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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費是我媽買的各種團購券。
上到生活學習用品,下到一日三餐。
全部都是她團購然後截圖發過來我再去店裡覈銷。
早八的鬧鐘還冇響,手機就震了震。
蕊蕊,今天還是飯糰和牛奶,你早點去,券上顯示牛奶是限量的,兌完即止。
看著那張二維碼截圖,我歎了一口氣。
這家便利店在校外,我要走二十分鐘出去兌換,然後再走二十分鐘去上早八課。
其實學校食堂就有早餐賣,可是不能用團購券,所以我一直吃的是學校門口便利店的早餐。
我媽還美其名曰走路可以鍛鍊身體。
等我氣喘籲籲地趕回教室坐下,一個身影突然走到我麵前。
我抬頭看去,是一個在圖書館打過幾次照麵的男生。
那個……我是隔壁班的,我給你買了份早餐,可以認識一下嗎他有點緊張,把袋子往我桌上遞。
我剛搖頭拒絕,後座的蘇眠就嗤笑一聲:不好意思啊同學,我們班寧蕊可是每天專門去校門口便利店買早餐的,食堂的包子油條,哪入得了她的眼啊
男生的臉瞬間更紅了,他愣了兩秒,轉身將手裡的早餐扔進了教室後的垃圾桶。
周圍立刻響起竊竊私語,有人說裝什麼清高,還有人說不想要也彆讓人家下不來台啊。
我手指死死絞著衣角,我要如何解釋自己不吃學校食堂是因為那裡不能用團購券
而我更擔心的卻是,這事要是傳到我媽耳朵裡,她又要用怎樣刻薄的話語羞辱我
其實我早就受夠了每天這樣折騰。
也早就吃膩了便利店的飯糰,米飯裹著寡淡的黃瓜和火腿,微波爐轉完總有股塑料味。
有次牛奶兌完了,店員給我換了瓶冰水,我就著冰水下嚥,飯糰卡在喉嚨裡,嗆得眼淚直流。
可我不敢不去。
有次生理期疼得直不起腰,冇去覈銷早餐,我媽立馬打來電話:寧蕊,你翅膀硬了是吧今天冇去兌券,在外麵偷吃什麼了是不是有男生給你買早餐了
我捂著肚子解釋,她根本不聽,在電話那頭越說越激動:
我說了多少次,男人的東西不能吃,吃了就會被拿捏!
你要是這麼想靠男人,我以後一張券都不給你買,你自己去跟男人要飯吃!
我嚇得趕緊哀求,說自己隻是不舒服,保證明天一定去。
她罵了半小時才掛電話,那天我握著手機,窒息到不停落淚。
我的整個學生時代都是在她的嚴加看管下讀書、學習,幾點出門幾點回家,不能有絲毫差錯。
我以為上了大學,隔著幾百公裡,她總該鬆鬆手了。
可她依舊想出了辦法,那就是用一張張印著二維碼的圖片,將我的生活掌控得滴水不漏。
她說:錢是萬惡之源,女孩子手裡攥著錢,心思就容易亂,今天想買這個,明天想換那個,男人一勾手指就墜入深淵,咱們不碰,就乾乾淨淨的。
所以她隔著螢幕替我安排好一切,把我困在她打造好的電子牢籠裡。
02
班級群裡在吆喝聚餐,說是慶祝剛結束的期中考試,定在學校附近的烤肉店。
人均才五十塊,班長在群裡艾特全體成員,說微信轉他就行,多退少補。
我盯著螢幕看了半天,點開班長的頭像發送了一條:不好意思,班長,我有事就不和大家一起了。
往上翻這樣的藉口已經用了很多次。
室友們約著一起去看新上映的電影,她們說學生票打折,一張才二十。
可不管是五十還是二十,我都掏不出,我隻能說自己不愛看電影。
小組作業要趕
PPT,大家一起點了外賣,她們說分攤下來一人十二,我隻能拒絕,然後走很遠的路去吃媽媽買好的團購餐。
慢慢的,連小組作業都冇人主動找我了。
她們聚在教室後排討論方案,我坐在前排假裝記筆記,其實耳朵裡全是她們的笑聲。
有同學想要叫我,立馬有人拉回去:她不合群,你會後悔的。
是啊是啊,一天到晚不知道死裝什麼,吃飯什麼的從來不和大家一起。
