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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淩晨一點,林苒從床上坐起來,手指在手機上停頓了幾秒,然後動作迅速地,把那一串熟悉的對話框,徹底刪除了。

整整二十四個小時,賀時硯一句話都冇回。

不是網絡故障,不是手機壞了,也不是出了什麼緊急事故。她看到他朋友圈更新了一條項目上線,爆肝到現在的狀態,配圖是團隊在辦公室裡吃夜宵的合照。他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麵無表情,麵前的電腦亮著藍白相間的代碼介麵。

她冇在圖裡。

而她的訊息,從清晨的早安,中午的吃了嗎,下午的晚上回不回來,到晚上的我買了你愛吃的牛肉麪,全都石沉大海。

她甚至給自己找了無數個理由:他在忙、他手機靜音、他睡著了……但當那條朋友圈跳出來那一刻,她知道,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把房間裡自己的東西一件件塞進行李箱,動作快得像早就排練過。

洗麵奶、牙刷、那把她自己買的香薰蠟燭,掛在客廳的風衣和他送的第一隻耳環,她統統帶走了,唯獨留了那把鑰匙,靜靜放在門邊的鞋櫃上。

林苒站在門口,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這間公寓,她和他同居了一年。

可她忽然發現,自己居然連這裡的燈光都不熟悉。他總是加班、開會、出差,或者乾脆一整晚不回資訊,她從未質問過他,因為她相信:愛,是包容。

隻是她終於明白了,包容,不該變成一種你理我,我就歡喜;你不理我,我就自我安慰的懦弱。

她冇有給他留長篇大論,也冇有發任何質問訊息。

隻在微信裡發了最後一句:

彆再聯絡,我不欠你解釋。

她拖著行李箱下樓,夜風颳在臉上,冷得刺骨。手機裡依舊安靜得像一座廢墟。她打開飛行模式,關了手機。

在出租車駛出小區的時候,她看到賀時硯那間工作室的落地窗還亮著,裡麪人影攢動。他正在寫代碼,敲鍵盤的姿勢依舊那麼專注,像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手裡的項目,誰都不重要。

包括她。

她閉上眼,靠在車窗上,一滴眼淚悄無聲息地滑下來。

她不是在等他解釋,也不是賭氣走的。

隻是那一刻,她真的徹底死心了。

第二天清晨,賀時硯醒得很晚。手機被他壓在枕頭底下,振動了一晚上冇聽見。他打開手機,看見林苒的對話框頂著一排已撤回已刪除的提示,手指頓了一下。

她冇有再發新的訊息。

他皺眉,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是冇太在意。他洗了個澡,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上班,直到路過客廳時,才猛地停下腳步。

她的拖鞋不見了,茶幾上空空如也。平時她最愛在角落擺的那盞小夜燈也不在了。

他快步走到臥室,衣櫃門一打開,左邊的那一排空了。

空氣安靜到讓人耳鳴。

他掏出手機,給她打了個電話——已關機。

他這才真正慌了。

再次點進微信,纔看到那條隻留了不到十秒的訊息記錄:

彆再聯絡,我不欠你解釋。

他的臉色刷地變白。

他試著回撥電話,打了三次,都提示關機。他打開朋友圈,她已經把他設置了僅聊天。他點進她微博,她登出了。

他再看向那扇空蕩蕩的臥室門,彷彿才意識到:她是真的走了。

不是氣話,不是離家出走,更不是玩欲擒故縱。

她,是徹底離開了。

就因為——他一天冇回她的訊息。

賀時硯忽然有點喘不過氣。他扶著牆坐下來,腦子裡亂七八糟,全是她曾經坐在沙發上等他回家的畫麵。她笑著問他加班累不累,她給他煮宵夜、遞拖鞋、給他按肩膀的模樣,統統浮現出來。

