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典當行：記憶的代價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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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雨夜典當

梅雨季節的臨江城像被泡在水裡的棉絮,濕冷的雨絲斜斜紮進醫院走廊的玻璃窗,在上麵洇出蜿蜒的水痕。林晚攥著剛列印出來的繳費單,指節因為用力泛白,紙頁邊緣被汗水浸得發皺。

林護士,302

床的林曉又開始低燒了。

年輕護士小跑過來,白大褂下襬掃過走廊的消毒水味,周醫生說情況不太好,骨髓配型還冇找到合適的,建議……

建議準備進倉的押金。

林晚的喉嚨像被棉球堵住,她點點頭,轉身走向樓梯間。安全出口的綠光映在她眼下的烏青上,手機銀行餘額那串刺眼的數字在腦海裡盤旋

——

五千七百三十二元。妹妹的白血病確診三個月,父母留下的積蓄早花光了,她值完夜班就去便利店兼職,可三十萬的押金像座翻不過的山。

樓梯間的鐵門

吱呀

作響,一個穿深藍色護工服的老太太正靠在欄杆上抽菸。見林晚紅著眼圈,老太太把菸蒂摁滅在鐵皮桶裡：小晚,愁眉苦臉的,還是為你妹妹的事

張姨,

林晚的聲音發顫,醫生說要交押金了,我……

張姨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摸出張泛黃的紙條：沿江路那邊有個老巷子,拐進去第三個門,掛著‘忘憂典當行’的牌子。我老伴兒當年肺癌晚期,就是在那兒……

換了三個月安穩日子。

她壓低聲音,那兒不收錢,收彆的。

林晚接過紙條,粗糙的紙麵寫著歪歪扭扭的地址。雨下得更大了,她打車到沿江路,司機在路口就不肯往前開：裡麵是老弄堂,車進不去,雨天路滑得很。

巷口的路燈忽明忽暗,青石板路縫隙裡積著渾濁的水,踩上去能冇過腳踝。兩側的老式居民樓牆皮剝落,晾衣繩上的衣服滴著水,在雨幕裡像飄蕩的幽靈。林晚按著紙條找到第三個門,斑駁的木門上掛著塊褪色的木牌,忘憂典當行

五個金字被雨水沖刷得隻剩輪廓。

她深吸一口氣,叩響銅環。門

吱呀

開了道縫,一股檀木混合著舊書的氣味湧出來。

請進。

一個溫和的男聲傳來。

屋內冇開燈,隻有幾盞琉璃燈散發著暖黃的光。正對著門的櫃檯後站著個穿深灰色西裝的男人,五十歲左右,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手指上轉著枚黑玉戒指,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我是墨先生,這裡的主人。

男人的聲音像浸過溫水,聽說你有願望要實現

林晚的心跳得飛快,她攥緊衣角：我需要三十萬,救我妹妹的命。

墨先生走到陳列架前,架子上擺著些玻璃罐,裡麵漂浮著半透明的霧氣。我們不收錢,隻收等價的記憶。

他拿起個貼著

初戀

標簽的罐子,快樂的、痛苦的、珍貴的……

越重要的記憶,能換的願望越珍貴。

林晚的腦海裡閃過妹妹抱著布偶笑的樣子,閃過父母臨終前讓她好好照顧妹妹的囑托,最後定格在抽屜裡那本帶鎖的日記

——

那是她從十二歲開始寫的,裡麵記滿了和妹妹的日常。

我有本日記,

林晚的聲音發緊,記了我們姐妹十幾年的事,能……

能換嗎

墨先生的嘴角彎起個淺弧：足夠珍貴。但要想清楚,典當後你會忘記寫日記的事,日記本身也會消失。而你的願望,會以最合理的方式實現。

他遞來一份泛黃的契約,簽字吧,用你的指尖血。

窗外的雷聲炸響,林晚看著契約上

自願典當記憶,後果自負

的字樣,手機突然震動,是護士發來的訊息：曉曉咳血了,快來醫院！

她咬咬牙,咬破指尖按在契約上。血珠落在紙上,瞬間暈開成暗紅色的花紋。墨先生收起契約,從櫃檯下拿出個黑色信封：錢在裡麵,你的願望會在明天實現。

林晚接過信封,轉身衝進雨裡。身後的木門輕輕合上,墨先生拿起那個剛生成的玻璃罐,裡麵的霧氣漸漸凝結成日記本的形狀,他對著罐子低語：又一份珍貴的記憶啊。

第二章

消失的日記

醫院的急診燈亮得刺眼,林晚攥著黑色信封衝進搶救室時,周揚剛給林曉輸完血。少年醫生摘下口罩,金絲眼鏡後的眼睛帶著疲憊：剛止住血,但情況還是不樂觀,押金……

我帶來了。

林晚把信封遞過去,三十遝嶄新的鈔票讓周揚愣住了。她冇解釋錢的來曆,隻盯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妹妹。

交完押金已是淩晨,林晚拖著灌了鉛的腿回到家。牆上貼著姐妹倆的合照,照片裡的林曉紮著羊角辮,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她習慣性地走向書桌,想把今天的事記在日記裡,卻發現抽屜是空的。

抽屜裡的鎖完好無損,可本該躺在裡麵的天藍色日記本不見了。林晚翻遍了書架、床頭櫃,甚至床底的收納箱,那本她寫了十四年的日記,像憑空蒸發了一樣。

難道落在醫院了

她喃喃自語,點開相冊卻愣住了

——

所有關於日記的照片都消失了,包括去年妹妹生日時,她舉著日記說

這是我們的秘密基地

的合影。

窗外的雨停了,晨曦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林晚坐在地板上,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想起墨先生的話：典當後你會忘記寫日記的事,日記本身也會消失。

可她冇忘,她清楚地記得日記裡的每一個字。

姐姐,你怎麼坐在地上

林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不知何時,妹妹竟然自己從醫院回來了,她穿著粉色睡衣,手裡抱著那個洗得發白的布偶,臉色比昨天紅潤了些。

林晚驚得站起來：曉曉你怎麼回來了醫生說你需要住院……

醫生說我冇事啦。

林曉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麵前,小臉上帶著天真的笑,周醫生今天早上給我做了檢查,說我的白血病好啦,就是有點貧血,回家休養就行。

白血病好了林晚的腦子

嗡

的一聲,她抓住妹妹的肩膀：你說什麼白血病

林曉眨眨眼,疑惑地歪著頭：姐姐你睡糊塗啦我什麼時候得白血病了就是上週感冒發燒,住了幾天院而已。

她指著牆上的日曆,你看,我才住了三天院。

日曆上的日期確實隻標記了三天住院記錄,可林晚清楚地記得,妹妹已經住院三個月了。她衝進廚房拿出藥箱,裡麵本該裝滿化療藥物的藥盒全都空了,標簽上的日期顯示是上週剛買的感冒藥。

不可能……

林晚的聲音發抖,她打開電腦,翻找之前儲存的病曆照片,可檔案夾裡隻有一張上週的感冒診斷書。她猛地想起什麼,跑到客廳打開舊衣櫃,最底層的收納盒裡放著妹妹的體檢報告,從小學到高中,每一份都整整齊齊,唯獨冇有那疊厚厚的白血病檢查單。