這個時候,我甚至討厭現在科技太發達,如果冇有電子支付,就冇有那該死的團購券,那樣我就可以收到現金生活費。
我不是冇有努力過,我曾寫了將近五千字的申請,祈求媽媽可以給我開通親密付,保證不亂使用,這樣她既能知道我買什麼,我也能稍微自由點支配自己的生活。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天輾轉於她精心為我挑選好的團購商家,將手機裡的截圖遞過去,問是否能夠使用。
有一次我太餓,吃完後想再盛一碗米飯,商家立刻提醒我:姑娘,你的團購券是不能續碗的。
我臉一下子紅了,隻能悻悻放下碗離開。
可她甚至都冇有看完那份申請,立馬就打來了電話:
開什麼親密付你當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她在電話裡的聲音像淬了冰,今天要親密付,明天是不是就得要銀行卡密碼再過陣子,是不是要我把養老錢都給你
她的語氣陡然尖利:我還不知道你一旦手裡有了能自己說了算的錢,就該蹬鼻子上臉了!
先是跟同學出去鬼混,買那些冇用的化妝品,再往後,指不定被哪個窮小子哄兩句,就把錢和人全倒貼出去!
我辛辛苦苦給你安排好一切,把你護得好好的,你倒好,一心就想往外跑,想掙脫我的手,是不是
我握著手機的手止不住發抖,還冇來得及解釋,她就已經摔了電話。
直到第二天我去吃飯時,老闆掃碼的動作頓了頓,眉頭微蹙:小姑娘,你這券顯示無效,是不是覈銷過了
我心一沉,立馬猜到是我媽把券退款了。
後麵排隊的人開始催促,有人探頭看我的手機,小聲議論:不會是白嫖黨吧
我的喉嚨發緊,窘迫像潮水一樣漫上來,讓我無地自容。
原來她用那些刻薄的語言辱罵我後還不夠,還要用這樣的方式告訴我,她能給我一切,也能瞬間收走。
不一會兒,她再次打來電話,聲音裡裹著一股得意:餓肚子的感覺,怎麼樣
我咬著牙冇應聲,她卻自顧自地笑起來,那笑聲颳得人耳膜生疼:早跟你說過,離了我你什麼都不是。
寫份檢討來,五千字,少一個字都不行。
把你那些歪心思寫清楚。承認自己不該惦記著掌錢,不該想著脫離我的安排,並保證以後再不敢有這心思。
她頓了頓,語氣陡然變得狠戾,還有,彆想跟我耍花樣。你要是敢偷偷去兼職,或者找同學借錢,我立馬去你學校,當著你的老師同學問問清楚,是誰把你教得翅膀硬了,連自己媽媽都敢忤逆。到時候讓你退學,看你還怎麼折騰。
我死死攥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連帶著全身都在發抖。
我太清楚了,這不是威脅。
她做得出來——高中時僅僅因為我作業本上有男生的字跡,她就能衝進隔壁班教室,把人家的書扔得滿地都是。
她要的哪裡是一份檢討,她就是要親手撕碎我想反抗的念頭。
03
交上檢討的那天,我像是卸下了什麼,又像是被什麼釘死在了原地。
從此每天按照她發來的券吃飯,去驛站拿她寄來的生活用品。
寒假來臨,我帶著行李箱和專業第一的成績回家過年。
姥姥姥爺拉著我的手,塞過來兩個厚厚的紅包,我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站起來。
接過紅包的同時立馬遞到我媽手裡:媽,您收著吧,我不需要錢。
她接過紅包,眼裡笑意是這半年最真切的一次。
她好像很滿意我的順從,吃年夜飯時,我鼓足勇氣開口:媽,能給我個新年禮物嗎我不要錢。
我想要張雙人火鍋券,我學校附近那家,您送我去學校報到的時候吃過的,還說乾淨。我想請曉曉一起去吃,她就在我隔壁大學……
說完我就屏住了呼吸,心臟在胸腔裡跳得發慌。
她沉默了幾秒,我幾乎以為她要拒絕,或者開始數落我。
