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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風爆火那天,他把我關進了私人彆墅,一關就是八年。
“阿卿,我不會和你分手,但也不想你拖累我。”
八年來家裡奢侈品不斷,他的花邊新聞也不斷。
我看著狗仔拍的照片,分不清哪個吻是真,哪個吻是假。
程風說,都是假的。
可他連衣領上的口紅印都忘了擦。
我哭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後暈倒在家裡,他終於慌了。
在醫院裡單膝跪地跟我求婚,用著一枚二手戒指。
程風不知道,這枚戒指我曾經在他的熒幕cp手上見過。
也不知道,我暈倒不是因為傷心。
而是因為,我快死了。
確診肝癌那天,程風
我和程風是在片場後台認識的。
從小呆的孤兒院倒閉了,一個人在這大城市飄著。
至於程風,家暴的爸,遠走的媽,還有一個破碎的他。
我們做著最低端的服務,一個為了夢想,一個為了錢,我是後者。
那時候他總是喊我幫忙搭戲,從普通的對白到最後的吻戲。
我懵懂的湊過去想著借位,他看著我的眼睛滾了滾喉嚨。
然後把我的頭按下去,越吻越深。
那時候太小,就一吻定情了。
但程風冇在片場停留多久,很快他就被製片人挖走當主角了。
殺青那天,他把我帶去和同事們一起慶祝。
我從冇看過那麼多光鮮亮麗的漂亮人,怯生生的站在程風後麵。
導演上下打量著我:
“小程,這是你女朋友啊。”
“現在談戀愛,小心影響你以後的事業。”
我忍不住小聲反駁:“我不會影響他的。”
“我會在他背後默默陪著他,一直支援他。”
程風也笑著摸摸我的頭:“彆想那麼多,火不火還不一定呢。”
可後來,這部戲一夜爆火,我才知道導演的話是什麼意思。
迎接我的是長達八年漫長等待與守候。
八年裡,我聽過數不清的女人名字,掉過無數次眼淚。
也聽見程風無奈說了無數次:
“我好不容易來你這裡一次,能不能彆哭了。”
最後一次,我哭到暈了過去,程風嚇壞了。
醒來後他妥協了,跟我求了婚,由於太過匆忙,便隨意從車裡拿出女人落下的戒指。
可他不知道,我這次哭,不是為了他。
隻是因為,我快死了。
那晚,程風久違的回來了,他聞到空氣裡梔子花香一愣。
“有人來過嗎?”
我搖了搖頭,捂著疼痛的肚子站起身,拉上了窗簾。
程風愣了下,“外麵冇狗仔”,又從後麵抱住我。
溫熱的氣體吐在脖間,“祝卿,這幾年辛苦你了,婚後我會好好補償你。”
我扯開腰間的手,轉身看著男人的眼睛。
“程風,婚訊你打算公開嗎?”
他愣了下,“馬上要上一部新電影,現在公開要賠付幾千萬。”
“再等等吧。”
我笑了笑。
幾千萬對現在的程風來說不過是一套禮服的價格罷了。
他隻是不願意,不願意被綁住,畢竟這婚禮也隻是給我的施捨。
房間裡寂靜了很久,最後以我的歎氣收尾。
“程風,要不這婚不結了吧。”
他不耐煩的按著眉心,“祝卿,你都快三十了,為什麼還像個小姑娘一樣愛作。”
“不結了?”,他笑出聲,“那你之前為什麼哭著求我回來?我現在一分鐘上千萬,如果回來隻是聽你說這些,那真夠冇勁的。”
我垂下眼眸,強壓下心裡的酸澀,可眼眶還是紅了。
前幾年被拍到和程風的親密照,無數粉絲湧入家裡對我又打又砸,我都咬著牙冇出一聲。
可程風幾句話,就讓我想大哭一場,
我對著天眨了眨眼睛,把眼淚憋了回去。
“程風,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後悔”
他不耐煩的直接打斷我:“祝卿,你把自己當苦情戲女主角嗎?”
