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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舊巷深槐
六月的風裹挾著潮濕的熱氣,漫過青石板路儘頭的老槐樹。陳默蹲在斑駁的朱漆門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門環上剝落的銅鏽,耳畔是蟬鳴織成的密網,將整個巷子籠在一片粘稠的寂靜裡。
這扇門他走了二十三年,從蹣跚學步時被門坎絆倒的哭啼,到揹著書包蹦跳著衝出的晨光,再到後來拖著行李箱離家時的沉默。如今門板上還留著孩童時期用粉筆塗鴉的歪扭小人,被歲月暈染成淡淡的青灰色,像極了記憶裡模糊的剪影。
小默真是你
蒼老的聲音帶著幾分不確定,陳默猛地回頭,看見隔壁的張奶奶正扶著牆站在院門口,渾濁的眼睛在老花鏡後努力聚焦。老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頭髮已經全白了,用一根舊銀髮簪鬆鬆挽著。
張奶奶,是我。陳默站起身,喉嚨有些發緊。上次見張奶奶還是三年前春節,那時老人的背還冇這麼駝,說話也清亮許多。
回來啦,回來就好。張奶奶顫巍巍地走過來,枯瘦的手抓住他的胳膊,掌心的溫度透過襯衫傳過來,帶著熟悉的暖意,你爸媽前兩天還唸叨你呢,說這孩子忙,怕是又回不來了。
陳默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他在電話裡總說不忙,卻把回家的日子一拖再拖。城市的霓虹太亮,腳步太急,他總以為時間還很多,卻忘了故鄉的老人和舊宅,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去。
推開虛掩的院門,一股混合著泥土和草木的氣息撲麵而來。院子裡的石榴樹比記憶中粗壯了不少,枝椏已經探過了牆頭,細碎的紅花綴在綠葉間,像撒了把星星。樹下的石桌還在,桌角被歲月磨得圓潤光滑,小時候他總愛趴在上麵寫作業,看陽光透過葉隙在練習本上投下晃動的光斑。
回來了
母親從堂屋迎出來,圍裙上還沾著麪粉,眼角的笑紋裡盛著驚喜。父親跟在後麵,手裡攥著擦了一半的老花鏡,嘴唇動了動,最終隻說了句先洗手吃飯。陳默看著父親兩鬢新增的白髮,突然想起小時候騎在他肩頭摘槐花的日子,那時父親的脊梁筆直如鬆。
晚飯很簡單,都是他愛吃的家常菜。母親不停地往他碗裡夾菜,絮絮叨叨地說些家常:巷口的雜貨店換了老闆,隔壁的王嬸抱了孫子,前陣子下大雨,西牆根兒有些滲水。父親話不多,隻是偶爾插一兩句,目光卻總落在他身上,帶著不易察覺的關切。
飯後陳默主動收拾碗筷,在廚房水池邊,母親靠在門框上看著他,輕聲問:這次能住多久
公司給了年假,能住半個月。陳默低著頭洗碗,水流嘩嘩地響,媽,我想把院子修修,西廂房的窗戶好像漏風了。
母親愣了一下,隨即眼眶紅了:不用不用,挺好的,你掙錢不容易……
冇事,我請了師傅。陳默打斷她,把洗好的碗放進消毒櫃,您跟爸年紀大了,住著得舒服些。
夜色漸濃,老巷裡的蟬鳴漸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偶爾傳來的犬吠和遠處的蟲吟。陳默躺在西廂房的舊床上,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樟木香氣。這張床是他從小睡到大的,床板上還留著他刻下的身高刻度,最高的一道停留在十八歲的夏天。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上投下交錯的光影。他想起離開家的那天,也是這樣的月夜,母親把裝著煮雞蛋的布包塞進他揹包,父親在火車站拍著他的肩膀說好好乾。那時他一心想逃離這座小城,以為遠方纔有夢想,卻在多年後發現,最牽掛的始終是這方小小的院落。
淩晨時分,陳默被一陣細微的聲響驚醒。他披衣下床,走到院子裡,看見父親正拿著手電筒檢查西牆。老人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長,動作有些遲緩,卻異常認真。
爸,怎麼不睡
父親回過頭,手電筒的光柱晃了晃:看看牆,怕夜裡下雨。你小時候最怕打雷,牆漏雨吵得你睡不著。
陳默的心猛地一酸。原來那些他早已遺忘的細節,父親都記得清清楚楚。他走過去接過父親手裡的工具:我來吧,您去歇著。
父子倆並肩站在牆根下,月光把他們的影子疊在一起。牆麵上確實有幾處斑駁的水漬,磚縫裡長出了幾叢青苔。陳默用手摸了摸牆麵,冰涼的觸感讓他突然意識到,這座老宅和父母一樣,都在默默承載著歲月的重量,也藏著他所有的來處。
明天我聯絡師傅,把牆重新砌一下,再把屋頂的瓦檢查檢查。陳默輕聲說。
父親嗯了一聲,沉默片刻,忽然說:你張奶奶的孫子,在省城開了家裝修公司,聽說做得不錯,要不……
好啊。陳默笑了,正好我也想多陪陪張奶奶。
回到房間後,陳默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他拿出手機,翻到和同事的聊天記錄,上週他們還在為一個大項目熬夜加班,慶功宴上他喝得酩酊大醉,說著一定要在城市站穩腳跟的豪言壯語。可此刻,聽著窗外的蟲鳴和遠處的蛙聲,那些曾經讓他熱血沸騰的目標,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天快亮時,陳默終於沉沉睡去。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十歲那年的夏天,和小夥伴們在巷子裡追逐打鬨,槐花落了滿身,母親站在院門口喊他回家吃飯,聲音清亮得像穿透了時光。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臉上,陳默緩緩睜開眼,聽見院子裡傳來父親掃地的聲音,還有母親和張奶奶說話的笑聲。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瀰漫著早餐的香氣,那是混雜著豆漿、油條和陽光的味道,是他在無數個異鄉的清晨裡,最想唸的味道。
他知道,這次回來,不隻是為了修房子。有些東西比鋼筋水泥的城市更需要修補,比如日漸疏離的親情,比如快要被遺忘的初心,比如這座藏著他所有青春的舊巷深槐。
陳默起身拉開窗簾,陽光瞬間湧進房間,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微塵。他對著窗外的藍天笑了笑,轉身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迎接在故鄉的第一個完整的清晨。老槐樹的葉子在風中輕輕搖曳,彷彿在為他的歸來低聲吟唱。
第二章
舊物微光
清晨的陽光穿過石榴樹的枝葉,在青石板上織出晃動的光斑。陳默幫母親把碗筷端到石桌上,蒸騰的熱氣模糊了遠處的巷口,張奶奶家的蘆花雞正踱著步子從牆根下走過,留下一串細碎的爪印。
小默,這是你張奶奶孫子的電話,叫林偉,你爸昨天跟他通了話,說今天一早就過來看看。母親把寫著號碼的紙條遞給他,指尖還帶著剛蒸完饅頭的溫度。
陳默剛把號碼存進手機,院門外就傳來輕快的腳步聲。一個穿著灰色工裝服的年輕男人探進頭來,臉上帶著爽朗的笑:陳叔陳姨在家嗎我是林偉。
他比陳默想象中年輕,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眉眼間和張奶奶有幾分相似,隻是眼神更亮,帶著年輕人特有的乾練。看見陳默時,他眼睛一亮:你就是陳默哥吧小時候總聽奶奶說你,說你是咱們巷子裡最會讀書的娃。
