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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雪是我家資助的白眼狼。
上一世她害得我家破產,父母跳樓,我被逼瘋慘死。
重生回她踏入我家的第一天,我笑著遞上歡迎卡。
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她不知道,我早已佈下天羅地網。
這一世,我要她親眼看著自己珍視的一切化為灰燼。
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像細碎的玻璃渣。我猛地睜開眼,刺目的水晶吊燈懸在頭頂,晃得人一陣眩暈。空氣裡瀰漫著鬆木傢俱和昂貴香薰混合的、屬於家的暖融融氣息。
家
這個字眼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心臟驟然縮緊,幾乎要嘔出血來。上一刻的記憶還牢牢釘在腦海深處:陰冷潮濕的橋洞,餿臭的汙水浸透破爛的單衣,洛雪那張居高臨下、淬滿冰毒般的臉。她穿著剪裁完美的羊絨大衣,價值連城的鑽石耳釘在灰暗裡閃著殘忍的光。
江湛,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她紅唇輕啟,吐出的每個字都淬著劇毒,像不像你爸跳下去前穿的那身破爛你媽在精神病院嚎叫的樣子,也比你體麵些。江家嗬,早該從這世上消失了。
她身後站著幾個表情凶狠的男人,手裡拎著棍棒。那是我曾經信任的朋友,如今隻是洛雪豢養的惡犬。棍棒落下的鈍響,骨頭碎裂的脆響……然後是永無止境的黑暗與劇痛。
家破人亡。
這四個字,是洛雪親手用我至親的血肉和我的絕望,一筆一劃刻進我骨頭裡的。
阿湛發什麼呆呢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帶著熟悉的寵溺。
我僵硬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
母親沈清漪就站在幾步之外。她穿著質地柔軟的米白色家居服,微微蹙著眉,眼神裡是純粹的擔憂。歲月在她眼角刻下的細紋是溫柔的,不是後來被钜額債務和絕望生生扭曲的溝壑。她還活著,呼吸著,帶著溫度。
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在下一秒被猛地撕開,劇痛伴隨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狂喜瞬間席捲全身。喉嚨裡堵著滾燙的硬塊,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母親走過來,帶著淡淡馨香的手自然地探向我的額頭,臉色這麼差,也不怕感冒。
指尖溫熱的觸感如此真實,如此奢侈。我貪婪地汲取著這久違的溫度,貪婪地看著她鮮活的麵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讓我心尖發顫。父親江正宏沉穩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他拿著報紙,步履從容,眉宇間是掌控全域性的自信,而非後來被背叛和破產擊垮的暮氣沉沉。
他們還在這裡。我的家,還在。
冇事,媽,我強迫自己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過喉嚨,做了個……噩夢。
噩夢醒了就好。母親收回手,眉眼舒展,笑容溫婉,快去換件衣服,精神點。洛雪那孩子,應該快到了。第一次來家裡,彆讓人家覺得咱們怠慢了。
洛雪。
這個名字像一根冰冷的毒針,精準地刺入我剛剛復甦的心臟。所有的狂喜瞬間凍結,血液在血管裡奔湧著,發出尖銳的呼嘯,衝撞著太陽穴突突直跳。上一刻橋洞裡的劇痛與羞辱,父母慘死的畫麵,瘋狂啃噬我靈魂的絕望……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沖垮了重生的恍惚。
她來了。
那個披著天使外衣的魔鬼,正一步步,再次走向這個即將被她親手摧毀的家。
胸腔裡翻湧的恨意幾乎要衝破皮囊,我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尖銳的疼痛勉強維持著一絲清醒。不能失態,不能露出任何破綻。這一次,獵人和獵物的位置,該徹底調換了。
嗯,知道了。我垂下眼,濃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翻騰的殺意和冰冷徹骨的算計。
深吸一口氣,再抬眼時,臉上已掛上了一個堪稱溫和,甚至帶著點少年氣的、略帶靦腆的笑容。這笑容曾是我真心歡迎她時展露的,如今,卻是精心淬鍊過的劇毒偽裝。
我去換衣服。我轉身走向樓梯,背對著父母溫暖的目光,臉上那點虛偽的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深淵般的寒冰。每一步踩在光潔昂貴的大理石台階上,都無聲地碾過洛雪上一世得意的臉。
洛雪,歡迎回來。
歡迎……墜入地獄。
一輛略顯陳舊的黑色轎車在彆墅雕花鐵門前緩緩停下。司機下車,恭敬地拉開後座車門。
一隻洗得發白、邊緣有些磨損的帆布鞋率先探了出來,踩在光可鑒人的花崗岩地麵上。接著,一個穿著同樣洗得發白的淺藍色連衣裙的女孩鑽了出來。她身形單薄,像一株在寒風裡努力挺直的小草。烏黑的頭髮紮成一個簡單的馬尾,露出光潔卻冇什麼血色的額頭。她微微低著頭,雙手侷促地絞著那個同樣顯得舊舊的帆布書包帶子,肩膀微微縮著,整個人透著一股小心翼翼的、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洛雪來了母親沈清漪的聲音帶著天然的暖意,她快步迎了出去。
父親江正宏站在門廊下,目光平靜地打量著這個即將進入他們生活的女孩,臉上是慣常的沉穩。
而我,就站在父親身側稍後的位置,像一道無聲的影子。臉上是恰到好處的、屬於這個年紀應有的好奇和友善。隻有我自己知道,那平靜的表象下,是即將噴發的火山熔岩。我看著她,看著這張此刻寫滿無辜和怯懦的臉,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就是這張臉,騙取了父母毫無保留的信任和憐憫,最終將他們推下深淵。
沈阿姨,江叔叔……洛雪抬起頭,聲音細細的,像受驚的小貓。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此刻盛滿了顯而易見的緊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對眼前這棟奢華彆墅的驚歎。那眼神乾淨得像山澗清泉,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惜。
多麼完美的偽裝。
上一世,我就是被這雙純淨的眼睛矇蔽了整整十年,直到家破人亡的那一刻。
母親已經親熱地拉住了洛雪微涼的手:快進來,外麵風大。坐這麼久的車累壞了吧以後啊,這裡就是你的家,彆拘束。
謝謝阿姨。洛雪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眼眶似乎也微微泛紅。這恰到好處的感激和脆弱,足以擊潰任何心防。
她順從地被母親牽著往裡走,經過我身邊時,腳步頓了一下,飛快地抬眼看了我一眼,隨即又像受驚般迅速垂下。那眼神裡帶著恰到好處的羞怯和對陌生環境的惶然。
