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陰溝裡冇有星光 第一章

-

1

陰溝老鼠的反擊

林晚星在學校是透明人,校花蘇明璃總帶著跟班嘲笑她像陰溝裡的老鼠。

某天,一個叫晚星的短視頻賬號突然爆火,憑藉神秘氣質和驚人美貌碾壓蘇明璃成為新晉女神。

蘇明璃瘋狂調查晚星身份,甚至直播懸賞十萬。

＞

林晚星在直播間平靜留言：晚星是我。

校花狂笑：你這種老鼠也配

此時鏡頭外傳來男聲：她冇撒謊。

陳默操控輪椅出現,亮出後台數據：賬號是我運營的。

她隻是我選中的演員,為了報複你們所有人。

蘇明璃尖叫著撲向林晚星,卻被對方反手按在桌上。

林晚星對著鏡頭輕笑：忘了說,陰溝老鼠咬人最疼。

2

破碎的月亮

廁所隔間冰冷的門板緊貼著我滾燙的後背,劣質消毒水混合著某種甜膩香水的味道,鑽進鼻腔深處,帶來一陣陣令人作嘔的眩暈。隔間外麵,高高低低的嬉笑聲像鈍刀子,一下下颳著我的耳膜。

看她那樣子,縮在角落裡,嘖,像不像下水道鑽出來的耗子

什麼像不像晚星就是啊！一個拔高的、帶著毫不掩飾惡意的聲音,刺得我心臟猛地一縮。是蘇明璃。即使隔著一道門板,我也能清晰地在腦海裡勾勒出她此刻的樣子——微微揚起的下巴,精心描繪過的眼尾帶著睥睨的弧度,嘴角噙著那種看垃圾似的、漫不經心的嘲笑。她總是這樣,彷彿整個世界的聚光燈都該打在她身上,而我們這些陰溝裡的老鼠,隻配在她腳邊的陰影裡苟延殘喘。

噗嗤！明璃說得對！林晚星,陰溝老鼠！哈哈！另一個尖利的聲音立刻附和,是她的跟班之一。

拳頭在身側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疼痛,勉強壓住了喉嚨裡翻湧的酸澀。我死死盯著眼前校服胸口那片刺目的猩紅。幾十分鐘前,蘇明璃不小心打翻了她那杯號稱進口的、黏糊糊的紅色果醬飲料,精準地潑灑在我的校服前襟。黏膩、冰冷,散發著甜得發齁的廉價香精味,像一塊醜陋的傷疤,烙在我這身洗得發白的舊校服上。

我顫抖著拿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巾,徒勞地擦拭那片汙漬。紙巾很快被染透、揉爛,紅色的汁水反而在布料上洇開更大、更猙獰的一片。擦不掉了。就像蘇明璃刻在我身上的陰溝老鼠標簽,怎麼掙紮,都像是徒勞。

外麵的笑聲漸漸遠去,高跟鞋敲擊水磨石地麵的清脆聲響消失在走廊儘頭。廁所裡隻剩下老舊水龍頭單調的、一下一下的滴水聲,砸在空寂的瓷磚上,也砸在我緊繃的神經上。

我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消毒水和殘留香水味的空氣嗆得肺管生疼。猛地拉開隔間門,外麵空無一人。鏡子裡映出一張臉,蒼白得冇有一絲血色,眼眶通紅,額前的碎髮被汗水和剛纔混亂中沾染的水汽黏在皮膚上。鏡中的眼睛空洞地望著我,裡麵隻有一片死寂的灰燼。這就是林晚星。一個連憤怒都顯得蒼白無力的透明人。

回到教室時,上課鈴早已響過。我低著頭,努力縮起肩膀,像要把自己摺疊進空氣裡,悄無聲息地從後門溜進去。講台上的數學老師正講得唾沫橫飛,粉筆在黑板上吱呀作響,劃出一道道複雜的軌跡。冇有人抬頭看我,彷彿我隻是一縷不小心飄進來的風。我的座位在最後一排靠窗的角落,一個陽光幾乎照不到、連老師目光都很少眷顧的地方。

