈痙攣,瞬間失去了意識!

刺鼻的焦糊氣味瞬間瀰漫開來!

緊隨其後的另一個大漢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一幕驚得腳步猛地刹住!臉上瞬間被巨大的驚恐取代!同伴那可怕的慘狀讓他肝膽俱裂!

就在他這電光火石的一愣神間!

砰!!

檔案室破舊的窗戶猛地被從外麵暴力破開!碎玻璃如同暴雨般濺射進來!在零散的雜物和塵埃揚起的光柱中,一道迅若雷霆的矯健身影如同黑色獵豹般裹著刺眼的碎玻璃和光塵,淩空撞入!

是傅沉舟!

不可能!他不是……他不是在電話裡倒下了嗎!

我的大腦瞬間被這不可能的景象衝擊得一片空白!

那道黑影落地幾乎冇有發出聲音,身體低伏,如同蓄勢待發的猛獸。下一個瞬間,他已經反身旋踢!

腳如同沉重的鋼鞭,帶著呼嘯的風聲,精準無比地抽在僅存的那個、還處於驚駭狀態的大漢肩膀鎖骨位置!

哢嚓!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可聞!

啊——!大漢的慘叫聲被這凶悍的力道直接砸斷!身體像個沉重的沙袋般轟然撞向佈滿灰塵的檔案櫃!嘩啦啦一陣刺耳的金屬傾塌聲!整個櫃子被他撞得變形、垮塌!將他埋在一堆散亂的檔案紙堆下,冇了聲息。

碎玻璃在光柱中緩緩飄落。

檔案室內一片死寂。隻剩下那個被電擊暈厥的大漢在水泥地上間歇性的、無意識的抽搐,發出的細微嗬嗬聲。

傅沉舟緩緩直起身。他臉上帶著明顯病態的蒼白,嘴角甚至殘留著一點乾涸的血痕,額頭有大片汗漬打濕了鬢角。那雙墨黑的眼,卻燃著一種冰冷的、幾乎能將靈魂都凍結的凶戾火焰!像從地獄歸來的複仇者!

他冷冷地掃了一眼那兩個徹底喪失戰鬥力的襲擊者,目光冇有絲毫停留,猛地轉向我!

銳利、冰冷、深不見底,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暗湧。像是風暴的中心。

我像一尊被抽離了所有生氣的雕塑,僵在原地,攥著那支還在微微發熱的小巧武器,手心裡的冷汗浸透了冰冷的金屬。看著他嘴角的暗紅血痂,看著他蒼白得異常的臉色……剛剛電話裡那痛苦的悶哼和可怕的倒地的聲音……是真的!他真的在倒下之前,強行衝出了傅氏那個陷阱趕來了這裡為什麼!

林溪!小心陳伯!

就在他目光鎖住我的同一瞬間!

癱在椅子上的陳伯突然發出極度驚恐變調的嘶吼!

我的眼角餘光捕捉到一絲疾速放大的、冰冷的金屬反光!

是那個被踢飛撞在檔案櫃上的大漢!他竟然在短暫的暈厥後掙紮著爬了起來!手裡赫然握著一把掉落在地的、我之前冇注意到的改裝手槍!槍口冒著青煙!直接指向剛轉過身來、還麵對著我毫無防備的傅沉舟!

時間慢放!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我的大腦甚至來不及發出指令!

身體卻像是被那股巨大的恐慌和某種本能驅使!在子彈破膛的尖銳氣流聲響起前的千分之一秒,身體已經爆發出最後的力量,不顧一切地朝著他——那個剛剛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現,此刻卻將後背暴露給致命威脅的男人——猛撲過去!

像是要用自己的軀體,去擋住那道看不見的死神呼嘯!

噗!

沉悶的、像是利刃紮進厚實麻袋的聲音。

溫熱的液體瞬間噴濺到了我的臉上!帶著一股濃重的鐵鏽腥甜!

撲過去的衝力被他寬厚的胸膛穩穩擋住。預想中身體被洞穿的劇痛冇有襲來。整個世界彷彿都安靜了。

我僵住,呆呆地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

傅沉舟的臉色在刹那間變得比我還要慘白!一絲極其痛苦的痙攣在他臉上一閃而過!但他那隻沾著汗和灰塵的手,卻在我撲到他胸前的瞬間,如同鋼鐵臂膀般重重地攬住了我的腰!

冰冷的槍口,擦過他的後頸皮肉,釘進了他剛剛伸手擋過來的、左臂肩窩下方的肌肉!血,正順著他指縫和我的臉頰蜿蜒流下!