陳默笑著和他握手,掌心觸到對方虎口處的薄繭,那是常年握工具留下的痕跡。彆聽張奶奶誇張,我記得小時候你總跟在我們後麵跑,像條小尾巴。
可不是嘛!林偉撓撓頭笑起來,那時候你們爬槐樹摘槐花,我就在底下撿,還被槐針紮過手呢。
說笑間,父親已經帶著林偉去檢查院子的各處。陳默跟在後麵,聽林偉條理清晰地分析:西牆的青磚風化嚴重,需要整體拆除重砌;屋頂的瓦片有幾處鬆動,得重新鋪一遍;廂房的窗戶框受潮變形,換成複古款的木窗更合適,既保留老房子的韻味,又能擋風雨。
我爸總說老房子不能瞎改,得順著原來的筋骨來。林偉蹲在牆根下,用手指摳掉一塊鬆動的牆皮,陳默哥你放心,我帶的師傅都是做古建築修繕的,保準修完還跟原來一個樣,就是結實多了。
陳默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心裡踏實了不少。他原本還擔心商業化的裝修會破壞老宅的韻味,現在看來是多慮了。
林偉走後,陳默開始收拾西廂房。母親說他的舊物都在這兒,讓他自己看看哪些留著哪些扔了。房間裡堆著幾個落滿灰塵的紙箱,牆角的書架上還擺著他中學時的課本,封麵已經泛黃卷邊。
他蹲下身打開最上麵的紙箱,一股陳舊的紙張氣味撲麵而來。最上麵是一件洗得發白的運動服,胸前印著校運會的字樣,他忽然想起高二那年跑三千米,衝過終點線時全班同學的歡呼,衣服被汗水浸透,貼在背上涼絲絲的。
箱子底層壓著一個鐵皮餅乾盒,打開後裡麵全是零碎的物件:幾張褪色的獎狀,一枚生鏽的彈珠,還有一遝厚厚的信件。信封上的字跡稚嫩又熟悉,是他和初中同桌蘇曉冉的通訊。
指尖拂過信封上陳默親啟四個字,陳默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蘇曉冉是他整個青春期裡最明亮的存在,紮著高高的馬尾,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他們曾一起在晚自習後走過長長的巷子,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會把偷偷藏的糖塞給他,說吃甜的就不困了。
他抽出其中一封信,信紙已經薄得發脆。陳默,聽說你報了南方的大學,真好啊。我爸媽想讓我留在本地,說女孩子離家近好……結尾畫著一個哭泣的小人,旁邊歪歪扭扭寫著祝你前程似錦。
後來他們斷了聯絡,聽說她真的留在了小城,成了一名小學老師。陳默想起昨晚張奶奶的話,說王嬸家的孫子就在蘇老師班裡,學習可好了。原來他們一直生活在同一個小城,卻像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時光河。
在看什麼呢母親端著一杯水走進來,看見他手裡的信,瞭然地笑了,曉冉這姑娘現在可出息了,在實驗小學當班主任,去年還被評了優秀教師呢。
是嗎陳默把信小心地放回盒子裡,心跳有些亂。
前陣子她還來家裡問起你呢。母親放下水杯,幫他整理紙箱裡的舊書,說你們小時候是最好的朋友,問你在外麵過得好不好。
陳默嗯了一聲,冇敢接話。他忽然想起離開家的前一天,蘇曉冉在老槐樹下等他,手裡拿著一本筆記本。那天風很大,吹亂了她的頭髮,她把筆記本塞給他,紅著眼眶說到了那邊記得給我寫信。後來那本筆記本被他翻得捲了邊,卻終究冇能寄出一封信。
收拾完箱子,陳默搬了把竹椅坐在院子裡。陽光透過石榴樹葉灑在身上,暖融融的。父親拿著錘子在修補石桌的裂縫,叮噹的敲擊聲在巷子裡迴盪。遠處傳來賣豆腐腦的吆喝聲,和記憶裡的調子一模一樣。
小默,下午冇事的話,跟我去趟老街的木料行。父親放下錘子,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林偉說廂房的窗戶要換鬆木的,咱們自己去挑放心。
好。陳默起身幫父親遞過毛巾,正好我也想逛逛老街。
老街在城中心,是這座小城僅存的幾條保留著原貌的街道。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油光鋥亮,兩旁的木結構老屋掛著褪色的招牌,裁縫鋪、修鞋攤、雜貨店……時光彷彿在這裡放慢了腳步。
木料行在老街儘頭,老闆是個頭髮花白的老爺子,看見父親就熱情地打招呼:老陳,好多年冇見你了!這是你兒子吧都長這麼高了!
李叔,幫我挑幾塊好鬆木,做窗戶框用。父親拍著陳默的肩膀,眼裡帶著驕傲,我兒子從省城回來,給家裡修房子。
李叔眯著眼打量陳默,笑著說:這孩子小時候總跟在你後麵來我這兒,踮著腳看刨花,說要學木匠呢。
陳默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確實有過當木匠的夢想,小時候看爺爺做木活,覺得刨子下飛出的刨花像雪花一樣美。後來爺爺走了,這個夢想也被埋進了時光裡。
選好木料,父親讓李叔直接送到家裡,拉著陳默往回走。路過街角的文具店時,陳默忽然停住了腳步。店門口掛著一串彩色的風鈴,風一吹叮噹作響,和蘇曉冉當年掛在書包上的那串一模一樣。
怎麼了父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瞭然地笑了,曉冉的學校就在前麵那條巷子裡,要不咱們去看看
陳默的心跳瞬間加速,剛想搖頭,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巷口走出來。紮著簡單的馬尾,穿著淺藍色的連衣裙,手裡抱著幾本書,笑起來的時候,梨渦依然淺淺的。
是蘇曉冉。
她似乎也看見了他們,腳步頓了一下,隨即笑著走過來:陳叔叔好!目光落在陳默身上時,她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滯,隨即又舒展開來,陳默,你回來了
嗯,剛回來。陳默感覺自己的身音有些發緊,手心微微出汗。
回來就好。蘇曉冉把懷裡的書抱得更緊了些,陽光落在她的髮梢,鍍上一層溫柔的金邊,聽說你要修房子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
謝謝你,曉冉。父親在一旁笑著打圓場,我們剛去買木料,正要回家呢。
那我不打擾你們了。蘇曉冉點點頭,轉身準備離開,又忽然回過頭,對了,週末同學聚會,班長說聯絡到你了,你會來吧
陳默愣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會的。
看著她走進巷口的背影,陳默忽然覺得,這個夏天或許會和以往不同。老宅的牆需要修補,時光的縫隙裡,似乎也有什麼東西在悄悄復甦。
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冇說什麼,隻是眼裡的笑意藏不住。老街的風帶著桂花的甜香,風鈴在枝頭輕輕搖晃,陳默望著蘇曉冉消失的方向,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暖暖的,又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期待。
第三章
蟬鳴舊事
清晨的老巷被一陣清脆的敲擊聲喚醒。陳默推開窗,看見林偉帶著幾個師傅已經在院子裡忙碌,西牆的舊磚被一塊塊拆下,露出裡麵夯實的黃土,散發出潮濕的泥土氣息。父親站在一旁遞著工具,時不時和師傅們說著什麼,眼角的皺紋裡盛著笑意。
醒啦快洗漱吃飯,林偉他們一早就在忙活了。母親端著粥從廚房出來,看見他趴在窗台上,我蒸了你愛吃的紅糖饅頭,再不吃就涼了。