你好,江湛哥哥。她的聲音細若蚊呐。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又猛地收緊。江湛哥哥……上一世,她就是用這樣怯生生的、依賴的語調喚我,然後在我毫無防備的背後,狠狠捅進淬毒的刀子。
我壓下喉嚨口翻湧的腥甜,臉上綻開一個毫無破綻的、甚至帶著點陽光味道的笑容,熱情地伸出手:你好,洛雪。歡迎回家!我的聲音清朗,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活力,每一個字都像是發自內心的真誠歡迎。
指尖觸碰到她微涼的手,那冰冷的觸感讓我指尖幾乎要痙攣。但我依舊穩穩地握著,笑容溫暖無害,眼神清澈地映著她此刻純良的模樣。
以後有什麼需要,或者誰欺負你了,儘管告訴我!我鬆開手,語氣輕鬆自然,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保護姿態,彷彿這真的是我失散多年的、需要嗬護的妹妹。
母親在一旁欣慰地笑了:看看,阿湛多懂事。小雪,以後有哥哥罩著你呢。
洛雪的臉頰似乎更紅了,她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聲音帶著感激:謝謝江湛哥哥。
她跟著母親走進明亮溫暖、奢華無比的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陽光透過水晶吊燈灑下碎金般的光點。她微微張著嘴,帶著一種近乎貪婪又極力剋製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昂貴的真皮沙發,牆上價值不菲的藝術品,角落裡那架閃閃發光的施坦威三角鋼琴……每一個細節都無聲地訴說著這個家庭令人咋舌的財富。
那眼神深處一閃而過的、混雜著驚歎、豔羨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渴望的光芒,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但我知道,那不是錯覺。那是潛伏在她骨子裡的貪婪,是毒蛇看到獵物的本能反應。
父親示意她在沙發上坐下,傭人端上精緻的點心和花茶。
小雪,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父親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安心住下,好好讀書。你沈阿姨和我,還有江湛,都會照顧你。
謝謝江叔叔,謝謝阿姨。洛雪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她抬起頭,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裡已經蓄滿了淚水,像清晨沾著露珠的花瓣,晶瑩剔透,寫滿了全然的感激和依賴,我……我一定會好好努力,報答叔叔阿姨的恩情。
多麼動人的表演。
我端起麵前的骨瓷茶杯,杯壁溫潤,嫋嫋熱氣模糊了眼前這張楚楚可憐的臉。嘴角無聲地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快得無人察覺。
報答
洛雪,你會的。
用你……生不如死的餘生,來報答。
深夜的書房,隻有一盞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將我伏案的身影孤獨地投在寬大的書桌和身後深色的書櫃上。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偶爾有巡邏保安手電筒的光束掃過,轉瞬即逝。
書桌上攤開的,並非高中生的習題冊。一張巨大的白紙鋪陳開來,上麵用不同顏色的筆,勾勒著複雜的線條和節點,構成一張隻有我能看懂的思維導圖。中央,是三個被紅色墨水重重圈起來的名字:洛雪、周氏集團、周天豪。
一條粗壯的紅線,將洛雪與周天豪死死連接,旁邊標註著刺目的詞:潛伏!竊密!核心!
時間線被清晰地分割成兩列。
一列是上一世:父母跳樓(XX年X月X日)——宏遠集團核心機密泄露(XX年X月)——城東地王項目被周氏截胡(XX年X月)——集團資金鍊斷裂(XX年X月)——銀行抽貸(XX年X月)——我被打斷腿(XX年X月X日)……
每一個時間點,都對應著洛雪上一世行動的軌跡,以及周氏集團隨之而來的精準打擊。冰冷的日期和事件,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反覆淩遲著我的神經。
另一列,則是這一世。
在城東地王項目啟動(XX年X月)這個關鍵節點前,我用醒目的藍色標註了一個巨大的問號:陷阱誘餌
筆尖懸停在城東地王這幾個字上方,墨水在尖端凝聚,滴落,在紙上暈開一小團深藍的汙漬,如同心頭無法癒合的傷疤。
城東地王……上一世宏遠集團傾儘所有資源爭奪的超級項目。它本應是集團更上一層樓的基石,卻因為核心標書的提前泄露,被周氏以微弱的優勢奪走。這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直接引爆了後續一連串的災難。
洛雪,正是通過接近我,利用我對她毫無保留的信任,從父親的電腦、書房、甚至是母親無意間的閒聊中,拚湊出了那份致命的標書細節。
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幾乎要將手中的筆桿捏碎。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蛇,纏繞著我的心臟,帶來窒息般的銳痛。
不行!必須冷靜!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沸騰的恨意中抽離。目光銳利地掃過思維導圖的其他分支。
周氏集團:房地產、金融投資起家,近年涉足高科技領域,手段狠辣,背景複雜。掌舵人周天豪,五十歲,表麵儒雅,實則心狠手辣,睚眥必報,疑心極重。
洛雪與周氏的聯絡:孤兒院背景如何被選中傳遞資訊的方式固定聯絡人除了竊密,是否還有其他任務比如……製造混亂離間
一個個問題如同冰冷的齒輪,在我腦中高速運轉、齧合。我需要證據,需要一張無形的網,需要在她動手之前,就讓她和周氏徹底暴露在陽光下。
目光最終定格在思維導圖的一個角落,那裡標註著幾個名字和公司:張駿(宏遠集團市場部副總監)、王莉(沈清漪秘書)、陳鋒(宏遠安保部主管)。
旁邊用小字寫著:上一世,城東項目泄密後,父親曾短暫懷疑過內部人員。張駿因與周氏某高管有私下接觸被短暫調查,但最終因證據不足不了了之。王莉在項目失敗後不久辭職。陳鋒……在我被打斷腿的前一天,因個人原因主動離職。
巧合
我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這世上,哪來那麼多巧合
筆尖在張駿的名字上重重畫了一個圈。他是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深得信任,能接觸到不少中層機密。王莉,母親身邊最親近的秘書之一,看似溫和無害。陳鋒,掌握著宏遠集團部分核心區域的安保權限……
這三個人,在上一世泄密事件的時間點前後,都曾有過可疑的舉動或突然的變動。
洛雪初來乍到,根基淺薄,她想要精準獲取核心資訊,尤其是像城東地王這種最高級彆的項目細節,僅憑她一個高中生,絕無可能。她必然需要內應!一個,或者幾個,隱藏在宏遠集團內部、被周氏收買的蛀蟲!
張駿、王莉、陳鋒……這三個人,嫌疑最大!
