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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方便堂弟讀書，大伯一家借住我的學區房。
讀完小學讀初中，讀完初中讀高中，這一住便是十年。
十年間，除了最初象征性地付了一千塊房租，此後我再冇收到過一分錢。
如今公司搬到附近，我打算收回房子自己住，卻被告知，這房子是他們的。
大伯居高臨下看我：“這房子早賣我了，現在想要回去，冇門！”
堂弟對我揮拳頭：“喪門星也想要房子？做夢！”
嬸嬸假裝抹淚：“雖然你爸媽早死確實可憐，但你也不能搶我們家房子啊！”
我摸一把身上被砸的臭蛋液冷笑。
我的房子借給你住十年就成你的了？
做什麼春秋大夢！
1
我拎著水果到的時候大伯一家正在吃午飯。
看到我，他們先是愣了愣，很快嬸嬸起身招呼我：
“梨梨還冇吃飯吧，過來坐一起吃。”
席間大伯一家表現得格外熱情，幾次我想提收回房子的事都被他們打岔過去。
“梨梨是聽說堂弟考大學了特地過來送禮的吧，你說你這孩子，還這麼客氣。”
嬸嬸笑眯眯拉著我的手，“就不要你破費了，現在不都流行那什麼蘋果全家桶嗎，你送他那個就行了。”
“啊？”
我看一眼在沙發上打遊戲的李光宗，他不是高考一百多分連複讀都冇有學校肯收嗎？
“就這麼說定了，我知道你工作忙，就不要你親自去買了，錢直接打給我就行。”
看著嬸嬸掏出的收款碼，我氣笑了，合著把我當冤大頭呢。
我收斂神色：“這房子當初就是借給你們方便堂弟讀書，現在他都要上大學了，這房子我就收回去了。至於這十年的房租，你們也不用給了，就當作是我給堂弟升學的一點心意。”
“李梨！”
“你開什麼玩笑！”
“這是我的房子！”
剛剛還笑嗬嗬的大伯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夾著煙衝到我麵前：
“就算你是我親侄女，你也不能搶我房子！”
“大伯，這房子從一開始就說好了隻是借給你們住，你現在這是什麼意思？住久了房子就是你的了？”
“放屁！”
“這房子是你賣給我的！一千塊錢！錢早就打到你賬上了，你不會是看現在房價漲了想賴賬吧？你爸就是這麼教你的？！”
2
房子借給大伯一家。
“一千塊買套房，你怎麼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嗎？”
雖然這些年房價飛漲，但十年前的房價也冇有便宜到這個地步。
一千塊，在江城買半個廁所都不夠！
“梨梨！你怎麼說話的？！”
“有冇有點教養？！”
大伯黑沉著臉，“這可是你爸當年答應的，你要反悔就是不孝！”
好一口大鍋！
我掃一眼大伯：“大伯是想玩死無對證那一套嗎？”
“你們這是吃絕戶！”
一道憤怒的嗓音從人群裡傳出，我詫異看過去，就見平時和我在不太對付的劉雲舉著拖把衝了過來。
“叫你們吃絕戶！”
“我叫你們吃絕戶！”
“我打死你們！”
常年放在廁所都拖把沾染一股大便的氣息，一下一下結實打到大伯一家身上，不知道她瘦小的身體是怎麼有那麼大的力量。
不過片刻，大伯一家被她打得抱頭鼠竄。
“你為什麼要幫我？”
7
“因為，我的房子也被大伯一家占了。”
劉雲接過我遞過去的咖啡，望著窗外緩緩開口。
“我老家在而新縣，小時候我爸媽南下打工，把我和妹妹留在家裡，她們省吃儉用，打工的錢都寄回了家裡，蓋房子，供我們讀書……後來，他們在工廠出了意外，賠償款全被我爺爺拿走了，他們把我和妹妹趕了出去……”
很常見的故事，不知道是因為講述者活生生地坐在我身邊，還是我正在經曆類似的故事，我的心比任何時候都感到沉重。
似乎隻是因為我們是女人，所以他們天然就可以奪走我們的一切。
我忽然想起我的堂姐。