陳默匆匆洗漱完下樓,林偉正蹲在石榴樹下畫圖,工人們已經開始和水泥。陳默哥,你看這牆基得再往下挖三十公分,用新磚打底,這樣以後就不會滲水了。林偉指著圖紙上的標記,語氣裡滿是專業,下午鋪屋頂的瓦,我特意找了和原來一樣的青瓦,保證下雨不漏水。
辛苦你們了。陳默遞過剛溫好的牛奶,早飯吃過冇我媽蒸了饅頭。
剛吃了張奶奶送的包子,她聽說我來給你家修房子,一早就在蒸籠前守著了。林偉接過牛奶笑起來,咱這老巷就是這樣,誰家有事都互相幫襯,不像城裡鄰居,住對門都不認識。
陳默心裡一動。在省城的公寓樓裡,他住了五年,連對門鄰居的名字都叫不全。每天關上門就是自己的小世界,外賣和快遞成了和外界最主要的連接,何曾有過這樣熱氣騰騰的鄰裡情分
上午修牆的間隙,陳默幫著遞磚遞水泥,冇多久就汗流浹背。師傅們打趣他城裡來的娃細皮嫩肉,卻還是把最輕鬆的活計分給了他。父親坐在石凳上看著,偶爾喊他注意腳下,目光裡的欣慰藏不住。
午休時,巷子裡忽然熱鬨起來。放學的孩子們揹著書包從門口跑過,嘰嘰喳喳的笑聲像撒了把碎銀。陳默靠在門框上看,忽然看見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停在院門口,仰著頭看石榴樹上的紅花。
小丫頭,想摘花陳默笑著問。
小姑娘嚇得一哆嗦,轉過頭看見是他,怯生生地搖了搖頭:老師說不能亂摘花草。她的眼睛很大,像浸在水裡的黑葡萄,我找蘇老師,她是不是在你家
蘇老師陳默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你說的是蘇曉冉老師嗎她不在這兒哦。
哦。小姑娘有點失落,踢了踢腳下的石子,蘇老師說她家以前就在這附近,讓我放學路過時看看有冇有人需要幫忙。
陳默的心輕輕一顫。原來她還記得這些。正想說點什麼,就看見蘇曉冉從巷口走過來,手裡拿著教案本,額角滲著細密的汗珠。朵朵,怎麼在這兒貪玩她走到小姑娘身邊,目光轉向陳默時,臉頰微微泛紅,不好意思,這是我班上的學生,有點調皮。
冇事,她很乖。陳默連忙擺手,注意到她手裡教案本的封麵上畫著小小的石榴花,和院子裡的花一模一樣。
剛路過張奶奶家,她說你家在修牆,我正好冇課,過來看看有冇有能幫忙的。蘇曉冉的目光掃過院裡的磚瓦,需要幫忙買什麼材料嗎老街的五金店我熟。
不用不用,林偉都安排好了。母親從屋裡出來,熱情地拉著蘇曉冉的手,快進來坐,剛熬好的綠豆湯,解暑。
蘇曉冉推辭不過,跟著進了院子。陳默搬來竹椅,看著她坐在樹蔭下喝湯,陽光透過葉隙落在她的側臉,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小時候她也是這樣,安靜地坐在槐樹下看書,風吹起她的髮絲,他總覺得那是巷子裡最美的風景。
曉冉現在教幾年級啊母親打開了話匣子。
教三年級,孩子們都挺可愛的。蘇曉冉放下碗,眼裡閃著溫柔的光,朵朵就是班裡的留守兒童,跟著奶奶過,平時有點內向,不過很聰明。
跟你小時候一樣懂事。母親感慨道,那時候你總幫著王奶奶帶孫子,鄰居們都誇你。
陳默坐在一旁聽著,那些被時光塵封的記憶忽然鮮活起來。他想起蘇曉冉幫鄰居送牛奶的身影,想起她在燈下幫同學補習功課的樣子,想起她把唯一的雞腿分給流浪貓時的溫柔。原來善良這件事,她從未改變。
下午鋪屋頂的瓦時,突然颳起一陣風,卷著塵土撲了滿臉。陳默正忙著遞瓦片,冇留意頭頂的木梯晃了晃,腳下一滑差點摔下來。小心!蘇曉冉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梯子下,伸手穩穩地扶住了梯腳,掌心的溫度透過木頭傳過來,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謝謝。陳默站穩後,心跳得厲害,看見她額角沾了點灰塵,忍不住伸手想幫她拂掉,手伸到半空又尷尬地收回。
蘇曉冉像是冇察覺他的窘迫,仰頭看著屋頂:瓦片要鋪密些,不然下雨會漏。我家以前的屋頂就是這樣,每次下雨我爸都要爬上去修。
你爸還好嗎陳默記得她父親是中學的語文老師,小時候總給他們講唐詩。
挺好的,去年退休了,天天在家侍弄花草。提到父親,蘇曉冉的眼神柔和下來,他總說你小時候作文寫得好,還儲存著你當年發表在報紙上的作文呢。
陳默又驚又喜:真的嗎我都忘了這事了。
嗯,他說你寫的《老巷的槐花》特彆動人,讓我多向你學習。蘇曉冉的臉頰泛起紅暈,其實我後來也試著寫過關於老巷的文章,隻是總寫不出你那種感覺。
風又起了,吹落幾片石榴花瓣,落在蘇曉冉的發間。陳默看著那抹嫣紅,忽然覺得整個夏天都變得溫柔起來。原來那些被他以為遺忘的時光,有人替他好好珍藏著。
傍晚收工時,林偉拍著胸脯保證:明天就能把牆砌好,屋頂也能完工,後天就能裝窗戶了。他看著站在一旁的蘇曉冉,擠了擠眼睛,陳默哥,蘇老師可是咱們巷裡的大才女,當年寫的畢業留言冊,我現在還留著呢。
蘇曉冉的臉瞬間紅透,輕輕捶了林偉一下:彆胡說。
夕陽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老巷裡飄著各家飯菜的香氣。陳默看著蘇曉冉和林偉說笑的樣子,聽著遠處孩子們的嬉鬨聲,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懷念故鄉。不是因為舊宅和老槐樹,而是因為這些溫暖的人,這些藏在時光裡的善意與牽掛。
回到家,母親悄悄問他:跟曉冉聊得挺好
陳默嗯了一聲,嘴角忍不住上揚。
她爸媽前兩天還托我打聽你的情況呢。母親笑得意味深長,說曉冉這孩子心重,這些年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個人問題一點不急。
陳默的心怦怦直跳,冇敢接話。窗外的蟬鳴又響亮起來,像是在為這個燥熱又甜蜜的傍晚伴奏。他走到西廂房,從鐵皮盒裡翻出那本蘇曉冉送他的筆記本,翻開第一頁,上麵是她清秀的字跡:願我們永遠記得老巷的夏天,記得蟬鳴裡的約定。
約定他忽然想起離彆那天,他們在槐樹下拉鉤,說要每年夏天都回老巷看槐花。後來他在城市的洪流裡奔波,把約定拋在了腦後,而她卻守著故鄉,守著那些未曾說出口的惦念。
月光爬上窗台時,陳默拿出手機,給班長回了訊息:週末的同學聚會,我一定到。他看著窗外朦朧的樹影,心裡充滿了期待。有些錯過的時光,或許還能在這個夏天,慢慢找回來。
第四章
重逢暖語
清晨的陽光剛漫過牆頭,院子裡就傳來了林偉和師傅們的說笑聲。陳默披衣下床,看見新砌的西牆已經立了起來,青灰色的磚塊在晨光裡泛著溫潤的光澤,和老宅的韻味渾然一體。父親正站在梯子上,幫著師傅們遞最後幾塊瓦片,動作雖有些笨拙,卻格外認真。
陳默哥,快來看!林偉在屋頂上喊他,手裡舉著一片青瓦,這瓦窯是咱們本地老師傅燒的,比機器做的結實多了,保準能再用幾十年。
陳默仰頭看去,陽光正好落在林偉臉上,汗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砸在瓦片上暈開小小的水漬。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巷子裡的大人們也是這樣,修房蓋屋、婚喪嫁娶,總能聚在一起搭把手,冇有工錢,隻圖一份熱熱鬨鬨的人情。
下來吃早飯啦!母親在院門口喊著,手裡端著一摞碗,曉冉帶了她媽做的醬菜,配粥吃正好。
陳默這才發現蘇曉冉站在石榴樹下,手裡提著個玻璃罐,見他看來,笑著晃了晃罐子:我媽說你們修房子辛苦,做點醬黃瓜解膩。罐子外麵還裹著藍印花布,是她小時候常用來包書本的那種布料。
快進來坐,粥剛熬好。母親拉著蘇曉冉往裡走,眼角的笑意藏不住。陳默跟在後麵,看著她被陽光照亮的髮梢,心裡像揣了顆溫熱的糖。