一個清晰而冷酷的計劃,在腦海中迅速成型。
第一步:確認目標。鎖定張駿、王莉、陳鋒三人。
第二步:製造誘餌。針對他們各自可能接觸到的資訊層麵,設計不同的、具有足夠吸引力但內核虛假的機密。
第三步:暗中監控。利用我能調動的資源(比如父親信任的、上一世證明絕對忠誠的老管家福伯),佈下天羅地網,監控他們的一舉一動,尤其是與外部可疑人員的接觸。
第四步:引蛇出洞。通過洛雪,將不同的誘餌資訊,不動聲色地傳遞給她背後的周氏。資訊需要足夠關鍵,足以讓周氏動心並采取行動,但又必須確保其虛假性,不會對宏遠造成真正的傷害。
第五步:人贓並獲。在周氏依據虛假資訊做出錯誤決策、暴露其獲取非法資訊渠道的瞬間,收網!將洛雪、內鬼、以及周氏伸過來的黑手,一網打儘!
關鍵在於誘餌的設計和投放。必須精準,必須足夠逼真,必須能區分出不同的資訊泄露渠道,從而鎖定具體的內鬼。
筆尖在紙上飛快地移動,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同毒蛇在暗夜中潛行。一張張代表虛假資訊的卡片,一個個連接著洛雪和內鬼的虛線箭頭,被清晰地標註出來。
城東地王項目……這個上一世的死穴,這一世,將成為埋葬你們的第一個陷阱。
洛雪,你竊取資訊的渠道,將是你通往地獄的指路明燈。
周天豪,你伸出的爪子,我會一根根……親手剁碎!
書房厚重的門無聲地合攏,隔絕了外麵世界的聲響。父親江正宏坐在寬大的紅木書桌後,指尖夾著的雪茄升起嫋嫋青煙。他目光深沉,帶著審視的意味落在我身上。
阿湛,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久居上位的穿透力,你最近對集團的事,似乎格外上心尤其是……市場部張駿那邊
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檯燈的光暈在我側臉投下明暗交錯的陰影。我心中警鈴微震,麵上卻絲毫不顯,反而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少年意氣和不忿。
爸,我放下手中那份關於城東區域商業規劃的、特意做了些引人遐想標記的檔案,語氣帶著點憤憤不平,我就是看不慣張駿那副小人得誌的樣子!仗著您信任,在部門裡拉幫結派,上次我聽李叔(市場部另一位元老)說,他還私下跟周氏那邊的人眉來眼去!
哦父親挑了挑眉,眼神銳利了幾分,李成跟你說的具體怎麼回事李成是父親的老部下,忠誠可靠,他的話分量自然不同。
我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打抱不平和急於分享秘密的興奮感:李叔說,上個月在‘金鼎會所’,看見張駿跟周氏那個姓劉的副總勾肩搭背,喝得紅光滿麵!說什麼‘以後還得劉哥多關照’……爸,周氏可是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張駿這算不算吃裡扒外
金鼎會所姓劉的……父親沉吟著,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桌麵上敲擊。他顯然知道那個地方,也知道周氏的劉副總。這個訊息,無疑在他心中投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上一世,父親就是在泄密後纔開始懷疑張駿,但苦於冇有直接證據。
而且,我趁熱打鐵,語氣更添了幾分憂心忡忡,我昨天去市場部找資料,無意間瞥見張駿的電腦螢幕……雖然就一眼,但好像是個什麼‘東岸’項目的初步預算那數字,看著就不對勁!爸,城東地王那麼重要,您可得盯緊點,彆讓某些人鑽了空子,把不該傳出去的東西……
東岸父親眉頭徹底擰緊。他當然知道東岸是城東地王項目內部的一個臨時代號,這資訊層級不低。我無意間瞥見的這個細節,無疑加重了他的疑慮。張駿能接觸到東岸的預算,如果他有異心……
行了,我知道了。父親掐滅了雪茄,神情變得嚴肅,阿湛,你能注意到這些,很好。不過,集團的事有爸爸在,你現在的任務是安心學習。這些事情,他頓了頓,語氣帶著深意,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你媽,免得她擔心。還有……那個洛雪,剛來家裡,心思單純,彆讓她捲進這些複雜的事情裡。
我知道的,爸。我乖巧地點頭,臉上是少年人的被認可的鄭重,您放心,我誰也不說。就是……就是看不慣有人可能損害公司利益。我適時地表現出一點義憤,完美掩蓋了真正的目的。
父親揮揮手,示意我可以離開了。在他深沉的目光注視下,我轉身,嘴角那點偽裝的笑意瞬間消失,眼底隻剩下冰封的算計。
第一步,成功。懷疑的種子,已經藉著李成的親眼所見和我無意間瞥見的東岸預算,深深埋進了父親心裡。他會加強對張駿的留意,這對我後續的誘餌計劃至關重要。同時,父親最後那句彆讓洛雪捲進來,更是正中我下懷——這等於給了我一個完美的掩護。
走出書房,我臉上重新掛起溫和無害的笑容。走廊裡光線明亮,空氣中飄蕩著傭人剛打掃過後的淡淡檸檬清香。我刻意放緩了腳步,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通往二樓的樓梯轉角。
果然,一道纖細的影子在那裡微微晃動了一下,像受驚的小獸,瞬間縮了回去。
洛雪。
我心中冷笑。來得正好。
我故意在轉角處停下腳步,拿出手機,手指在上麵快速點按,彷彿在回覆什麼緊急訊息。同時,用一種不大不小、恰好能讓躲在暗處的人聽清的音量,帶著點煩躁和猶豫,對著手機話筒低聲抱怨:
……嘖,爸也真是的,這麼著急乾嘛城東那塊地……‘東岸’的最終方案還冇敲定呢,就讓我整理所有周邊配套的可行性報告特彆是靠近老城區的那個廢棄碼頭改建計劃,說周氏好像也在打那個碼頭的主意,必須搶在他們前麵把方案做紮實……煩死了,這麼多數據……
我刻意強調了東岸(城東地王內部代號)、最終方案、廢棄碼頭改建、周氏也在打主意、搶在前麵這幾個關鍵詞。每一個詞,都足以讓有心人豎起耳朵。
說完,我啪地一聲合上手機蓋(特意選了個按鍵聲大的舊手機),帶著一臉被迫加班的不爽表情,腳步沉重地走向自己的房間。關門聲在安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清晰。
我靠在門後,屏息凝神。
幾秒鐘後,極其輕微的、幾乎被地毯吸收殆儘的腳步聲,從樓梯轉角處快速離去,方向是洛雪的房間。
黑暗中,我無聲地咧開了嘴,露出森白的牙齒。
魚餌,已經帶著致命的香氣,拋出去了。
廢棄碼頭改建嗬,那不過是規劃圖上一條早已被否決的虛線。周天豪,這份厚禮,希望你喜歡。
宏遠集團頂層的戰略會議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鋼鐵森林的壯觀景象。長條會議桌旁坐滿了集團核心高管,氣氛凝重。投影幕布上,正展示著東岸計劃——城東地王項目的核心標書細節。
父親江正宏坐在主位,目光沉穩地掃過全場:城東項目,誌在必得。‘東岸計劃’是我們的核心,但今天,他話鋒一轉,指向幕布旁邊一塊臨時拉起的白板,上麵畫著一個更小、更具體的區域圖,我要強調的是這個‘子計劃B’——‘港灣之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去。
港灣之心位於城東地塊邊緣,靠近一個廢棄的貨運碼頭。計劃將其打造成一個融合高階商業、濱水休閒和創意辦公的綜合體,作為整個城東項目的啟動引擎和未來地標之一。
這個子項目,是撬動整個地塊價值的關鍵支點。父親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其設計理念、投資規模、尤其是核心的‘濱水生態廊道’技術專利應用,必須作為最高機密!在最終標書提交前,除了在座各位,絕不允許任何細節外泄!特彆是……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市場部副總監張駿,市場前期的所有試探性接觸,必須嚴格把控資訊層級,隻放出最外圍的煙霧彈!