可冇想到,她拿起手機劃了幾下,發來了那家火鍋店的雙人套餐團購二維碼。
我啞著嗓子說了聲謝謝。
吃完後回到房間,我高興地給閨蜜江曉曉發去邀請。
那邊過了很久纔回複:好呀,我們倆也好久冇見了呢。
開學後冇兩天,我和曉曉約在火鍋店門口見麵。
等很久了吧我跑過去,心裡的歡喜像要溢位來。
我也剛到呢。她挽住我的手,像以前一樣熱情。
店裡人不少,熱氣騰騰的火鍋香裹著人聲湧過來,我正盤算著要鴛鴦鍋還是全辣,就見服務員拿著手機皺起了眉。
不好意思啊同學,她反覆掃了兩次,抬頭時表情有些為難,你這張券顯示已經失效了。
頓時,我的腦袋一片空白,手心沁滿了汗,哀求服務員再覈驗一遍。
她有些不耐煩卻還是溫和地表示:您這張雙人套餐的二維碼真的已經失效了,您看要不重新購買下或者掃碼點單呢。
我難堪地給媽媽打去了電話。
聽筒裡卻傳出來一連串質問:我退款了,怎麼了
那是個雙人餐,你帶誰去了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你就這麼賤嗎拿著我買的團購券去倒貼我辛辛苦苦供你讀書,不是為了讓你去學校學這些浪蕩本事的!
是曉曉,我和您說過的,我喉嚨發緊,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您也認識的,您同事的女兒。
狗屁,我看起來那麼好騙你就跟你那個死了的爸一樣下賤,拿著我的錢去討好彆人!她根本不聽我解釋,聲音越來越刺耳,寧蕊,我告訴你,隻要我活著一天,你就休想跟不三不四的人攪和在一起。
下一秒,電話被掛斷了。
我舉著手機僵在原地,店裡的火鍋香突然變得很嗆人。
周圍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
曉曉掏出手機就要掃碼下單。
我猛地摁住她的手,對上她的眼睛快速搖頭,然後啞著聲音對服務員說道:不好意思,我們不吃了。
我知道。
曉曉的生活費是她媽開的親密付,每一筆開銷都要拍照留存小票,如果她今天付了這頓火鍋,回去等待她的,隻會是和我一樣的腥風血雨。
我拉著她的手往外走,直到走出去很遠。
我緩緩蹲下去,積壓了太久的情緒突然決堤,嚎啕大哭起來。
曉曉握住我冰涼的手,掌心的溫度一點點透過來。會過去的,她反覆呢喃,聲音很輕,真的會過去的。
我忽然想起高三的一個晚自習。
我們也是這樣蹲在教學樓後的台階上,她因為被媽媽看到和男生說了幾句話被罵不要臉哭,我因為作業被男生寫了告白詩捱了一場體罰哭。
最後兩個人抹著眼淚,相互鼓勵:小魚小魚快快遊,四麵八方都自由。
那是我們藏在心底的願望啊。
我們都以為上了大學就好了,可冇想到我們依舊被牢牢掌控著。
我刷到曉曉的社交平台,那些隱晦的文字裡藏著化不開的抑鬱,才特意向媽媽求了這張團購券,約她出來,想跟她說。
我們再堅持堅持好不好。
冇想到,先崩潰的竟是我自己。
不能再這樣了。我深吸一口氣,喉間湧上鐵鏽味,她們最怕什麼怕我們脫離掌控,怕我們有自己的心思,怕我們變成她們抓不住的風箏。
曉曉猛地抬頭,她的瞳孔裡映出一點亮:你想怎麼做
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我要犯一個她最不能接受的錯,我要她眼睜睜地看著我是如何在她這無孔不入的控製下,如何偏離軌道的。
04
我讓曉曉去校醫院旁邊的藥店,用親密付買了一盒避孕藥。
她剛把避孕藥塞進我書包,手機就炸了似的震動起來。
江母尖利的聲音穿透聽筒:你去藥店買什麼了!賬單顯示你買了……
曉曉深吸一口氣,按照我教她的,帶著哭腔喊出來:媽!那不是我的!是寧蕊的!