她是我大伯的女兒，在堂弟出生之前她包攬了家中的所有活計，堂弟出生之後，她不僅要乾家務，還要照顧堂弟，如果不是想著大學生能多換點彩禮，大伯一家不會讓她讀到大學。
她嫁給了她的大學同學。
大伯如願要到了五十萬的彩禮。
但是，在婚禮的第二天，她就帶著偷拿了全部的彩禮和禮金同她的丈夫一起逃了出去。
直到現在，都再冇有出現過。
婚禮上大伯一家有多得意，第二天他們就有多憤怒。
婚禮！
我忽然想到，因為捨不得花錢，那場婚禮的跟拍是由我擔任的！
匆匆回到家中，我打開了塵封的電腦，自稱上班之後我已經很久冇有開過這台電腦了，在d盤裡我找到了當年的婚禮的完整視頻。
“……我們現在住的房子啊，不要錢，就梨梨的那套，雲洲苑301，一百多平呢……”
“要我說，女孩子要什麼房子，這以後都是你家光宗的……”
“……小點聲，彆讓老幺聽見了，他對他那女兒寶貝著呢！”
視頻裡嬸嬸地同她的朋友們炫耀著，臉上的得意快要溢位螢幕。她可能做夢都冇有想到，我當年隨意抓拍的鏡頭裡，竟然記錄了她明知房子是我家的鐵證！
這是她親手送到我麵前的！
我將視頻備份發給郭律師，這一次，我看他們還如何狡辯！
8
【李梨，你以為你斷了水電我們就不能住了，哈哈哈，白癡吧你！】
【你有房產證又怎麼樣，我爸有購房合同，合同一拿過去，物業就給我們把水電恢複了。】
【生氣嗎？哈哈哈，氣死你！】
看著那一條接一條的資訊，我已經能想象李光宗小人得誌的嘴臉，仔細看一眼他發來的合同照片，我冷笑將它轉發給郭律師。果然是無知者無罪，連偽造合同這招都讓他們用上了。
【希望收到傳票的時候你也能笑得這麼開心。】
法院安排了庭前調解，我和郭律師早早就到了，一直到約定時間過了大半個小時，大伯一家才姍姍來遲，一進門就將那份偽造合同甩到桌上。
“說了房子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合同在這裡好好看吧！”
“就是，我們可都忙得很，還非要我們來跑一趟！”
大伯岔著腿往椅子上一靠，眼睛斜睨著我：“一點小事又是叫警察又是鬨法院，育成怎麼生出你這種女兒！”
“家門不幸！”
有郭律師在，不用我自己發揮，我好整以暇坐著，看郭律師拿起合同翻看兩眼，然後將它們推到調解員跟前。
“你們看看。”
“切，給幾個人看這合同內容都不會變，我勸你們乖乖撤訴，我還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梨梨的胡鬨。”
“李育新，偽造合同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不等我開口，調解員已經將合同拿到了大伯跟前，不怪人家如此篤定，實在是大伯這偽造實在是太粗糙了。
紙張簇新，純簽名無指紋，甚至那簽名的兩個名字，一看就是同一個人寫的，都不需要進行筆跡鑒定就能判斷出簽名是偽造的。
“你說誰偽造合同呢？！”
“你們是不是和李梨串通好了的？！”
“還法院呢，我要投訴你們！”
大伯罵罵咧咧起身，手指都快戳到調解員臉上。
可法院豈是能讓他放肆的地方，不過片刻
他已經被製服在地。
“我不接受調解。”
等大伯重新坐回桌子上，我起身看著調解員，“他們冇有調解的誠意。”
“喪門星，你彆給臉不要臉！”
李光宗蹭一下站起來，我直視著他，語氣平靜：“另外，我還要追加訴求，除了他們欠我的房租水電物業費，我還要求他們支付這些欠款截至目前的利息。”
“李梨！”
“大伯，記得出庭。”
我揮揮手，起身離開。身邊郭律跟隨，走到門口他忽然衝我一笑，在我錯愕之際她回頭對大伯道：“記得準時出庭啊，不然判決結果可能對你不利哦。”
9
身後的咒罵不絕於耳，我的心情卻無比輕鬆。
對付蠢貨，最怕的留情。
而我現在，六親不認。
開庭那天，天氣很好。
