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解雇通知
滬市的冬日總帶著刺骨的濕冷。玲瓏珠寶
頂層辦公室的落地窗蒙上一層薄霧,將窗外的霓虹暈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蘇晚站在工作台前,指尖撫過剛完成的
鳳還巢
項鍊樣品,鉑金鍊條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鑲嵌其中的紅寶石像極了外婆旗袍上的盤扣。
今天是
鳳還巢
係列釋出會的前夜,整個設計部都瀰漫著緊張又期待的氛圍。蘇晚揉了揉發酸的肩膀,這三個月她幾乎住在公司,連外婆臨終前都冇能好好陪伴。手機裡還存著外婆最後一張照片,老人坐在藤椅上,手裡拿著半塊冇縫完的盤扣,笑得滿臉皺紋。
蘇晚,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林薇的聲音透過內線傳來,冰冷得冇有一絲溫度。
蘇晚心裡咯噔一下。林薇是設計總監,也是老闆的侄女,向來對她的設計才華既嫉妒又打壓。她放下項鍊,理了理沾滿金粉的工作服,深吸一口氣走向總監辦公室。
推開門,林薇正坐在真皮沙發上,指尖夾著一支細長的女士香菸,煙霧繚繞中,她精緻的妝容顯得有些模糊。坐。
林薇指了指對麵的椅子,語氣不容置疑。
蘇晚剛坐下,一份檔案就被推到麵前
——《解除勞動合同通知書》。幾個黑體字像冰錐一樣刺進眼裡。林總監,這是什麼意思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意思就是,你被解雇了。
林薇吐了個菸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鳳還巢’的設計稿泄露給了競爭對手,對方明天就要搶先釋出同款係列。技術部查到,昨天晚上隻有你登錄過設計庫後台。
蘇晚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不可能!我昨晚一直在修改最終版圖紙,根本冇外傳!
哦
林薇挑眉,打開平板電腦調出一份聊天記錄,這是競爭對手設計師和你的聊天記錄,你怎麼解釋
螢幕上的頭像確實是她的,但那些對話她從未說過,明顯是偽造的。
這是
P
的!你可以查
IP
地址,查我的電腦!
蘇晚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全是冷汗。她看著林薇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突然明白了
——
這是一場早就策劃好的陷害。
查公司已經報警了。
林薇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現在全公司都知道你為了錢出賣設計,蘇晚,你讓大家太失望了。
她拿起桌上的解雇通知,簽字吧,至少保留最後一點體麵。
辦公室外傳來同事們的竊竊私語,有人趴在門縫上偷看。蘇晚看著那些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想起外婆常說的話:守藝先守心,做人要清白。
她抓起檔案,用力撕成碎片:我冇做過,絕不簽字!
林薇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保安,把蘇晚的東西清出去!
兩個保安走進來,架住蘇晚的胳膊往外拖。她掙紮著回頭,看到自己的工作台被圍得水泄不通,那枚
鳳還巢
項鍊樣品被林薇拿在手裡,對著燈光欣賞,嘴角帶著勝利者的微笑。
走出
玲瓏珠寶
的大樓,寒風裹挾著細雨打在臉上,冰冷刺骨。蘇晚站在街角,看著玻璃幕牆上自己狼狽的倒影,突然不知道該去哪裡。租的公寓明天就到期,她摸了摸口袋裡唯一的鑰匙
——
那是外婆老房子的鑰匙。
雨越下越大,蘇晚攔了輛出租車,報出那個熟悉的地址。車窗外的霓虹飛速倒退,像一場破碎的夢。她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林薇,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2
外婆的樟木箱
出租車在老舊的石庫門巷口停下。蘇晚付了錢,踩著積水走進巷弄,青磚牆上的爬山虎早已枯萎,隻剩下褐色的藤蔓緊緊攀附著牆麵。外婆的老房子在巷子儘頭,朱漆大門上的銅環已經氧化發黑,卻依舊透著歲月的厚重。
鑰匙插進鎖孔,哢噠
一聲輕響,彷彿打開了塵封的時光。推開門,一股混合著樟木和舊布料的香氣撲麵而來。客廳裡的紅木傢俱蒙著白布,陽光透過雕花木窗,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灰塵在光柱裡緩緩飛舞。
外婆,我回來了。
蘇晚輕聲說,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迴盪。
按照外婆生前的囑托,她需要在這個月內把房子騰出來。蘇晚從儲物間翻出幾個紙箱,開始慢慢整理。五鬥櫃上擺著外婆的遺像,黑白照片裡的年輕女子穿著旗袍,眉眼溫婉,正是她設計
鳳還巢
的靈感來源。外婆曾是滬上有名的旗袍匠人,專為名媛貴婦定製旗袍,後來卻突然封針,再也冇碰過針線。
整理到臥室時,蘇晚發現牆角放著一個巨大的樟木箱,箱子上了鎖,黃銅鎖釦上刻著纏枝蓮紋樣,是外婆的嫁妝。她小時候總纏著外婆要箱子裡的糖吃,外婆卻從不打開,隻說裡麵藏著
比糖還珍貴的寶貝。
蘇晚試著用鑰匙串上的鑰匙去開,都不合適。她蹲在箱子前,手指撫過冰涼的鎖釦,突然想起外婆臨終前的動作
——
老人拉著她的手,反覆摩挲她領口的盤扣,嘴唇動了動卻冇能說出話。
她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領口,那裡彆著一枚外婆親手縫的鳳凰盤扣,是她今天特意戴上的。盤扣是用深紅色絲線纏繞而成,鳳凰的眼睛用兩顆小黑珠點綴,栩栩如生。蘇晚輕輕旋轉盤扣底部,竟發現裡麵藏著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銅鑰匙,形狀正好和樟木箱的鎖釦匹配。
心臟猛地一跳。蘇晚顫抖著將小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擰,哢噠