剛坐下,一股濃烈的、極具侵略性的香水味就霸道地鑽入鼻腔。蘇明璃轉過頭來,臉上掛著那種經過精心計算、恰到好處的驚訝,聲音不高不低,卻足以讓周圍幾排的人聽清：呀晚星迴來啦真是不好意思哦,剛纔手滑了。她塗著漂亮唇釉的嘴一張一合,吐出的話卻像淬了毒的冰針,不過,那件衣服……好像本來就很舊了沾點顏色,說不定還更好看點呢對吧她歪著頭,長長的睫毛撲閃著,一臉天真無辜,眼神裡卻淬著毫不掩飾的惡毒和嘲弄。

旁邊她的幾個跟班立刻發出一陣壓抑的嗤笑聲,目光像探照燈一樣集中在我胸前那片刺目的汙漬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幸災樂禍。

我的臉瞬間燒了起來,滾燙的溫度一直蔓延到耳根。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更深地低下頭,恨不得把整張臉都埋進攤開的書本裡,指甲再一次深深掐進掌心,用那點自虐般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沉默。

忍。除了忍,我還能做什麼反抗隻會招來更肆無忌憚的羞辱和變本加厲的針對。像一隻真正的、見不得光的老鼠,隻能蜷縮在陰暗的角落,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時會落下的欺淩。

熬到放學鈴聲刺破黃昏沉悶的空氣,我幾乎是第一個衝出教室的人。夕陽的餘暉是金色的,暖融融地鋪灑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卻絲毫照不進我心裡那片冰冷的泥沼。校服前襟那片乾涸的暗紅色汙漬,像一塊巨大的烙鐵,燙得我抬不起頭。周圍同學三三兩兩,嬉笑打鬨著走過,他們的聲音、他們的目光,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遙遠。我是被隔絕在這個喧鬨世界之外的一抹灰色影子。

回到家,那扇熟悉的、油漆有些剝落的鐵門後麵,是另一個令人窒息的牢籠。母親疲憊而焦慮的嘮叨像背景噪音一樣永不停歇,內容永遠圍繞著拮據、抱怨,以及對我這個不爭氣女兒的失望。父親……那個本該是依靠的男人,此刻大概又醉倒在那張廉價的酒桌上,或者正為了輸掉的牌局而罵罵咧咧。這個所謂的家,隻是一個提供床鋪和冷飯的收容所,一個比學校廁所隔間更讓我絕望的地方。

我把自己反鎖在狹小的臥室裡,隔絕了外麵令人心煩意亂的噪音。老舊的書桌上堆滿了雜物,唯一的亮色是那麵巴掌大的小圓鏡。我把它拿起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塑料邊緣。鏡子裡映出的臉,依舊蒼白,眉眼間是揮之不去的怯懦和沉鬱。陰溝裡的老鼠……蘇明璃刻薄的話語再次在耳邊響起,尖銳得刺耳。一股強烈的自我厭棄猛地攫住了我,我用力把鏡子扣在桌麵上,發出啪的一聲悶響。

視線漫無目的地掃過堆滿書本和雜物的桌麵,最終停留在角落那個蒙著灰塵的舊手機上。那是我上初中時用壓歲錢買的二手貨,螢幕早就裂了幾道蛛網般的縫隙,運行起來卡得像得了哮喘的老人。自從家裡裝了寬帶,有了電腦,這箇舊手機就被徹底遺忘在了角落。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把它拿了過來。指尖拂去螢幕上的灰塵,按下了那個幾乎快要失效的開機鍵。螢幕掙紮著閃爍了幾下,最終頑強地亮了起來,顯示著微弱得可憐的電量信號。

我百無聊賴地劃拉著螢幕,點開了那個早已被時代拋棄的短視頻APP圖標。軟件啟動得很慢,螢幕卡頓了好幾次。就在我幾乎要失去耐心把它丟開時,一條剛剛重新整理出來的、來自陌生賬號的私信,突兀地彈了出來。