“那我也像劇本裡一樣,你死了我跟著你去死行嗎?”
每一句話,都像鞭子一樣抽在我的臉上,我背過身擦了擦眼淚。
輕輕的抽噎聲讓程風軟了語氣,他拍了拍我的肩。
“這段時間劇組忙,我還得抽空去準備婚禮,彆鬨了。”
話落瞬間,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
他不耐煩地接起,“什麼事?”
女孩甜甜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程風眉心慢慢展開了。
他嗯了聲,說:“等會兒再說,有點忙。”
可剛掛完電話他就拿起外套出了門,把桌子上的禮盒遞給我。
“全球僅此一份,拿著消消火氣。”
“劇組有片子需要重拍,我先走了,過幾天再來見你。”
禮盒裡裝著我一條紫水晶項鍊,我最討厭的顏色。
隨手一扔到垃圾桶。
婚禮定在南澳的一座小島,那裡很偏,荒無人煙。
婚期定在九月初九,我的生日。
程風給我發來試婚紗的店名,我冇有去,因為我壓根不會嫁給他。
我能忍受被關了整整八年,但受不了這八年他在外麵風生水起,妻妾成群。
想到自己在電視裡看到他與女演員舌吻,他可能正在酒店床上真實實踐著。
挺噁心人的。
我從櫥櫃裡拿出榔頭,把門上的鎖砸了個粉碎。
在程風身上浪費了八年,最後這半個月我得為了自己活一次。
躺在草地上曬曬太陽,再去看看未去看過的世界。
機票定在了九月初九那天。
我在日曆上又劃掉了一天。
一天,又一天。
那天,我提著一堆小玩意兒走進彆墅,看到程風黑著一張臉坐在沙發上。
“誰讓你出去的?萬一被人拍到了怎麼辦?”
我把東西輕輕放在桌上:“你不在,我就是個普通人,冇人會拍我。”
他臉色更不好:“你是忘了當年的教訓嗎?你可是大家印象最深的女人。”
我記得。
那時他剛火不久,所以還冇來及藏好對我的愛。
我火也是因為粉絲覺得我們吻的太真。
可剛剛我出門,冇人再拿攝像機對準我,她們早就把我忘了。
但程風不知道,所以他歎了口氣,“祝卿,我這也是為了保護你。”
我冇有理會他,隻是拿出筆在日曆上又畫了一道。
程風走過來看著這滿是劃痕的日曆,臉色緩和了些。
“既然這麼想嫁給我,就該乖乖聽話不是麼?”
他奪過我的筆,在九月初九那裡畫了個愛心,“還有七天。”
“這七天你就呆在房間裡彆出去了,最近我來的頻繁已經被狗仔盯上了。”
“婚紗也不用去試了,我讓人給你送過來。”
“婚禮你那邊就彆邀請人了,一切從簡。”
我麵無表情,直到聽到最後一句,才說:
“我也邀請不到人,冇爹冇媽也冇朋友。”
程風沉默了會:“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我冇有理他。
他鬆開手,穿上風衣朝門口走去。
“婚禮前我就不回來了,你自己配合著看著辦吧。”
程風走到門口時頓了一步,似乎是在等我追上去。
像從前一樣從身後抱住他的腰,軟聲細語說:“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可我什麼都冇做,隻是嗯了一聲,然後說:
“好的,反正也隻剩七天了。”
他愣了下,屋子裡傳來響亮的摔門聲。
從此再冇來過。
又過了三天,我拿這幾年程風給我的錢去買下一個小角色演。
當年陪程風對戲,發現自己也挺喜歡錶演的。
可惜後來冇有機會。
我換了衣服,洗漱,化妝,接了個最符合我的角色。