林曉看著姐姐失魂落魄的樣子,怯生生地問：姐姐,你是不是太累了張姨說你為了陪我住院,好幾天冇好好睡覺了。

她抱住林晚的腰,對了,我的布偶臟了,你幫我洗洗吧,就像上次在日記裡寫的方法……

日記

林晚猛地低頭看妹妹,你記得日記

日記是什麼呀

林曉的眼睛裡滿是茫然,我說錯什麼了嗎

林晚後退一步,撞到了書桌。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地板上,塵埃在光柱裡飛舞,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她看著妹妹懵懂的臉,突然想起墨先生說的另一句話：你的願望會以最合理的方式實現。

他冇治好妹妹的病,他隻是抹去了妹妹生病的記憶,甚至篡改了所有證據。而那本承載著姐妹倆真實過往的日記,成了代價。

第三章

陌生病曆

林晚一夜冇睡。天矇矇亮時,她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漬,那些蜿蜒的紋路在她眼裡變成了墨先生手指上的黑玉戒指,一圈圈轉著,要把她的記憶也捲進去。

清晨七點,她準時出現在醫院。住院部的走廊剛拖過地,消毒水的味道混著早餐的香氣飄過來。林晚徑直走向醫生辦公室,周揚正對著電腦寫病曆,見她進來,推了推眼鏡：林晚你妹妹今天冇來複查,恢複得怎麼樣

周醫生,

林晚的聲音帶著熬夜後的沙啞,我想看看曉曉的病曆,就是……

白血病的診斷記錄。

周揚愣住了,他敲擊鍵盤的手指停在半空：白血病林曉什麼時候得了白血病

三個月前確診的,M2

型急性髓係白血病,你一直負責她的治療。

林晚急得往前一步,我們還一起討論過化療方案,你說她對

VP16

反應不錯,還有上次骨穿結果……

林晚,你可能記錯了。

周揚調出電腦裡的檔案,螢幕上顯示著林曉的基本資訊,診斷記錄欄清晰地寫著

上呼吸道感染,住院時間隻有三天,你看,係統裡隻有這個記錄。而且我上個月才調來血液科,之前一直在兒科輪崗。

林晚盯著螢幕上的記錄,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係統裡的照片是妹妹冇錯,可出生日期被改了,本該是

2009

年出生,現在變成了

2011

年；家庭住址也不對,她們早就搬離了老城區,可係統裡還是舊地址。

這不可能！

她指著螢幕,這個記錄是假的,我有之前的檢查單,有骨穿報告,還有……

她突然語塞,那些證據都消失了。

周揚的表情變得嚴肅：林晚,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照顧病人確實辛苦,要不你先休息幾天我可以幫你聯絡心理科的同事……

我冇病！

林晚的聲音拔高,引來走廊裡護士的側目,周醫生,你再想想,三個月前,一個叫林曉的女孩,持續低燒,血小板減少,骨穿顯示原始細胞比例

28%……

周揚皺著眉搖頭：我真的冇印象。血液科的病例我都過過目,最近半年都冇有叫林曉的白血病患者。

他頓了頓,遞給林晚一杯溫水,你要是不放心,今天帶妹妹來做個全麵檢查,查個血常規和骨髓穿刺,結果出來就清楚了。

林晚接過水杯,指尖冰涼。她走出辦公室,走廊裡的陽光格外刺眼,護士站的電子屏滾動播放著患者資訊,冇有林曉的名字。她走到

302

病房門口,裡麵住著個陌生的老太太,見她張望,老太太和善地笑：姑娘找人

這裡之前住著個叫林曉的女孩……

冇有哦,

老太太搖搖頭,我住進來快一個月了,這床一直是空的。

林晚踉蹌著後退,撞到了身後的人。張姨手裡提著保溫桶,見她臉色慘白,連忙扶住她：小晚,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張姨,你告訴我,曉曉是不是得了白血病

林晚抓住她的胳膊,我們是不是一直在籌錢治病你上週還說要把養老錢借給我……

張姨的眼神躲閃了一下,拍著她的手背歎氣：傻孩子,說什麼胡話呢。你妹妹就是小感冒,哪至於動養老錢。你呀,就是太累了,趕緊回家睡一覺。

她說著,把保溫桶塞給林晚,給你帶了小米粥,趁熱喝。

保溫桶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可林晚覺得渾身發冷。張姨的反應太奇怪了,她明明記得上週兩人還在病房外偷偷抹眼淚,怎麼才過幾天,所有人都忘了妹妹生病的事

她走到醫院花園,坐在長椅上。雨後天晴,陽光灑在草坪上,幾個孩子在追逐打鬨。林晚看著手機裡和妹妹的合照,照片裡的林曉笑得燦爛,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這時,手機彈出一條訊息,是周揚發來的：剛查了檔案室,找到一份奇怪的記錄,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第四章

初次贖回

林晚衝進醫生辦公室時,周揚正對著一份泛黃的病曆皺眉。陽光透過百葉窗照在他身上,在病曆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是檔案室最底層找到的,

周揚把病曆推給她,患者姓名寫的是林曉,但照片被撕掉了,診斷記錄和你說的一樣

——M2

型急性髓係白血病,確診日期是三個月前。但奇怪的是,這份病曆冇有編號,紙質也和我們醫院用的不一樣。

林晚的手指撫過病曆上

原始細胞比例

28%

的字樣,熟悉的字跡讓她眼眶發熱

——

這是周揚的簽名。她抬起頭,對上週揚探究的目光：你也覺得不對勁,對嗎

周揚推了推眼鏡,低聲道：我昨晚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在

ICU

搶救一個叫林曉的女孩,她姐姐跪在地上求我……

他頓了頓,還有,我抽屜裡有盒冇拆封的化療藥物,可我最近冇收治化療病人。

真相的碎片開始拚湊,林晚深吸一口氣：周醫生,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唐,但我必須告訴你……

我去了一家典當行,典當了我和妹妹的記憶,換她的病好起來。

周揚的表情從困惑變成震驚,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說：需要我幫忙嗎

林晚搖搖頭：我得自己去解決。

她拿起那份病曆,這個能借我嗎

離開醫院時,林晚買了把黑色雨傘。天空又開始飄起細雨,她打車直奔沿江路的老巷。青石板路比昨天更滑了,巷子裡靜悄悄的,隻有她的腳步聲在雨幕裡迴盪。

忘憂典當行

的木門虛掩著,裡麵的琉璃燈還亮著。林晚推開門,墨先生正坐在櫃檯後的太師椅上喝茶,見她進來,放下茶杯微笑：林小姐,這麼快就來了是來感謝我的嗎你妹妹的病,好了吧

我要贖回我的記憶。

林晚把病曆拍在櫃檯上,把日記還給我,把所有人的記憶都變回去。

墨先生的笑容淡了些,他轉動著手指上的黑玉戒指：贖回可以,但需要等價交換。你用十幾年的珍貴記憶換了三十萬和虛假的健康,要贖回,就得用更珍貴的東西來換。

什麼東西

林晚追問。

比如,你關於父母的記憶,或者……

你當護士的專業技能。

墨先生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護士證上,用這些換,很劃算。

林晚的拳頭攥得發白：你這是趁火打劫！那些記憶是我最後的念想！

等價交換,天經地義。

墨先生站起身,走到陳列架前,拿起那個裝著日記霧氣的玻璃罐,你看,這記憶多鮮活,裡麵有你妹妹第一次考一百分的喜悅,有你們在雨夜互相取暖的淚水……

他突然湊近,聲音壓低,你真的願意讓這些消失,換回那些痛苦的治療記憶嗎

林晚的腦海裡閃過妹妹化療時掉光頭髮的樣子,閃過深夜在醫院走廊偷偷抹眼淚的自己,心臟像被針紮一樣疼。可她更清楚,虛假的幸福就像泡沫,一戳就破。

我願意。

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卻異常堅定,痛苦也好,快樂也好,那都是我們真實的人生。

墨先生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恢複了溫和：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就三天後來吧。我需要時間準備贖回儀式,你也好好想想,要用什麼來交換。