發信人的頭像是一片純粹的、深不見底的黑色,名字隻有一個簡單的符號：[星]。

資訊內容隻有一行字,冇有任何多餘的寒暄或解釋,冰冷得像一行代碼,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明晚七點,拍你窗外的月亮。上傳。】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僵在冰冷的螢幕上。誰這是誰惡作劇還是……某種新的、更隱蔽的捉弄方式蘇明璃她們又想搞什麼鬼恐懼像細小的電流瞬間竄過四肢百骸,我下意識地就想把這條詭異的私信刪除,把這個破舊手機重新丟回角落。

可就在手指即將觸碰到刪除鍵的瞬間,一股莫名的、近乎自暴自棄的衝動攫住了我。反正已經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不是嗎一個躲在廁所隔間裡擦果醬的陰溝老鼠,還有什麼可怕的拍個月亮而已。我倒要看看,這後麵到底藏著什麼把戲。

第二天晚上,夜色濃稠如墨。我依言站在臥室狹窄的窗前,老舊的小區燈光稀疏,窗外那輪清冷的孤月高懸在深藍色的天幕上,灑下朦朧而寂寥的光。我舉起那個螢幕碎裂的舊手機,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鏡頭對著那輪月亮,胡亂按下了錄製鍵。畫麵粗糙,晃動得厲害,隻能勉強辨認出月亮的輪廓。拍完後,我甚至懶得剪輯,直接點開那個沉寂的、頭像一片漆黑的[星]賬號,手指懸在發送鍵上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帶著一絲破罐破摔的狠勁,按了下去。

發送成功。螢幕暗了下去。

那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穩,夢裡全是蘇明璃尖利的嘲笑和那片刺目的紅色汙漬。第二天醒來,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習慣性地摸過那箇舊手機。電量隻剩下一絲紅線,螢幕上卻堆滿了密密麻麻的通知提示——紅色的數字99 像一串串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發生了什麼

我顫抖著點開那個短視頻APP。訊息欄爆炸了。無數條評論、點讚、轉發、關注請求……螢幕卡頓得厲害,資訊像決堤的洪水般瘋狂湧入。

我屏住呼吸,點開了那個昨晚隨手拍下的、晃得不成樣子的月亮視頻。播放量——一個後麵跟著好幾個零的數字,刺得我眼睛生疼。點讚數、評論數……同樣是以萬為單位的恐怖數字。

評論區的畫風更是詭異得超乎想象：

臥槽！這構圖！這氛圍感！破碎螢幕裡的清冷孤月！絕了！大神！

博主是懂藝術的！這隨手一拍就是電影海報級彆啊！太有故事感了！

鏡頭一直在抖,博主當時手在抖是緊張還是害怕這破碎感……嘶,好帶感！關注了！

隻有我覺得這月亮特彆孤獨嗎配上這渣畫質,莫名心碎……

樓上 1！破碎螢幕像是博主破碎的心求博主露臉！聲音也行！感覺一定是個有故事的大美人！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些洶湧的、完全偏離現實的評論,大腦一片空白。一個隨手亂拍的、模糊晃動的月亮視頻構圖藝術感破碎美學他們在說什麼瘋了嗎

就在這時,那個沉寂的黑色頭像[星]再次閃爍起來,新的私信跳了出來：

【效果不錯。繼續。】

【明晚,拍你桌上的那本舊詩集,翻到第17頁,隻拍手和書頁。】

【不要露臉,不要出聲。】

依舊是簡潔到冷酷的指令。冇有解釋,冇有詢問。彷彿我隻是他棋盤上一枚無需思想的棋子。

一股強烈的荒謬感和隱隱的、被操控的憤怒湧了上來。可看著那還在瘋狂飆升的播放量和點讚數,看著評論區裡那些從未體驗過的、近乎狂熱的讚美（哪怕它們完全建立在一個虛幻的誤解之上）,一種難以言喻的、帶著罪惡感的奇異暖流,悄然漫過心底那片冰冷的凍土。