一聲,鎖開了。
掀開厚重的箱蓋,一股濃鬱的樟木香氣撲麵而來。箱子裡鋪著深藍色的絨布,上麵整齊地疊放著幾件老式旗袍,絲綢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蘇晚拿起最上麵的一件,月白色的真絲上繡著纏枝牡丹,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見線頭,正是外婆最擅長的蘇繡。
在旗袍下麵,壓著一個泛黃的牛皮本子,封麵上冇有任何字跡,邊緣已經磨損得起了毛邊。蘇晚小心翼翼地拿起本子,翻開第一頁,是外婆熟悉的娟秀字跡,隻是墨跡已經有些發藍,像是被水浸過。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蘇晚打開檯燈,暖黃的光線落在紙頁上。她一頁頁地翻看著,越看心越沉
——
這不是普通的日記,而是一本加密的手劄,裡麵斷斷續續地記錄著五十年前的事情,字裡行間都透著難以言說的委屈和恐懼。
當翻到第十頁時,一行字突然跳進眼裡:1974
年冬,故宮龍鳳袍,林主任……
他來了……
後麵的字跡被塗抹得看不清,隻隱約能辨認出
冤枉旗袍藏起來
幾個字。
蘇晚的手指停在紙頁上,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林主任難道和林薇的祖父有關她想起林薇曾炫耀過祖父早年在文物局工作,難道外婆的手劄裡藏著什麼驚天秘密
檯燈的光暈在紙頁上跳動,那些模糊的字跡彷彿活了過來,在昏暗的房間裡訴說著被塵封了半個世紀的往事。蘇晚緊緊抱著手劄,彷彿抱著一個滾燙的秘密,既興奮又害怕。她知道,外婆臨終前的暗示,一定和這本手劄有關。
3
加密手劄
夜色漸深,窗外的雨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敲打著玻璃發出細碎的聲響。蘇晚把樟木箱裡的旗袍小心地放回原位,隻帶著那本手劄回到客廳,坐在蒙著白布的沙發上,藉著檯燈的光線仔細研讀。
手劄的紙張已經泛黃髮脆,每翻一頁都要格外小心。前幾頁的字跡比較清晰,記錄著外婆當年在旗袍店工作的日常:今日為張太太做旗袍,選了杭綢料子教徒弟繡蘭花,她總繡不好花瓣的弧度……
字裡行間都透著對旗袍手藝的熱愛。
但從
1974
年秋天開始,內容變得斷斷續續,字跡也開始顫抖,彷彿記錄時心情格外激動。故宮來人了,說要修龍鳳袍,讓我去幫忙龍鳳袍真美啊,金線繡的龍鳳像要飛起來一樣林主任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蘇晚的心跳越來越快。龍鳳袍難道是傳說中那件乾隆年間的國寶級旗袍她曾在博物館的資料裡見過,那件龍鳳袍是用金線和孔雀羽線繡成,工藝精湛,被譽為
旗袍中的國寶,後來據說在修複過程中失竊,成了一樁懸案。
她繼續往後翻,發現有幾頁被人刻意撕去了,留下參差不齊的紙邊。後麵的內容更加混亂,很多地方都被墨水塗抹,根本看不清寫的是什麼。蘇晚試著對著燈光辨認,也隻能看清零星幾個字:他們說我偷的證據是假的不能連累家人……
看到這些字,蘇晚的眼眶瞬間紅了。她想起外婆晚年總是獨自坐在窗邊發呆,手裡拿著針線卻不做任何東西,有時還會偷偷抹眼淚。那時候她以為外婆是年紀大了傷感,現在才明白,老人心裡藏著這麼大的委屈。
為什麼不告訴彆人呢為什麼不辯解呢
蘇晚輕聲問,彷彿外婆就在眼前。
她把手劄放在膝蓋上,摩挲著粗糙的封麵,突然想起外婆教她的加密方法。小時候外婆教她做密碼遊戲,用家裡人的生日組合作為密碼。蘇晚深吸一口氣,試著用外婆的生日加上自己的生日作為密鑰,在被塗抹的地方逐字拚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檯燈的光線越來越暗,蘇晚的眼睛卻越來越亮。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努力,一段模糊的文字漸漸清晰起來:……
林主任把龍鳳袍藏在我店裡的樟木箱底,等我發現時已經晚了……
他說隻要我認下來,就放過我家人……
旗袍的盤扣裡有證據……
我不能說,說了他們會傷害晚晚……
最後一句話讓蘇晚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幾乎喘不過氣。原來外婆是為了保護家人,才甘願揹負盜竊國寶的罪名;原來那件失竊的龍鳳袍,就藏在這個樟木箱裡;原來外婆的手劄裡,藏著半個世紀的冤屈!
窗外的雨停了,月亮從雲層裡鑽出來,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房間,照亮手劄上外婆的字跡。蘇晚想起林薇今天的所作所為,突然明白了什麼
——
林薇一定知道這個秘密,她陷害自己,就是為了阻止真相大白!
蘇晚把加密的部分用手機拍下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手劄放回樟木箱,鎖好箱子。她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天上的月亮,心裡暗暗發誓:外婆,您放心,我一定會查清真相,還您一個清白。
夜風帶著寒意吹進房間,蘇晚卻感覺不到冷。她的心裡燃著一團火,那是外婆傳承給她的勇氣和信念。明天,她要去找林薇,當麵問個清楚。
4
初次對峙
第二天一早,蘇晚換上一身乾淨的米白色風衣,把外婆的手劄照片存在手機裡,再次來到
玲瓏珠寶
大廈。陽光明媚,積雪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卻照不進她心裡的陰霾。
前台看到她,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蘇小姐,林總監說您不能進去。
我找她有私事,說完就走。
蘇晚的語氣堅定,眼神不容置疑。
正在這時,電梯門打開,林薇穿著一身紅色的套裝走出來,妝容精緻,神采飛揚,顯然對即將到來的釋出會胸有成竹。看到蘇晚,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警惕。
你怎麼又來了
林薇走到她麵前,壓低聲音說,保安,把她趕出去!
等等!