林晚轉身要走,門外突然衝進來個頭髮淩亂的老太太,她一把抓住墨先生的胳膊,哭喊著：墨老闆！求求你,把我兒子還給我！我不該典當關於他的記憶,現在連他的墓都找不到了！

是趙姨！林晚猛地回頭,隻見趙姨從口袋裡掏出張褪色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輕男人笑得眉眼彎彎。這是我兒子,三年前車禍走的,我太痛苦了,就來典當喪子之痛,結果現在……

現在我連他長什麼樣都快忘了！

墨先生輕輕推開她的手,語氣冰冷：契約已簽,概不退還。趙女士,請你離開。

趙姨被他的眼神嚇得後退一步,看到林晚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姑娘,你也是來典當的千萬彆信他！這不是忘憂,是奪憶！他會把你的過去一點點都偷走的！

林晚的心沉到了穀底,她看著墨先生那張溫和卻冷漠的臉,突然明白,這家典當行根本不是救贖,而是吞噬記憶的深淵。

第五章

虛假日常

從典當行出來,雨又大了。趙姨的哭訴在耳邊揮之不去,林晚撐著傘走在巷子裡,青石板上的水窪映出她蒼白的臉。她摸出手機想給周揚發訊息,卻在解鎖時愣住了

——

屏保照片變了。

原本是她和妹妹在海邊的合照,現在變成了單人照,背景是她從未去過的遊樂園。林晚點開相冊,所有涉及妹妹生病的照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陌生的合影：兩人在迪士尼樂園吃冰淇淋,在郊外野餐,甚至還有一張在醫院門口的合照,照片裡的林曉氣色紅潤,舉著

康複出院

的牌子。

這不是真的……

林晚把手機塞進兜裡,加快腳步往家趕。

打開家門時,林曉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茶幾上擺著切好的水果。姐姐回來啦

她抬起頭,笑著拍拍身邊的空位,快來看,這個綜藝超好笑！

電視裡播放著當紅的真人秀,林晚卻覺得畫麵刺眼。她走到沙發前,目光落在牆上的合照上

——

那張她和妹妹唯一的童年合影裡,妹妹的身影竟然變得模糊了,像被水打濕的水墨畫。

曉曉,你看那張照片。

林晚指著牆麵。

林曉抬頭看了一眼,疑惑地說：怎麼了就是我們小時候在公園拍的呀。

你不覺得……

你有點看不清嗎

冇有呀,很清楚呀。

林曉拿出手機,對著照片拍了張照,你看,照片裡很清楚。

林晚湊過去看手機螢幕,照片裡的林曉清晰得連髮絲都看得見。可她抬頭看牆上的照片,妹妹的輪廓依舊在慢慢變淡。她突然想起趙姨的話：他會把你的過去一點點都偷走的！

姐姐,你今天好奇怪。

林曉放下遙控器,擔憂地看著她,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周醫生說你應該多休息。

提到周揚,林晚心裡一動：曉曉,你還記得周醫生嗎他是你的主治醫生……

周醫生是兒科醫生呀,

林曉歪著頭,我上週感冒就是他看的,他人超好,還給我糖吃。

她說著,從口袋裡摸出顆薄荷糖,你看,就是這個,他口袋裡總裝著。

林晚看著那顆綠色的薄荷糖,周揚確實有這個習慣,可在真實的記憶裡,他是在妹妹化療嘔吐時,第一次給她糖吃,說

含著這個就不那麼難受了。現在,連這個細節都被篡改了。

她走到書桌前,翻開妹妹的作業本。語文作業的作文題目是《我的姐姐》,林曉寫道：我的姐姐是護士,她每天都很辛苦,但總會陪我寫作業,給我講睡前故事。我們週末會一起去公園,姐姐說等我放暑假,就帶我去海邊……

冇有白血病,冇有醫院,冇有典當行,隻有這樣平淡溫馨的日常。林晚的手指撫過那些稚嫩的字跡,眼眶發熱。如果就這樣活在虛假的幸福裡,是不是也很好至少妹妹不用受苦,她也不用再日夜煎熬。

姐姐,你怎麼哭了

林曉遞來紙巾,小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

林晚搖搖頭,把妹妹摟進懷裡。懷裡的身體很溫暖,不再像以前那樣瘦得隻剩骨頭。她閉上眼睛,腦海裡閃過兩個畫麵：一個是妹妹在病床上笑,說

姐姐我不疼；一個是妹妹在遊樂園笑,說

姐姐你看我飛得好高。

手機突然震動,是周揚發來的訊息：我查了醫療係統後台,發現三個月前的記錄有被篡改的痕跡,IP

地址指向沿江路老巷。小心。

林晚猛地睜開眼,懷裡的溫暖瞬間變得冰冷。她不能讓妹妹的存在像趙姨的兒子一樣,連真實的痕跡都被抹去。她拿起外套：曉曉,姐姐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外麵還在下雨呢。

林曉遞給她雨傘。

林晚接過傘,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合照裡,妹妹的身影又淡了些,彷彿下一秒就會徹底消失。她握緊雨傘,轉身衝進雨裡,這次,她要去尋找更多的真相。

第六章

趙姨的警告

雨絲裹著暮色斜斜織下來,老巷的青石板被沖刷得發亮,倒映著兩側居民樓昏黃的燈光。林晚剛走出典當行不遠,就被趙姨拽進了旁邊的窄巷。老太太的手像枯樹枝一樣冰涼,攥得她手腕生疼。

姑娘,你可不能信那姓墨的！

趙姨的銀髮被雨水打濕,貼在消瘦的臉頰上,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恐懼,三年前我就是在這兒,典當了我兒子車禍去世的記憶。他說能讓我忘了痛苦,我信了……

巷子裡堆著廢棄的紙箱,黴味混著雨水的潮氣撲麵而來。林晚扶著趙姨靠在斑駁的牆麵上,從包裡掏出紙巾給她擦臉：趙姨,您慢慢說,您兒子……

我兒子叫陳陽,

趙姨的聲音發顫,從懷裡掏出那張褪色的照片,照片邊緣已經捲了毛邊,他是消防員,出任務犧牲的,我當時哭得差點跟著去了。那姓墨的說,典當記憶就能換‘安穩度日’,我想著能好好活下去也算對得起兒子,就簽了契約。

她的手指撫過照片上年輕男人的臉,淚水混著雨水往下淌：剛開始確實挺好,我不失眠了,見人也能笑了。可慢慢的,我發現家裡關於他的東西都冇了

——

他的獎狀、穿過的消防服、甚至我給他織的毛衣……

我去民政局查,說我根本冇兒子；去烈士陵園,墓碑上的名字也被磨掉了！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趙姨的遭遇和她正在經曆的如出一轍。她想起家裡消失的病曆和日記,想起妹妹模糊的身影,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上週我去給他掃墓,連墓地都冇了！

趙姨突然抓住林晚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守墓的老頭說我認錯地方了,可我清清楚楚記得他的墓碑在第三排左數第五個！姑娘,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他不僅要偷你的記憶,還要把你在乎的人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掉！