陰溝裡的老鼠……也能被人這樣仰望嗎哪怕隻是對著一個虛假的幻影

鬼使神差地,我再次選擇了服從。

這一次,我聽從指令,拍下了自己翻動那本泛黃的舊詩集的手。鏡頭聚焦在書頁磨損的邊角和一行行鉛印的詩句上。我的手指算不上纖細漂亮,甚至指關節有些粗大,掌心還有薄薄的繭子。但在昏黃檯燈營造出的暖色調光影下,在刻意模糊焦點的鏡頭語言裡,它們竟也顯出一種樸素而沉靜的故事感。

視頻再次上傳到那個名為晚星的賬號下。

風暴,比上一次來得更加猛烈。

播放量像坐了火箭般衝破百萬。點讚、評論、轉發……數據瘋狂滾動。那個沉寂的賬號粉絲數,一夜之間暴漲到一個讓我頭暈目眩的數字。

評論區徹底淪陷：

啊啊啊！這雙手！骨節分明,線條好美！博主是學樂器的嗎

這書頁的質感……舊時光的味道撲麵而來！博主好有文化底蘊！

詩集第17頁我翻了我的書！是那首關於孤獨和守望的！博主在暗示什麼天啊,好有深度！

氛圍感絕殺！清冷、文藝、神秘！姐姐殺我！

求博主開直播！求露臉！哪怕隻有聲音！這神秘感撓得我心癢癢！

晚星——這個名字像一顆突然爆燃的新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校園裡,甚至整個城市的網絡空間裡炸開。課間休息、食堂排隊、走廊上……到處都能聽到興奮的議論聲。

哎,你們刷到那個‘晚星’了嗎太絕了！那個月亮視頻看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對對對！還有她的手！那本詩集！感覺她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破碎的文藝女神’氣息！甩蘇明璃那種隻會曬包曬臉的網紅風十八條街！

就是！蘇明璃那套早看膩了！還是晚星這種有內涵！

她到底是誰啊是我們學校的嗎神秘死了！好想看看真人！

這些議論像細密的針,紮在蘇明璃的神經上。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每次聽到晚星這個名字時,周身驟然降低的氣壓和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鷙。她依舊維持著完美的笑容,但笑容底下,那份從容和篤定正在被一種焦躁和隱隱的恐慌取代。她精心打造的完美校花人設,正在被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神秘晚星毫不留情地碾壓、瓦解。

課間,蘇明璃那群人再次聚集在教室前排,聲音卻比平時壓低了許多,帶著一種刻意的不自然。

哼,裝神弄鬼！指不定是哪個醜八怪不敢露臉呢！蘇明璃的一個跟班酸溜溜地說,試圖找回場子。

就是,拍個月亮翻本書誰不會肯定用了十級濾鏡加後期！另一個立刻附和。

蘇明璃冇有立刻說話,她隻是低頭刷著手機,螢幕上正是晚星那個隻有兩個視頻、粉絲卻已破百萬的賬號主頁。她塗著精緻甲油的手指用力地劃拉著螢幕,指甲在鋼化玻璃上刮出輕微的、令人牙酸的聲響。她盯著螢幕的眼神,不再是居高臨下的輕蔑,而是一種全神貫注的、帶著審視和強烈威脅感的銳利,像毒蛇在鎖定獵物。

她抬起頭,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教室裡每一個女生,尤其是那些平時沉默寡言、存在感低的。當她的視線掠過我身上時,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審視,停留的時間比其他人更長。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我強迫自己低下頭,裝作在認真看書,手指卻死死掐著書頁邊緣,幾乎要將紙張摳破。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近乎病態的興奮感交織在一起,在胸腔裡劇烈衝撞。我像行走在懸崖邊緣,腳下是萬丈深淵,頭頂卻懸著一輪虛幻而誘人的月亮。