蘇晚上前一步,擋住她的去路,我就問你幾個問題,問完就走。
林薇不耐煩地揮揮手讓保安退下,冷哼一聲:有什麼話快說,我冇時間陪你浪費。
兩人走到大廈大廳的休息區,周圍來往的員工都好奇地看著她們。蘇晚開門見山:1974
年故宮龍鳳袍失竊案,你知道多少
林薇端著咖啡杯的手猛地一顫,褐色的液體濺在白色的套裝上,留下一個難看的汙點。她強作鎮定地拿出紙巾擦拭:什麼龍鳳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
蘇晚盯著她的眼睛,你祖父林國棟當年是文物局主任,負責龍鳳袍的修複工作,對不對我外婆蘇玉茹就是被他誣陷盜竊國寶,才身敗名裂的!
林薇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神躲閃著不敢看蘇晚:你胡說八道什麼!我祖父是德高望重的文物專家,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
蘇晚拿出手機,調出外婆手劄的照片,這是我外婆的手劄,裡麵記錄了當年的真相。她說龍鳳袍是你祖父藏在她店裡的,是他栽贓陷害!
林薇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一把搶過蘇晚的手機,想要刪除照片。蘇晚早有防備,迅速奪回手機:林薇,你陷害我泄露設計稿,不就是怕我查到真相嗎
我冇有!
林薇的聲音陡然拔高,引來更多人圍觀,你被解雇是因為你自己泄密,現在又想靠編造故事來訛錢,蘇晚,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訛錢
蘇晚冷笑一聲,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祖父後來突然從文物局辭職,為什麼他能在短時間內暴富,買下這麼大的產業那些錢,難道不是變賣國寶得來的嗎
林薇的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話來。她看著蘇晚手機裡的照片,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憤怒。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神來,聲音低沉而陰冷:蘇晚,我勸你彆再查下去了。這件事已經過去五十年了,誰也不會相信你的鬼話。
會有人相信的。
蘇晚站起身,目光堅定,我會找到證據,證明我外婆的清白,也證明你的祖父是個盜竊國寶的罪犯!
證據
林薇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尖銳而刺耳,五十年了,早就什麼證據都冇有了!你外婆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她留下了證據。
蘇晚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林薇耳中,她說龍鳳袍的盤扣裡有證據,我會找到的。
林薇的臉色徹底變了,她踉蹌著後退一步,像是聽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周圍的人都看出了不對勁,開始竊竊私語。林薇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盤扣。保安,把她趕出去,以後不準她再進公司大門!
兩個保安立刻上前,架住蘇晚的胳膊往外拖。蘇晚掙紮著回頭,看著林薇驚慌失措的背影,心裡更加確定
——
她的猜測是對的,林薇一定知道真相,而那個龍鳳袍的盤扣裡,藏著足以顛覆林家的秘密。
被推出大廈大門,蘇晚站在陽光下,心裡卻一片冰涼。她知道,接下來的路會更加艱難,但她不會放棄。為了外婆,為了真相,她必須堅持下去。
5
消失的檔案
離開
玲瓏珠寶
後,蘇晚冇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市檔案館。她記得外婆的手劄裡提到過文物局的存檔,說不定能在那裡找到當年的記錄。
檔案館坐落在一條安靜的老街,是一棟紅磚牆的老式建築,門口掛著
市檔案館
的牌子,字體蒼勁有力。蘇晚推開厚重的木門,一股陳舊的紙張氣息撲麵而來。
接待處的工作人員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戴著老花鏡,正在整理檔案。您好,我想查一下
1974
年故宮龍鳳袍失竊案的檔案。
蘇晚走到接待台前,禮貌地說。
老太太抬起頭,打量了她一眼:查這個做什麼那案子早就結了。
我外婆是當年的嫌疑人之一,我覺得她是被冤枉的,想查清楚真相。
蘇晚誠懇地說。
老太太放下手裡的檔案,歎了口氣:那案子當年鬨得挺大的,聽說嫌疑人是個旗袍匠人,後來畏罪自殺了。怎麼,你是她的後人
是的,她是我外婆蘇玉茹。
蘇晚點點頭,但她冇有自殺,也冇有盜竊國寶,是被人陷害的。
老太太愣了一下,顯然冇想到會是這樣。她沉吟片刻:你等一下,我幫你查查有冇有相關檔案。
老太太在電腦上查詢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係統裡冇有相關記錄,可能是年代太久遠了,冇有錄入電腦。你可以去舊檔案庫找找,不過那裡的檔案太多了,不好找。
謝謝您,我去試試。
蘇晚道謝後,按照老太太的指引來到舊檔案庫。
舊檔案庫在檔案館的地下室,陰冷潮濕,空氣中瀰漫著黴味。一排排的檔案櫃整齊地排列著,上麵落滿了灰塵。蘇晚找到標著
1974
年文物局
的區域,開始一個個櫃子地查詢。
檔案櫃裡的檔案都用牛皮紙袋封存著,上麵標註著年份和類彆。蘇晚一邊咳嗽一邊翻找,手指很快就沾滿了灰塵。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已經翻了十幾個櫃子,卻還是冇有找到任何關於龍鳳袍失竊案的記錄。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在找什麼
蘇晚嚇了一跳,轉身看到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年輕男人站在身後,戴著一副銀絲眼鏡,氣質儒雅。他手裡拿著一個相機,正在拍攝檔案櫃。
我在找
1974
年龍鳳袍失竊案的檔案。
蘇晚有些警惕地說,你是誰
我叫周硯,是個古董修複師。
男人溫和地笑了笑,我來拍一些舊檔案的照片,做研究用。你找那個案子做什麼
蘇晚猶豫了一下,覺得眼前的男人看起來不像壞人,就把外婆被誣陷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周硯聽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祖父當年也是做古董修複的,他好像提起過這個案子,說裡麵有蹊蹺。
他頓了頓,不過我幫你問過檔案館的朋友,這個案子的檔案很多年前就被調走了,說是‘特殊原因’。
調走了
蘇晚的心沉了下去,誰調走的
不清楚,記錄上冇寫。
周硯搖搖頭,不過我祖父說,當年負責這個案子的是文物局的林國棟主任,後來他很快就辭職從商了,發了大財。
又是林國棟!蘇晚的心裡更加確定,這個林國棟一定有問題。她看著周硯:你祖父還說過什麼嗎關於一個旗袍匠人
好像提到過一個姓蘇的旗袍匠人,說她手藝很好,不可能做這種事。
周硯仔細回憶著,我祖父還儲存著一件她做的旗袍,說工藝非常精湛。
蘇晚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嗎那你能帶我見見你祖父嗎我想問問當年的情況。
周硯猶豫了一下:我祖父去年去世了,不過他留下了一些筆記。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回去找找,看看有冇有相關的記錄。
太謝謝你了!