為了避免她不信,曉曉繼續說道:
她昨天跟我說月經推遲了,嚇得直哭,拉著我去買的。
如果是我的,我敢這麼正大光明地用親密付買嗎媽你千萬彆說出去啊,寧阿姨知道了會打死她的……
江母在那頭沉默了幾秒,又突然拔高聲音:她媽前兩天還在辦公室吹噓她的教育成果,說寧蕊被她治得服服帖帖,冇想到乾出這麼不知廉恥的事情來,我看她還怎麼得意!你不準再跟寧蕊來往了聽到冇有!
電話被猛地掐斷,曉曉心有餘悸地看著我:接下來呢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點自嘲的笑:
她們倆是同事,經常在一起交流教育心得,比誰把女兒管教得更聽話。
江阿姨罵我不知廉恥,罵得其實是我媽的教育失敗。等我媽從江阿姨嘴裡聽到這件事,她不會懷疑,隻會覺得自己的臉麵被撕爛了,這比打她兩巴掌還疼。
她們把我們當做臉麵,當做較勁的資本,因為她們的人生也就這樣了,所以瘋狂乾涉我們的人生。
曉曉,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我望著她的眼睛,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篤定。
等我媽鬨到學校,等江阿姨在辦公室把這事添油加醋傳遍了,等所有人都知道我學壞了。等這件事鬨得越來越大,連她自己都無法收場……
曉曉攥著我的手緊了緊:可這樣你的人生不就毀了……
不會的。我打斷她,嘴角揚起一抹極淡的笑,相信我。
05
早八課還冇開始,班長接了一通電話擰著眉向我走來:寧蕊同學,你媽……現在在班導辦公室鬨著說要給你辦退學,班導讓你趕緊去一趟。
心臟猛地一縮,我卻異常平靜地站起身:好。
班導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我聽見我媽歇斯底裡的哭喊聲飄出來:我把孩子乾乾淨淨送到學校,你們怎麼就把她教成這樣了你們把我那個乖巧的女兒還給我啊!
她肯定是被人欺負了!這學校裡肯定有不懷好意的男生強迫她!不然她怎麼會去買避孕藥她那麼聽話的孩子,怎麼可能自己想到這些!你們要負責!
班導大驚失色,這樣嚴重的事件學校難逃其咎。
媽,你彆演了。我的聲音不大,卻讓辦公室裡的喧鬨瞬間靜止,冇有任何人強迫我。
我已經成年了。我一步步走到她麵前,我做什麼,買什麼東西,都和學校冇有關係。但你要是再在這裡撒潑,我就報警了。
報警你還有臉報警她像頭髮瘋的母獸撲過來,跟我回家,這大學把你教成這樣,不上也罷!
我不走。退學必須我本人同意,你冇資格替我辦。
成年了又怎樣你個不知廉恥的東西,買那種見不得人的藥,我再不把你帶回去,你是不是要給我生個孩子回家
你費儘心機做這些,不就是想逃脫我的掌控她猛地揪住我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肉裡,我告訴你寧蕊,門兒都冇有!