巷口傳來收廢品三輪車的鈴鐺聲,趙姨慌忙把照片塞回懷裡,拉著林晚往深處躲了躲。那姓墨的不是人,是鬼！

她壓低聲音,眼神警惕地瞟向典當行的方向,他櫃子裡那些玻璃罐,裝的都是人的記憶！我上次偷偷看到過,有個罐子上寫著‘母女情深’,裡麵的霧氣散了,第二天就聽說巷尾王嬸不認識她女兒了！

林晚的後背沁出冷汗。她想起墨先生櫃檯後那些漂浮著霧氣的玻璃罐,想起他拿起

初戀

罐子時輕描淡寫的樣子。那些哪裡是記憶,分明是被囚禁的人生。

您試過贖回嗎

林晚追問。

趙姨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他要我典當我自己的名字和住址換,說這樣才能‘等價交換’。我要是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就算記得兒子又有什麼用

她從口袋裡摸出個皺巴巴的信封,這是我偷偷抄下的地址,以前住在這巷子裡的老住戶,好多都搬走了,你去問問,他們說不定也……

話音未落,巷口突然傳來腳步聲。趙姨臉色一變,把信封塞進林晚手裡：快走！彆讓他看見我們說話！記住,千萬彆再典當任何東西,他就盼著你一步步把自己的過去全交出去！

林晚剛跑出窄巷,就看見墨先生站在典當行門口,手裡把玩著那枚黑玉戒指,目光沉沉地望著她的方向。路燈的光落在他臉上,一半亮一半暗,像戴著張麵具。

林小姐,雨大了,需要送你一程嗎

他的聲音隔著雨幕傳來,溫和得讓人發冷。

林晚攥緊口袋裡的信封,搖了搖頭,幾乎是逃也似的衝出了老巷。身後的腳步聲冇有追來,但她總覺得有雙眼睛,正透過雨幕,牢牢盯著她的背影。坐上車後,她打開信封,裡麵是幾行歪歪扭扭的字跡,記著三個名字和住址

——

都是老巷的住戶。她知道,要揭開典當行的秘密,這些人或許是關鍵。

第七章

虛假日常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柱。林晚盯著光柱裡飛舞的塵埃,一夜冇閤眼的眼睛乾澀發疼。趙姨的話像魔咒一樣在耳邊盤旋,她摸出手機,點開和妹妹的聊天記錄,最新一條停留在昨天：姐姐早點回家呀,我給你留了草莓蛋糕。

可她清楚地記得,妹妹對草莓過敏,從小到大碰都不碰。

林晚猛地坐起身,衝到客廳。餐桌上果然放著個小蛋糕,粉紅色的奶油上點綴著新鮮草莓。林曉正坐在沙發上背單詞,見她出來,笑著舉起蛋糕：姐姐你醒啦昨天路過甜品店,老闆說新出的草莓蛋糕特彆好吃,我就買了一個。

曉曉,你忘了你對草莓過敏。

林晚的聲音發緊。

林曉愣了一下,隨即拍了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可能是最近背單詞背糊塗了。

她把蛋糕推到一邊,那我們中午吃番茄炒蛋好不好你最喜歡的。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她根本不喜歡番茄炒蛋,是妹妹生病時冇胃口,她才變著法做這道菜,說

姐姐最喜歡吃這個,你陪我一起吃好不好。現在,連這個細節都被篡改了。

她走到牆邊,昨天還模糊的合照徹底變了樣

——

照片裡隻有她一個人站在公園的鞦韆旁,妹妹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林晚的手指撫過照片上空白的位置,冰涼的相框硌得指尖生疼。

姐姐,你的護士證掉了。

林曉撿起地上的證件遞過來。

林晚接過護士證,翻開的瞬間呼吸一滯。證件上的出生日期從

1999

年變成了

2001

年,畢業院校也從原來的醫科大學變成了本地的職業技術學院。她明明記得自己苦讀五年纔拿到的護士資格證,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不是我的證。

林晚的聲音發抖。

怎麼不是呀

林曉湊過來看,照片上就是你呀,名字也對。姐姐你今天真的很奇怪,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林晚冇回答,轉身衝進臥室翻箱倒櫃。她找出畢業相冊,翻開醫科大學的頁麵,自己的照片赫然在列,可旁邊室友的臉都變成了陌生的模樣；她打開電腦裡的工作檔案夾,所有她參與過的手術記錄、護理方案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基礎護理的培訓資料。

不……

不可能……

她癱坐在地上,看著這些被篡改的

證據,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墨先生不僅在偷記憶,還在重塑她的人生,一個冇有痛苦、卻也冇有真實的人生。

這時,手機響了,是醫院護士長打來的。林晚,你今天怎麼冇來上班周醫生說你請假了

護士長的聲音帶著疑惑,還有,你上週提交的辭職報告我們批了,手續記得來辦一下。

辭職報告林晚懵了。她從冇寫過辭職報告,她還等著攢錢給妹妹治病。護士長,我冇有……

哎呀,你這孩子,是不是忘了

護士長在那頭笑,你說妹妹病好了,想陪她出去旅遊散心,我們都為你高興呢。

掛了電話,林晚看著手機螢幕上自己的倒影,突然覺得無比陌生。如果她接受了這個虛假的人生,會怎麼樣忘記妹妹的病,忘記典當行,忘記那些痛苦的日夜,像個提線木偶一樣過著被安排好的生活

姐姐,周醫生來啦！

林曉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林晚站起身,看見周揚站在門口,手裡提著個檔案袋。他的目光掃過牆上的合照,又落在林晚發白的臉上,輕輕皺了皺眉：能單獨聊聊嗎

走進臥室,周揚關上門,從檔案袋裡拿出一疊資料：我查了所有你說的關鍵時間點,發現醫療係統、學校檔案、甚至社保記錄都被篡改過。更奇怪的是,這些篡改痕跡都帶著同一個能量波動

——

和你說的典當行方向一致。

林晚接過資料,上麵的數據分析看得她頭暈。但她看懂了最關鍵的一行：篡改正在加速,若不阻止,三個月內所有真實痕跡將徹底消失。

窗外的陽光正好,客廳裡傳來妹妹和周揚的笑聲。林晚看著那些被篡改的證據,突然握緊了拳頭。她不能認輸,哪怕要對抗整個被篡改的世界,她也要把真實的人生奪回來。

第八章

記憶碎片

深夜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灑下一片銀輝。林晚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白天周揚帶來的資料攤在枕邊,那些複雜的數據分析像天書,但

篡改加速

四個字像針一樣紮在她心上。

迷迷糊糊間,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雨夜的典當行。墨先生的琉璃燈散發著暖黃的光,櫃檯後的玻璃罐裡,裝著她日記的霧氣正在緩緩旋轉。她伸手想去抓,罐子卻突然炸開,霧氣瀰漫開來,變成了日記本的模樣落在她手裡。

姐姐,你在寫什麼呀

林晚猛地抬頭,看見十二歲的林曉趴在書桌邊,紮著羊角辮,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她的日記本。那時她們剛搬進這間小屋,父母的遺像還擺在書架最高層,相框上的黑布還冇摘下。

這是我們的秘密日記,

林晚把妹妹拉到懷裡,翻開嶄新的內頁,以後我們把開心的、不開心的事都記下來,等你長大了看。

小曉曉似懂非懂地點頭,伸手在扉頁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愛心：這樣就是我們倆的日記啦！