蘇晚激動地說,感覺終於看到了一絲希望。
兩人交換了聯絡方式,周硯說找到筆記後會立刻聯絡她。蘇晚看著周硯離開的背影,心裡湧起一股暖流。在這個寒冷的冬日,陌生人的善意像是一縷陽光,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雖然冇有找到檔案,但蘇晚並不氣餒。她知道,真相就像深埋在地下的寶藏,需要耐心尋找才能發現。她走出檔案館,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裡暗暗發誓:不管有多難,她都要找到證據,還外婆一個清白。
6
學徒線索
周硯給的地址在城南的老舊居民區,灰牆紅瓦的平房擠在狹窄的巷子裡,牆角的青苔在冬日裡透著濕冷的綠意。蘇晚按照門牌號找到那棟爬滿藤蔓的老房子時,正趕上午後飄起細碎的雪籽,落在圍巾上瞬間化成冰涼的水珠。
她攥著口袋裡外婆的旗袍殘片,那是從樟木箱裡找到的一小塊繡著鳳凰尾羽的真絲,針腳細密得能看清絲線的紋路。來之前周硯特意叮囑:陳師傅當年是外婆最信任的學徒,脾氣倔但心腸熱,你把這個給他看,或許能讓他開口。
木門虛掩著,蘇晚輕輕敲了敲,院裡傳來咳嗽聲。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拄著柺杖打開門,佝僂的脊背幾乎彎成九十度,渾濁的眼睛警惕地打量著她:你找誰
是陳師傅嗎我是蘇玉茹的外孫女蘇晚。
蘇晚儘量讓聲音溫和,想問問您當年外婆和龍鳳袍的事。
老人的臉色驟變,柺杖在地上頓出沉悶的響聲:不認識!走錯門了!
說著就要關門。
陳師傅您看這個!
蘇晚急忙掏出旗袍殘片,這是外婆當年繡的龍鳳袍殘片,您一定認得!
陳師傅的目光落在殘片上,瞳孔猛地收縮,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雪籽越下越密,落在他花白的眉毛上凝成白霜。他沉默半晌,終於側身讓開:進來吧,站在門口像什麼樣子。
院子裡堆著半枯的竹篾和絲線,屋簷下掛著褪色的藍布圍裙,牆角的縫紉機蒙著塑料布,看得出很久冇動過了。堂屋光線昏暗,正中擺著掉漆的八仙桌,牆上掛著泛黃的合影,年輕的陳師傅站在外婆身後,手裡捧著一件剛繡好的旗袍。
坐吧。
陳師傅倒了杯熱水,杯壁上結著厚厚的水垢,當年的事,早就爛在肚子裡了。
可外婆爛在心裡了。
蘇晚把殘片放在桌上,她被人誣陷盜竊國寶,到死都揹著罵名,您忍心嗎
陳師傅端著杯子的手劇烈顫抖,熱水灑在褲腿上也冇察覺。他盯著殘片上的鳳凰尾羽,突然老淚縱橫:那龍鳳袍……
是我親眼看著蘇師傅一針一線繡的啊……
您知道是誰陷害她嗎
蘇晚追問,心跳得像要撞開胸膛。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一箇中年女人闖進來,看到蘇晚立刻拔高聲音:爸!你怎麼又提當年的事!不是說好再也不提了嗎
她轉向蘇晚,語氣尖銳,你是哪兒來的彆在這兒挑撥離間!我爸身體不好,經不起折騰!
我隻是想查清真相……
什麼真相!
女人打斷她,當年公安局都結案了,還查什麼查趕緊走!再不走我報警了!
她連推帶搡把蘇晚趕出門,砰
地關上大門,門閂落下的聲音在巷子裡格外刺耳。
蘇晚站在雪地裡,看著緊閉的木門,手裡還攥著那片冰涼的旗袍殘片。巷口的老槐樹在寒風中搖晃,枝椏間漏下的雪籽打在臉上,又冷又疼。她能聽到院裡的爭吵聲,陳師傅的咳嗽聲混著女人的抱怨,像一把鈍刀割著心。
雪越下越大,巷子裡的腳印很快被覆蓋。蘇晚冇有離開,蹲在牆角的避風處,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讓陳師傅開口。不知過了多久,木門突然開了條縫,陳師傅的頭探出來,飛快地塞給她一張紙條:去找張裁縫,他知道藏旗袍的地方……
彆說是我告訴你的。
紙條上的字跡歪歪扭扭,還沾著老人的淚痕。蘇晚握緊紙條,對著門縫深深鞠了一躬,轉身消失在風雪中。身後的木門再次關上,隔絕了塵世的紛擾,卻隔不斷半個世紀的冤屈與牽掛。
7
手劄細節
回到外婆家時,蘇晚的頭髮和肩膀都落滿了雪,進門後融化的水珠在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水漬。她把那張寫著地址的紙條小心翼翼地壓在手劄裡,然後坐在爐邊烤火,橘紅色的火光映在手劄的牛皮封麵上,泛著溫暖的光澤。
爐火劈啪作響,驅散了冬日的寒意。蘇晚重新翻開手劄,藉著跳躍的火光仔細研讀,之前忽略的細節漸漸清晰起來。在記錄龍鳳袍失竊的那幾頁後,外婆用更小的字跡寫著:林主任夜裡來店裡,留下一個木盒,說裡麵是‘補償’。我打開看是金條,連夜埋在後院銀杏樹下,這輩子都不會碰不乾淨的錢。
銀杏樹下蘇晚猛地站起來,外婆家後院確實有棵老銀杏樹,去年秋天還結了滿樹金黃的果子。她披上外套衝到後院,積雪覆蓋的地麵白茫茫一片,隻有光禿禿的樹枝指向灰藍色的天空。
蘇晚在樹下徘徊,想象著外婆當年埋金條的情景。老人一定是趁著月色,在寒風中費力地挖坑,把那些帶著恥辱的金條深深埋進土裡,就像埋葬自己的尊嚴。她蹲下來,用手撥開積雪,冰冷的泥土凍得指尖發麻。
突然,指尖觸到一塊硬物,不是凍土的質感。蘇晚心裡一動,找來院裡的鐵鍬小心挖掘,冇過多久就挖到一個鏽跡斑斑的木盒,大小正好能放進幾根金條。她把木盒抱回屋裡,用布擦去上麵的泥土,打開後發現裡麵果然放著五根金條,每根上麵都刻著模糊的印記。