晚星賬號在[星]的指令下,以一種精心計算的節奏更新著。內容始終圍繞著神秘感和氛圍美學打轉：一截沾著晨露的枯枝躺在佈滿青苔的石階上；雨滴在佈滿水汽的玻璃窗上蜿蜒滑落的特寫；黃昏時分,逆光拍攝的、隨風搖曳的狗尾草穗子……畫麵永遠帶著一種刻意的、精心營造的不完美感——輕微的失焦、不穩的晃動、粗糙的顆粒感。然而,在[星]精準的文案引導和平台演算法的推波助瀾下,這種不完美被解讀成了高級的破碎感和直擊靈魂的真實。

【真實自有萬鈞之力。】——配文。

【在破碎的鏡子裡,或許才能看清完整的自己。】——配文。

每一句都似是而非,充滿哲學式的留白,被狂熱的粉絲奉為圭臬。晚星的粉絲數像滾雪球般膨脹,評論區成了大型解讀現場和膜拜聖地。她成了一個符號,一個承載著無數人幻想的神秘繆斯,完美地踩中了當下對真實、反精緻的集體情緒痛點。

與之形成慘烈對比的,是蘇明璃那精心修飾、濾鏡拉滿的完美日常。她依舊在更新著——新款的奢侈品包包、昂貴的下午茶、和帥氣男生的不經意合影。然而,評論區早已變了風向。

又來了,炫富姐,膩不膩啊

還是晚星那邊有深度,看這些浮誇的玩意兒真冇意思。

感覺蘇明璃好假啊,全身都是塑料味。晚星纔是真的高級。

取關了取關了,去吸晚星仙氣！

偶爾有幾個死忠粉為她說話,立刻會被淹冇在嘲諷的浪潮裡。蘇明璃那張總是明媚張揚的臉,肉眼可見地陰沉下去。她不再在課間高談闊論,不再帶著跟班在走廊上招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焦灼的沉默。她看手機的時間越來越長,眼神越來越陰鬱,像一頭被逼到角落、隨時準備暴起傷人的困獸。

我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危險的低氣壓,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悶熱。每一次她陰冷的目光掃過我,我都如芒在背,彷彿下一秒就會被撕碎。

3

懸賞的真相

終於,在一個沉悶的、空氣彷彿凝固的週五下午,風暴的中心降臨了。

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剛響,蘇明璃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冇有像往常一樣招呼她的跟班,而是徑直走上了講台。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在突然安靜下來的教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大家等一下！她拔高了聲音,帶著一種刻意壓製的顫抖,眼神銳利地掃過全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蘇明璃深吸一口氣,從名牌挎包裡拿出一個最新款的手機,動作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狠勁。她熟練地打開了當下最火的直播平台,點開了開啟直播的按鈕,然後將手機架在了講台上,螢幕正對著整個教室。

同學們,她的聲音透過手機麥克風傳出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臉上卻努力擠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占用大家幾分鐘時間。最近呢,有個叫‘晚星’的賬號很火,對吧她頓了頓,目光像刀子一樣掃過台下每一張臉,尤其在我們這些邊緣人臉上停留得更久,我也很好奇,這位神秘的‘晚星女神’,到底是誰呢

教室裡鴉雀無聲,落針可聞。空氣沉重得能擰出水來。我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心臟瘋狂地撞擊著胸腔,幾乎要破膛而出。來了！她終於要動手了！我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所以,蘇明璃的笑容加深,眼底卻是一片冰冷的寒潭,她豎起一根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一字一頓,清晰地對著手機鏡頭宣佈,我,蘇明璃,現在！就在這裡！懸賞十萬塊！

嘩——！教室裡瞬間炸開了鍋！十萬！對一群高中生來說,這無異於天文數字！巨大的騷動像海浪般席捲開來,所有人都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講台上那個近乎瘋狂的身影。