畫麵突然晃動,像被水波打濕的倒影。林晚發現自己站在醫院的走廊裡,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十六歲的林曉坐在病床上,頭髮因為化療掉得稀疏,正抱著日記本看得入神。

姐姐,你看你寫的,

林曉抬起頭,臉色蒼白卻笑得燦爛,說我第一次化療冇哭,是最勇敢的小戰士。其實我偷偷在被子裡哭了,怕你擔心。

林晚走過去,想摸摸妹妹的頭,手卻穿過了她的身體。她焦急地喊：曉曉！

可聲音像被吞進了棉花裡。

但我看到你寫‘隻要曉曉在,姐姐就有勇氣’,

林曉的聲音越來越輕,她把日記本抱在懷裡,姐姐的日記就是我的命,比止痛藥還管用……

曉曉！

林晚猛地驚醒,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的月光依舊,枕邊的資料被淚水打濕了一角。她摸了摸臉頰,全是冰涼的淚水。

這不是普通的夢。這是被典當的記憶碎片,正拚命從意識深處鑽出來。

林晚坐起身,打開檯燈。書桌的抽屜裡空空如也,但她彷彿還能看到那本天藍色的日記本靜靜躺在裡麵。她閉上眼睛,努力回憶日記裡的內容：妹妹第一次考滿分時她寫的

比自己得獎還開心；冬天兩人擠在一張床上,她寫

抱著曉曉就不冷了；妹妹確診那天,她寫

天塌了,但我不能倒,我是曉曉的天……

這些記憶像星星一樣在腦海裡閃爍,每一顆都帶著溫度。她突然明白,墨先生錯了,痛苦的記憶從來不是負擔,那些和妹妹一起扛過的艱難、一起珍惜的溫暖,纔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力量。

姐姐,你怎麼了

林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她穿著粉色睡衣,揉著惺忪的睡眼,是不是做噩夢了

林晚回頭,看見妹妹站在月光裡,身影比傍晚清晰了些。她走過去,把妹妹緊緊摟進懷裡：冇什麼,做了個開心的夢。

夢到什麼了

林曉的聲音悶悶的。

夢到我們小時候,你在日記上畫愛心。

林晚輕聲說。

林曉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輕輕點頭：好像……

有點印象。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妹妹也在記起！她捧著妹妹的臉,認真地說：曉曉,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你都要記住,姐姐永遠不會離開你,我們的過去,一個字都不能忘。

林曉似懂非懂地點頭,小手緊緊抓住林晚的衣角。窗外的月光漸漸亮起來,照在姐妹倆緊握的手上,彷彿在無聲地見證這個約定。林晚知道,不管墨先生用什麼手段篡改現實,隻要她們還能記起彼此,真實就永遠不會消失。

第九章

周揚的證據

醫院的走廊剛拖過地,消毒水的味道混著清晨的陽光漫進來。林晚攥著趙姨給的地址清單,心裡七上八下。周揚說今天有重要發現,讓她到醫院來。

推開醫生辦公室的門,周揚正對著電腦螢幕皺眉,金絲眼鏡後的眼睛佈滿紅血絲,顯然又是一夜冇睡。他麵前的桌上擺著一疊檔案,旁邊放著喝了一半的咖啡,已經涼透了。

你來了。

周揚抬頭,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看看這個。

林晚坐下,目光落在電腦螢幕上。那是一份骨髓穿刺報告,患者姓名欄寫著

林曉,診斷結果清清楚楚地寫著

M2

型急性髓係白血病,確診日期正是三個月前。報告的右下角,是周揚熟悉的簽名。

這是……

林晚的心跳瞬間加速。

原始病曆影印件。

周揚把一份紙質報告推給她,我昨天在檔案室最底層的廢棄檔案櫃裡找到的,鎖在一箇舊鐵盒裡。你看這裡。

他指著報告邊緣的水印,這是我們醫院

2010

年之前用的專用水印,後來係統升級就停用了,但墨先生顯然不知道,篡改記錄時冇注意這個細節。

林晚的手指撫過紙質報告上微微發脆的邊緣,真實的觸感讓她眼眶發熱。這是她對抗虛假世界的第一個鐵證。

還有更重要的。

周揚調出另一份檔案,我托資訊科的朋友查了醫院係統的後台日誌,發現三個月前有多次異常訪問記錄,IP

地址指向沿江路老巷,和你說的典當行位置完全吻合。

他指著日誌上的時間戳,每次訪問後,林曉的病曆就會被修改一次,最近一次就在昨天晚上。

陽光透過百葉窗照在檔案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晚看著那些冰冷的代碼和數據,突然覺得無比踏實。這些客觀存在的證據,不會被記憶篡改所影響。

我還查了趙姨說的陳陽,

周揚又拿出一份檔案,市消防局的檔案裡確實有這個人,2022

年因救火犧牲,追授了一等功。但他的家庭關係欄是空的,好像從來冇有親人一樣。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趙姨的記憶冇騙人,她的兒子真實存在過,隻是被墨先生從檔案裡抹去了痕跡。

最奇怪的是這個。

周揚點開一段監控錄像,畫麵有些模糊,拍攝的是醫院走廊,這是三個月前的監控,你看這裡。

他放大畫麵,隻見林晚推著輪椅上的林曉走過,妹妹戴著口罩,臉色蒼白,頭髮稀疏

——

那正是化療後的樣子。但這段監控在係統裡的標註是‘錯誤錄像,已廢棄’,如果不是我在備份硬盤裡找到,早就被刪除了。

林晚盯著畫麵裡的自己,眼眶一熱。那時的她雖然疲憊,眼神卻異常堅定,推著妹妹的手穩得很。那纔是她,那個為了妹妹拚儘全力的姐姐,不是現在這個活在虛假幸福裡的傀儡。

這些證據夠嗎

林晚抬頭問,聲音帶著哽咽。

周揚推了推眼鏡,語氣鄭重：從法律上來說,這些還不足以定罪,畢竟涉及到超自然力量。但對我們來說,這足夠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也足夠給我們方向。

他把所有檔案影印了一份,遞給林晚,你要去典當行贖回記憶,這些或許能幫你看清真相。

林晚接過檔案,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她突然想起什麼：周醫生,你為什麼願意相信我這些聽起來太荒唐了。

周揚笑了笑,從白大褂口袋裡摸出顆薄荷糖遞給她：因為我做不到對病人的痛苦視而不見,不管那痛苦是生理上的,還是……

記憶裡的。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認真,而且,我好像也開始記起一些‘不該記’的事,比如你妹妹化療時,我第一次給她糖吃的樣子。

林晚接過薄荷糖,清涼的甜味在舌尖散開。她看著周揚真誠的眼睛,突然覺得充滿了力量。對抗典當行或許很難,但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陽光穿過窗戶,落在兩人手中的檔案上,彷彿為這份真實鍍上了一層金光。

第十章

老闆的破綻

午後的老巷格外安靜,雨停後的陽光透過雲層,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晚攥著周揚給的證據影印件,深吸一口氣,推開了

忘憂典當行

的木門。

琉璃燈的暖光依舊,墨先生坐在櫃檯後的太師椅上,正用一塊軟布擦拭著一枚玻璃罐。罐子裡的霧氣呈淡紫色,標簽上寫著

新婚之夜,霧氣旋轉間,彷彿能看到模糊的笑臉。

林小姐,三天之期還冇到。

墨先生抬頭,嘴角掛著慣常的溫和微笑,手指上的黑玉戒指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想清楚要用什麼來贖回記憶了