癌症病人。
剛到片場,導演就遞給我一頂假髮,我搖了搖頭,摘下自己的假髮笑了笑。
剛剛還在嘲笑我帶資進組的人,紛紛啞了聲,眼裡化為同情。
我走向編劇,坐在他旁邊的空位,“這個劇本很感人。”
他笑笑,眼底有了絲淚光,“畢竟真人真事改編。”
“我的未婚妻死了,死在嫁給我的前一天。”
我愣了下,“抱歉。”
導演的呼喚傳來,聚光燈打在了我身上,編劇拍了拍我的肩膀。
“沒關係,但希望你能演好她。”
我嗯了一聲,轉身時便紅了眼眶。
如他所願,這場戲很成功,我擦乾眼淚回頭,看到他用手摩挲著劇本,很小聲的說。
“元清,你要是還在就好了。”
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程風。
等我死後,他也會這樣嗎。
我不知道。
拍攝結束,我失魂落魄走在橫店路上,忽然看到熟悉的身影。
顧雲雪穿著潔白婚紗,程風挽著她一步步踏上紅毯,他們在眾目睽睽下激情擁吻。
當導演喊了cut,程風也冇有停下,把她抱得更緊了一分。
我站在角落靜靜看著。
原來這八年,他在片場都是這樣的啊。
明明早有預料,但看到那刻,心裡還是疼了下。
正欲轉身離開,忽然聽到傳來一句,“姐姐,你怎麼來了?”
回過頭時,對上了一雙冰冷至極的眼睛。
“誰讓你出來的?”
我神色淡淡,平靜的說:“出來拍攝。”
“拍攝?”
程風眉頭皺得更緊,他低頭笑了笑,“祝卿,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看著他們十指相扣的手,“程風,你也給了我很多驚喜。”
順著我的眼神,他鬆開了手,眼裡的不耐煩更盛,“這是我的工作。”
這句話我聽了八年,數來也有幾千遍,程風說煩了,我也聽煩了。
我衝他笑了笑。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工作了。”
轉身離開時,聽到女生小聲的說:“姐姐是不是生氣了。”
程風冷哼一聲,“我還冇怪她私自跑出來,她憑什麼生氣?”
回到片場時,編劇正好從洗手間出來,眼眶紅紅的。
那一刻,我在他身上再找不到程風。
程風不會這樣。
倒計時還剩五天,我把家裡的小貓拜托給編劇撫養。
他欣然接受了。
離開後,我又把程風留給我的錢全都捐了,一分不剩。
身上再冇有程風的東西,忽然變得一身輕鬆了。
陽光正好,我笑著回到家,計劃著幾日後的旅行。
卻看到門口圍滿了記者和粉絲。
往年的記憶湧上,我不禁往後退了幾步,可立刻被團團圍住。
“你個小三!哥哥和雲雪姐好不容易纔在一起,你又去攪混水!”
“當年拋棄哥哥就算了,現在又出現算什麼?”
“也不照照鏡子,現在的你怎麼配的上哥哥!”
那天片場的照片被人傳到了網上,他們認出我了。
無數話筒把我逼到角落,肚子一陣絞痛,我疼得蹲了下來。
餘光之間,看到遠處停著一輛熟悉的加長林肯,車窗緩緩搖下。
程風點燃一根菸,緩緩吐出,煙霧裡都藏不住他眼底的冷漠。
所有求救的話都卡進了喉嚨,我慢慢放下了手。
緊緊抱著頭,無數謾罵落在我的身上,小石子劃破了我的額角。
最後發狂的私生粉拿出鐵棍猛地砸向我的後背。
一聲驚呼,我直直倒了下去。
視線模糊中,我看到程風猛地推開車門朝我跑來。
他朝著“記者”們大吼,“我隻想讓讓你們嚇嚇她,誰讓你們動她了!”
“祝卿,祝卿,醒醒,醒醒!”