她突然從包裡掏出一份報告,啪地甩在我臉上。
幾張列印紙飄落在地,最上麵那張赫然是醫院的診斷書,性格缺陷伴衝動控製障礙幾個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寧蕊精神不正常,這輩子都需要監護人!我是她媽,我就是她的監護人,她的事,我說了算!
班導看著診斷書的表情有些複雜。
我媽得意地瞥著我,彷彿勝券在握:現在,你還覺得我冇資格
我盯著那張診斷書,突然笑了。
那是高三那年,她帶我去醫院做的檢查,就因為我拒絕在她安排的補習班報名錶上簽字。
當時醫生明明說青春期情緒波動屬正常現象,她卻不知從哪裡弄來這麼份篡改過的診斷。
原來她早就留了這麼一手。
我在心底苦笑,看來反抗這條路,比我想象中還要難走。
她不僅想困住我的現在,連我的未來都想釘死在這張紙上。
我轉頭看向一旁麵露難色的班導:班導,您應該記得,新生入學時學校統一組織過體檢,包括心理健康評估,當時所有項目都顯示正常,我還去心理谘詢室做過新生適應性訪談,記錄都在係統裡可查。
班導的臉色明顯變了變。
也就是說,如果學校現在認可這份報告,就等於承認當初的入學體檢隻是走過場,拿學生的身心健康當兒戲。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診斷報告:寧蕊媽媽,孩子的心理狀態是會隨環境變化的,您作為家長,關心孩子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有時候逼得太緊,反而會適得其反。寧蕊已經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斷,不如多給她一些空間。
您這是什麼意思合著她買那種見不得人的東西,還是我的錯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班導歎了口氣,但現在最重要的是冷靜溝通,而不是激化矛盾。退學的事,按規定必須學生本人同意。
但您如果繼續在這裡吵鬨,影響學校正常秩序,我們隻能按規定聯絡保衛處,甚至報警處理了。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我媽的囂張氣焰。
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針,彷彿在說你給我等著,然後猛地摔門而去。
班導揉了揉眉心,抬頭看向我:寧蕊,你和你母親你多注意溝通方式。像你媽媽剛纔那樣對學校的汙衊不僅影響你的評優評先,學校更會考慮勸退你的。
我點了點頭,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我聽見有什麼在胸腔裡斷裂開來,我知道那是掙脫枷鎖的聲音。
06
剛回到教室坐下,我就聽見細碎的議論聲像潮水似的湧過來。
前排幾個女生低著頭,手指飛快地劃著,像是在看什麼荒誕的笑話。
……真的假的啊
五千還得包三餐
她平時不是挺清高的嗎,看不出來這麼缺錢。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同桌突然用胳膊撞了我一下,朝手機努了努嘴。
我顫抖著打開手機,刺進眼睛的是一張學校表白牆的截圖:
2024
級數媒
1
班寧蕊,誠尋男友。要求:月付五千生活費,每日提供三餐。以上能做到,什麼都可以。
下麵附了我的手機號和照片。
與此同時,下課鈴聲響起,教室裡立馬炸開了鍋。
難怪平時總獨來獨往,原來是在等大客戶啊。後排男生的調笑聲格外刺耳。
裝得那麼乖,搞了半天是想找長期飯票
五千塊……她值這個價嗎
我埋著頭聯絡表白牆刪除,卻手抖得連打字都不會。
身前落下一片陰影,我顧不上抬頭,就聽見一道鄙夷的男聲:
難怪看不上我的早餐呢,原來是要找個給五千的,不過這也看不出來貴在哪兒啊
是之前那個給我送過早餐的男生。
周圍鬨堂大笑。
我張了張嘴,想解釋,卻被更嘈雜的議論淹冇。
手機瘋狂震動,新訊息一條接一條彈出來。
【五千太貴了,三千行不行我技術好。】
【什麼都可以包括……】後麵跟著個猥瑣的表情。
【今晚約嗎我請你吃飯,按天付。】
那些字眼像毒蛇,纏得我喘不過氣。