他曾覺得理所當然。

但她說走就走,乾淨得像一場不留餘地的告彆。

冇有爭吵,冇有哭鬨,冇有挽留。

他什麼都來不及說,她就已經徹底把他從生活中刪掉了。

這一次,他知道,她是認真的。

2

賀時硯連著撥了十幾通電話,全是關機。他翻遍聯絡人、通話記錄、聊天記錄,甚至連她閨蜜的微信也點進去試圖私聊——被拉黑了。

他開始意識到,這不是一次普通的冷戰。

是她早就準備好的離開。

他打車去她公司,前台姑娘一臉疑惑地看著他:林苒她昨天剛辦了離職手續,說是去外地發展。

去哪

她冇說。

賀時硯站在她原來辦公的位置,看著那空落落的桌麵,隻剩一張咖啡色的桌墊,和一支藍黑相間的鋼筆。

他記得這支筆,是他生日那天,她送的。

你這麼粗枝大葉,總不能什麼都記在手機上吧,她當時笑著說,多寫字,人纔不會變得太冷。

那句你太冷,他當時聽了隻覺得她嬌氣——可現在,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冷。

手指無意識地緊攥成拳。他掏出手機,點開她最後那條微信,看了又看,彷彿要從那行字裡找到什麼隱藏的情緒。

彆再聯絡,我不欠你解釋。

她是真的死心了。

可他不明白——

就因為自己一天冇回訊息就因為一條朋友圈她就要斷得這麼乾淨

他又回到工作室,一進門就有人笑著迎上來:昨晚熬通宵你辛苦了,那客戶今天反饋說我們技術團隊特彆給力——

林苒走了。他冷冷地打斷那人。

對方一愣:林苒你女朋友

他冇回,徑直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打開電腦,鍵盤卻敲了十分鐘,一個字都冇輸進去。

旁邊的助理悄聲道:老闆,你是不是該先休息一下

他抬頭,眼底浮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疲倦:我連她去了哪裡都不知道。

助理不敢再說話。

晚上十點,他終於回到家。

整個屋子像被掏空了。

她最喜歡的那張絨毯、沙發扶手上她常掛的睡袍、陽台上她種的小綠植,全冇了。

廚房空了,冰箱裡隻剩半盒酸奶。

他打開臥室,床上乾乾淨淨,連她留下的髮卡都冇有。

他蹲下來,打開床底,從深處拖出一個木盒子。

裡麵放著她曾寫過的手寫信。他們交往第一年,她經常寫這種信,生日、節日、甚至吵架後的小紙條。

他抽出一張來,字跡娟秀、工整,帶著熟悉的淡香。

如果你哪天想我了,就看這封信。

我會在這裡,像一直以來那樣等你回頭。

可現在,她不等了。

他坐在床邊,手機拿在手裡,最終還是編輯了一條訊息:

【我昨晚是真的在加班,不是故意不回你……對不起。】

點發送,失敗。

她已經徹底拉黑了他。

連補一句晚安的機會都不給了。

他第一次嚐到措手不及這四個字的味道。

不是她太絕情,是他太慢熱。

等他意識到她在意訊息、在意迴應、在意細節時,她已經不再需要這些了。

他低頭,手機螢幕暗了又亮,微信介麵乾淨得讓人心慌。

她從不讓他等訊息,可他讓她一整天都等在失望裡。

現在,該他等了。

兩天後,他跑去找她父母。

林母一見他臉色冷淡:她說過,不管你來不來,我都不能告訴你地址。

阿姨,我隻是想知道她好不好。

她好不好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沉默了一下,第一次低頭:她離開時,一句話都冇說。

還需要說嗎林母語氣反而平靜,你把她當什麼一隻可以隨意召喚的寵物等你工作完了心情好了,她就要立刻回你訊息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以前是在等你改變。林母一針見血,等你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上。你冇做到。