蘇明璃很滿意這種效果,她微微揚起下巴,眼神裡閃爍著一種近乎病態的興奮和孤注一擲的瘋狂：隻要有人能提供真實、有效的線索,證明‘晚星’的真實身份！無論你是誰！十萬塊,當場轉賬！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尖銳,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在台下每一張驚愕的臉上逡巡,像是在欣賞一場由她主導的圍獵盛宴,我就不信！揪不出這個躲在網絡後麵裝神弄鬼的陰溝老鼠！

陰溝老鼠四個字,被她咬得極重,帶著刻骨的恨意和鄙夷。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懸賞十萬！當眾懸賞！她要把我徹底扒光,釘死在恥辱柱上！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和喉嚨,窒息感鋪天蓋地襲來。我能感覺到自己身體在不受控製地微微發抖,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一絲血腥的鐵鏽味。

講台上,蘇明璃的手機螢幕上,直播間的觀看人數正在以恐怖的速度飆升。彈幕像沸騰的開水一樣瘋狂滾動：

臥槽！十萬！校花姐姐牛逼！

現場抓人刺激啊！

晚星快出來！十萬塊啊！

晚星到底是誰是不是就在這個教室裡

肯定是醜得不敢見人唄！不然早出來認領了！

陰溝老鼠蘇明璃這話夠狠啊！

無數雙眼睛,現實中的、螢幕後的,像無數把燒紅的烙鐵,聚焦在我身上,要將我灼穿、燒成灰燼。蘇明璃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探針,在台下混亂的人群中反覆掃描、過濾,最終,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戲謔,牢牢地釘在了我的身上。她嘴角勾起一抹極其惡毒、勝券在握的冷笑,紅唇微啟,準備發出最後的、羞辱的審判——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窒息時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像沉寂多年的火山驟然噴發,猛地從我身體最深處炸開！那積壓了太久太久的屈辱、憤怒、不甘,混合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毀滅欲,瞬間沖垮了所有的恐懼和怯懦！

在蘇明璃即將開口點名的前一秒,在全班同學和直播間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我猛地抬起了頭！

一直深埋著的頭顱,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毫無遮掩地抬起。我甚至微微挺直了那總是習慣性佝僂的脊背。

冇有躲避,冇有退縮。我的目光,像兩道淬了冰、淬了火的利箭,穿過嘈雜混亂的空氣,直直地射向講台上那個瞬間錯愕的身影。

然後,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在蘇明璃驚疑不定的注視下,在無數道驚愕、探究、難以置信的目光聚焦下,我伸出手,拿起了自己那個螢幕碎裂的破舊手機。

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泛白,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顫抖,但動作卻異常清晰、穩定。

我點開了那個熟悉的直播APP,登錄了那個名字隻有一個符號[星]的、沉寂的後台賬號。

手指在佈滿裂痕的螢幕上快速敲擊。

下一秒。

講台上蘇明璃的手機螢幕裡,直播間那瘋狂滾動的彈幕洪流中,一條帶著特殊標識、異常醒目的金色流言,如同破開水麵的利劍,驟然彈出,清晰地懸掛在螢幕正中央：

【用戶[星]：晚星是我。】

簡單的四個字,像一顆投入滾油鍋的冰水。

轟——！！！

整個教室徹底炸了！比剛纔宣佈十萬懸賞時還要瘋狂十倍、百倍！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無數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猛地從講台轉向最後一排角落裡的我！驚愕、茫然、難以置信、荒謬絕倫……各種複雜的情緒在每一張臉上炸開。

林……林晚星！

她說什麼晚星是她開什麼國際玩笑！

瘋了！她是不是被蘇明璃逼瘋了

那個賬號那個百萬粉絲的神秘女神是她怎麼可能！

她是不是想錢想瘋了為了十萬塊

絕對是瘋了！看她那樣子……

蘇明璃的表情在瞬間經曆了極其精彩的變幻：從即將揭穿獵物、享受勝利的得意,到看到金色留言彈出時的錯愕,再到看清留言內容和發鬆者ID（那個操控一切的[星]！）時的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最後,當她猛地抬起頭,目光鎖定在角落裡那個平靜地放下手機、坦然迎視著她的我時——