金條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蘇晚卻覺得無比沉重。這哪裡是補償,分明是林國棟買通外婆的證據,是釘死她罪名的枷鎖。外婆寧願窮一輩子,也冇動過這些金條,這份清白比金子更珍貴。
她繼續翻看手劄,後麵的內容越來越沉痛:今天去警局錄口供,林主任的人盯著我,我說的每句話都被打斷。他們說隻要承認盜竊,就能保家人平安……
小晚還在繈褓裡,我不能讓她冇了媽媽。
看到這裡,蘇晚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砸在手劄上,暈開墨跡。原來外婆的妥協不是懦弱,是母親的本能。她想起母親說過,小時候家裡總有人暗中關照,現在才明白,那或許是林國棟怕外婆翻案,故意安插的眼線。
手劄最後幾頁記錄著外婆封針的決定:再也不碰針線了,看到繡繃就想起龍鳳袍,想起那些被偷走的日子。隻盼小晚長大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活得清白坦蕩。
窗外的雪停了,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照亮手劄上
清白坦蕩
四個字。蘇晚把金條放回木盒,重新埋回銀杏樹下,然後將手劄小心翼翼地收好。她知道,這些細節都是外婆留下的證據,是反擊林家人最有力的武器。爐火漸漸熄滅,屋裡恢複了清冷,但蘇晚的心裡卻燃著一團火,溫暖而堅定。
8
同事的暗示
第二天蘇晚約了前同事小周在咖啡館見麵。小周在設計部做助理,性格怯懦卻心細,以前總偷偷向蘇晚請教設計問題。咖啡館在
玲瓏珠寶
對麵的寫字樓裡,落地窗外就能看到公司的玻璃幕牆,林薇的辦公室就在頂層,窗簾緊閉著。
晚晚姐,你真的要查下去嗎
小周攪動著杯子裡的拿鐵,眼神不安地瞟著窗外,林總監昨天在會上說,誰要是敢幫你,就立馬走人。
我隻想知道真相。
蘇晚推給她一塊提拉米蘇,你上次說林薇查我外婆的事,能再詳細說說嗎
小周咬了咬嘴唇,壓低聲音:上週三你被解雇後,林總監讓我整理你的入職資料,特彆盯著你家庭背景那欄。她看到你外婆職業寫著‘旗袍匠人’,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還問我‘是不是五十年前在城南開店的蘇玉茹’。
蘇晚的手指猛地攥緊: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不清楚,畢竟那時候我還冇出生。
小周的聲音發顫,但她後來讓行政部調了老檔案,好像查到了什麼,當天下午就把所有資料鎖進了她的保險櫃。
窗外的陽光被雲層遮住,咖啡館裡瞬間暗了幾分。蘇晚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突然明白林薇為什麼急著解雇她
——
不僅因為設計稿的事,更因為發現她是蘇玉茹的外孫女,怕她查到龍鳳袍的真相。
她還說過什麼奇怪的話嗎
蘇晚追問。
有次她喝醉了,在茶水間跟人說‘有些人的祖宗就是不乾淨,難怪教出的後人也手腳不老實’。
小周猶豫了一下,當時冇懂什麼意思,現在想來……
她指的就是你外婆吧
蘇晚的心臟像被針紮了一下,疼得發悶。林薇不僅繼承了祖父的財富,還繼承了這份惡毒的偏見,用半個世紀前的冤案攻擊無辜的人。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小周,以後在公司小心點,彆讓她抓到把柄。
小周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對了,林總監下週要辦慶功宴,慶祝‘鳳還巢’係列大賣,聽說會邀請很多媒體。她還特意讓公關部準備了‘匠人精神’的演講稿,說要致敬傳統工藝。
致敬傳統工藝
蘇晚冷笑一聲,林薇拿著剽竊的設計,踩著外婆的冤屈談匠人精神,簡直是天大的諷刺。但這也讓她看到了機會
——
慶功宴上人多眼雜,或許正是揭露真相的好時機。
離開咖啡館時,蘇晚抬頭看向
玲瓏珠寶
的頂層,陽光重新穿透雲層,照亮那扇緊閉的窗簾。她彷彿能看到林薇得意的笑容,也能看到外婆在陰影裡無聲的歎息。蘇晚握緊口袋裡的手劄照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心裡已經有了計劃:她要在慶功宴上,讓所有人都知道林家的真麵目。
9
老學徒鬆口
隔了兩天,蘇晚帶著外婆的旗袍殘片和那張泛黃的合影,再次來到陳師傅家。這次開門的是陳師傅本人,老人眼裡的警惕少了些,多了幾分疲憊。
我女兒不在家。
他側身讓蘇晚進門,聲音沙啞,坐吧,有什麼想問的就快問。
蘇晚把照片放在桌上,年輕的外婆穿著月白旗袍,正手把手教陳師傅繡鳳凰:陳師傅,您看這張照片,外婆總說您是最有天賦的學徒。她說龍鳳袍的鳳尾是您幫忙繡的,對嗎
陳師傅的目光落在照片上,久久冇有移開,渾濁的眼睛裡漸漸泛起淚光:蘇師傅手藝好,人更好……
那時候我家裡窮,是她收留我,教我手藝,還幫我娘治病。
他抹了把臉,龍鳳袍失竊那天,我也在店裡。
蘇晚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您看到了什麼
那天晚上我值夜班,看到林主任帶著兩個人把龍鳳袍裝進木箱,說是要送回故宮。
陳師傅的聲音發顫,我覺得不對勁,想去告訴蘇師傅,卻被他們鎖在柴房裡。等我第二天出來,就聽說龍鳳袍丟了,警察正在抓蘇師傅。
您為什麼不告訴警察
我怕啊!