早飯時,蘇曉冉說起週末同學聚會的事:班長聯絡了二十多個人,都是初中同班的,說要在老街的菜館聚,那裡有咱們小時候愛吃的糖醋排骨。
記得你以前總把排骨上的肉挑給我。陳默脫口而出,說完又覺得有些唐突,臉頰微微發燙。
蘇曉冉的耳根也紅了,低頭攪著碗裡的粥:那時候你總說食堂的排骨燉不爛,咬不動。
母親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你們倆小時候就形影不離,放學一起走,作業一起寫,鄰居都說你們像親兄妹。
纔不是兄妹呢。林偉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嘴裡還叼著饅頭,含糊不清地說,我作證,陳默哥當年總偷偷給蘇老師塞情書,被我們搶了好幾次。
林偉!蘇曉冉羞得差點把碗扣在桌上,伸手去打他,卻被他靈活躲開。院子裡頓時充滿了笑聲,連父親都忍不住笑出了聲,眼角的皺紋裡盛著欣慰的暖意。
上午裝窗戶時,陳默和蘇曉冉一起去老街買窗紗。青石板路上,兩人並肩走著,影子在陽光下時而靠近,時而分開。路過當年的文具店,蘇曉冉忽然停住腳步,指著門口的風鈴:你還記得嗎你當年送我的那串風鈴,就是在這兒買的,上麵有小月亮的圖案。
記得。陳默的心輕輕一顫,後來搬家時弄丟了,我一直很過意不去。
冇有丟。蘇曉冉轉過頭,眼裡閃著光,我找回來了,現在還掛在我房間的窗戶上。每次颳風,聽見鈴聲就想起你教我做數學題的樣子,總說我‘一到應用題就犯迷糊’。
陳默笑著撓撓頭。他確實說過這話,卻忘了她竟然記得這麼清楚。原來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早已在她心裡刻下了痕跡。
到了五金店,老闆是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看見蘇曉冉就熱情地招呼:曉冉來啦要什麼還是給學校買拖把
張叔,這次買點窗紗,要最細的那種,防蚊蟲。蘇曉冉熟稔地報著尺寸,我同學家修房子,窗戶剛裝好。
張叔的目光落在陳默身上,忽然一拍大腿:哦!你是老陳家的兒子吧小時候總跟在曉冉後麵,叫她‘小老師’的那個
陳默尷尬地笑了。那時候他數學不好,蘇曉冉總幫他補習,他確實喊過她小老師。冇想到十幾年過去了,老街的人還記得這些。
買好窗紗往回走時,路過一家賣冰棍的小攤。蘇曉冉眼睛一亮:小時候最愛吃這個綠豆冰棍,你還記得嗎兩毛錢一根,我們總攢著零花錢買。
陳默立刻買了兩根,遞給她一根。冰涼的甜意在舌尖化開,瞬間驅散了暑氣。他看著蘇曉冉小口咬著冰棍,嘴角沾了點綠豆沙,像小時候一樣可愛,心裡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回到家時,窗戶框架已經裝好。林偉正指揮著師傅們固定窗框,見他們回來,笑著打趣:陳默哥,蘇老師,你們這‘采購’時間夠長的啊,是不是偷偷去約會了
彆瞎說!蘇曉冉的臉瞬間紅透,把窗紗遞給師傅,快裝吧,下午可能要下雨。
陳默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心裡甜絲絲的。他幫著師傅們遞釘子、扶窗框,蘇曉冉則在一旁幫忙剪窗紗,兩人偶爾目光相遇,又都慌忙移開,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羞澀與歡喜。
傍晚時分,天空果然陰了下來。第一滴雨落在石榴葉上時,林偉正好指揮著師傅們收工。完美!他拍著手上的灰,看著煥然一新的西牆和窗戶,保證下再大的雨都不漏,陳默哥你就放心住!
送走師傅們,雨點已經密集起來。陳默和蘇曉冉站在屋簷下看雨,雨水敲打著青瓦,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像一首古老的歌謠。院子裡的泥土氣息混著草木清香撲麵而來,讓人心裡格外安寧。
小時候下雨,我們總在廊下看雨,比賽誰數的雨滴多。蘇曉冉忽然說,聲音被雨聲溫柔地包裹著,你總耍賴,說落在我胳膊上的雨滴也算你的。
有嗎陳默笑著回憶,我怎麼記得是你總偷偷把落在我肩上的雨滴擦掉
兩人相視一笑,童年的時光彷彿順著雨聲流淌回來,那些模糊的記憶變得清晰而溫暖。母親端來熱茶,看著他們說:這雨來得好,解了暑氣,也讓新砌的牆更結實。
雨停的時候,天邊掛起了彩虹。蘇曉冉要回家了,陳默送她到巷口。月光從雲縫裡鑽出來,照亮了濕漉漉的青石板路。週末聚會,我來接你吧陳默鼓起勇氣說。
蘇曉冉愣了一下,隨即笑著點頭:好啊。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像落滿了星星。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陳默站在原地,心裡像被雨水洗過一樣清爽。他想起林偉白天的玩笑話,臉上忍不住發燙。原來有些感情從未消失,隻是被時光藏在了心底,隻等一個合適的契機,就會像雨後的彩虹一樣,悄然綻放。
回到院子裡,父親正坐在石凳上喝茶,看見他回來,遞過一杯:曉冉是個好姑娘。
陳默接過茶杯,溫熱的茶水暖了手心,也暖了心。他看著新修好的西牆在月光下靜靜矗立,忽然明白,修房子不隻是修補磚瓦,更是在修補那些被歲月疏離的情感,那些藏在時光裡的牽掛與惦念。
這個雨夜,陳默睡得格外安穩。夢裡有雨聲,有蟬鳴,有石榴樹下的笑聲,還有蘇曉冉帶著梨渦的笑臉。他知道,這個夏天,註定會有不一樣的故事發生。
第五章
舊友新話
週末的清晨,老巷被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陳默早早起了床,對著鏡子熨燙襯衫,母親在一旁笑著打趣:不就是同學聚會嗎弄得跟見重要客戶似的。
媽,這可是我回來後第一次見老同學。陳默繫著領帶,心裡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對了,曉冉喜歡吃什麼我買點水果過去。
她從小就愛吃巷口李嬸家的草莓,你去看看還有冇有新鮮的。母親幫他整理衣領,眼裡的笑意藏不住,彆太緊張,就當跟老朋友敘敘舊。
陳默提著一籃鮮紅的草莓走到蘇曉冉家門前時,門正好開了。蘇曉冉穿著白色連衣裙,頭髮鬆鬆地挽在腦後,幾縷碎髮垂在臉頰邊,看見他手裡的草莓,眼睛亮了起來:我最愛吃這個!小時候總纏著媽媽買,她說吃多了會酸倒牙。
李嬸說這是今早剛摘的,特彆甜。陳默把草莓遞過去,注意到她耳後彆著一朵小小的石榴花,和院子裡的花一模一樣。
等我一下,我拿個盒子裝起來。蘇曉冉轉身進屋,很快拿著一個竹籃出來,把草莓小心翼翼地放進去,這樣提著方便,聚會時大家一起吃。
兩人並肩往老街的菜館走去,晨霧漸漸散去,陽光透過樹葉灑在青石板上,亮閃閃的。路過老槐樹時,蘇曉冉忽然停下腳步,指著樹乾上的刻痕:你看,這是我們當年刻的身高記號,你總比我高半個頭。
陳默湊近一看,果然有幾處淺淺的刻痕,上麵還能辨認出模糊的日期。他比了比現在的身高,笑著說:看來後來我冇少長,現在得比你高一個頭了。
那是因為你總愛打籃球,我卻天天坐著看書。蘇曉冉仰頭看他,眼裡閃著狡黠的光,不過現在我教孩子們做課間操,也算鍛鍊身體了。
老街的菜館已經坐了不少人,班長王浩看見他們,立刻站起來招手:陳默!蘇曉冉!這兒呢!他比上學時胖了不少,肚子圓圓的,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
王胖子,幾年不見,你這肚子快趕上懷孕了。陳默笑著捶了他一下,上學時他們總叫他王胖子。
冇辦法,開飯館的哪有不胖的。王浩拍著肚子笑,這家菜館就是我開的,今天隨便吃,我請客!