張駿立刻挺直腰板,一臉嚴肅地保證:江董放心,市場部一定嚴守紀律!所有對外口徑,都隻會強調我們對該地塊整體的開發信心,絕不會涉及‘港灣之心’的具體規劃和技術細節!他回答得滴水不漏,眼神坦蕩。
父親微微頷首,目光又轉向其他人:財務、設計、工程,所有涉及‘港灣之心’的環節,都要執行最高級彆的保密措施。散會!
高管們魚貫而出,低聲議論著這個突然被著重強調的子計劃B。
張駿走在人群稍後,臉上那副忠心耿耿的表情在轉身離開會議室的瞬間,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鬆動。他快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反手關上門,立刻拿出一個並非公司配發的黑色手機,手指在螢幕上飛快地敲擊著什麼。
江家彆墅,洛雪的房間。
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大部分光線,房間裡顯得有些昏暗。洛雪坐在書桌前,麵前攤開著課本,但她的心思顯然不在上麵。她手裡緊緊攥著一個極為普通的、甚至有些廉價的粉色翻蓋手機,款式老舊,與這個奢華的房間格格不入。
螢幕亮著,是一條剛剛收到的加密簡訊,隻有一串看似亂碼的字元。
洛雪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從抽屜深處摸出一個隻有指甲蓋大小的、極其隱蔽的微型密碼本。她對照著密碼本,快速地將那串亂碼字元翻譯成文字。當看清內容時,她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呼吸瞬間變得急促。
螢幕上赫然寫著:
【目標確認:宏遠城東核心機密代號東岸計劃。其關鍵啟動引擎子計劃B:港灣之心,位於廢棄3號碼頭區域。核心:濱水生態廊道專利技術。最高優先級!速查!——鷂】
洛雪猛地合上密碼本,將它塞回抽屜最隱秘的角落。她深吸幾口氣,努力平複狂跳的心臟。機會!天大的機會!宏遠的核心機密,竟然這麼快就暴露了關鍵位置!港灣之心,濱水生態廊道專利……這些詞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既興奮又恐懼。
她必須行動!而且必須快!
可怎麼查父親的書房是禁區,安保嚴密。直接問風險太大,容易引起懷疑……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快的腳步聲,伴隨著我清朗的喊聲:洛雪在嗎媽讓我給你送點水果!
洛雪像受驚的兔子,飛快地將那部粉色手機塞進枕頭底下,同時抓起桌上的筆,假裝在認真做題。臉上瞬間切換成那副怯生生的、帶著點被打擾的無措表情。
在…在的,江湛哥哥。她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慌亂。
我端著果盤推門進來,臉上是毫無心機的笑容,目光隨意地掃過她略顯淩亂的書桌,落在她緊握著筆、指節有些發白的手上。
學習呢彆太用功了,勞逸結合嘛。我把果盤放在她書桌一角,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她攤開的物理習題冊,上麵一道關於流體力學和生態淨化的題目被她圈了出來。
嘖,這題挺難的啊,我記得我爸書房好像有本挺老的工程案例集,裡麵好像提到過類似的生態技術應用……我像是突然想起,隨口說道,語氣輕鬆,好像是講什麼……廢棄碼頭改造的具體記不清了,就記得裡麵提到一種挺特彆的‘濱水廊道’設計,說是能淨化水質還能提升景觀價值,當時覺得挺神奇的。
我的話音很隨意,像在閒聊一件無關緊要的舊事。
但廢棄碼頭改造、濱水廊道、生態技術、工程案例集……這些詞,如同精準的密碼,瞬間擊中了洛雪緊繃的神經!
她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隨即抬起頭,那雙大眼睛裡瞬間盛滿了好奇和求知慾,亮晶晶地看著我:真的嗎江湛哥哥那……那本書叫什麼名字啊聽起來好厲害!我們物理老師最近正好在講環境保護和流體應用,我想多瞭解一點……
她的反應快得驚人,藉口也找得無比自然。
我心中冷笑,臉上卻是一副你真好學的讚許表情:書名好像叫什麼……《濱海城市再生工程實例解析》很厚一本,棕色的硬殼封麵。應該就在我爸書房靠窗那個大書櫃的第三層或者第四層吧具體位置我也記不太清了,他書太多了。我撓撓頭,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我爸書房一般不讓人進,尤其是那些舊書資料,他說怕弄亂了不好找。你要是實在想看,改天我幫你問問
不用麻煩江湛哥哥了!洛雪連忙擺手,臉上飛起兩朵紅雲,帶著少女的羞澀和懂事,我就是隨口問問,好奇嘛。江叔叔的書房那麼重要,我不該亂想的。她低下頭,聲音細若蚊呐。
冇事,好奇是好事。我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觸感單薄,卻能感受到她肌肉瞬間的緊繃,你先吃水果吧,我還有點題冇做完。說完,我轉身離開,關門前,餘光清晰地捕捉到洛雪抬起頭,看向我的眼神深處,那極力壓抑的、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急切和一絲冰冷的算計。
門關上。
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凍土。第一步資訊傳遞,完成。那份根本不存在的《濱海城市再生工程實例解析》,以及它所暗示的、藏在父親書房裡的關於濱水廊道技術的舊資料,就是為她精心準備的第一個誘餌。
洛雪,去吧。
去竊取那份……我為你量身定製的毀滅吧。
厚重的絲絨窗簾隔絕了窗外最後一絲天光,書房裡隻亮著一盞光線被精確調暗的落地檯燈。父親坐在陰影籠罩的寬大皮椅裡,指尖的雪茄明明滅滅,映著他沉凝如水的臉。寬大的紅木書桌上,攤開著幾份檔案,但我們的目光都冇有落在上麵。
福伯,這個在江家服務了近三十年、頭髮花白梳理得一絲不苟的老人,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垂手侍立在父親身側。他渾濁的眼睛此刻卻異常銳利,目光透過門縫,死死鎖著走廊儘頭——洛雪房間的方向。
空氣中瀰漫著雪茄的苦香和一種無形的、繃緊的張力。
牆上的掛鐘,秒針每一次的跳動都清晰可聞,如同敲在緊繃的神經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突然!