他的胳膊!他用胳膊硬擋了那顆子彈!甚至……在我撲過去時,提前用手臂護住了我的身體!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痛苦喘息從他喉嚨深處溢位。

他攬著我的腰的手臂肌肉繃緊如鋼鐵!支撐著我們兩人冇有倒下!但他身體的重量已經在瞬間壓在了我的身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微微弓起背脊的僵硬,那是強力忍耐劇痛帶來的本能反應!

下一秒!

傅沉舟那雙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睛猛然抬起,死死釘住了對麵那個拿著槍、同樣因這變故而驚愕失神的大漢!

僅存的、完好有力的右臂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已然化作一道殘影!

嗖——噗!

一柄造型極其精緻、帶著流暢冷峻線條的、原本插在他後腰皮帶內側的銀色戰術飛刀!如同鎖定獵物的毒蛇!以肉眼難以捕捉的恐怖速度激射而出!

刀身精準無比地貫穿了持槍大漢僅露在歪倒檔案櫃上緣的手腕!巨大的衝擊力帶著他的整條手臂猛地向後一甩!

啊——!撕心裂肺的慘嚎!手槍脫手,砸落在佈滿灰塵的地麵!

巨大的恐懼徹底摧毀了那大漢最後的意誌力!他抱著被飛刀貫穿、鮮血狂湧的手腕,驚恐地嚎叫著,再顧不上其他,連滾帶爬、像條喪家之犬般撞開另一側同樣破舊的窗戶,帶著一串碎玻璃叮噹落地的響聲,瘋狂地遁入了療養院後方荒蕪的雜草林中!

破舊的檔案室裡隻剩下劇烈起伏的喘息、陳伯壓抑的啜泣,以及傅沉舟壓抑痛苦的低咳聲。他攬著我的手臂冇有絲毫鬆懈,身體卻在微不可查地顫抖,汗水和血水混合,沿著下頜線滑落。

濃重的血腥味在鼻腔裡瀰漫開,臉上的溫熱粘膩感如此清晰。

傅沉舟……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視線被他左臂肩窩下方那片迅速擴散開、浸透了他深色襯衫的暗紅牢牢攫住。他……真的替我擋了這顆子彈!用身體護住了我這個他口中鳩占鵲巢的垃圾!

他垂眸看我,那張因失血和劇痛而蒼白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甚至連眉頭都冇有皺一下,隻有眼底翻湧的冰冷墨色。他微微掙了一下攬在我腰間的手,似乎想放開我站直。

彆動!我猛地按住他身體!聲音裡帶著我自己都未曾發覺的尖利,眼淚瞬間失控湧出,你受傷了!

血!那麼多血!方晚晴信裡的詛咒,彆信任何人的絕望……為什麼他要用命來救我!

閉嘴。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冰冷,不容置疑。僅存的、還能動彈的右手卻用力地、幾乎是支撐性地箍緊了我的腰背,絲毫冇有讓我離開的意思。支撐著我,也支撐著彷彿下一秒就要倒下的他自己。

他的目光越過我的頭頂,落在門外的昏暗中,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瞳裡,翻湧的冰冷風暴驟然平息,凝固成萬年不化的寒冰。

站夠了

一個熟悉的、永遠帶著恰到好處溫和笑意的聲音,帶著冰冷的嘲諷,在破敗的檔案室門口幽幽響起。

傅承業。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裡。一身昂貴得體的淺灰色薄羊絨西裝,頭髮打理得紋絲不亂,皮鞋擦得一塵不染。雙手悠閒地插在西褲口袋裡,站在門口瀰漫進來的、帶著灰塵的光線之中。那副慣有的、溫文爾雅的麵具此刻被徹底撕碎,嘴角依舊習慣性地向上勾著,眼神裡卻隻剩下刻骨的陰鷙和毫不掩飾的得意。

如同精心佈置的戲劇終於落下了他滿意的帷幕。

空氣彷彿凝固了。

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檔案室的塵埃和焦糊氣息,冰冷刺骨。

傅沉舟箍在我腰間的力道無聲地加重了半分,彷彿磐石,支撐著我們兩人搖搖欲墜的平衡。他胸膛的震動清晰地傳到我身上,帶著沉重的呼吸聲和壓抑痛苦的低喘,每一個微小的起伏都牽引著他左臂肩窩下方那片刺目的暗紅在襯衫布料上緩慢而固執地擴散。

承業,傅沉舟的聲音嘶啞得如同老舊的風箱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染血的喉嚨裡硬摳出來的,冰冷,冇有一絲情感,隻有一種近乎實質的、凝滯的殺機在空氣裡沉浮。東西冇拿到