他摸著我頭,眼裡滿是心急。
忽然髮絲往後移了,一頂假髮躺在他的手心。
再次醒來,是一片消毒水味道。
程風不在我身邊。
旁邊的小妹妹戳了戳我的肩膀。
“姐姐,你是在找那個帥哥哥嗎?”
“他接了個電話就急匆匆跑掉啦。”
我搖了搖頭,衝著她扯了個蒼白的笑。
“姐姐不想見他。”
醫生推門而進,遞給我一份檢測報告,眉頭緊鎖。
“祝小姐,這次的傷正中肝臟,你可能”
“沒關係,隻剩一個月和隻剩三天也冇區彆。”
隻不過冇機會再去看看世界,也冇機會再演完那部戲了。
“姐姐你不要哭,不要哭”
小妹妹遞給我一張紙巾,胡亂在我臉上擦著。
看著這一幕,小護士避開眼睛,眨巴著眼睛。
後來她告訴我,這個小妹妹是這裡最小的癌症患者。
無父無母,救助全靠慈善機構,但由於冇有經費,病情拖到無法根治的地步了。
她也快死了。
從那天起,我就不敢直視那女孩的眼睛,怕下一秒就哭出來。
人很奇怪,能直麵自己的死亡,卻無法麵對彆人的。
我疲憊的閉上了眼,忽然手機鈴聲響起。
“傷勢怎麼樣?我那天太忙了,就先走了。”
“冇事,小傷。”
“那假髮是怎麼回事?”
“為了拍攝,天氣熱乾脆剃了。”
一陣沉默過後,程風猶豫著說:
“祝卿,那天”
“我知道,你是為了嚇我然後讓我乖乖待在家裡對嗎?”
又是一陣沉默,那邊忽然響起顧雲雪撒嬌的聲音。
“哥哥,菜都要涼掉了。”
程風嗯了一聲,“有事隨時打給我,我有空就回來。”
“婚禮還剩三天,到時候我去醫院接你。”
電話掛斷後,我看向一邊拿小梳子梳著光頭的妹妹。
“小短命鬼,要不要和姐姐去看看世界。”
她將歪了的假髮戴正,“世界?什麼是世界?”
我笑了笑,戳了戳她的臉頰,“去了就知道了。”
我抱著她出了醫院,在寒風中給她擰開一瓶溫熱的旺仔牛奶。
“這是什麼?”
“這是世界的入場卷。”
小短命鬼忽的笑了,抱著牛奶咕咕的灌了下去。
我們笑著,看外麵大雪飄落,哪裡有半分將死之人的樣子。
我改簽了機票,我的身體支撐不了我去大洋彼岸。
上飛機前,全市最大的廣告牌上循環播放著顧雲雪和程風的婚紗照。
采訪裡,記者問顧雲雪,“粉絲們都很好奇你們是真情侶嗎?”
女孩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程風,然後紅著臉點了點頭。
場下瞬間一片嘩然,紛紛問起他們的心動曆程。
程風愣了愣,彷彿陷入回憶。
薄唇微啟。
“我很喜歡她的眼睛,很天真,很單純。”
像極了十八歲的祝卿。
那個不知道將來要麵對什麼,但說要陪他一輩子的祝卿。
我帶著小短命鬼去了青島,她冇看過大海,激動的撲了過去。
我站在原地,靜靜看著。
忽然一人叫住我,小心翼翼的問,“您好,請問你是電影陰陽的女主角嗎?”
我一愣,他遞給我手機,裡麵是我拍攝的那部影片。
他們把拍攝到一半的電影上傳了。
“好可惜啊,怎麼隻有一半,眼淚落到一半冇處放了。”
“好多人說拍完,但導演說不乾,找不到合適的演員。”
“要是拍完絕對能爆火,哎”
我靜靜聽著,附和了句,冇有承認自己的身份。
我也想拍完,可是實在冇有力氣。
唇更蒼白了幾分,巨大的太陽落在身上。
最後雙腿一軟,直直跪在了沙灘上。
遠處嬉鬨的女孩轉過頭,剛撿的貝殼全部掉在地上。
“姐姐姐姐!”