同學們紛紛圍過來打招呼,七嘴八舌地問著近況。有人成了醫生,有人開了公司,有人已經生了二胎,大家聊著各自的生活,感歎著歲月的變遷,卻又因為這熟悉的鄉音和麪孔,瞬間回到了少年時光。
陳默,聽說你在省城當大經理了真厲害!當年的體育委員張強舉著酒杯,想當年你跑八百米都喘,現在居然成了精英人士。
哪是什麼精英,就是瞎忙。陳默笑著擺手,還是你們在老家好,安穩踏實。
你可彆羨慕我們,我們還羨慕你見多識廣呢。蘇曉冉坐在他身邊,輕聲說,上次我帶學生去省城參加比賽,看到那些高樓大廈,就想起你說過在寫字樓裡上班的日子。
陳默心裡一動,原來她一直記得他說過的話。他給她夾了塊糖醋排骨:嚐嚐這個,看是不是小時候的味道。
蘇曉冉咬了一口,眼睛亮了:就是這個味!當年學校食堂的糖醋排骨總做得太鹹,還是王浩家的好吃。
那當然,這可是我爸的秘方。王浩得意地說,當年要不是看在蘇曉冉的麵子上,你陳默可吃不上我家的排骨。
大家鬨堂大笑,陳默的臉頰有些發燙。他確實托蘇曉冉求過王浩,讓他爸多做一份糖醋排骨,那時候覺得,能吃到王浩家的排骨,是最幸福的事。
酒過三巡,話題漸漸轉到往事上。有人說起陳默當年在作文比賽上拿獎的事,有人提起蘇曉冉跳皮筋時總能贏,有人笑談著當年的糗事,氣氛越來越熱烈。
我還記得陳默當年給蘇曉冉寫情書,被老師抓到,在班會上唸了呢!一個女同學笑著說,當時蘇曉冉臉都紅透了,陳默卻梗著脖子說‘我就是喜歡她’!
陳默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根,偷偷看蘇曉冉,發現她也低著頭,臉頰緋紅,嘴角卻帶著笑意。原來那件他以為早已被遺忘的糗事,大家都還記得。
聚會快結束時,王浩提議去當年的中學看看。大家紛紛響應,一群人說說笑笑地往學校走去。校門口的梧桐樹比記憶中粗壯了不少,操場重新鋪了塑膠跑道,教學樓也刷了新漆,卻依然能找到當年的影子。
看,那是我們當年的教室!蘇曉冉指著二樓的窗戶,靠窗的那個位置,是你坐過的,你總在那裡偷看操場打籃球。
陳默走到樓下,抬頭望著那個窗戶,彷彿還能看見少年時的自己,趴在窗台上,目光追隨著操場上奔跑的身影。而蘇曉冉的座位,就在他的斜前方,陽光落在她的髮梢,像鍍了層金邊。
那時候你總愛上課傳紙條給我,問數學題。蘇曉冉站在他身邊,聲音輕輕的,其實我知道,你有時候根本不是問問題,就是想跟我說話。
陳默的心猛地一跳,轉頭看著她。夕陽的餘暉落在她的臉上,溫柔得像一幅畫。曉冉,他鼓起勇氣,聲音有些發緊,當年那封情書……我說的是真的。
蘇曉冉的身體僵了一下,慢慢轉過頭,眼裡閃著淚光:我知道。她頓了頓,聲音帶著哽咽,我等了你很多年,等你的信,等你回來,可你一直冇訊息。
陳默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揪緊了,疼得厲害。他想說對不起,卻發現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涼,卻冇有掙脫。
我以為你會留在大城市,不會回來了。蘇曉冉的眼淚掉了下來,我怕打擾你,不敢聯絡你,隻能從叔叔阿姨那裡打聽你的訊息。
對不起,曉冉,是我不好。陳默幫她擦去眼淚,聲音哽咽,我不該不聯絡你,不該讓你等這麼久。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遠處傳來同學們的笑聲,卻彷彿離得很遠。陳默緊緊握著蘇曉冉的手,心裡充滿了失而複得的慶幸。
回老巷的路上,兩人手牽著手,冇有太多話語,卻有著說不儘的默契。月光灑在青石板上,像鋪了一層銀霜,老槐樹的葉子在風中輕輕搖曳,彷彿在為他們祝福。
走到巷口,蘇曉冉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他:陳默,這次回來,還走嗎
陳默看著她眼裡的期待,鄭重地點頭:不走了。他握緊她的手,我想好了,把省城的工作辭了,回來找份工作,守著爸媽,守著你,守著這條老巷。
蘇曉冉的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次卻是幸福的淚水。她踮起腳尖,輕輕抱住他:我等這句話,等了好多年。
陳默緊緊回抱住她,感受著懷裡的溫暖,心裡無比踏實。他知道,這個夏天,不僅修補好了老宅的牆,更修補好了他心裡的缺憾。未來的日子,會有陽光,有蟬鳴,有老槐樹的花香,更有身邊這個人的陪伴,這就足夠了。
第六章
巷暖情長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槐樹葉,落在陳默臉上時,他正做著一個香甜的夢。夢裡有蘇曉冉含笑的眼睛,有老巷裡飄不散的飯菜香,還有父親遞過來的那杯溫熱的茶。他睜開眼,看著窗欞外湛藍的天,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這是他決定留下後,在老宅醒來的第一個清晨。
醒啦快起來吃早飯,曉冉一早就送了豆漿過來。母親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藏不住的笑意。陳默翻身下床,剛推開門就聞到濃鬱的豆香,隻見石桌上擺著熱騰騰的油條、剛蒸好的包子,還有一瓷碗冒著熱氣的豆漿,碗邊還沾著幾粒飽滿的黃豆。
曉冉呢他拿起豆漿喝了一口,甜津津的暖意從喉嚨一直淌到心裡。
剛回去了,說學校有早自習。母親端著一盤鹹菜出來,這姑娘心思細,知道你愛喝甜豆漿,特意多加了兩勺糖。
陳默的心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暖暖的,又帶著一絲雀躍。他匆匆吃完早飯,決定去學校接蘇曉冉放學。走到巷口時,正好遇見張奶奶在餵雞,老人看見他就笑眯眯地招手:小默,聽說你不走啦
嗯,張奶奶,我打算留在老家。
好,好啊!張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落葉總要歸根,老巷纔是你的根。再說,曉冉那姑娘多好,你們倆啊,早就該在一起了。
陳默的臉頰微微發燙,笑著跟張奶奶道彆,腳步輕快地往學校走去。
老街的晨光格外溫柔,青石板路上還留著昨夜雨水的痕跡,倒映著兩旁老屋的影子。路過文具店時,他停下腳步,看著門口那串彩色的風鈴,想起蘇曉冉說過,他送的那串小月亮風鈴還掛在她窗前。他走進店裡,指著一串綴著槐花圖案的風鈴:老闆,這個我要了。
實驗小學的門口已經圍了不少接孩子的家長,陳默站在老槐樹下等,看著穿著校服的孩子們排著隊出來,嘰嘰喳喳的像一群快樂的小鳥。不一會兒,他看見蘇曉冉牽著朵朵的手走出來,小姑娘正仰著頭跟她說著什麼,她聽得認真,嘴角掛著溫柔的笑。
曉冉。陳默迎上去,把手裡的風鈴遞給她,給你的。
蘇曉冉看見他,眼睛瞬間亮了,接過風鈴時指尖輕輕一顫:真好看。她低頭看著風鈴上的槐花,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跟你小時候摘給我的槐花一樣香。
以後每年槐花盛開,我都摘給你。陳默看著她,認真地說。
一旁的朵朵捂著嘴偷笑:蘇老師,陳叔叔在跟你說情話呢!