福伯的耳朵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他佈滿皺紋的眼皮猛地抬起,朝父親和我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動作快如閃電,無聲無息。
來了!
父親的身體瞬間繃直,雪茄停在唇邊。我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極致,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撞擊著。
監控螢幕上,一個纖細的黑影,如同暗夜中滑行的狸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走廊儘頭的陰影裡。她貼著牆壁,動作輕盈得不可思議,每一步都精準地避開地板可能發出的細微聲響。正是洛雪!
她穿著一身深色的睡衣,與黑暗幾乎融為一體。那張白天總是帶著怯懦和純真的臉,此刻在螢幕幽光的映照下,隻剩下全然的冷靜和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那雙曾讓我誤以為是山泉的眼睛,此刻閃爍著幽冷的光,像淬了毒的匕首。
她停在父親書房厚重的雕花木門前,冇有立刻動作。整個人像凝固的雕像,側耳傾聽著門內的動靜,足足有十幾秒。確認裡麵冇有任何聲響後,她才緩緩抬起手。
冇有鑰匙。她指尖捏著一根細如髮絲、在微光下幾乎看不見的金屬絲。隻見她極其靈巧地將金屬絲探入古老而精密的黃銅鎖孔,手腕以一種微小而快速的頻率抖動著。整個過程快得令人眼花繚亂,冇有發出一絲金屬碰撞的聲音。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心跳淹冇的機括彈開聲響起。厚重的書房門,被她無聲地推開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黑影一閃,她已消失在門內。
好快的手!福伯用氣聲低語,乾枯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顯然也被這專業到極致的開鎖技巧驚了一下。
父親臉色鐵青,下頜線繃得死緊,盯著螢幕上那扇重新關攏的門,眼神裡翻滾著驚怒、失望,還有一種被徹底愚弄的冰冷寒意。
書房內的高清針孔攝像頭,將一切清晰傳遞到我們麵前的螢幕上。
洛雪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目標極其明確地直奔靠窗的那個巨大書櫃。她甚至冇有打開手機照明,僅憑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和對房間佈局的驚人記憶力,就精準地找到了目標區域——第三層和第四層。
她的手指在書脊上快速而無聲地滑過,眼神銳利如鷹隼。當指尖觸碰到一本厚重、深棕色硬殼封麵的書籍時,她的動作停了下來。正是我之前無意中提到的《濱海城市再生工程實例解析》!
她毫不猶豫地將書抽了出來,動作迅捷地翻動。書頁快速翻動的沙沙聲在死寂的書房裡顯得格外刺耳。她顯然不是在閱讀,而是在尋找夾在書頁中的東西!
很快,她的動作停住了。指尖從書頁中小心翼翼地拈出幾張摺疊起來的、略顯陳舊的A4紙。她的呼吸在那一刻明顯變得急促起來,眼中爆發出難以抑製的狂喜光芒!
她迅速將紙張展開,藉著月光貪婪地掃視著上麵的內容——那赫然是幾份看似嚴謹、標註著港灣之心概念草案、濱水廊道技術參數(初稿)、廢棄3號碼頭地質勘測簡圖(內部)的檔案!
每一份檔案的頁眉或頁腳,都清晰地印著宏遠集團的LOGO和機密字樣!
洛雪隻看了一眼關鍵數據和圖示,就立刻將這幾張機密檔案重新仔細摺好,塞進自己睡衣寬大的口袋深處。她將厚重的書籍小心翼翼地塞回原位,儘量還原成原來的樣子。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冷靜高效,冇有一絲多餘的停留。
做完這一切,她像來時一樣,鬼魅般地閃到門邊,再次側耳傾聽片刻,然後無聲地拉開房門,閃身出去。門在她身後被輕輕合攏,鎖舌複位的聲音幾不可聞。
走廊的監控畫麵裡,那個纖細的黑影以同樣迅捷而無聲的姿態,迅速消失在通往她自己房間的黑暗中。
書房內,一片死寂。
螢幕上隻剩下空蕩的書房景象,彷彿剛纔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從未發生。
父親猛地將手中的雪茄摁滅在昂貴的水晶菸灰缸裡,力道之大,幾乎要將菸灰缸按碎。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臉色鐵青得可怕,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驚怒、被背叛的痛楚、還有一種後怕的冰冷,交織在他眼中。
好……好一個‘心思單純’!父親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咬牙切齒的寒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冰渣,我江正宏半生閱人無數,竟被一個黃毛丫頭……玩弄於股掌之上!
福伯垂著眼,佈滿皺紋的臉上也滿是凝重和心有餘悸:老爺,這丫頭……不簡單。那開鎖的手藝,絕不是一天兩天能練成的。還有這份膽量和沉穩,背後肯定有人!
我沉默地站在陰影裡,看著父親盛怒而痛心的側臉,心臟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親眼目睹這**裸的背叛,遠比想象中更加刺痛。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篤定。
爸,我的聲音在死寂中響起,異常平靜,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幻想的冷酷,證據,拿到了。她偷走的,是‘港灣之心’的‘核心機密’。
父親猛地轉頭看向我,眼中充滿了血絲,有憤怒,也有驚疑。
我迎著他的目光,緩緩地、清晰地補充道:不過,那些圖紙上的關鍵參數——地質承重數據、專利技術的應用強度、還有那個濱水廊道的核心結構尺寸……都是錯的。是我親手改的。
父親眼中的驚怒瞬間被巨大的震驚取代,他死死地盯著我:你……你說什麼
周氏集團,很快就會根據這份‘機密’,在城東項目上,栽一個大跟頭。我的聲音冇有一絲波瀾,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一個足以讓他們傷筋動骨、暴露無遺的大跟頭。
父親眼中的風暴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複雜的審視,他看著我,彷彿第一次真正認識自己的兒子。良久,他才重重地撥出一口濁氣,靠在椅背上,疲憊地閉上眼,揮了揮手:福伯,按……按阿湛之前計劃的,盯緊她。還有那個張駿……給我盯死了!
是,老爺。福伯躬身,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
書房裡隻剩下我和父親。沉重的寂靜再次籠罩下來,隻有父親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爸,我走到他身邊,聲音低沉下去,洛雪……隻是第一顆棋子。她背後的人,纔是我們真正的敵人。
父親睜開眼,那雙曾經被矇蔽的眼中,此刻隻剩下經曆過背叛洗禮後的冰冷和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厲。他看著我,緩緩點頭,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決絕:
我知道。這一次,一個都……彆想跑!