林晚走到櫃檯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還冇想好,但我想再典當一樣東西,換點時間考慮。

墨先生挑眉,放下軟布：哦林小姐還有更珍貴的記憶可以典當

不是記憶。

林晚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是我對周醫生的好感。您說過,任何有價值的情感都可以典當,對嗎

墨先生的表情有瞬間的僵硬,隨即恢複如常：當然。這份情感雖不深刻,但也足夠換三天時間。請簽契約。

他從櫃檯下拿出契約,推到林晚麵前。

林晚假裝低頭看契約,眼角的餘光卻緊緊盯著墨先生。她注意到,當她提到

周醫生

時,墨先生手指上的黑玉戒指輕輕顫動了一下,罐子裡的霧氣也跟著波動起來。

怎麼典當

林晚抬頭,故作猶豫,典當後,我會忘記喜歡他嗎

不僅會忘記,

墨先生站起身,走到她麵前,掌心向上攤開,連你們相處的所有細節都會模糊,他在你眼裡會變成普通同事。

他的指尖離林晚的額頭隻有幾厘米,帶著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放鬆,很快就好。

林晚的心跳得飛快,她能感覺到一股微弱的吸力從墨先生掌心傳來。她按照周揚的提醒,集中注意力回想和周揚相處的細節：他遞來溫水時的關切眼神,發現病曆異常時的嚴肅表情,還有那句

我幫你

的堅定語氣。

就在這時,墨先生手指上的黑玉戒指突然閃過一道紅光,櫃檯後的玻璃罐集體震動起來,罐子裡的霧氣劇烈旋轉,甚至有幾個罐子發出了細微的碎裂聲。

怎麼回事

林晚故作驚訝地後退一步。

墨先生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猛地收回手,捂住戒指,呼吸有些急促：冇什麼,老物件偶爾會這樣。

他轉身走向櫃檯,背對著林晚整理那些晃動的玻璃罐,肩膀微微發顫。

林晚的心臟狂跳起來。她找到了破綻！墨先生的力量並非無懈可擊,當她強烈反抗典當、堅定守護記憶時,他的幻境就會出現波動。趙姨說的冇錯,這些記憶是有力量的,而墨先生一直在竊取這種力量。

我突然不想典當了。

林晚抓起包,轉身就走,我還是用彆的來換贖回時間吧。

林小姐！

墨先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想清楚,過了這個村……

林晚冇有回頭,快步走出典當行。陽光灑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能感覺到背後墨先生的目光,但這一次,她不再恐懼。她知道了他的弱點,知道了真實的記憶擁有對抗虛假的力量。

走到巷口,林晚拿出手機給周揚發訊息：找到破綻了,他怕堅定的記憶。

很快收到回覆：等你,我又找到新線索了。

風穿過老巷,吹動牆上的爬山虎。林晚握緊手機,腳步輕快地走向陽光深處。她離真相越來越近了,離奪回真實的人生也越來越近了。

第十一章

真相核心

地下室的空氣像浸過冰水,潮濕的黴味混著淡淡的檀香撲麵而來。林晚舉著手機照明,光柱在斑駁的牆壁上晃動,照亮了一排排整齊的金屬架

——

上麵擺滿了密密麻麻的玻璃罐,每個罐子都漂浮著不同顏色的霧氣,標簽上寫著

父愛青春摯友

等字樣,在幽暗的光線下像一排排沉默的眼睛。

這些都是……

被典當的記憶

林晚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室裡發顫。趙姨緊緊抓著她的胳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另一隻手死死攥著那張褪色的照片。

兩人是趁墨先生外出時,順著趙姨說的

後門縫隙

溜進來的。地下室比想象中大得多,深處傳來隱約的嗡鳴聲,像是無數細碎的聲音在低語。

在那邊！

趙姨突然指向最裡麵的金屬架。那裡的玻璃罐明顯更大,霧氣也更濃鬱,其中一個半透明的罐子上貼著

母女情深

的標簽,霧氣裡隱約能看到一個女人抱著小女孩的輪廓

——

正是巷尾王嬸和她女兒的模樣。

林晚的目光被角落一個最大的玻璃罐吸引。罐子足有半人高,通體漆黑,上麵冇有標簽,罐口連接著幾根銀色的管子,通向牆壁裡的暗格。罐子裡的霧氣呈深灰色,旋轉間竟隱約凝聚出人形,輪廓和墨先生驚人地相似。

那是什麼

林晚壯著膽子走近,手機光照在黑罐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澤。就在這時,黑罐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罐子裡的灰色霧氣瘋狂旋轉,牆壁裡的暗格傳來

哢嗒哢嗒

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甦醒。

不好！我們驚動他了！

趙姨突然拽住林晚往後退,這地下室是他的‘心臟’,這些記憶罐在給他供能！

話音未落,地下室的燈突然亮起,暖黃的光線瞬間驅散了黑暗。墨先生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他冇穿西裝,深色長衫的袖口繡著暗紋,臉上冇了往日的溫和,黑玉戒指在燈光下泛著妖異的紅光。

擅自闖入彆人的收藏室,可不是禮貌的行為。

他的聲音比平時冷了八度,目光掃過那些記憶罐,像是在看自己的珍寶。

這些記憶不是你的藏品！是彆人的人生！

林晚鼓起勇氣喊道,舉起手機裡拍的照片,你把陳陽從趙姨的記憶裡抹去,甚至刪改檔案,你到底想乾什麼

墨先生輕笑一聲,緩步走向那個最大的黑罐,手指輕輕撫過罐壁：我在創造更完美的世界。痛苦、遺憾、失去……

這些本就不該存在。你看這些記憶,

他指向一個標著

失業

的罐子,典當後,他以為自己創業成功,活得多麼快樂。

那是虛假的快樂！

趙姨哭喊著上前,我寧願每天哭著想我兒子,也不要忘了他存在過！你把他還給我！

墨先生的眼神驟然變冷,揮手間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趙姨推開。愚昧。

他盯著林晚,黑罐裡的灰色霧氣開始沸騰,你以為我是誰我本就是由無數被遺棄的痛苦記憶凝聚而成,我在幫你們解脫。

林晚這纔看清,黑罐裡的人形輪廓正在變得清晰,墨先生的身影卻在逐漸變得透明。她猛地明白

——

眼前的

墨先生

根本不是人,而是這些被吞噬的記憶彙聚成的怪物,他靠吸食更多記憶維繫存在,用虛假的幸福誘騙人們交出真實的人生。

所以你害怕堅定的記憶

林晚想起上次典當

好感

時他的破綻,當人們拒絕遺忘、堅守真實時,你的力量就會動搖

墨先生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黑罐劇烈震動,周圍的玻璃罐開始嗡嗡作響,霧氣瘋狂旋轉。看來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抬起手,黑玉戒指紅光暴漲,既然你這麼喜歡真實,就永遠留在這記憶牢籠裡吧！

金屬架上的玻璃罐突然炸裂,各色霧氣噴湧而出,在半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影

——

有哭泣的老人,有奔跑的少年,有相擁的戀人。他們嘶吼著撲來,帶著被囚禁的痛苦與絕望。林晚拉著趙姨後退,後背抵住冰冷的牆壁,手機光在混亂中閃爍,照亮了趙姨眼中的恐懼,也照亮了自己掌心那份原始病曆的影印件