蘇曉冉的臉瞬間紅透,輕輕拍了拍朵朵的頭:人小鬼大。她抬頭看向陳默,眼裡的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下班,順便……想跟你說說工作的事。陳默撓了撓頭,我昨天聯絡了市裡的文化局,他們正好在招負責古建築保護的崗位,我打算去試試。
真的那太好了!蘇曉冉驚喜地睜大眼睛,你學的專業不就是這個嗎太合適了!
看著她由衷為自己高興的樣子,陳默心裡更踏實了。他知道,這個決定冇有錯——能做自己喜歡的事,身邊還有喜歡的人,這纔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兩人牽著朵朵的手往回走,小姑娘像隻快樂的小鳥,一會兒指著路邊的野花,一會兒哼起剛學的兒歌。路過張奶奶家時,老人正坐在門口擇菜,看見他們就笑著喊:曉冉,帶小默回家吃飯啊!
張奶奶,我們剛吃過早飯!蘇曉冉笑著迴應,臉頰卻紅了。
陳默看著她泛紅的耳根,心裡甜絲絲的。他忽然想起小時候,也是這樣跟著蘇曉冉走在老巷裡,她會把口袋裡的糖偷偷塞給他,會在他被欺負時擋在他身前,會在槐樹下等他一起上學……原來那些細碎的時光,早已在他心裡刻下了深深的印記。
下午,陳默去文化局提交了簡曆。走出辦公樓時,陽光正好,他沿著護城河慢慢走,看著河邊悠閒釣魚的老人,看著追逐嬉鬨的孩子,看著岸邊洗衣服的婦人,忽然覺得這樣的慢節奏生活,纔是最動人的。他拿出手機給蘇曉冉發訊息:簡曆交了,感覺不錯。
很快收到回覆:我就知道你一定行!晚上來我家吃飯吧,我媽說要謝謝你照顧我。
陳默看著螢幕上的字,笑著回覆:好,正好想嚐嚐阿姨的手藝。
去蘇曉冉家之前,他特意去老街的花店買了一束向日葵,老闆娘笑著說:小夥子第一次去女朋友家吧向日葵好,寓意日子蒸蒸日上。
陳默的臉有些發燙,卻冇有否認。他提著向日葵走到蘇曉冉家門口時,門正好開了,蘇曉冉的母親探出頭來,看見他就熱情地招呼:是小默吧快進來,曉冉唸叨你好一會兒了。
蘇曉冉家的院子裡種著幾株月季,開得正盛。蘇父坐在石桌旁看報紙,看見他就放下報紙笑:回來啦早就聽說你了,曉冉總提起你。
陳默有些不好意思地遞過向日葵:叔叔阿姨,初次拜訪,一點心意。
這孩子真懂事。蘇母接過花,笑著往廚房走,快坐,晚飯馬上就好,都是你愛吃的家常菜。
飯桌上,蘇父問起他工作的事,陳默一一回答,說起對古建築保護的想法時,眼裡閃著光。蘇父聽得認真,時不時點頭:咱們這老巷確實該好好保護,都是念想啊。
蘇曉冉坐在他身邊,悄悄給他夾菜,眼裡的溫柔藏不住。陳默看著她,又看看身邊和藹的長輩,忽然覺得這就是他渴望已久的家的溫暖。
晚飯後,陳默幫著收拾碗筷,蘇曉冉跟在他身後走進廚房。兩人並肩站在水池邊,水流嘩嘩地響,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地上投下交錯的光影。陳默,蘇曉冉忽然開口,聲音輕輕的,我爸說,等你工作定了,咱們就……
就什麼陳默轉頭看她,心跳得厲害。
就請張奶奶做媒人,把咱們的事定下來。蘇曉冉的臉頰緋紅,眼睛卻亮晶晶的,你願意嗎
陳默放下手裡的碗,輕輕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我願意。他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曉冉,我不僅願意,我還想快點把你娶回家,讓你做我的妻子,做這老宅未來的女主人。
蘇曉冉的眼淚掉了下來,這次卻是幸福的淚水。她踮起腳尖,輕輕吻在他的臉頰上,像羽毛拂過心尖,溫柔而滾燙。
走出蘇曉冉家時,月光正好。老巷裡靜悄悄的,隻有蟬鳴和蟲吟在夜色裡流淌。陳默牽著蘇曉冉的手,慢慢往家走,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長,緊緊依偎在一起。路過自家院門時,他看見父親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盞燈籠,昏黃的光暈在夜色裡搖曳,像在等一個歸人。
爸。陳默喊了一聲。
父親點點頭,目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嘴角揚起欣慰的笑:回來就好,外麵涼,快進屋吧。
陳默牽著蘇曉冉走進院子,石榴樹的影子在牆上輕輕晃動,新修的西牆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他知道,這座老宅不僅修補好了磚瓦,更迎來了新的生機。未來的日子裡,這裡會有他和蘇曉冉的笑語,會有孩子們追逐的身影,會有歲月沉澱的溫暖,會有老巷永遠不變的深情。
夜風拂過槐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吟唱一首關於重逢與相守的歌謠。陳默看著身邊含笑的蘇曉冉,又看看頭頂皎潔的月光,心裡充滿了安寧與幸福。他知道,這纔是他真正的歸宿——在這條充滿暖意的老巷裡,守著愛他的人和他愛的人,把日子過成詩,把歲月釀成甜。
第七章
歲月回甘
初秋的晨光帶著微涼的暖意,漫過老巷的青石板路。陳默站在院子裡,看著林偉帶著師傅們做最後的收尾工作——新刷的木門上掛起了紅燈籠,西牆根兒種上了蘇曉冉喜歡的薄荷,石桌上擺著母親新買的青花瓷茶具,整個老宅都透著煥然一新的溫馨。
陳默哥,你看這燈籠夠不夠亮林偉踩著梯子調整燈籠的高度,額角滲著細密的汗珠,張奶奶說結婚用的燈籠得掛成雙,圖個喜氣。
夠亮了,辛苦你了。陳默遞過毛巾,看著院子裡的變化,心裡滿是踏實。自從他和蘇曉冉定了親,老巷裡的街坊們比他們還上心,張奶奶忙著算黃道吉日,王嬸送來親手繡的鴛鴦枕套,連巷口雜貨店的老闆都提前送來了喜糖,說要沾沾喜氣。
跟我客氣啥!林偉跳下來,拍著他的肩膀笑,當年要不是你把槐花餅分給我吃,我哪能長這麼壯實現在你結婚,我肯定得把活兒乾得漂漂亮亮的。
陳默笑著搖頭。小時候巷子裡的孩子多,零食總是不夠分,他和蘇曉冉總把母親做的槐花餅掰成小塊,分給林偉這些小不點。冇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大家還記得這些細碎的溫暖。
正說著,蘇曉冉提著食盒走進來,薄荷綠的連衣裙在晨光裡格外清新。我媽做了綠豆糕,給師傅們解暑。她把食盒遞給母親,目光落在燈籠上,臉頰微微泛紅,這燈籠真好看。
喜歡就好,以後年年都掛。母親笑著打開食盒,綠豆糕的清香瞬間瀰漫開來,剛接到文化局的電話,說小默的錄用通知下來了,下週一就能去上班。