我乾嘔著衝出教室,在衛生間不停洗臉,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手機再次亮起,是母親發來的訊息,隻有短短一行字,卻帶著滿滿的惡意:
【既然你鐵了心要脫離我,那媽就幫你一把。這樣不是正好省得你偷偷摸摸想辦法,光明正大的,多好。】
我盯著那行字,指尖因為用力而掐進掌心。
有液體順著臉頰往下淌,分不清是水還是眼淚。
鏡子裡的人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發顫。
水流進嘴裡,又苦又澀。
媽媽,我真的是您的親生女兒嗎
07
我冇有回去上課,而是在學校係統提交了三天的假條。
回宿舍的路上,心裡的念頭像藤蔓瘋長。
我打開電腦,把開學至今所有的團購券截圖拚成
PPT,還有她為了逼我退學偽造的診斷書,最後一頁,我放上了自己寫的遺書。
冇有激烈的控訴,隻是平靜地寫著:我不知道這樣被控製的日子有什麼意義,連今天吃什麼都不能自己決定的人生,好像也冇必要繼續了。
我把
PPT
和遺書打包,發給了幾個靠社會新聞博眼球的營銷號。
我知道他們一定會發。
一個大學生被母親用團購券控製生活,看起來荒誕又刺眼,流量絕不會小。
帖子發酵得很快,相關話題的閱讀量衝到了熱搜榜前幾。
我的遺書被無數人轉發,評論區裡密密麻麻都是彆做傻事、活下去就有意義的留言。
不知是誰順著蛛絲馬跡扒出了我媽的姓名、電話甚至家庭住址。
有路人紛紛跑去辱罵她並
po
出截圖,想逼死女兒的劊子手、變態、瘋子的字眼鋪天蓋地。
手機震動,有個陌生號碼鍥而不捨地跳出來。
我知道那是誰。
寧蕊你想乾什麼你想逼死媽媽是嗎
接通的瞬間,我聽見她帶著哭腔的聲音。
難道不是你想逼死我嗎我反問道。
你懂什麼!我不這樣撕破你的臉麵,不讓你在所有人麵前抬不起頭,你怎麼會走投無路隻能重新祈求我原諒
你知道多少女孩為了錢失足,一輩子都毀了嗎我不讓你碰錢,就是不想讓你步她們的後塵,我這是在幫你守住底線啊!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的女兒好,那些人憑什麼這樣罵我
你為了一個野男人,可以吃避孕藥,卻把一心為你好的媽媽放到網上讓人網暴!
我冇吃。我輕聲開口,我冇有戀愛,冇有對象,那隻是為了讓你失控而已。
電話那邊爆發出瘋狂的尖叫:你騙我你故意讓江曉曉她媽在單位裡說出來,好讓我丟儘顏麵你這個賤人!
我養了你二十年,你就這樣報答我是嗎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不是寫了遺書嗎怎麼還冇去死
我不會死的,媽媽。
我會一步一步,走向自由。
08
這件事的影響像投入湖麵的巨石,在社會上、學校裡都激盪開層層漣漪。
班導找我談了三次,每次都握著我的手反覆確認:真的冇有想不開的念頭吧有任何事情、任何困難都可以和老師說。
直到被校心理醫生確診無輕生念頭,她緊鎖的眉頭才終於鬆開些。
同學們紛紛發來安慰的訊息。
【寧蕊,對不起……之前說的話太過分了,我不知道你過得這麼難。】
【真的太心疼你了,被這樣對待……如果需要幫忙,隨時找我。】
【以後彆一個人扛著了,我們是室友,你有什麼傾訴的都可以和我們說。】
看著這些帶著暖意的文字,我卻冇什麼感覺。
因為這些遲來的理解和歉意,並不是我想要的。
直到那天,我在宿舍樓下看到曉曉。
終於從她口中聽到了我想要的。
我媽說……你媽被單位開除了。
她整天在辦公室罵你,而且網友們的評論和怒火波及到了單位,影響實在是惡劣,所以就被開除了。
你姥姥姥爺知道她這麼對你後,氣得把她拽去了醫院檢查,醫生說她有很嚴重的
NPD
人格……
曉曉突然踮腳抱了我一下,聲音悶悶的:蕊蕊,謝謝你。
我媽看到網上那些對你媽的謾罵和評論,來學校找了我一趟,盯著我看了很久,突然問以前是不是管我太嚴了。
她頓了頓,眼裡閃著點水光:然後她就把親密付給關了,說好每個月月初給我轉生活費。
雖然還是要每天記個大概的賬,晚上發她看一眼,但比以前好多了。
說著,她掏出手機劃開備忘錄給我看:你看,這是我記的賬,就幾行字,買了什麼,花了多少,不用寫備註,也不用附小票。
望著備忘錄裡那幾行簡單的賬目,我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熨帖了:那太好了。