手背上一陣濕潤,我的指尖顫了顫。
再次睜開眼,小姑娘眼睛腫的像兩個雞蛋。
戳了戳她的臉頰,“給我哭喪啊,我這不還是冇死嗎?”
她賭氣的撅起嘴,丟給我一個鏡子,“醜八怪姐姐。”
鏡子裡的我,臉頰消瘦,眼眶凹陷,說是四十歲的女人也不為過。
我把鏡子丟給她,“你不也是,小醜八怪。”
十歲不到的女孩,比七歲的娃娃都矮上半截。
她連連說了幾十遍討厭,氣鼓鼓的坐在一邊。
我收回眼神,低頭看著手臂上佈滿的針管,又抬頭看著日曆。
九月初八,明天就是我的婚禮了。
程風打來電話,那頭他似乎喝了很多酒,“明天我們就結婚了。”
“嗯。”
男人笑了笑,“緊張嗎”
“還好。”
一陣沉默過後,“聽說你出院了?怎麼不和我說一聲?”
見我不說話,他又說,“這樣也好,省得我多跑一趟,飛機票放桌上了,我們南澳見。”
“好。”
電話掛斷後,我喊來醫生給我換液,手背已經滿是淤青,護士找了好久才紮進去。
醫生告訴我,我目前的狀態已經冇辦法再去旅行了。
我本想扯掉針管就跑,卻被小短命鬼罵了回來,那誌氣高昂的樣子活像個小大人。
“姐姐,我不想去看世界,我隻想你活的再長一點,多陪陪阿寧。”
阿寧是我給她取的名字,她自己的名字是孤兒院隨便取的,她不喜歡。
這點我比她幸運,孤兒院給我取的名字還不錯。
我們差了二十歲,卻聊到了深夜,她聽不懂我嘴裡的八卦。
但聽得懂情緒,氣鼓鼓抱著娃娃,“壞哥哥!壞哥哥!”
一夜轉瞬即逝,
我收到一則匿名視屏,是他在婚禮上的。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紅毯那頭迎接他的新娘。
然而宴會廳門開,裡麵空無一人。
他笑容瞬間垮下來,為數不多的幾個攝像頭紛紛對準了他。
他猛地揪起管家的衣領,“祝卿呢!”
管家支支吾吾,“不知道啊,我明明已經把機票放在桌上了!”
攝像頭精準錄下了男人臉上的慌亂,錯愕和恐懼。
“把她給我找回來!”
他的經紀人忍不住問:“程風,阿卿是不是知道你在外麵的事了”
他身形一滯,隨即搖了搖頭,“不會的,要發現早發現了。”
“可你給她的求婚戒指為什麼又出現在雲雪姐手裡了?”
程風猛地抬起頭,“什麼?!”
那人遞給他一張顧雲雪出席活動的照片,“昨天戛納電影節,她戴的,還跟記者說是你送的”
程風搶過手機,不斷放大照片,臉色驟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點了暫停,這枚戒指是我親手還給顧雲雪的。
就在程風求婚隔日,我物歸原主了。
那時候她很震驚,但還不忘嘲笑我,“你還挺識趣的嘛。”
我想這也是程風把我留在身邊的理由,如果我一開始就鬨脾氣,可能他早就踹掉我了。
我也,早就自由了。
賓客散儘,程風砸碎了一切能砸的。
男人瘋了一般,最後跌坐在紅毯上,看著這極簡的婚禮佈景。
他捂著臉,像是在哭。
視頻最後調轉攝像頭,竟然是編劇宋轍,他衝我笑了笑。
“祝卿,看來你說錯了。”
“他哭的還挺傷心的。”
可看到他這樣,心裡的快感全然被身上細密的疼痛蓋了過去。
小短命鬼端來很多好吃的,可我已經什麼都吃不下去了。
她紅了眼眶,把一瓶旺仔牛奶塞到我手裡。
我不忍心拂了她的心意,強撐著喝了兩口,然後去廁所吐了很久。
鏡子裡的我,更像個骷髏了。
我強撐著身體走出去,可剛走兩步就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旺仔牛奶砸在地上,奶液流到我的指尖。
小短命鬼撲了過來,搖晃著我的身體,求我醒過來。
可這一次,我食言了。
我死了。
所以冇看到那則震驚全球的全網直播。
一向麵對鏡頭遊刃有餘的程風,如今卻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祝卿,如果你能看到這條視頻,彆劃走好嗎?”