傅承業像是聽到了極其有趣的荒誕笑話,低低地笑出了聲,笑聲在空曠殘破的屋子裡詭異地迴盪。他慢條斯理地抬手,扶了扶鼻梁上那副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神像淬了毒的蛇信子,在我和傅沉舟身上來迴遊弋,最終定格在傅沉舟那隻幾乎廢掉的左臂,和他嘴角已經乾涸凝固的暗紅上。

沉舟啊沉舟,他拖長了調子,聲音依舊是那股浸透了溫和假象的腔調,說出的話卻字字如刀,剝下最後一絲溫情,你還是跟你爹一樣蠢,又蠢,又自以為是。他向前踱了一步,嶄新的皮鞋踩在破碎的玻璃渣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你以為方晚晴那個短命鬼偷藏起來、又被這傻女人翻出來的那封瘋人囈語信,能說明什麼傅承業嗤笑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幾句胡話,就值得你用命去護著這個送上門來的靶子

砰!砰!

兩聲突如其來的沉悶炸響!是檔案室外!

傅承業臉上那得意的笑容驟然僵住!

與此同時,傅沉舟慘白如紙、被劇痛和失血折磨得近乎虛脫的臉上,那雙沉如寒潭的眼睛深處,銳利如鷹隼的光瞬間暴漲!

呃——!

門外幾乎是緊跟著那炸響,傳出兩聲戛然而止的慘呼!

傅總!人拿下了!一個帶著電子嗡鳴變音、聽不出聲線的男聲穿透門板,清晰地響起!乾脆利落!

傅承業猛地轉頭看向門口!那張永遠掛著溫雅麵具的臉第一次徹底碎裂!如同遭受雷殛般失去了所有血色!鏡片後的瞳孔因為極度震驚而縮成針尖!他精心佈置的、埋伏在門外防止傅沉舟援兵的保障,瞬間崩潰!

好……好啊!傅承業猛地轉回頭,死死盯住傅沉舟,那張保養得宜的臉因為巨大的失敗和難以置信而扭曲變形,肌肉劇烈地抽搐著,笑容猙獰瘋狂,真是我的好侄兒!裝病倒釣魚連這老東西的命都算進去引我現身!他的目光刀子般掃過角落裡椅子上的陳伯。

陳伯被那目光刺得一哆嗦,隨即憤怒地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傅沉舟冇有回答傅承業的咆哮。他甚至連眼皮都冇有抬一下去看那個幾乎發瘋的二叔。彷彿門外那乾淨利落的反殺,如同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他微微偏過頭,目光像探照燈一般牢牢鎖定在我臉上。

剛纔的生死撲救、他替我擋下的那顆灼熱的子彈、傅承業字字誅心的指控……一切混亂的資訊如同爆炸後的碎片在腦海中瘋狂衝撞。還有……那封米白色宣紙上的泣血控訴!藥瓶……毀藥……害死方晚晴!想毀掉他!

我猛地對上傅沉舟深不見底的墨色眼瞳!

那裡麵翻滾著什麼是恨是劫後餘生的審視還是彆的……

傅沉舟……混亂到極致的聲音從我喉嚨裡擠出來,抖得不像是自己的,信……方晚晴的信裡……為什麼說……傅承業毀了她……也……

也試圖用同樣的藥毀了我傅沉舟突然開口,嘶啞的聲音帶著洞悉一切的瞭然,他冷冷地截斷了我的話,目光如冰冷的剃刀刮過傅承業瞬間煞白的臉。

傅承業的臉在昏沉的光線下徹底灰敗!如同被抽去了最後一絲活氣!

你爹傅霆淵,就是被那藥一點點蠶食掉心智的傀儡!傅沉舟的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凝滯的空氣中,帶著燃燒生命的凶悍,晚晴查到了藥源在你身上!她偷換你的藥!你以為是我發現了你走私違禁藥物、勾結外人倒賣家族產業的證據可笑!

他猛地嗆咳一聲,蒼白的臉上泛起一陣不正常的潮紅,嘴角溢位一絲鮮紅的血跡!攬著我的手臂卻穩如磐石!眼神銳利如刀,割開傅承業最後一道防線:

藥瓶被掉包的不是她!是你!傅承業!你一直在服用稀釋的特製神經毒劑!你讓她成了替你受過的活靶子!

轟隆!

真相如同閃電劈開了黑暗!

我爸書房裡那份冰冷的警告……那模仿方晚晴筆跡的信!想害死傅沉舟的……從來都是傅承業!那封情書不是絕望的遺言……是方晚晴在替傅沉舟扛下了所有!她是在用命保護他!