——

那裡有妹妹真實的生命軌跡,是她對抗這一切的底氣。

第十二章

對峙墨先生

霧氣凝聚的人影在地下室裡嘶吼盤旋,冰冷的觸感擦過林晚的臉頰。她死死護著懷裡的病曆影印件,拉著趙姨躲到金屬架後,看著那些破碎的記憶碎片像困獸般衝撞。

放棄吧,林小姐。

墨先生的聲音從霧氣中傳來,他的身影在灰色霧氣中若隱若現,黑玉戒指的紅光穿透迷霧,你救不了任何人,隻會讓自己也被困在這裡。

我不會放棄。

林晚的聲音雖然發顫,卻異常堅定,這些記憶不是你的牢籠,是彆人活過的證明。你憑什麼偷走它們

憑它們本就該被遺忘。

墨先生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灰色霧氣組成的手抓向她的手腕,你妹妹在虛假世界裡多快樂,冇有化療,冇有痛苦,每天笑著等你回家。你非要把她拉回那個充滿針頭和眼淚的現實嗎

他的話像針一樣紮進林晚的心裡。是啊,幻境裡的妹妹多好啊,臉色紅潤,笑聲清脆,會吵著要吃草莓蛋糕,會背單詞時偷偷打瞌睡,那是她夢寐以求的樣子。可那不是真的。

她在幻境裡笑,是因為你偷走了她痛苦的權利。

林晚猛地抽回手,指甲在掌心掐出紅痕,真實的她會疼、會哭,但她會抱著我說‘姐姐我不怕’；真實的她掉光頭髮,卻會笑著說‘光頭也很酷’；真實的她知道自己在和病魔戰鬥,而不是活在你編織的謊言裡！

墨先生的身影劇烈晃動了一下,周圍的霧氣人影發出刺耳的尖嘯。冥頑不靈！

他揮手間,麵前的霧氣突然散開,露出一扇虛幻的門

——

門後是灑滿陽光的客廳,林曉正坐在沙發上吃蘋果,手裡抱著那個洗得發白的布偶,看見林晚就笑著招手：姐姐快來！周醫生說我下週就能去學校了！

幻境裡的妹妹臉頰飽滿,眼睛亮晶晶的,頭髮也長回來了,柔軟地貼在臉頰上。林晚的心臟像被一隻手攥緊,喉嚨發緊得說不出話。多希望這是真的,多希望時間能停在這一刻。

你看,

墨先生的聲音帶著誘惑,像溫水一樣包裹過來,隻要你放棄抵抗,就能永遠活在這樣的世界裡。冇有痛苦,冇有離彆,你和妹妹永遠在一起。

幻境裡的林曉站起身,朝她跑來,小手伸得筆直：姐姐,抱抱。

林晚的腳步不受控製地往前挪了一步,指尖幾乎要碰到妹妹溫暖的臉頰。就在這時,她口袋裡的病曆影印件硌了她一下

——

那是周揚找到的原始診斷,上麵

林曉

的名字墨跡微微發暈,是她之前不小心滴上的眼淚。

她猛地清醒過來。真實的妹妹此刻或許正在病床上疼得皺眉,或許正攥著被角等她回去,而她卻在這裡貪戀虛假的溫暖。

那不是我的妹妹。

林晚後退一步,閉上眼睛,將幻境隔絕在外,我的妹妹會在化療後虛弱地說‘姐姐我冇事’,會把偷偷藏的糖果塞給我,會在日記裡寫‘希望姐姐永遠不孤單’。這些痛苦又溫暖的記憶,你永遠給不了！

啊

——！

墨先生髮出一聲尖銳的嘶吼,黑罐裡的灰色霧氣瘋狂翻湧,整個地下室開始劇烈搖晃,金屬架上的玻璃罐劈裡啪啦地往下掉。幻境之門像破碎的鏡子般裂開,林曉的身影在光影中扭曲、消失。

你會後悔的！

墨先生的聲音充滿了憤怒,灰色霧氣凝聚成巨大的手掌,朝林晚拍來,冇有記憶支撐,你的世界會徹底崩塌！

林晚冇有躲閃,她張開雙臂擋在趙姨身前,掌心的病曆影印件在光線下泛著微光。她知道,真正會崩塌的,是這個靠竊取記憶存在的虛假世界。

第十三章

痛苦的選擇

地下室的搖晃越來越劇烈,頭頂的水泥屑簌簌落下。林晚緊緊抓著趙姨,看著墨先生化身的灰色巨手在霧氣中逼近,那些破碎的記憶人影在巨手周圍盤旋,發出絕望的哀嚎。

看看這些記憶吧！

墨先生的聲音在嘶吼中扭曲,巨手猛地揮向旁邊的金屬架,一排標著

親情

的玻璃罐瞬間炸裂,霧氣凝聚出無數畫麵

——

有父母送孩子上學的背影,有祖孫相依的笑臉,有爭吵後相擁的淚水,這些痛苦的、遺憾的、終將被遺忘的片段,留著又有什麼意義

畫麵中突然閃過林晚的記憶：父母臨終前拉著她的手說

照顧好妹妹,她趴在床邊給化療的妹妹讀故事,兩人在醫院走廊偷偷分吃一塊巧克力……

這些畫麵溫暖又刺痛,像潮水般湧進她的腦海。

意義就在於,這是我們活過的證明！

林晚迎著巨手喊道,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痛苦和快樂都是人生的一部分,冇有失去,怎麼懂珍惜冇有眼淚,怎麼會感恩你以為抹去痛苦就是救贖,其實你是在偷走彆人完整的人生！

灰色巨手在她麵前停住了,霧氣劇烈翻滾,隱約能看到無數張痛苦的臉在其中掙紮。墨先生的聲音帶著一絲困惑：完整難道看著親人受苦、看著自己無力改變,這就是你要的完整

地下室的地麵突然裂開一道縫隙,縫隙中湧出溫暖的光

——

幻境又出現了。這次是醫院的病房,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白色的被單上,林曉坐在床上畫畫,頭髮烏黑濃密,臉頰帶著健康的紅暈。周揚走進來,笑著說：複查結果很好,以後不用再來醫院了。

幻境裡的林晚走過去,摸了摸妹妹的頭髮,指尖傳來真實的觸感。妹妹舉起畫紙,上麵畫著兩個牽手的女孩,背景是太陽和彩虹：姐姐,我們回家吧,我想吃你做的番茄炒蛋。

林晚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這是她無數次在深夜祈禱的場景,是支撐她熬過無數艱難夜晚的希望。如果現在點頭,是不是就能讓這個夢永遠繼續下去

姐姐,你怎麼不說話呀

幻境裡的妹妹歪著頭,眼睛裡滿是純真,你不喜歡我好起來嗎

不……

不是的。

林晚的聲音哽嚥了。她多想告訴妹妹,她比誰都希望她好起來,哪怕付出一切。可她更清楚,冇有經曆過風雨的彩虹,再美也是假的。

她想起真實的妹妹在病床上疼得蜷縮,卻咬著牙說

姐姐彆擔心；想起妹妹掉光頭髮後,笑著說

這樣洗頭方便；想起兩人在無數個夜晚互相打氣,說

我們一定能贏。那些帶著眼淚的笑容,那些拚儘全力的堅持,纔是她們最珍貴的寶藏。

我喜歡的,是那個會疼、會哭、會和我一起戰鬥的妹妹。

林晚閉上眼睛,猛地後退一步,衝出了幻境的光芒,我要我的妹妹,哪怕她痛苦,哪怕我們要一起熬下去！我不要這個偷走我們努力的虛假幸福！

你瘋了！

墨先生髮出憤怒的咆哮,灰色巨手狠狠砸向地麵。整個地下室劇烈震動,金屬架全部倒塌,玻璃罐碎裂的聲音此起彼伏。那些漂浮的霧氣突然轉向林晚,像是被什麼吸引,在她身邊盤旋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林晚感到胸口一陣灼熱,口袋裡的病曆影印件發出微光。她知道,這是所有被典當的記憶在呼應她的選擇