錯愕、慌亂瞬間被一種被徹底愚弄、被當眾羞辱的滔天怒火所吞噬！

噗……哈哈哈哈哈哈！她爆發出一陣極其誇張、極其尖利刺耳的狂笑,身體前仰後合,彷彿聽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她指著角落裡的我,塗著鮮紅甲油的手指因為狂笑而劇烈顫抖,聲音充滿了極致的鄙夷和刻毒：

林晚星晚星是你哈哈哈哈！你就憑你她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著我,一個連件像樣衣服都買不起、整天灰頭土臉躲在角落裡的陰溝老鼠也敢說自己是‘晚星’也配

她猛地一拍講台,巨大的聲響讓整個教室瞬間再次安靜下來,隻剩下她歇斯底裡的尖嘯在迴盪：為了十萬塊,你連臉都不要了真是窮瘋了！下賤！

惡毒的話語如同冰雹劈頭蓋臉砸下。全班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帶著更深的質疑、憐憫、甚至**裸的嘲笑。巨大的羞恥感幾乎要將我淹冇,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指甲又一次深深嵌進掌心。

但這一次,我冇有低下頭。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彷彿要將我徹底碾碎的羞辱風暴中,就在蘇明璃狂笑的尾音還未落下之際——

教室後門,那扇平時很少開啟、通往無障礙通道的門,被人從外麵緩緩推開了。

金屬鉸鏈發出輕微而清晰的吱呀聲。

一個身影,操控著一台低調的黑色電動輪椅,無聲地滑入了這風暴的中心。

輪椅上的少年,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外套,身形有些單薄。他的麵容清秀,卻帶著一種病態的蒼白,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深黑、沉靜,像兩口望不見底的古井,此刻正倒映著講台上蘇明璃那張因驚愕而瞬間扭曲的臉。

他操控輪椅,平穩地滑過鴉雀無聲的教室過道,無視了所有投來的、或驚疑或茫然的目光,徑直停在了講台旁邊,停在了蘇明璃那還在直播的手機鏡頭前。

整個教室,連同直播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令人心臟停跳的死寂。隻有輪椅微弱的電機聲,和他清晰、冷靜、不帶一絲波瀾的聲音響起：

她冇撒謊。

陳默！

所有人都認出了他。那個永遠坐在教室最邊緣、沉默得像一道影子、因為腿疾而鮮少與人交流的轉學生——陳默！

蘇明璃臉上的狂笑徹底僵死,像一張拙劣的麵具裂開了縫隙,露出底下難以置信的驚惶：陳默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陳默冇有看她。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講台上蘇明璃的手機螢幕上,那上麵正顯示著瘋狂滾動的彈幕和那個醒目的金色留言【晚星是我】。他伸出蒼白而修長的手指,從輪椅側袋裡拿出一個平板電腦,指尖在螢幕上快速劃動了幾下,然後,將螢幕轉向了蘇明璃的手機鏡頭,也轉向了全班同學。

螢幕上,清晰地顯示著那個擁有百萬粉絲的晚星賬號後台介麵。用戶名：[星]。運營者：陳默（實名認證）。操作日誌裡,密密麻麻地記錄著每一次視頻上傳、文案編輯、評論管理的IP地址和時間戳,全部指向陳默的設備和網絡。

鐵證如山。

賬號是我註冊的。陳默的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金屬,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氣裡,穿透了直播間的喧囂,視頻創意、文案、運營,全部是我一手操控。他頓了頓,深黑的目光終於轉向了講台上臉色慘白如紙、渾身開始不受控製顫抖的蘇明璃,又緩緩掃過台下那幾個早已麵無人色的蘇明璃跟班,最後,那目光似乎若有若無地掠過角落裡僵硬站立的我。

而她,陳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像是嘲諷,又像是某種深深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東西,林晚星,隻是我選中的演員。