會越來越好的,我們啊,還要往外跑,不要停,直到有一天,擁有一片完全屬於自己的小天地。
曉曉用力點頭,劉海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那你呢你最近還好嗎……其實,我也真的害怕,怕你會想不開。
我笑著挽住她的胳膊:傻不傻,我纔不會。
我現在好得很,班導給我安排了份勤工儉學的崗位,在圖書館整理圖書,每個月有
600
塊補助。偶爾還給學校新聞社寫點稿子,能掙點稿費,足夠我自己生活了。
曉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被點燃的小燈籠: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拉著她往校門口的方向走,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走,我請你吃火鍋去。就去上次那家,這次不用團購券,用我自己掙的錢。
曉曉被我拽著跑了幾步,眼眶微紅,卻笑著說:好啊。
我望著遠處湛藍的天,突然覺得,那些被捆住的日子,那些喘不過氣的窒息感,真的在一點點遠去了。
09
暑假來臨前,我已經聯絡好了一家教育機構的暑假工。
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等著考完最後一門課動身。
卻在宿舍樓下看見一個意外的身影——姥姥。
我心裡咯噔一下,自從上次把家裡所有人都拉黑後,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找到學校來。
蕊蕊。她看見我,立馬走上前握住我的手,跟姥姥回家一趟吧。
我想抽回手,她卻攥得更緊:
你媽她……不肯吃藥,整天就坐在屋裡唸叨你的名字,飯也不吃,人瘦得脫了形。姥姥抹了把眼睛,她再不對,也是生你養你的媽啊,回去看看她吧,就當可憐可憐她。
看著姥姥泛紅的眼眶,我最終還是點了頭。
回家的路上,外婆向我講述了一切。
我媽當年是咱們鎮上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姑娘。
揣著全家湊的學費去城裡,冇成想被個裝官二代的男人騙了,說要娶她,哄著她把學費全花光了,最後人跑了,她連學也冇得上。
從那以後,她就像變了個人。
總說男人冇一個好東西,錢攥在自己手裡才踏實。
後來嫁給我爸,日子就過得更擰巴了。
我爸買菜找回來的零錢她都要對著燈數三遍。
連我爸想買罐墨水,都得跟她報備三天。
我爸受不了了,跟廠裡一個年輕姑娘好上了,偷了所有的錢,想帶著小三跑,結果路上出了車禍,人當場就冇了。
自此,她便認定自己的人生早已在被欺騙、被拋棄的泥沼裡爛透了。
所以便要把我的人生捏成她想要的模樣。
這種控製從記事起就冇斷過。
幼兒園時,她總把我塞進灰撲撲的舊外套,說是耐臟又省錢,哪怕老師說集體活動要穿統一的園服,她也會翻出那件洗得發白的外套往我身上套:彆聽他們的,花裡胡哨的衣服招壞人。
我天生對堅果過敏,第一次誤食核桃後嘴唇腫得像香腸,醫生拿著化驗單反覆強調絕對不能再碰任何堅果。
可她轉頭就買了一罐子混合堅果,說堅果補腦,多吃幾次就能脫敏。
她把核桃掰成碎末拌進粥裡,端著碗硬往我嘴裡灌,看著我額頭冒出細密的紅疹,還固執地說:你看,這次冇上次腫得厲害吧堅持吃就好了。
直到我呼吸困難被救護車拉走,她守在病床前還在唸叨:哪有那麼矯情,多吃幾次肯定能適應的。
更不要提文理分科、誌願填報這種人生重要選項,她永遠不由分說地替我拍板。
我在她規劃的軌道上一步步往前走。
可這條路對我來說,每一步都像踩在玻璃渣上。
10
踏進家門時,客廳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一股子悶味裹著灰塵撲過來。
我媽坐在沙發上,聽見動靜猛地抬頭,原本渾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知道回來了外麵的苦日子過夠了
她的語氣依舊刻薄,卻冇了以前的戾氣,更像在強撐著什麼:彆以為回來就能從我這兒拿到一分錢,門兒都冇有!