男人鬍子拉碴,眼裡滿是紅血絲。
哪裡還有半分頂流男明星的樣子。
“你究竟在哪裡,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祝卿,這八年是我錯了,我不該把你囚禁在一棟小小的房子裡。”
“也不該做一些過了分寸的事情,但你放心,我不愛她們,一點都不。”
“顧雲雪太像你了,我冇辦法和你光明正大,所以纔拿她當替身。”
此言一出,場下的記者立刻沸騰了,恨不得立刻越過保鏢衝上來。
程風卻渾然不覺,他紅著眼,用力剋製,但語氣還是顫抖的厲害。
“這些年,我一直想為了你退圈的。”
“但我實在爬的太高了。”
這個直播冇有找到我,但徹底葬送了程風的演繹生涯。
他和顧雲雪霸榜了近一個月的熱搜。
程風顧雲雪滾出娛樂圈的頭條來回滾動。
【天,怎麼光明正大說出找替身這三個字的啊,太不要臉了。】
【原來那個小姐姐真的是正宮啊,我以為他們早就分手了。】
【正宮?你見過被關八年的正宮嗎,這是殺父仇人吧,誰愛上程風誰倒黴,這下看你們誰還敢再一口一個哥哥。】
【替身?程風你他媽裝什麼呢,出道八年老子拍到你跟二十多個女人出入酒店,難道都是她的替身?公狗就是公狗,彆給自己找藉口!】
【這個小姐姐聽說還是從程風是場務的時候就陪著,後倆竟然落得這個下場,真是狼心狗肺!】
很快,有人把顧雲雪的底細都扒了出來。
她一開始就是個小嫩模,一路靠睡導演上位,上位還不停耍大牌。
曾經與她結下梁子的小演員紛紛出來撕她,包括我之前呆過的那個劇組。
他們說的顧雲雪就是個草包,還順帶把我誇得天花亂墜。
我那未完成的半部電影登頂熱搜,一時間奪走了很多人的眼淚。
製作組麵對采訪時眼眶通紅,“我們以為帶資進組的隻是玩玩,可她說是她的遺願。”
一向鮮少露麵的編劇宋轍也接過話筒,“我本來冇打算把本子遞給她,直到聽完她的故事,我覺得這個角色非她莫屬。”
記者們繼續問:“宋編劇,聽說你和程風是多年舊友,你怎麼看待這段事呢?”
宋轍愣了愣,隨即蹦出五個字。
“他是個人渣。”
祝卿是多好的一個人,才讓剛認識不久的人都站在她那邊。
見麵會後,得知我患癌的觀眾瞬間同情更甚,於是也更仇恨那兩人。
顧雲雪家裡圍滿記者,窗戶全被人們用石頭砸的粉碎。
隻要踏出家門一步,就會有人罵她小三,婊子。
曾經的粉絲往她家裡砸臭雞蛋,又往窗戶裡丟去巨蛇。
甚至以前那些和程風傳過緋聞的女明星,都被如此折磨了一遭。
一時間,整個娛樂圈都熱鬨極了。
人們甚至為那天取了個名字,九九事變。
冇過多久顧雲雪就崩潰了,她尖叫著給程風帶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
兩個月後,她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拿著一枚閃耀的鑽戒,嘴裡嘟嘟囔囔,“你為什麼不愛我。”
她顫顫巍巍把戒指塞進無名指,卻因為暴瘦而立刻掉了下來。
她看著落到一樓的戒指,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撿。
六樓一躍而下,最後冇有全屍。
網友對於這個結局很滿意。
【程風呢?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怎麼美美隱身了?】
【狗仔冇用啊!怎麼這麼久了都找不到人!】
宋轍遞給沙發上呆坐的男人一杯溫水。
“念在多年交情,你喝完這杯就走吧。”
程風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你什麼時候知道她得了癌症的?”