為了報複你們所有人。

轟——！！！

這一次的爆炸,無聲,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百倍！像一顆精神炸彈在每個人腦海中引爆！

報複

演員

所有人

巨大的資訊量和其中蘊含的冰冷惡意,讓整個教室陷入了徹底的混亂和死寂！蘇明璃那幾個跟班,臉上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驚恐地互相看著,身體篩糠般抖了起來。

而風暴中心的蘇明璃,在經曆了最初的石化般的呆滯後,臉上那精緻的麵具終於徹底崩裂！極致的震驚、被當眾揭穿的恐慌、被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巨大羞辱,以及那十萬懸賞帶來的反噬般的瘋狂……所有情緒瞬間沖垮了她的理智！

啊——！！！

一聲非人的、淒厲到破音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死寂的空氣！

蘇明璃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失去理智的母獸,雙眼赤紅,披頭散髮,完全不顧及形象,也忘了還在直播的鏡頭,猛地從講台上撲了下來！她的目標明確而瘋狂——不是揭穿一切的陳默,而是角落裡的我！這個她眼中陰溝裡的老鼠、這個她認為不配擁有任何光芒、卻偏偏成了她噩夢導火索的演員！

林晚星！你這該死的賤人！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她嘶吼著,塗著鮮紅指甲油的雙手像厲鬼的爪子,帶著要將我撕碎的狠勁,直直抓向我的臉和頭髮！

教室裡響起一片驚恐的抽泣聲和尖叫！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眼看著那雙帶著瘋狂恨意的手即將抓到我臉上,看著蘇明璃那張因極度憤怒和扭曲而顯得猙獰可怖的臉近在咫尺……就在這一刹那！

我懂了。

冇有尖叫,冇有後退。

身體裡那股在直播間留言時噴湧而出的、毀滅性的力量,非但冇有消退,反而在蘇明璃這瘋狂的攻擊下被徹底點燃、引爆！

所有的恐懼、怯懦、瑟縮,都在這一刻被焚燒殆儘！

積壓了太久的憤怒和屈辱,化作了最原始、最暴烈的反擊本能！

在蘇明璃的手即將觸碰到我的前零點一秒,我的身體以一種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敏捷和力量,猛地側身！同時,右手閃電般探出！

不是格擋,不是推搡！

是精準、凶狠的反製！

我的右手五指如同鐵鉗,一把死死扣住了蘇明璃全力抓來的手腕！巨大的衝力讓她的身體猛地一滯！不等她反應過來,我的左手緊隨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按在了她的後頸上！

砰——！！！

一聲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清晰地響徹整個教室！

我用儘全身的力氣,帶著一種近乎宣泄的凶狠,將瘋狂撲來的蘇明璃,以一種絕對碾壓的姿態,狠狠地、毫無緩衝地按在了我麵前那張冰冷的課桌桌麵上！

她的臉重重地砸在攤開的書本上,發出痛苦的悶哼。精心打理的頭髮散亂地鋪開,昂貴的髮飾掉在地上。她整個人被我死死地壓製住,像一隻被釘在砧板上的、徒勞撲騰的蝴蝶。

整個教室,連同直播間,再次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絕對寂靜！隻有蘇明璃被按在桌上發出的、壓抑而痛苦的嗚咽聲。

我微微俯下身,靠近她那被按得變形的側臉。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血液在耳膜裡奔騰咆哮,呼吸急促而灼熱。但我的聲音,卻異常地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冰冷的笑意,清晰地透過死寂的空氣,也透過講台上那依舊在直播的手機麥克風,傳了出去：

忘了說,我的目光掃過近在咫尺的蘇明璃那因驚恐和劇痛而扭曲的眼睛,然後緩緩抬起,迎向教室裡無數道驚駭欲絕的目光,迎向那無聲滾動的直播鏡頭,嘴角勾起一個與陳默剛纔如出一轍的、冰冷而詭異的弧度。

陰溝老鼠咬人最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