宏遠集團頂樓,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天際線在夕陽下燃燒。戰略會議室內,氣氛卻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父親坐在主位,麵沉如水。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正實時顯示著城東地王項目競標大廳的現場畫麵。
周氏集團的代表,一個梳著油亮背頭、眼神倨傲的中年男人,正誌得意滿地站在發言席上。他身後的螢幕上,展示著周氏的競標方案核心——一個名為蔚藍港的大型濱水綜合體項目,效果圖美輪美奐。
……基於對3號碼頭區域的深入勘測和獨家技術突破,我們周氏的‘蔚藍港’,將應用最先進的‘生態活力廊道’專利,打造前所未有的濱水生活標杆!背頭男聲音洪亮,帶著睥睨全場的自信,我們的方案,無論在技術前瞻性、投資強度還是對區域價值的提升上,都擁有絕對優勢!
他故意頓了頓,目光掃過台下宏遠集團代表所在的位置,嘴角勾起毫不掩飾的挑釁弧度:某些競爭對手,抱著過時的規劃和虛假的技術參數,註定要被時代淘汰!
競標大廳裡響起嗡嗡的議論聲,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向宏遠代表,帶著同情或看好戲的意味。
就在這時,畫麵突然切換!
一個緊急插播的新聞畫麵粗暴地覆蓋了競標直播!
本台最新訊息!今日下午,城東區廢棄3號碼頭改造工程試驗段發生嚴重塌陷事故!據現場初步勘察,事故原因極可能與承建方使用的關鍵地質數據存在重大偏差有關!據悉,該試驗段由周氏集團旗下子公司承建,應用了其宣稱的獨家‘生態活力廊道’專利技術核心部分……
新聞畫麵裡,一片狼藉!巨大的水泥構件扭曲斷裂,新鋪設的濱水景觀帶如同被巨獸撕裂,渾濁的河水倒灌進塌陷形成的深坑,救援車輛的燈光刺眼地閃爍,警笛聲響成一片!
周氏集團股價開盤即暴跌!
專家質疑周氏‘生態活力廊道’技術存在致命缺陷!
監管部門已緊急介入調查!
一條條觸目驚心的滾動新聞標題,如同冰冷的皮鞭,狠狠抽在周氏代表的臉上。
他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駭然的慘白。他張著嘴,像一條離水的魚,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整個競標大廳死寂一片,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天逆轉驚呆了。
砰!
一聲巨響在宏遠會議室裡炸開。父親猛地一掌拍在紅木桌麵上,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來。他豁然起身,臉上冇有絲毫意外,隻有壓抑到極致的怒火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好!好一個周氏!好一個‘獨家技術’!父親的聲音如同雷霆,震得會議室嗡嗡作響,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怒意,偷我宏遠的‘核心機密’結果偷去的是一堆要命的假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淩厲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瞬間釘在列席會議的市場部副總監張駿身上!
張駿在新聞爆出的那一刻,整個人就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癱軟在椅子上,麵無人色,冷汗如同瀑布般從他額頭滾落,瞬間浸透了襯衫領口。當父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他像是被高壓電擊中,猛地一哆嗦,下意識地想站起來辯解,卻雙腿發軟,直接從椅子上滑了下來,狼狽地跌倒在地。
江…江董!不關我的事!我…我不知道……他語無倫次,驚恐地在地上向後蹭著,如同一條瀕死的蠕蟲。
不知道父親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一種看穿一切的嘲諷,周氏那個劉副總,在金鼎會所給你的那張不記名債券,花得可還順手張駿,你真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
轟!
張駿如遭雷擊,徹底癱在地上,麵如死灰,嘴唇哆嗦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父親的話,徹底擊碎了他最後一絲僥倖。
保安!父親一聲厲喝。
會議室門被猛地推開,早已等候在外的幾名安保人員如狼似虎地衝了進來,毫不客氣地將爛泥般的張駿從地上拖起。
江董!饒命!江董!我是被逼的!是他們逼我的啊!張駿殺豬般的嚎叫聲在走廊裡淒厲地迴盪,漸漸遠去。
會議室裡一片死寂,所有高管都噤若寒蟬,被這雷霆手段和背後揭露的驚人背叛震懾得大氣不敢出。
父親緩緩坐回主位,目光掃過全場,帶著一種肅殺的威嚴:宏遠集團,容不下吃裡扒外的蛀蟲!更容不下背後捅刀子的敵人!今天,隻是一個開始!
他的目光,彷彿穿透了牆壁,遙遙鎖定了某個方向。那冰冷的宣告,如同戰鼓,在每個人心頭擂響。
江家彆墅,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深海。
洛雪蜷縮在自己房間角落的單人沙發裡,小小的身體幾乎要陷進去。她死死攥著那個廉價的粉色翻蓋手機,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著青白色。螢幕上,正循環播放著新聞裡3號碼頭塌陷的慘烈畫麵和周氏股價斷崖式暴跌的圖表。
每看一次,她的身體就抑製不住地顫抖一下。
完了……全完了!
港灣之心的機密是假的!周氏栽了!張駿被抓了!她傳遞出去的情報,成了埋葬周氏的致命毒藥!
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她。周天豪的手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任務失敗,尤其是造成如此慘重後果的失敗,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手機突然在掌心瘋狂震動起來!螢幕閃爍著一個冇有存儲名字、卻讓她骨髓都發冷的陌生號碼!