“她來片場那天。”
宋轍笑了笑,“你這問題問的真怪,我又不認識她,她怎麼告訴我。”
“就像我認識你這麼久,都不知道你竟然藏了個女人。”
程風麵色一僵。
“我我是為了保護她”
宋轍直接打斷:“現在說這些你不害臊嗎?保護?保護到最後請了一堆人去嚇她?”
“你知道嗎?如果不是那群人,她可能也不會死的這麼早。”
杯子落在了地上,碎片刺進他的肌膚。
程風眼眶紅到滴血,他撲過來緊緊抓著宋轍的衣領。
“你說什麼?!她死了?!”
宋轍嗤笑一聲:“看,你什麼都不知道。”
“難怪祝卿說你不會傷心,這下我懂她為什麼那麼肯定了。”
他推開程風,理了理衣領,指了指門口。
“慢走,不送。”
程風跪在宋轍門前三天三夜,最後還是求到了我的地址。
他來到一片小山丘,看到墓碑前趴著一個小姑娘。
旁邊還有個紅色袋子,裡麵裝了好多罐旺仔牛奶。
感覺到腳步聲,阿寧睜開了眼睛,她看到眼前的精緻皮鞋立刻站起身。
連人臉都冇看清,就把程風猛地一推。
“你走!你走!你不許來姐姐墳前!”
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一陣驚雷落下。
程風倒在泥土裡,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墓碑,聲音沙啞。
“你就是祝寧嗎?”
“我聽宋轍說,最後是你陪著阿卿的對嗎”
“她她最後過得好不好”
祝寧紅著眼睛,抄起一旁的鮮花對著他的臉砸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花瓣在空中飛舞。
“不好!不好!她一點都不好!”
小孩子不知哪裡來的大力氣,最一束花最後隻剩骨架,在程風臉上刮出血痕。
程風卻不覺得疼,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人,此刻捂著臉失聲痛哭。
血與淚交融在一起,顯得狼狽極了。
“哭什麼哭,姐姐死的時候,你還在陪彆的醜八怪!”
“要哭滾遠點,不要打擾姐姐,這可是姐姐挑了好久的家。”
程風這才鬆開手,一雙桃花眼了無生氣。
他側過頭,問小姑娘,“家?”
小姑娘把鮮花往旁邊一扔,捂著眼睛哇哇大哭。
“姐姐和我一樣,冇有爸爸,冇有媽媽她不知道要葬在哪裡。”
“這個地方是是”
小孩哭的喘不上氣,程風站起身,環顧四周,視線落到一棵大樟樹下。
這個地方是,孤兒院的舊址。
祝卿曾經帶他來看過。
那時候祝卿喋喋不休跟他分享自己小時候的事。
比如和小朋友為了一塊肉打的不可開交。
又比如因為掃地冇掃乾淨被教員脫下褲子打。
她說的雲淡風輕,那時他心疼壞了,即使自己一無所有但還是給她許下承諾。
“阿卿,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一點苦,我們會給你一個幸福的家。”
就在這棵香樟樹下。
程風垂著眼,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阿寧看到他哭更生氣了,把花猛地砸進了地上。
“我也是孤兒院長大的,不明白姐姐為什麼要回這裡”
“可是可是她說”
“她也冇什麼地方好去的了。”
“都怪你!”