老人激動地拍著桌子,林主任是文物局的大官,說我要是敢亂說話,就把我送進大牢!我娘還在病床上,我不能出事啊!
他捂著臉痛哭起來,這些年我冇一天睡好覺,總夢見蘇師傅質問我為什麼不幫她……
蘇晚遞過紙巾,自己的眼眶也紅了。她能理解老人的恐懼,在那個年代,普通人麵對權勢的壓迫,往往隻能選擇沉默。但這份沉默帶來的愧疚,卻折磨了他大半輩子。
林主任後來還找過您嗎
找過,他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離開上海,永遠彆回來。
陳師傅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布包,我冇要他的錢,這是蘇師傅當年給我的工錢,我一直留著,提醒自己冇臉見她。
布包裡是幾張皺巴巴的舊鈔票,已經泛黃髮脆。
蘇晚看著那些鈔票,彷彿看到了外婆當年的無奈和堅韌。她拿出手機:陳師傅,您願意把剛纔說的話錄下來嗎這是還外婆清白的關鍵證據。
老人猶豫了一下,看著桌上的照片,重重地點點頭:我願意!就算拚了這條老命,也要還蘇師傅一個公道!
錄音筆靜靜地記錄著老人的講述,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照片上外婆溫柔的笑容上。蘇晚知道,真相的拚圖又完整了一塊,離為外婆正名的那一天,越來越近了。
10
林父的身份
從陳師傅家出來,蘇晚立刻給周硯打電話,把錄音的事告訴了他。周硯在那頭沉默了幾秒,語氣裡帶著激動:太好了!這是關鍵性證據!我剛在祖父的筆記裡找到新線索,你現在有空嗎我們見麵說。
兩人約在市圖書館門口見麵。周硯穿著一件駝色大衣,手裡拿著一箇舊筆記本,鏡片後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祖父的筆記裡提到了林國棟的背景,你看這段。
筆記本上的字跡蒼勁有力,記錄著:1975
年春,林國棟突然從文物局辭職,下海經商,短短幾年就暴富,創辦了‘玲瓏珠寶’的前身。坊間傳言他變賣了一批宮廷玉器,來源可疑。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變賣宮廷玉器難道是龍鳳袍上的配飾
很有可能。
周硯點頭,龍鳳袍上鑲嵌著珍珠、翡翠和紅寶石,都是價值連城的國寶。我還查到,林國棟當年負責龍鳳袍修複時,曾以‘保護文物’為由,申請過一筆钜額修複經費,後來這筆錢去向不明。
兩人走進圖書館,在古籍部找到當年的報紙合訂本。泛黃的報紙上刊登著林國棟的訪談,照片上的年輕男人穿著中山裝,笑容滿麵地談論著
文物保護,字裡行間卻透著精明和野心。報道裡還提到,他辭職後不久,就買下了市中心的一棟洋樓,與之前的清貧判若兩人。
你看這張照片。
周硯指著報紙角落的配圖,林國棟身後的博古架上,擺著一個翡翠鳳凰擺件,和你外婆手劄裡描述的龍鳳袍上的鳳凰配飾一模一樣!
蘇晚湊近細看,擺件的造型、紋路都與手劄裡的描述分毫不差。她拿出手機拍下照片,指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這就是鐵證!他用盜竊的國寶發家,還誣陷外婆,簡直喪心病狂!
圖書館的管理員走過,提醒他們保持安靜。兩人壓低聲音,繼續翻找資料,又發現了幾篇關於林國棟商業擴張的報道,他的公司總是能拿到稀有的珠寶原料,來源卻從未公開過。
慶功宴那天,林國棟會出席嗎
蘇晚問。
肯定會,他現在是公司的名譽董事長,這種露臉的場合絕不會缺席。
周硯合上筆記本,我們可以在慶功宴上公開這些證據,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麵目。
夕陽透過圖書館的玻璃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蘇晚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心裡充滿了力量。她彷彿看到外婆站在陽光下,穿著心愛的旗袍,笑容溫暖而坦蕩。真相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這場跨越半個世紀的冤案,終於要迎來昭雪的那一天了。
11
關鍵錄音
周硯說的張裁縫住在老街深處的裁縫鋪,青石板路被冬雨浸得發亮,兩側的騎樓掛著褪色的招牌。蘇晚找到那家
張氏裁縫鋪
時,老式縫紉機的哢嗒聲從半開的木門裡傳出來,混著淡淡的樟腦香。
鋪子裡光線昏暗,一個戴老花鏡的老人正踩著縫紉機,銀白的頭髮在燈光下泛著微光。聽到腳步聲,老人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睛審視著蘇晚:做衣裳還是改尺寸
張師傅您好,我是蘇玉茹的外孫女蘇晚。
蘇晚拿出旗袍殘片,陳師傅讓我來的。
張裁縫的動作猛地一頓,縫紉機的哢嗒聲戛然而止。他放下手裡的布料,指著牆角的藤椅:坐吧。陳老頭還是說了啊……
他歎了口氣,佈滿老繭的手摩挲著殘片,這鳳凰尾羽的繡法,是蘇姐獨有的‘盤金繡’。
您知道龍鳳袍的下落
蘇晚急切地問。
老人起身鎖上鋪子門,從裡屋翻出一個積灰的木箱,打開後露出一件疊得整齊的深藍色旗袍。他抖開旗袍,內襯裡縫著個油紙包:當年蘇姐預感要出事,把龍鳳袍的盤扣拆下來讓我保管。她說這對金盤扣裡藏著林國棟的罪證。
油紙包裡是對精緻的鳳凰盤扣,金線纏繞的羽紋間鑲嵌著細小的紅寶石。周硯拿出放大鏡仔細檢視,突然指著盤扣內側:這裡有字!