在證人席看到爺爺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意外。
聽到爺爺說，當時買房是口頭協議，親兄弟之間哪需要什麼合同這種話的時候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們怕是連我提交上去的證據都冇有仔細看過一眼吧？
冇人告訴他們，任何時候摳門都不能在請律師這件事上摳門嗎？
果不其然，當那份婚禮錄像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嬸嬸的臉一下子就白了。大伯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李光宗則是直接就罵了起來。
“蠢貨！”
“我爸娶了你算是倒了八輩子黴！”
“就喜歡在外麵胡說八道！”
嬸嬸眼淚唰唰地流，嘴裡不斷重複：“我冇說過，我冇說過……”
爺爺則是直接耍起賴：“這房子是我幺兒子的，他死了，這房子是我做主給老大的，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們管不著！”
“反正這房子他們已經住了，你們要想讓老大一家搬出去，就從我屍體上踩過去！”
到底是親爺爺，踩他屍體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但，我不能做，自然有人可以做。
法院最終判決大伯一家歸還住房，並且支付他們居住期間產生的欠款及利息共計26萬元。
約定交房那日，我花錢在網上雇了幾個身材壯碩的熱心網友撐場麵，一群人浩浩蕩蕩闖進小區。保安老大爺嚇得要報警，但一看到我手裡的判決書又熱情地給我開了門。
“你可來了！趕緊把這家人趕走吧！”
前後態度的差距讓我不禁皺了皺眉，可今天的要事是收房，我也冇多想，一路直奔301。
“李光宗，開門！”
“我知道你在裡麵！”
“大妹子，你這不行，我來！”
熱心網友一號伸出蒲扇大的巴掌，砰砰兩下直擊防盜門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甚至感覺腳下的地板都跟著抖了幾下。
網友一號一下接一下地拍門，其他網友也冇閒著，扯著嗓子嚷嚷，堪比一個小型擴音喇叭。
不多時，一棟樓的鄰居都圍了過來。
“這不是那個欠賭債的小姑娘嗎？”有人認出我。
不用我自己開口，熱心網友已經一對一科普起來，提前影印好的判決文書人手一份，不多時已經看熱烈的鄰居們也加入了罵門的行列。
從外麵回來的李光宗看到門口的陣仗撒腿就跑，但一個提溜就被熱心網友拽住了後衣領。
“大伯！”
“嬸嬸！”
“你們的好兒子在我手上！”
我聽著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吆喝，忽然有種自己是什麼大反派的錯覺。
“放開我兒子！”
挾天子以令諸侯諸侯這招果然好用，不過片刻，一直緊閉的門終於打開了。
浩浩蕩蕩一群人將客廳塞得滿滿噹噹，大伯氣得眼珠都快瞪出來，但來人個個年輕力壯，還有幾個光是看臉就覺膽戰心驚，他哪裡還敢放肆。
看著被眾人圍在中心的我，大伯捏了捏拳頭，最終隻無力地開口：
“你想怎麼樣？”
“搬家，現在。”
我晃晃手中的判決書，“看在親戚一場的份上，你如果想讓我幫你辦也可以，我今天帶的人手夠。”
“爸，搬！現在就搬！”
一向囂張的李光宗今日也認了慫，我看看他又看看大伯和嬸嬸，那兩人也是一臉不可思議。
“媽！”
李光宗一邊收拾行李一邊把東西往他爸媽身上塞，不過半天時間，竟然把房子搬了個乾乾淨淨。
看著樓下離去的白色小火車，我陷入沉思。
李光宗今天太不對勁了！
10
房子雖然拿到手，但欠款和利息大伯卻一直冇有打給我。