真的太好了!蘇曉冉驚喜地看向陳默,眼裡的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陳默心裡一暖,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這段時間他忙著籌備婚事,又擔心工作的事,是蘇曉冉一直陪著他,幫他整理資料,鼓勵他彆緊張。現在終於塵埃落定,他更確定,回來是最正確的決定。
上午,陳默和蘇曉冉一起去老街買喜帖。青石板路上,兩人並肩走著,路過當年的文具店時,老闆娘笑著打趣:這不是小默和曉冉嗎小時候總在我這兒買作業本,現在要買喜帖啦
是啊,張姨,給我們拿最好的喜帖。蘇曉冉的聲音甜甜的,眼裡滿是幸福。
張姨從櫃檯裡拿出一遝燙金的喜帖,一邊幫他們挑選,一邊絮叨著往事:記得曉冉小時候總偷拿家裡的糖給小默吃,被她媽發現了還嘴硬說是自己想吃;小默呢,總把作文比賽得的獎狀塞給曉冉,說‘你比我更該得’。那時候我就跟你媽說,這倆孩子肯定有緣分。
陳默和蘇曉冉相視一笑,臉頰都有些發燙。那些被時光塵封的小事,原來一直有人替他們記得,像藏在歲月裡的糖,輕輕一嘗就甜到心裡。
買完喜帖往回走時,路過實驗小學的門口。放學的孩子們排著隊出來,朵朵看見他們,立刻掙脫老師的手跑過來,仰著小臉喊:陳叔叔,蘇老師,你們要結婚了嗎張奶奶說你們會請我吃喜糖。
當然請,還給你準備了大紅包呢。陳默笑著蹲下身,揉了揉她的頭髮。自從上次在學校門口認回朵朵,他和蘇曉冉總順路送她回家,小姑娘也漸漸和他們親近起來,一口一個陳叔叔蘇老師,喊得格外甜。
那我要當花童!朵朵挺起小胸脯,認真地說,我會穿著漂亮的裙子,給你們撒花瓣。
好啊,就請你當花童。蘇曉冉笑著答應,眼裡的溫柔能溢位來。陳默看著她和孩子說話的樣子,忽然想起她課堂上的模樣——耐心、溫柔,眼裡永遠閃著對孩子的愛意。這樣的她,讓他覺得無比安心。
下午,陳默去文化局報到。辦公室在一棟老式的二層小樓裡,窗外種著幾棵桂花樹,香氣沁人心脾。領導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先生,握著他的手說:小陳啊,咱們這老城區的古建築保護就靠你們年輕人了。你是從這兒走出去的,更懂這些老房子的價值。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乾。陳默看著牆上掛著的老巷規劃圖,心裡充滿了乾勁。他知道,這些老房子不僅是磚瓦結構,更是幾代人的記憶,是鄉愁的寄托,他有責任讓它們在時光裡繼續煥發生機。
下班回家時,夕陽正濃。陳默沿著護城河慢慢走,看見幾個老人在河邊下棋,孩子們在岸邊追逐嬉鬨,賣糖葫蘆的小販推著車走過,吆喝聲在暮色裡悠長。這是他在城市裡從未感受過的煙火氣,踏實而溫暖。
走到巷口,看見父親正坐在張奶奶家門口的竹椅上聊天,兩人手裡都端著茶杯,笑得格外開心。小默回來啦!張奶奶朝他招手,我跟你爸說,下週六是好日子,宜嫁娶,就定那天辦婚事吧。
聽張奶奶的。陳默笑著點頭,心裡暖暖的。在故鄉,連結婚的日子都有人這樣用心惦記,這樣的溫暖,是任何繁華都市都給不了的。
晚飯時,母親拿出攢了多年的存摺,塞到陳默手裡:這錢你拿著,給曉冉買三金,辦婚事也需要錢。
媽,我有錢。陳默推辭著,眼眶有些發熱。他知道,這每一分錢都浸透著父母的辛勞,是他們省吃儉用攢下來的愛。
拿著!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這是爸媽的心意,你和曉冉過得好,我們就放心了。
陳默握緊手裡的存摺,指尖傳來紙張的溫度,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他看著父母鬢角的白髮,看著他們眼角的笑紋,忽然明白,所謂故鄉,不僅是熟悉的老巷和老宅,更是這些永遠牽掛著你的人,是無論走多遠都能回頭的港灣。
晚飯後,陳默和蘇曉冉在院子裡散步。月光透過石榴樹的枝葉,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新種的薄荷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下週六就結婚了,緊張嗎蘇曉冉靠在他的肩上,聲音輕輕的。
有點。陳默笑著摟緊她,但更多的是開心。他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曉冉,謝謝你一直在這兒等我,謝謝你讓我明白,最珍貴的不是遠方的夢想,而是身邊的溫暖。
蘇曉冉的眼睛濕潤了,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我也是。遇見你,等你回來,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夜風拂過老槐樹,葉子沙沙作響,像是在為他們祝福。陳默緊緊抱著蘇曉冉,感受著懷裡的溫暖,看著老宅裡亮著的燈火,心裡充滿了安寧與幸福。
他知道,這個秋天,不僅收穫了愛情和事業,更找回了失落已久的初心。未來的日子裡,他會在文化局的崗位上守護老巷的記憶,會和蘇曉冉在老宅裡經營柴米油鹽的日子,會陪著父母慢慢變老,會看著巷子裡的孩子們長大。
歲月或許會在老牆上刻下痕跡,卻帶不走那些藏在時光裡的溫暖與深情。就像這老巷裡的槐花,年年歲歲,總會在合適的季節綻放,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提醒著每一個歸來的人:這裡有你的根,有你的牽掛,有歲月回甘的溫柔。
第八章
巷暖天長
深秋的清晨,老巷被一層薄薄的霜氣籠罩,青石板路上結著細碎的冰晶,踩上去咯吱作響。陳默推開院門時,看見父親正站在石榴樹下,小心翼翼地給樹乾裹草繩。天涼了,給樹穿件‘棉衣’,來年才長得旺。父親回頭看見他,眼裡帶著笑意。
我來爸爸。陳默走過去接過草繩,手指觸到冰涼的樹皮,忽然想起小時候父親也是這樣,每到深秋就給院子裡的樹裹草繩、刷石灰,說這樣能防凍。那時他總覺得好玩,搶著幫父親刷石灰,結果弄得滿身白花花的,被母親追著罵。
曉冉今天來家裡吃飯,你媽一早去菜市場買了你愛吃的排骨。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文化局製服上,上班第一天,彆遲到了。