她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將手機甩開!手機砸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卻依舊頑固地震動著,螢幕上那個號碼如同索命的符咒,不斷跳動。
她驚恐地瞪著那手機,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雙手死死捂住耳朵,彷彿這樣就能隔絕那催命的鈴聲。冷汗浸濕了她單薄的睡衣。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敲響。
篤、篤、篤。
聲音很輕,很規律,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她耳中。
洛雪猛地一顫,驚恐地看向房門,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是誰福伯還是……他
洛雪門外傳來我的聲音,平靜溫和,一如既往,在裡麵嗎爸讓你去一下書房。
爸……書房
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像一道驚雷在洛雪腦中炸開!張駿被抓了……現在江正宏要見她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無邊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比周天豪的電話更甚!她彷彿已經看到了江正宏暴怒的臉,看到了自己被掃地出門、甚至更可怕的下場……
我……我馬上來!她強撐著用顫抖的聲音迴應,努力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
她幾乎是爬著從沙發上起來,踉蹌著衝到梳妝檯前。鏡子裡映出一張慘白如鬼、寫滿驚惶失措的臉,冷汗把額發都打濕了,黏在皮膚上。她手忙腳亂地用冷水拍打臉頰,試圖壓下那駭人的蒼白,又拿起粉餅胡亂地往臉上撲,想要蓋住眼底的恐懼。手指抖得厲害,粉撲幾次掉在桌上。
幾分鐘後,書房沉重的雕花木門被推開一條縫。洛雪低著頭,腳步虛浮地挪了進來。她換了件素淨的連衣裙,臉上勉強撲了點粉,卻依舊掩蓋不住那深入骨髓的驚惶。她甚至不敢抬頭看父親的方向,目光死死盯著自己絞在一起的、還在微微發抖的手指。
江……江叔叔,您找我她的聲音細若遊絲,帶著明顯的顫音。
父親冇有坐在書桌後,而是背對著她,負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寬闊的背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散發著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他冇有回頭,也冇有說話。
書房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洛雪自己越來越響、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咚咚咚地敲打著她的耳膜,像催命的鼓點。每一秒的沉默,都像一把鈍刀,在她緊繃的神經上來回切割。
江叔叔……她受不了這可怕的沉默,鼓起殘存的勇氣,帶著哭腔再次開口。
父親終於緩緩轉過身。
昏黃的燈光勾勒著他冷硬的側臉線條,那雙曾經溫和包容的眼睛,此刻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冇有絲毫溫度,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審視。
那目光,像鋒利的冰錐,瞬間刺穿了洛雪所有脆弱的偽裝。
洛雪,父親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像冰層開裂,帶著一種凍徹骨髓的寒意,周氏集團的周天豪,讓你來我家,偷什麼
轟——!
洛雪腦子裡最後那根名為僥倖的弦,徹底崩斷了!
她猛地抬起頭,臉上那點強裝的鎮定和粉飾的蒼白瞬間土崩瓦解,隻剩下全然的、無法掩飾的驚駭和絕望!她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癱軟下去。
父親的目光,冰冷、銳利、帶著看穿一切的審判意味,將她牢牢釘在原地。
完了。
這兩個字,如同沉重的鉛塊,徹底壓垮了她最後一絲掙紮的力氣。她知道了,江正宏什麼都知道了!從她踏入江家的第一天起,她所有的偽裝,所有的表演,所有的秘密行動……在他眼中,恐怕都如同跳梁小醜!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淹冇。
冰冷的水泥地麵粗糙地摩擦著膝蓋,帶來尖銳的刺痛。洛雪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破布娃娃,癱軟地跪在書房中央那片冰冷的光暈裡。精心梳理的馬尾早已散亂,幾縷被冷汗浸濕的頭髮狼狽地貼在慘白的臉頰上。昂貴的連衣裙皺巴巴地裹著她不斷顫抖的身體。
父親江正宏站在她麵前,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山,投下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他那雙曾經溫和、如今卻隻剩下深寒的眸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
周天豪給了你什麼父親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鑿擊岩石,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錢承諾還是……威脅
洛雪的身體劇烈地哆嗦了一下,牙齒咯咯作響,彷彿置身於極地冰窟。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下意識地搖頭,想否認,想辯解,想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我…我不知道……江叔叔,您說什麼……我聽不懂……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絕望的哭腔,眼淚終於決堤,大顆大顆地滾落,在她慘白的臉上衝出狼狽的痕跡。她掙紮著想往前爬,想去抓住父親的褲腳,是…是他們逼我的!周天豪他…他抓了我妹妹!他說我不聽話,就…就把她賣到……
你妹妹父親冷漠地打斷她,眼神冇有絲毫波動,反而更添了一絲冰冷的譏誚,洛雨那個三年前,就被周天豪送去國外‘治病’,實際上被他牢牢控製在私人療養院裡的女孩
洛雪猛地僵住,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她抬起頭,臉上瞬間褪儘了最後一絲血色,眼睛瞪得滾圓,裡麵是全然的難以置信和更深的恐懼!他……他怎麼會知道小雨!連小雨被控製的事都知道!
周天豪用你唯一的親人威脅你,讓你成為潛伏在我江家的毒蛇。父親的語氣平淡得像在敘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他承諾事成之後,給你自由,給你一筆錢,甚至幫你妹妹治病。對嗎
洛雪癱軟在地,嘴唇哆嗦著,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最後的底牌,最深的恐懼和軟肋,就這樣被父親**裸地、精準無比地揭穿!在絕對的掌控麵前,她所有的掙紮和表演都顯得如此可笑而蒼白。一股冰冷的絕望,如同毒藤,瞬間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很誘人,也很惡毒。父親的聲音裡終於帶上了一絲沉痛的怒意,那是被至親背叛纔有的切膚之痛,可你有冇有想過,你遞出去的那些‘情報’,沾著我江家多少人的血!
我…我……洛雪蜷縮起來,像一隻瀕死的蝦米,隻剩下本能的、無助的嗚咽。恐懼和悔恨如同兩條毒蛇,瘋狂地噬咬著她的靈魂。
爸,我的聲音從書房的陰影裡傳來,平靜得像一潭深水,周天豪,該還債了。
父親的目光轉向我,眼中的沉痛被一種冰冷的決絕取代。他緩緩點了點頭。
我走到書桌前,拿起一個薄薄的牛皮紙檔案袋,走到癱軟的洛雪麵前,蹲下身。
檔案袋被隨意地扔在她麵前冰冷的地麵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看看。我的聲音冇有任何溫度。
洛雪顫抖著,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哆嗦的手指扯開檔案袋的封口。裡麵滑出幾張照片和幾份檔案影印件。
照片上,一個穿著病號服的清瘦女孩,正坐在一間陽光充足、環境優美的花園裡畫畫,臉上帶著安靜的笑容。正是她的妹妹洛雨!照片的拍攝時間,赫然是昨天!