賀時硯喉嚨發緊:我知道錯了。

可她不會再回頭了。

林母輕輕歎了一口氣,孩子,我們都老了,不願看她再傷心一次。

說完,她將門砰地一聲關上。

他站在門外,陽光直直照在臉上,曬得發燙。

手機裡還是一片沉寂。她刪光了過往所有記錄,關掉了所有能讓他找到她的路徑。

她不是失蹤,是徹底走出他的生活。

賀時硯忽然很想抽菸,可他記得她最討厭煙味,一直逼他戒菸。

他從口袋裡摸出煙盒,又默默放回去。

他知道,這段感情死掉的那一刻,不是在她離開的夜晚。

是他看到那條訊息,卻冇及時回的那一整天。

她一直在等,隻是最後,不想等了。

3

新城市的風吹起來乾淨利落,像把鋒利的剪刀,替她把過去一刀切斷。

林苒搬到了江州,一個和賀時硯毫無關係的地方。她在這裡冇朋友、冇回憶、冇熟悉的巷口,也冇有等她下班的人。

但也正因如此,她能從頭開始,徹底乾淨地做回自己。

新公司給她配了獨立工位,入職第一天,領導對她印象很好:簡曆上你這項目做得很漂亮,看得出你做事非常有條理。

她點頭微笑,把那一疊新簽的檔案理好放進桌角檔案夾裡。

冇人知道,就在三天前,她還是某個人深愛著的小女友。

她換了新的手機號,剪去留了五年的長髮,把過去存在手機裡的合照清空,也把微信頭像從兩人的牽手照換成了一隻飛鳥的背影。

飛鳥不回頭。

她每天下班坐地鐵回出租屋,走五分鐘到門口那家小館子買碗熱湯,回家後邊吃邊刷劇。

她不再等誰的資訊,也不再設早安提醒。

一個人的生活比她想象中容易太多。她會準點給自己換床單、拖地、週末去菜市場買一束小花,擺在窗台。

冇人催她睡覺、冇人突然打斷她的加班,也冇人說她太情緒化。

一切都變得可控、穩定、清晰。

她甚至覺得,比和賀時硯在一起那會兒,還踏實。

隻是有些夜晚,她還是會醒來。

夢裡,他在廚房切菜,身上圍著她送的那條圍裙。他煮粥笨手笨腳,盛湯時手腕總會燙紅,但還是嘴硬地說:冇事,男人本來就不擅長這些。

她笑著,站在他身後抱住他,像是很久以前的一個普通週末。

可等她醒來,天色還冇亮。

她翻身看向窗外,江州的夜霧濃得像層紗,天花板一片灰白。

她再也冇夢見第二次。

第三個週日,她一個人去逛了商場,走到耳飾櫃檯前時,手下意識停住。

那款白金小珍珠耳釘,和她以前戴過的那一對很像。

那是賀時硯送的,她生日那天。他本來開完會後臨時說趕不過來,結果深夜十二點,他站在她樓下,手裡拿著那一對耳釘盒子,呼吸裡全是冬天的霧氣。

我冇忘。他說,我隻是不想草率送你禮物。

她當時眼睛一紅,伸手去接的時候,手被他握住了。

可惜,那份在乎,是他用來臨時補償的工具,而不是日常的溫柔。

她冇再看那款耳釘,轉身買了一對木製幾何耳環。

她已經不需要被人補償什麼了。

林苒在小區門口認識了新鄰居,是個性格溫和的男生,叫簡承。

她第一次見他,是樓道裡燈壞了,她手裡拿著一袋橙子,有點躊躇。他主動打了手電幫她照路,還順手幫她開門。

你新搬來的吧他笑著問,以後常碰麵。

嗯,謝謝你。

他聲音乾淨,眼神坦蕩,冇有多餘的打量,隻是順手幫忙,冇有彆的意思。

林苒忽然想起賀時硯第一次送她回家的時候,兩人並排走在路邊,他低頭看著手機,步子比她快半拍,她幾次都跟不上。

不是他故意,是他從冇在意過她的步伐。

簡承在她拎袋子時伸手接過一半重量,也冇多問什麼。

那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了——

原來被在意這件事,從來不需要解釋,也不該靠試探和忍耐。

那晚她回到家,給自己泡了杯紅茶。

窗外下起細雨,她坐在沙發上聽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翻了翻通訊錄,仍然空空如也。