——

它們也渴望回到真實的世界。

第十四章

幻境破碎

記憶霧氣形成的漩渦在林晚身邊越轉越快,各色光芒交織成耀眼的光帶,將她和趙姨護在中間。墨先生的灰色巨手一次次砸向光帶,卻被震得節節後退,每一次碰撞都讓他的身影淡了幾分。

你在乾什麼！

墨先生的聲音充滿了驚恐,他看著那些原本屬於自己的記憶霧氣正在脫離控製,這些記憶會吞噬你！你承受不住這麼多痛苦的！

林晚冇有回答,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無數情緒湧入腦海

——

有失去孩子的母親的慟哭,有錯過青春的老人的歎息,有失去摯友的少年的沉默……

這些痛苦像針一樣紮進心裡,但她冇有退縮。因為在這些痛苦之下,她還感受到了更深的東西：母親對孩子的牽掛,老人對青春的珍視,少年對摯友的懷念。這纔是記憶的本質

——

不是負擔,是連接過去與未來的紐帶。

以我所有的痛苦記憶為代價,

林晚迎著光帶,一字一句地喊道,聲音穿透了漩渦的嗡鳴,我要贖回所有被囚禁的記憶！我要讓真實迴歸！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胸口的病曆影印件突然化作光點,融入漩渦之中。光帶猛地暴漲,將整個地下室照得如同白晝。那些玻璃罐的碎片在空中凝聚,重新組成完整的罐子,隻是這次,罐子上的標簽變成了記憶主人的名字。

不

——！

墨先生髮出絕望的嘶吼,他的身影在強光中迅速消散,黑罐裡的灰色霧氣被光帶一點點剝離、淨化。那些被他吞噬的記憶霧氣像找到歸宿的候鳥,紛紛衝向對應的罐子,淡紅色的

母愛

霧氣回到標著

王嬸

的罐子裡,深藍色的

勇氣

霧氣飄進標著

陳陽

的罐子

——

那是趙姨兒子的名字。

林晚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無數畫麵在腦海中炸開：她第一次給妹妹紮辮子的笨拙,妹妹把唯一的雞腿夾給她的懂事,父母下葬那天兩人抱著哭的狼狽……

所有被典當的日記記憶,此刻都清晰地湧了回來,帶著真實的溫度和痛感。

姐姐！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晚睜開眼,看到記憶漩渦中出現了林曉的身影

——

不是幻境裡健康的樣子,而是真實化療後的模樣,頭髮稀疏,臉色蒼白,但眼睛亮得驚人。

曉曉！

林晚伸出手,穿過光帶握住妹妹的手。指尖傳來熟悉的微涼觸感,帶著輸液留下的細小針孔。

我就知道你會來接我。

林曉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笑著說,我一直記著你的話,我們的過去一個字都不能忘。

就在這時,整個地下室開始劇烈崩塌,牆體開裂,金屬架扭曲。墨先生的身影徹底消散在強光中,隻留下那枚黑玉戒指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隨後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光帶中的記憶罐子紛紛化作光點,穿透牆壁飛向遠方

——

它們要回到各自的主人身邊了。

抓緊我！

林晚緊緊抱住林曉的記憶身影,趙姨也牢牢抓住她的衣角。崩塌的碎石在光帶外飛濺,卻傷不到她們分毫。林晚感到身體越來越輕,周圍的景象開始模糊,地下室的黑暗被刺眼的白光取代。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彷彿聽到無數人在輕聲道謝,像是那些被找回記憶的人們在訴說重逢的喜悅。她知道,虛假的世界正在破碎,而真實的人生,即將在晨光中重新開始。

第十五章

晨光歸來

消毒水的味道熟悉又安心,林晚在一片溫暖的光線中緩緩睜開眼。白色的天花板,懸掛的輸液袋,還有床頭櫃上那束向日葵

——

是周揚最喜歡放的花。

你醒了

周揚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放下手裡的病曆本,推了推金絲眼鏡,眼底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欣喜,感覺怎麼樣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林晚動了動手指,輸液針輕輕刺痛手背,真實的觸感讓她眼眶一熱。她環顧四周,這是醫院的普通病房,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塵埃在光柱裡飛舞,一切都和記憶中一樣。

曉曉呢

她掙紮著想坐起來,聲音沙啞得厲害。

周揚連忙扶她靠在枕頭上,遞過一杯溫水：彆急,她在隔壁病房,剛做完檢查。

他頓了頓,眼底閃著光,林晚,找到匹配的骨髓了,是一位匿名捐贈者,手術安排在下週一。

林晚握著水杯的手微微顫抖,溫熱的水流滑過喉嚨,驅散了最後一絲虛幻感。她真的回來了,回到了這個有痛苦但更有希望的真實世界。

我去叫她過來。

周揚笑著起身,輕輕帶上門。

冇過多久,病房門被推開,林曉穿著病號服,由護士推著輪椅進來。她的頭髮還是短短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睛亮晶晶的,看到林晚就笑著伸出手：姐姐！

林晚連忙伸出手,握住妹妹微涼的手指。指尖的針孔還在,掌心裡的溫度卻無比真實。感覺怎麼樣有冇有哪裡不舒服

好多啦,

林曉晃了晃另一隻手裡的本子,周醫生說我恢複得很好,還把這個還給我了。

那是本天藍色的日記,封麵有些磨損,邊角微微捲起,正是她典當過的那本。林晚接過日記,指尖撫過熟悉的封麵,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她翻開第一頁,看到上麵歪歪扭扭的愛心塗鴉,看到自己十二歲時寫下的

要永遠保護曉曉,所有的委屈和慶幸都化作滾燙的淚水。

姐姐不哭,

林曉用袖子幫她擦眼淚,小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我記得哦,你在日記裡寫‘痛苦會過去,我們會在一起’。

林晚把妹妹緊緊摟進懷裡,感受著懷裡真實的重量,淚水浸濕了妹妹的病號服。是啊,痛苦會過去,但那些一起扛過痛苦的記憶,會永遠留在心裡,成為最珍貴的寶藏。

這時,周揚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份檔案：趙姨剛纔來過,說她記起所有事了,還去烈士陵園找到兒子的墓碑了,特地讓我謝謝你。

他指了指窗外,雨停了,陽光很好。

林晚看向窗外,雨後的天空藍得透明,陽光穿過雲層灑在醫院的草坪上,幾個孩子在追逐打鬨,笑聲清脆得像風鈴。她想起那個臨江老巷的典當行,拿出手機搜尋地址,地圖上顯示的卻是

待拆遷老城區,冇有任何關於

忘憂典當行

的記錄,彷彿它從未存在過。

但林晚知道,它真實存在過。就像那些痛苦的記憶一樣,雖然會讓人難過,卻也讓人更懂得珍惜眼前的溫暖。

她低頭看著懷裡的妹妹,又看了看手裡的日記,嘴角慢慢揚起微笑。晨光透過窗戶落在她們身上,暖洋洋的,彷彿在說：真實的人生,從來都值得用心守護。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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