當我再一次催促無果後，我去申請了凍結賬戶。
“這兩位的已經幫你申請凍結了，李光宗的之前已經被彆人申請凍結了，就在你前麵半小時辦的。”
我看著手中回執詫異，李光宗一個剛高中畢業的學生，怎麼還有其他人申請凍結他的賬戶？
又想起搬家那日李光宗的異常，我心裡忽然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
稍一打聽，我的想法就得到了驗證。
我拎著水果再次踏上爺爺家的門檻，這一次我腳步輕快，裡麵的人卻是越發愁容滿麵。
看到我，爺爺直接一個菸灰缸扔了過來，我閃身躲開熱情跟他們打招呼。
“喲，爺爺，大伯，嬸嬸，堂弟，你們都在啊。”
“滾！”
“你來乾什麼！”
“給你們通風報信啊。”
“你們老李家的光宗可真厲害了。”
我剝了個香蕉遞到爺爺手中，“您不知道他在外麵偷偷……”
“住口！”
“不準說！”
李光宗和大伯同時開口，我聳了聳肩：“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
我毫不猶豫起身，衝爺爺揮揮手：“您老可得保重啊！”
老舊的鐵門哐噹一聲在我身後關上，我站在安靜的走道上等待。
“1、2、3……”
數到十五的時候，房間裡傳出砰一聲巨響。
“你竟然敢去賭博！”
哭嚎與咒罵充斥我的耳朵，我的內心無比平靜。
難怪當初造謠我的時候說我欠賭債，原來是李光宗自己欠了賭債。
不過，這對我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我的錢要到賬了。
12
半個月後，我的銀行賬戶上收到了26萬的轉賬，從李光宗的賬戶裡轉過來的。
我知道，這錢是哪裡來的。
爺爺賣了他住的那套房，賤賣，原本賣200萬的房子，他們著急脫手給李光宗還賭債，156萬就賣了。
其中130萬還了李光宗的賭債，剩下的26萬就是我這一筆。
我特地算好的金額。
冇錯，背後的買家是我。
或許是跟我父母愛我一樣，爺爺這套房子從一開始就寫的李光宗的名字。
所以，錢也隻能打進李光宗的賬戶。
所以，欠我的錢不得不還給我。
半個月後，我收到了去世的訊息。
親戚群裡傳得沸沸揚揚，李光宗狗改不了吃屎，消停了冇兩天又上了賭桌，要債的上門的時候爺爺被氣得心梗，人還冇送到醫院就冇了呼吸。
“你還敢來！”
“要不是你，爺爺怎麼會死！”
大伯衝我揮拳頭，我矮身躲過：“人人都知道爺爺是因為李光宗賭博被氣死了，這鍋我可不背。”
“就是，之前霸占人家梨梨的房子，現在又想把老爺子的死按在梨梨頭上，你真當我們都是瞎子？”
上次請熱心網友幫忙的帖子在小地瓜上小爆了一把，再加上後來那些人的分享，不說全網，至少整個江城冇人不知道大伯這一家的德行。
這一次，他們再想造謠我已然冇有當初那麼容易。
我依規矩給爺爺上香，之後便準備離開，這些親戚現在看起來一副為我說話的模樣，當初我的房子被霸占的時候，也是她們勸我大度一點。
門外下起淅瀝的小雨，我撐傘走入雨中。
福至心靈一般，我下意識地往右邊跑了一步。
寒光閃過我的眼眸，一把水果刀從我眼前飛出。
下一秒，一聲慘叫響起，鮮紅的血液混合著雨水蔓延開，我看看跌坐在我身側的李光宗，又倒在地上的大伯，心下一片茫然。
這算什麼？
大伯被救了回來，隻是成了植物人，堂弟因故意殺人致人重傷被抓了起來，儘管有嬸嬸出的諒解書，他還是被判了十年，嬸嬸一夜白頭，最後從醫院大樓跳了下去。
得知訊息的時候我剛收到爺爺那套房的拆遷通知。
我看著窗外陽光明媚，幽幽歎一口氣。
如果爺爺不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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