我放下揹包,平靜地看著她:放心,我不會要你一分錢。
我放下東西,想帶著她的病曆去聽聽醫生到底怎麼說的,剛走到門口,就發現門鎖轉不動了。
她的聲音從客廳飄過來,慢悠悠的,帶著股算計好的篤定:彆費力氣了,你打不開的,鑰匙在我這兒。
我心裡一沉,轉身看向她。
既然你自己回來了,那就彆想再走了。
我已經跟隔壁王阿姨說好了,
她有個侄子,
家裡有兩套房子,你嫁過去不用吃苦,多好。
你瘋了我盯著她的眼睛,
聲音冷得像冰。
我冇瘋!我是你媽,你就得聽我的!
我看著她眼裡熟悉的瘋狂,突然覺得可笑。
原來所謂的病情加重、唸叨我的名字,
都是幌子。
她從來冇打算放過我,
不過是換了種方式,想把我重新拽回那個她打造的牢籠裡。
我深吸一口氣,找到扳手,
一下下砸在鎖芯上。
在巨大的聲響中,她摸出水果刀橫在脖子上,
刀鋒割開皮膚,鮮血如注:寧蕊!你今天敢走出這個家門,我就死在你麵前!
我停下手,轉過身看著她:媽,
我不走啊。
她愣住的瞬間,
我已經掏出手機撥了
120。
救護車停在樓下時,她還在撒潑打滾,
說我聯合外人害她。
醫生說她的精神狀態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需要強製入院治療,再放任下去會有暴力傾向。
我在醫生辦公室待了一下午,
製定了厚厚一遝護理計劃。
她討厭魚腥味,
聞到就犯噁心。那就每天給她燉鯽魚湯,鯉魚、鯽魚、鱸魚換著來,
必須親眼看著她喝完。
她留了一輩子齊腰長髮,衝動的時候撕拽傷到自己就不好了,那就每週都給她剪頭髮,
就剪到貼著頭皮,
越短越好。
她最愛看書讀報,病房裡千萬彆放任何帶字的東西,連藥盒裡的說明書都得撕掉。
她被護士帶去病房時,
隔著玻璃朝我嘶吼:寧蕊!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對我!我是你媽!
我站在玻璃窗前,看著她被按在床上打針,
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我當然有資格啊。
因為我是你女兒。
早八的鬧鐘還冇響,手機就震了震。
遊陽她瞳孔驟縮,掙紮的動作突然僵住。
那是我第一次在她眼裡看到恐懼,
不是憤怒,
不是偏執,
而是害怕被掌控的恐懼。
那些她曾強加給我的窒息感,
正一點點反噬在她身上。
我去探望過一次,
隔著厚厚的玻璃。
她瘦了很多,
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像個提線木偶。
我冇進去,隻是站了會兒就走了。
陽光落在身上時,突然想起高三那年,
我和曉曉坐在台階上唸的那句小魚小魚快快遊。
遊過佈滿尖刺的暗礁,隻要往前,總會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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