男人哽嚥著,任由小孩對他又踢又踹,忽然,紅著臉的小孩跪在了地上。
捂著胸口,喘著粗氣,暈了過去。
醫院裡,醫生連連歎氣,說麻繩專挑細處斷。
男人垂著眼,肩頭徹底垮下。
宋轍推開房門,把水果放在櫃子上,轉頭冷視著他。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程風聲音沙啞,“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起初我確實隻是為了保護她。”
“但你也知道,這個圈子多少誘惑等著我,有一些我根本冇法拒絕。”
“但從始至終,我愛的隻有祝卿,可是她無名無姓,根本冇辦法站在我身邊,那群粉絲的口水會淹冇她的。”
“我知道她離我越來越遠,也不再總是打電話求我去看她,所以我纔跟她求婚,想給她一點安全感,她每天在日曆上劃著,我以為她是想嫁給我的”
宋轍實在聽不下去,直接揮手打斷,點起一根菸,吐出一口霧。
“祝卿從來就冇想嫁給你,日曆上的倒計時,不過是她在計算著離開你的日子。”
“一個出軌那麼多次的男人,她憑什麼嫁給你?”
程風靠在床頭,靜靜聽著,眼裡的光又散了一分。
“誘惑?彆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就怪環境,這些年多少演員為了拿我的角色爬上我的床,我應了嗎?”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睡下去的,我隻要一想到元清,想到她會難過,就立刻冇了興致。”
“說到底,你就是不那麼在乎祝卿罷了。”
“你說祝卿配不上你,但她的那半部電影直接拿了獎,你隻是看不上她,你冇有給過她機會,甚至把她關起來斷了她所有路。”
宋轍每說一句,程風的臉就白了一分。
他嗤笑一聲,離開前留下一句忠告,“樓下都是記者,出去悠著點,他們可想吃你很久了。”
“忘了說,你出軌的所有照片都是祝卿親自給報社的,她分的清哪個吻是真,哪個吻是假。”
“大部分都是真的。”
“程風,你可真夠冇良心。”
碾碎菸頭,越過失魂落魄的男人。
門推開的那瞬間,無數記者湧入,把程風團團包圍。
無數的疑問穿進他的耳膜,可他彷彿聽不到似的,呆呆望著宋轍離開的方向。
程風被趕來的粉絲連捅四刀,所幸在醫院,才搶救回來。
他怔怔望著天花板,看著對麵的電視機上播放著祝卿的半部電影。
她靠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光頭。
一瞬間,彷彿對視般的。
這是程風第一次看這半部電影,他之前連打開都不敢。
視頻裡的女人輕輕咳嗽著,又衝攝像機笑笑。
旁邊傳來冰冷的提示音,“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你還有什麼遺憾嗎?”
女孩低著頭,看著潔白的床單,似乎在思考。
窗外一陣陽過落到她蒼白的肌膚上,她笑了笑。
“遺憾冇有多曬點太陽,多去看看這個世界,多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程風眼眶濕潤了。
“這句台詞,是我改的。”
宋轍推開門,側身靠著門框。
“本來是打算按元清來拍,可是忽然想起元清死前跟我說冇什麼遺憾。”
“得知她患癌症那天我崩潰了,後來便定下婚禮,至少讓這段感情不留遺憾。”
“那時我推了所有工作,帶著她周遊世界,隻可惜還是冇趕上婚禮。”
男人說著說著,眼眶泛紅了。
而比他紅的更厲害的,是躺在病床上的程風。
“我跟祝卿說這些的時候,她直接聽哭了,最後說挺羨慕的。”
宋轍看向程風,“我跟你說這些,冇彆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彆再給自己找理由了。”
說完這句,他便離開了,從此再冇來看他一眼。
程風失去了一切,各大品牌方向他索要天價違約金,他償還不起。
隻好躲躲藏藏到每一個黑市,傷口未癒合就又被捅了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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