洛雪猛地捂住嘴,發出一聲壓抑的、難以置信的嗚咽,淚水洶湧而出。小雨!她還活著!她看起來……很好
她顫抖著抓起那份檔案。那是一份正式的醫療記錄和監護權變更檔案,上麵清晰地寫著洛雨的名字,診斷結果(一種可控的慢性病),以及監護權已由周氏集團附屬機構正式、合法地轉移至宏遠慈善基金會名下的證明!檔案末尾,蓋著鮮紅的公章和日期。
小雨……洛雪泣不成聲,死死攥著那份檔案,彷彿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周天豪能給你的,是虛假的承諾和隨時可以掐斷的枷鎖。我站起身,俯視著她,聲音如同從北極冰川傳來,冰冷徹骨,我能給你的,是你妹妹真正的自由和安全的未來。前提是——
我的話語頓住,如同懸在她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洛雪猛地抬起頭,沾滿淚水的臉上,那雙曾經盛滿算計和偽裝的漂亮眼睛裡,此刻隻剩下全然的恐懼和一絲抓住救命稻草的、孤注一擲的瘋狂光芒。她像即將溺斃的人,死死地盯著我。
——我要周天豪,萬劫不複。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鈞之力,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進洛雪的耳膜,把他讓你做過的所有事,他指使過你的每一次聯絡,他藏在宏遠內部的其他釘子……所有的一切,一字不漏地,寫下來,簽上你的名字。
一份空白的供述書,和一支筆,被輕輕放在她麵前的地上。
這是你和你妹妹,唯一的生路。我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刺穿她所有的猶豫,選吧。是繼續做周天豪的棄子,和他一起下地獄還是……親手把他推進地獄,換你妹妹活下去
書房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洛雪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和她淚水滴落在地毯上的細微聲響。
她看著那份供述書,又看看妹妹在陽光下微笑的照片,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眼神裡充滿了絕望的掙紮。一邊是周天豪令人膽寒的報複,一邊是妹妹唯一的生機……
時間彷彿凝固了。
終於,她像是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又像是被某種更強烈的意念驅使。她伸出顫抖得不成樣子的手,無比艱難地、卻異常堅定地,抓住了地上那支筆。
筆尖觸碰到空白的供述紙,留下一個顫抖的墨點。
她開始寫了。
第一筆落下,彷彿耗儘了全身的力氣。她寫得很慢,每一個字都重若千斤,伴隨著無法抑製的抽泣和身體的劇烈顫抖。但她的筆跡,卻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她寫下了周天豪的名字,寫下了第一次接觸的時間地點,寫下了那個加密的聯絡方式鷂,寫下了傳遞情報的每一個細節,寫下了張駿,寫下了她所知道的、周氏安插在宏遠內部的另外兩個可疑名字(王莉、陳鋒)……她寫得無比詳細,彷彿要將靈魂都刻在這份認罪書上。
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在紙上,暈開了墨跡,卻無法模糊那些觸目驚心的字句。
當她顫抖著手,在供述書的末尾,簽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整個人如同被徹底抽空,徹底癱軟在地,隻剩下斷斷續續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
書房的門無聲地滑開。兩名穿著便裝、神情嚴肅的男人走了進來,向父親和我微微頷首。他們是經偵部門的人,早已等候多時。
其中一人上前,動作利落地將那份被淚水浸染的供述書、連同那個作為關鍵物證的粉色翻蓋手機、微型密碼本,一併小心地裝入透明的物證袋。
另一人走到癱軟的洛雪麵前,聲音公式化地冰冷:洛雪,你涉嫌商業間諜、非法竊取商業機密、參與經濟犯罪活動,現在依法對你進行傳喚。請配合。
冰冷的手銬,發出哢噠一聲輕響,銬住了洛雪纖細、此刻卻佈滿冷汗的手腕。
那金屬的冰冷觸感,讓她身體猛地一顫,發出一聲短促的、充滿絕望的悲鳴。她像是徹底失去了反抗的意誌,被兩名經偵人員一左一右架了起來,拖向門口。
經過我身邊時,她那雙曾經漂亮、如今卻空洞無神的眼睛,失焦地望向我,裡麵盛滿了無儘的恐懼、悔恨,還有一絲被徹底碾碎的茫然。
我平靜地回視著她,眼神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冇有任何波瀾。
書房的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隔絕了她最後一絲嗚咽。
塵埃落定。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華燈初上,霓虹流淌如河。宏遠集團頂層寬大的辦公室裡,卻瀰漫著一股大幕落下後的沉靜。
父親靠在寬大的皮椅裡,閉著眼,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疲憊,但那份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陰霾,已然消散。他麵前的寬大螢幕上,正無聲播放著財經新聞。
畫麵裡,周氏集團總部大樓前被記者圍得水泄不通。閃光燈瘋狂閃爍,映照出周天豪那張曾經儒雅、此刻卻灰敗如死人的臉。他穿著皺巴巴的西裝,被兩名神情冷峻的執法人員一左一右夾在中間,手腕上,赫然是冰冷的手銬!他低垂著頭,試圖躲避鏡頭,但那標誌性的、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淩亂不堪,整個人透著一股大廈傾塌的頹喪。
……周氏集團董事長周天豪,因涉嫌多項嚴重經濟犯罪,包括商業間諜、非法操縱市場、钜額行賄、偷稅漏稅等,已被依法批準逮捕。周氏集團股價徹底崩盤,多筆重大融資宣告終止,瀕臨破產清算……
新聞主播的聲音字正腔圓,如同敲響的喪鐘。
父親緩緩睜開眼,看著螢幕上那個狼狽不堪的身影,眼中冇有快意,隻有一片深沉的平靜。他拿起遙控器,關掉了螢幕。房間裡的光線暗了下來。
結束了。他低沉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滄桑。
嗯。我應了一聲,站在窗邊,望著腳下璀璨的萬家燈火。複仇的快感如同烈酒,燒灼過後,留下的是更深的空茫和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父母還活著,家還在,這比什麼都重要。
小雨那孩子,父親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在基金會安排的療養院,適應得還不錯。醫生說她恢複得很好。
那就好。我點點頭。洛雨是無辜的。用她來撬開洛雪的嘴,是手段,但給她一個安全的未來,是底線。
至於洛雪……父親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冰冷的餘韻,她涉案很深,證據確鑿,十年……是最少的。
十年鐵窗。
我望著窗外無邊無際的夜色,冇有說話。洛雪將在冰冷的囚室裡,用漫長的時光去咀嚼她的背叛與悔恨。這或許比死亡,更適合她。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進來。父親坐直了身體。
門開了,母親沈清漪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裡放著三杯溫熱的牛奶。她的臉上依舊帶著大病初癒般的蒼白,眼角有些微紅,顯然剛剛哭過。但她的眼神是清明的,不再有被矇蔽的茫然,而是一種洗儘鉛華後的平靜和堅韌。當她看向我和父親時,那目光裡是失而複得的、深沉的愛與慶幸。
正宏,阿湛,母親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溫柔,喝點牛奶,安神。都過去了。
她將牛奶輕輕放在父親和我的麵前,然後靜靜地站在父親身邊,一隻手自然地搭在父親的肩膀上。父親抬手,覆蓋住她的手背。
燈光溫暖,牛奶氤氳著淡淡的熱氣。三個人,誰也冇有說話。房間裡流淌著一種無聲的、劫後餘生的安寧。窗外的霓虹依舊閃爍,但那些冰冷的算計、背叛的陰影、死亡的威脅……終於被牢牢地隔絕在了這片溫暖之外。
家還在。
我端起那杯溫熱的牛奶,指尖傳來的暖意,一直熨帖到心底最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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