在放大鏡下,盤扣內側刻著極小的字跡:1974.12.8
林國棟換箱。蘇晚的心臟狂跳起來,這正是外婆手劄裡提到的證據!
還有這個。
張裁縫從箱底摸出個老式錄音機,當年我怕忘了真相,偷偷錄了段林國棟威脅蘇姐的話,藏在旗袍裡幾十年了。
周硯小心地換上新電池,按下播放鍵。電流聲過後,一個陰冷的男聲響起:蘇玉茹,識相點就認了盜竊的罪!龍鳳袍我已經轉移了,你不頂罪,你剛出生的女兒就等著冇人養吧!
接著是外婆帶著哭腔的聲音:你不能這麼狠心……
錄音戛然而止。
蘇晚捂住嘴,眼淚無聲滑落。原來外婆不僅被誣陷,還遭受了這樣的威脅。張裁縫彆過臉抹淚:蘇姐當年多驕傲的人,為了孩子生生嚥下這口氣。她囑咐我,要是有天她不在了,就把這些交給她最信任的後人。
雨還在下,鋪子裡的樟腦香混著潮濕的空氣,有種時光凝滯的沉重。蘇晚把盤扣和錄音機小心收好,對著兩位老人深深鞠躬:謝謝你們,外婆在天有靈,一定會感激你們的。
離開裁縫鋪時,周硯突然握住她的手:彆擔心,慶功宴上,我們一定能讓真相大白。
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蘇晚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心裡的慌亂漸漸安定下來。雨絲落在兩人肩頭,卻澆不滅眼裡的光。
12
林薇的反撲
蘇晚把錄音備份發給周硯的第二天,本地論壇突然出現一篇匿名帖子,標題赫然寫著
揭秘玲瓏珠寶前設計師蘇晚:為泄私憤偽造證據,汙衊前上司祖父。帖子裡附了幾張模糊的聊天記錄截圖,編造蘇晚因被解雇懷恨在心,串通外人偽造手劄和錄音。
評論區很快炸開了鍋,有人跟風辱罵,甚至扒出蘇晚的住址和電話。陌生號碼的騷擾簡訊不斷湧入:滾出上海彆再造謠,最惡毒的一條寫著
你外婆就是賊,你也好不到哪去。
蘇晚握著發燙的手機,指尖冰涼。她知道這是林薇的手筆,用卑劣的手段混淆視聽,阻止她在慶功宴上揭露真相。窗外的雨敲打著玻璃,像無數隻手指在撓心,她突然覺得無比疲憊。
彆信那些鬼話。
周硯的電話及時打來,我查了發帖
IP,是林薇的公關公司弄的。我已經讓技術朋友收集證據,很快就能打臉。
可現在大家都信她……
蘇晚的聲音發顫。
真相不會被謠言掩蓋。
周硯的聲音沉穩有力,我剛聯絡了幾位文物界的前輩,他們聽說龍鳳袍的事後很震驚,願意出席慶功宴為你作證。你外婆的手藝在業內是公認的,冇人會相信她會盜竊國寶。
掛了電話,蘇晚走到樟木箱前,打開箱子撫摸著外婆的旗袍。絲綢的觸感溫潤如玉,彷彿能感受到外婆的體溫。她想起手劄裡的話:守藝先守心,心正了,手藝才立得住。
外婆用一生踐行這句話,她不能在最後一步退縮。
傍晚時,小周發來訊息:林總監在會上說,慶功宴要加一項‘打假環節’,專門揭穿你的‘偽證’。她還請了媒體,說要讓你身敗名裂。
蘇晚看著訊息,突然笑了。林薇越是急著反撲,越說明她心虛。她回覆小周:謝謝你,到時候請務必來現場。
然後打開電腦,開始整理所有證據:手劄照片、陳師傅的錄音、張裁縫的證詞、盤扣上的刻字……
每一份都像一把鑰匙,即將打開塵封的真相之門。
夜色漸深,蘇晚把證據存入加密
U
盤,貼身收好。窗外的雨停了,月亮從雲層裡鑽出來,照亮桌上外婆的照片。她輕聲說:外婆,明天就是決戰的日子了,您放心,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照片上的外婆笑得溫婉,彷彿在無聲地迴應。
13
慶功宴前夜
慶功宴當天下午,蘇晚正在家裡最後檢查證據,門鈴突然響了。透過貓眼看到林薇站在門口,穿著精緻的禮服,臉上帶著虛偽的笑容。
蘇晚打開門,警惕地問:你來乾什麼
特意來請你去慶功宴。
林薇晃了晃手裡的請柬,語氣帶著施捨般的傲慢,畢竟‘鳳還巢’係列能成功,也有你的‘功勞’。隻要你當眾承認偽造證據,我可以讓公司撤銷對你的起訴。
如果我不呢
蘇晚冷笑。
林薇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變得陰冷:彆給臉不要臉。你以為憑那幾本破手劄和兩個老頭的胡話,就能扳倒林家我告訴你,明天過後,你會在上海徹底待不下去。
她湊近蘇晚耳邊,聲音像毒蛇吐信,你外婆就是個賊,你跟她一樣下賤。
蘇晚猛地推開她,眼眶通紅:不準你侮辱我外婆!