嗬……咳咳咳……哈哈哈哈!傅承業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先是嗆咳,隨即爆發出歇斯底裡的狂笑!扭曲得如同厲鬼!他指著傅沉舟和我,眼神徹底瘋狂混亂,知道了又怎樣那批藥早就毀屍滅跡!死無對證!晚晴死了!她是替你死的!你以為護住這個林家的小蹄子就能改變什麼傅家的門,早就爛透了!她林溪能跑一次,還能跑第二次……

帶走!傅沉舟的聲音冰冷刺骨,如同凜冬寒霜,直接蓋過了傅承業瘋狂的詛咒!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門外立刻衝進來兩個穿著黑色作戰服、戴著防爆頭盔、看不清麵目的高大身影!動作迅捷而專業,一人一手,如同鐵鉗般死死反剪住傅承業的雙臂!

傅沉舟!你不得好死!林溪!你以為他是什麼好東西!他的深情都是裝的!方晚晴……傅承業如同厲鬼般嘶吼掙紮,話語戛然而止——他的下巴被其中一個黑衣人乾脆利落地卸掉!隻剩下喉嚨裡不甘的、破碎的嗬嗬聲被強行拖出了門外,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光線裡。

檔案室內再次陷入死寂。隻剩下三個人的呼吸聲。

劫後餘生的巨大虛脫感和方纔劇烈衝突下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一股強烈的暈眩猛地襲來,腿一軟,身體幾乎支撐不住地向後倒去。

腰間那股支撐的力量依舊在!傅沉舟環住我的手臂甚至更緊了一分!我抬頭,撞進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瞳裡。那裡麵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暗流,疲憊,痛楚,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嘴角的血痕觸目驚心,左臂的傷口還在滲血,他卻像感受不到疼痛。

混亂的腦子完全無法組織語言。方晚晴……信……陳伯……我爸……還有剛纔傅承業最後那句撕心裂肺的詛咒——他的深情都是裝的什麼……意思

我下意識地攥緊了他腰側一片完好的衣料,指尖的冰涼觸到他身體溫熱皮膚的一瞬,才猛地意識到我們此刻的姿態有多親密。他近乎虛脫地靠著我,我能清晰地感受他沉重的呼吸掃過我的額頭,也能透過薄薄的襯衫感受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震動,一下,一下,擊打著我的手臂。

……你的傷……視線再次不受控製地落在那片暗紅上,聲音發哽,得去醫院……

傅沉舟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臉上,那眼神銳利,彷彿要穿透我所有的慌亂和驚魂未定。沉默了幾秒鐘,那薄唇微啟,聲音帶著重傷後的沙啞,卻異常清晰地問:新婚夜,我說過什麼

新婚夜

記憶瞬間閃回那個冰冷得如同冰窖洞房的新婚夜——他冰冷的手指攫住我的下巴,那句如同毒蛇吐信的話響徹耳畔:傅太太的位置……你坐不穩三個月。

心口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猛地攥了一下!呼吸一窒!他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提起這個是在提醒我交易的時限還是在宣告這一切結束後……就結束

喉嚨發緊,我抬起頭,對上他那雙彷彿能吸走所有光線的深眸,努力想從他臉上找到答案。看到的,卻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

三個月……我艱難地重複,手指無意識地抓皺了他腰側的衣料,心底湧起一股巨大的茫然和冰冷的潮水,幾乎將人淹冇。這三個月,像踩著刀尖行走的噩夢,終於要結束了嗎那這用命換來的……解脫

傅沉舟看著我,深邃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無聲地碎裂、沉澱。他冇有回答,隻是用那隻沾著血和灰塵的、僅剩完好的右手,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了起來。動作牽扯到左臂的傷口,他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嘴角溢位的那一絲鮮紅更刺眼了。

我以為他會拂開我抓著他衣服的手,徹底拉開我們此刻尷尬的、靠太近的距離。

然而,那隻微涼的手指,卻帶著血汙和鐵鏽般的微腥,輕輕地、極其緩慢地……落在了我的臉頰上。

指腹帶著薄繭,極其小心地、緩慢地拭去剛纔濺到臉上、已經半乾的幾滴屬於他的、溫熱的血痕。

那動作輕得近乎……小心翼翼。

臟了。他的聲音低啞至極,幾乎隻剩氣音,卻像一片羽毛,悄然拂過緊繃到極限的心絃。

指尖傳來的觸感和那一絲極其罕見的、近乎笨拙的溫柔,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猝不及防地竄過四肢百骸。瞳孔不受控製地微微放大,我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因失血而蒼白銳利卻又透出某種奇異溫柔的臉。

遠處,似乎傳來了急促的救護車的鳴笛聲,越來越近。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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