知道了爸。陳默笑著點頭,心裡暖暖的。自從他和蘇曉冉結婚後,每個週末蘇曉冉都會來家裡吃飯,母親總說一家人就得熱熱鬨鬨地吃飯才香。
走到巷口,看見蘇曉冉提著保溫桶站在張奶奶家門口,正給老人遞熱豆漿。張奶奶,您慢點喝,剛熬好的,小心燙。她穿著米色的羊毛衫,頭髮用一根玉簪挽著,在晨光裡顯得格外溫柔。
曉冉。陳默喊了一聲,快步走過去。
蘇曉冉回頭看見他,眼睛瞬間亮了:你下班啦我媽熬了小米粥,給叔叔阿姨帶了點。她把保溫桶遞給他,指尖帶著豆漿的暖意,剛路過花店,看見有你喜歡的向日葵,買了兩朵插在客廳的花瓶裡了。
謝謝你。陳默接過保溫桶,順手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碎髮,今天冷,怎麼不多穿點
不冷,走走路就熱了。蘇曉冉笑著挽住他的胳膊,對了,朵朵昨天說想你了,說你答應教她疊紙飛機的,彆忘了週末去學校看她。
忘不了。陳默笑著點頭。自從上次朵朵當花童後,就總纏著他,說陳叔叔疊的紙飛機飛得最高,他答應每個週末去學校給孩子們上摺紙課,看著孩子們期待的眼神,他心裡總是暖暖的。
回到家時,母親正繫著圍裙在廚房忙碌,排骨的香氣從廚房飄出來,勾得人食慾大開。回來啦曉冉快坐,粥在鍋裡溫著呢,我剛烙了蔥油餅,你最愛吃的。母親笑著從廚房探出頭,眼角的皺紋裡盛著笑意。
蘇曉冉放下包就走進廚房幫忙:阿姨我來幫你摘菜,陳默去洗手吧,粥馬上好。
陳默靠在廚房門口,看著母親和蘇曉冉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們身上,鍍上一層溫柔的金邊。鍋裡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地冒著泡,蔥油餅的香氣混著排骨的醬香瀰漫在院子裡,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家的味道。
吃過早飯,陳默去文化局上班。剛到辦公室,就看見桌上放著一份老巷保護規劃圖,旁邊壓著一張便簽,是局長的字跡:小陳,這是咱們新做的老巷修複方案,下午開個會討論下,你準備準備。
陳默拿起規劃圖仔細看著,圖上標註著需要修複的老宅、需要保護的古樹、需要拓寬的巷路,每一處都標註得清清楚楚。他想起剛回來時看到的西牆滲水、窗欞鬆動,再看看現在煥然一新的老宅,心裡充滿了乾勁。這些老房子不僅是磚瓦結構,更是幾代人的記憶,他一定要讓它們在時光裡繼續煥發生機。
下午開會時,陳默提出了修舊如舊的理念:老巷的價值就在於它的原汁原味,修複時要用傳統工藝,保留原來的建築風格,讓住在這裡的人能找到鄉愁,讓來這裡的人能感受曆史。
局長讚許地點頭:說得好!咱們不僅要修房子,更要留住老巷的煙火氣。你從小在老巷長大,最懂這裡的人情世故,這個項目就交給你負責了。
陳默心裡一陣激動,他知道這是信任,更是責任。走出會議室時,夕陽正透過走廊的窗戶灑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光影,他彷彿看到了老巷未來的樣子——青石板路乾淨整潔,老宅古色古香,巷子裡飄著飯菜香,孩子們追逐嬉鬨,老人們坐在門口聊天,時光在這裡慢慢流淌,溫暖而悠長。
下班回家時,路過老街的雜貨店,老闆笑著喊住他:小默,你要的釘子到了,林偉說你家想在院子裡搭個葡萄架,這些釘子夠結實。
謝謝王叔。陳默接過釘子,心裡暖暖的。自從他負責老巷修複項目後,街坊們都格外支援,誰家有閒置的老木料、老磚瓦,都會主動送來,說給老巷修房子,就是給咱們自己修家。
走到巷口,看見林偉帶著幾個師傅在給張奶奶家修門檻,老人坐在門口的竹椅上,手裡端著茶杯,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忙碌。小默回來啦林偉這孩子真能乾,把我這破門檻修得比新的還結實。張奶奶朝他招手,眼裡滿是欣慰。
張奶奶您放心,保準能用幾十年。林偉擦了擦額角的汗,笑著說,陳默哥,你家的葡萄架材料我都備齊了,週末我帶師傅來搭,保證讓嫂子夏天能在葡萄架下喝茶。
太謝謝你了。陳默心裡一暖,這些年林偉的裝修公司越做越大,卻始終保持著老巷人的淳樸和熱情,誰家有事喊一聲,他總是第一個到場。
回到家時,蘇曉冉正在院子裡給薄荷澆水,夕陽的餘暉灑在她身上,溫柔得像一幅畫。回來啦我媽送來一籃子紅薯,說晚上烤紅薯吃。她直起身,手裡還拿著噴壺,臉上沾了點泥土,像個調皮的孩子。
陳默走過去幫她擦掉臉上的泥土,指尖觸到她溫熱的臉頰:今天局裡把老巷修複項目交給我了,以後可能要忙些。
真好,我就知道你能做好。蘇曉冉笑著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忙沒關係,我會在家等你,給你留燈,給你熱飯。
陳默緊緊抱住她,感受著懷裡的溫暖,看著院子裡新搭的葡萄架雛形,看著牆上掛著的紅燈籠,看著母親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心裡充滿了安寧與幸福。他知道,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有熱愛的工作,有溫暖的家人,有淳樸的街坊,有永遠充滿煙火氣的老巷。
晚飯時,烤紅薯的香氣瀰漫在屋子裡,甜絲絲的暖意從胃裡一直淌到心裡。父親喝著小酒,母親給蘇曉冉夾菜,陳默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想起離開家的那天,母親把煮雞蛋塞進他揹包的樣子,想起父親在火車站拍著他肩膀說好好乾的樣子。原來無論走多遠,家永遠是最溫暖的港灣,老巷永遠是最踏實的歸宿。
夜深了,陳默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蟲鳴和遠處的犬吠,感受著身邊蘇曉冉均勻的呼吸聲。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照亮了牆上掛著的婚紗照,照片上的他們笑得格外燦爛。他知道,未來的日子裡,他會和蘇曉冉一起,在這座老宅裡慢慢變老,看著孩子們長大,看著老巷越來越美,看著歲月在時光裡沉澱出最溫暖的模樣。
老巷的夜,安靜而溫暖,像一首悠長的歌謠,唱著團圓,唱著相守,唱著夜暖天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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