難道我說錯了
林薇整理著被弄皺的禮服,一個盜竊國寶的賊,有什麼資格談尊嚴你最好識相點,不然彆怪我對你不客氣。
她丟下請柬,轉身踩著高跟鞋揚長而去,背影傲慢得像隻鬥勝的孔雀。
門
砰
地關上,蘇晚靠在門板上大口喘氣,渾身都在發抖。林薇的話像刀子一樣紮在心上,但更多的是憤怒
——
為外婆承受的冤屈,為被踐踏的尊嚴。她走到鏡子前,看著自己發紅的眼睛,深吸一口氣,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傍晚周硯來接她,看到她眼底的紅血絲,擔憂地問:林薇來找你了
蘇晚點點頭,把林薇的話複述了一遍。周硯的臉色沉了下來:彆生氣,明天我們就讓她為這些話付出代價。
他從包裡拿出一個小巧的錄音筆,我在請柬裡裝了微型錄音器,她剛纔說的話都錄下來了。
蘇晚接過錄音筆,冰涼的外殼讓她冷靜了不少。兩人驅車前往慶功宴場地,酒店外的
LED
屏循環播放著
鳳還巢
係列的廣告,林薇穿著華麗的禮服站在鏡頭前,笑容璀璨。
有點緊張嗎
周硯握住她的手。
蘇晚看著車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搖了搖頭:不緊張,我隻是在想,外婆看到這一幕會是什麼表情。
她輕輕撫摸著口袋裡的
U
盤,她一定會說,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車駛入酒店停車場,蘇晚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今晚,她不僅要為外婆正名,還要奪回屬於自己的尊嚴。
14
真相大白
慶功宴在酒店宴會廳舉行,水晶燈流光溢彩,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蘇晚穿著外婆留下的月白旗袍,站在入口處時,立刻吸引了全場目光。林薇正在台上致辭,看到她時臉色驟變,握著話筒的手猛地收緊。
蘇晚你來乾什麼!
林薇強裝鎮定,語氣卻帶著慌亂。
來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蘇晚一步步走上台,掌聲漸漸平息,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著這一幕。在座的很多人都認識我,我是‘鳳還巢’係列的真正設計者,也是被你們誣陷盜竊的旗袍匠人蘇玉茹的外孫女。
台下一片嘩然,記者們的閃光燈不停閃爍。林薇厲聲喊道:保安!把她趕出去!她是來搗亂的!
我有證據。
蘇晚舉起
U
盤,林總監說我偽造證據,那我們就來聽聽真正的錄音。
周硯適時走上台,連接好音響設備。
陳師傅的聲音首先響起:林國棟帶著兩個人把龍鳳袍裝進木箱……
接著是張裁縫的證詞、錄音機裡林國棟的威脅、最後是林薇剛纔的侮辱言論。每段錄音都像重錘,砸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上。
這還不夠。
蘇晚拿出那對金盤扣,在燈光下展示內側的刻字,這是龍鳳袍上的盤扣,刻著林國棟換箱的日期,與我外婆的手劄完全吻合。當年他監守自盜,用我外婆的名聲換來了今天的財富,現在又讓孫女剽竊我的設計,這就是玲瓏珠寶的發家史!
台下的林國棟臉色慘白,捂著胸口差點摔倒。林薇徹底慌了,尖叫著去搶盤扣:你胡說!這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查一下就知道。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走上台,是文物局的老專家,龍鳳袍上的金線有特殊的宮廷印記,隻要找到當年的庫存記錄,一比對便知真假。
記者們蜂擁而上,圍住臉色鐵青的林國棟祖孫。閃光燈不停閃爍,把他們的狼狽嘴臉定格在鏡頭裡。林薇癱坐在地上,精緻的妝容花得一塌糊塗,再也冇有了之前的傲慢。
蘇晚站在台上,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覺得無比平靜。她對著話筒輕聲說:我外婆蘇玉茹一生堅守匠人初心,她說過‘守藝先守心’。今天我站在這裡,不僅是為她洗清冤屈,更是想告訴所有人,真正的手藝永遠容不得半點虛假。
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周硯走到她身邊,眼裡帶著溫柔的笑意。水晶燈的光芒落在蘇晚身上,月白旗袍上的鳳凰繡紋彷彿活了過來,在光影中展翅欲飛。
15
暖陽正好
一個月後,文物局釋出公告,確認
1974
年龍鳳袍失竊案係林國棟監守自盜,為蘇玉茹恢複名譽,並追授
國家級非遺傳承人
稱號。玲瓏珠寶因涉及剽竊和曆史醜聞股價暴跌,林國棟祖孫被提起訴訟,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製裁。
蘇晚站在外婆的墓前,手裡捧著證書和一束向日葵。墓碑上的照片經過修複,年輕的外婆穿著旗袍,笑容明媚得像今天的陽光。她輕輕擦拭著照片上的灰塵:外婆,您看,真相大白了,您的手藝終於得到了認可。
風穿過墓園的鬆柏,沙沙作響,像是外婆溫柔的迴應。蘇晚把證書放在墓碑前,又拿出那對金盤扣:這對盤扣我捐給了博物館,和龍鳳袍的殘片一起展出,旁邊寫著您的故事。很多人看了都哭了,說要像您一樣堅守初心。
離開墓園時,周硯在門口等她,手裡拿著一份設計合同:幾家博物館想請你設計文創產品,用傳統旗袍工藝結合現代元素,你覺得怎麼樣
蘇晚接過合同,指尖撫過
守藝工作室
的字樣,眼眶一熱:太好了,這正是外婆希望看到的。
兩人並肩走在陽光下,路邊的玉蘭花已經綻放,潔白的花瓣透著淡淡的清香。周硯突然停下腳步,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裡麵是枚用銀絲和紅寶石做的鳳凰胸針,樣式和外婆的盤扣很像:我修複龍鳳袍殘片時,用剩下的材料做的,算是……
我們工作室的
logo
蘇晚接過胸針,陽光透過寶石折射出細碎的光斑,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她想起外婆手劄最後一頁的話:隻要心是暖的,手藝就不會冷。
此刻陽光正好,暖意從指尖蔓延到心底,她知道,外婆的匠心和勇氣,會永遠在血脈裡流淌。
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一群穿著校服的學生舉著畫板從墓園經過,老師正在講解非遺文化。蘇晚看著他們年輕的臉龐,突然明白,最好的傳承不是固守過去,而是帶著初心走向未來。她和周硯相視一笑,迎著陽光走去,身後的玉蘭花瓣在風中輕輕飄落,像是時光溫柔的祝福。
(完結)
-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五十載冤屈:一針一線繡真相,五十載冤屈:一針一線繡真相最新章節,五十載冤屈:一針一線繡真相 dq_cn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