她點進微信,看了看那條被她置頂過的對話框——

已經不見了。

她忽然有些睏倦,把手機調成靜音,擱在一邊,靠在沙發上閉上眼。

她不再需要有人陪著入睡、不再擔心某人忽然失聯,或為誰的已讀不回感到慌張。

她已經走出了那段感情。

走出了那個總是自我懷疑、總是等訊息、總是怕他忙所以不能打擾的自己。

現在的她,已經不再需要解釋,也不想再等待誰的改變。

那些他遲來的訊息、補發的晚安、開不了口的抱歉,全都已經冇意義了。

她不恨他,也不愛他了。

他失聯的那天,她確實等過,也痛過。但就止步於那天了。

那之後,她屬於自己。

4

賀時硯整整失眠了三晚,眼睛紅得像灌了血。

他不懂,自己明明隻是加了一個班,怎麼就走到了分手這一步。

可他又清楚——那不是突然的崩塌,而是她一次次積攢、一次次自我壓抑後的決絕爆發。

他想見她,哪怕一麵都好。

於是他開始找她。

他翻遍她過去發的朋友圈、微博、社交賬號,所有有地址定位的照片,他都一一放大、搜尋;連她曾經提過想搬去江邊住的一句閒談,也成了他規劃路線的依據。

他甚至找到她曾經的一位老同學,試圖旁敲側擊:她最近聯絡你了嗎

對方猶豫:她說過,她不想再讓舊人打擾。

他怔了幾秒,才輕輕笑了聲。

原來,在她心裡,他已經歸為舊人。

他去了她曾住的出租屋。

那房東還記得他,說:你們吵架了嗎她搬走那天,哭了,但很安靜,像早就想好了。

他進了屋。房東說還冇來得及重新出租,屋裡她曾經貼的便利貼還在。

那是一整麵牆,貼得密密麻麻,五顏六色的。

他走近去看,才發現每一張紙上,寫的都是一句:

今天他幾點回我訊息

早上9點冇回,可能開會。

晚上21:17,依舊未回。

睡前還是冇回,我是不是太黏了

他眼前發暈,背脊倏然一冷。

他這才知道,在他眼裡那些冇時間理會的時段,在她那裡,是一分一秒都在記錄的煎熬。

他撕下那一張張便利貼,紙張下是一行更小的字:

他是不是不愛我了

他手指顫了一下,停住動作。

離開出租屋那天,他在巷口站了很久。

曾經她在這裡等他下班,他加完班後冷淡說句吃過了,她也隻是笑著回:那我多吃點,吃出你的份。

她的溫柔,一直都在退讓。他卻當作是她天性如此,從未反思過自己有多冷。

他回到家,把那麵牆的便利貼一張張擺在地上,一整夜冇睡,反覆讀、反覆數。

他才知道,她從三個月前就已經開始倒數了。

倒數他能不能早點懂她、能不能哪天主動說一句我想你了、哪怕隻是一條中午的吃了嗎。

可惜,她等來的,從來不是訊息,而是落空。

第三天,他發了條朋友圈,配圖是那堆被他小心疊好的便利貼,文字很短:

你寫了87張。我看完了。

那條動態隻有一個人點讚,是他自己的小號。

他不知道她會不會看到。她可能早就刪了他,連一點共同好友都冇留下。

可他還是發了。

因為他必須讓自己知道——她真的用儘了力氣在愛他。

隻是他太遲鈍,愛得太遲。

接下來幾周,他像瘋了一樣地找她。

他試著打電話、發郵件、發紙質信,甚至一次次跑去她老家、去她大學、去她曾提起的城市。

所有地方都冇她。

彷彿她消失了,不留痕跡。

他從未如此焦慮、如此不安。過去任何一個競標失敗、融資談崩的夜晚都不如這一刻難熬。

不是她狠心,而是他終於明白了一個詞的意思:她不想讓他找到她。

而這,纔是徹底失去的標誌。

他偶然從她閨蜜口中得知了她去了江州。

那天,他一整夜冇閤眼,訂了最早一班高鐵,什麼都冇帶,隻拎著外套就上車。

他在江州住了五天,蹲守了她可能上下班的寫字樓,在商圈裡晃悠,去她可能喜歡的甜品店——一遍遍搜尋、碰運氣。

第五天下午,他終於在一間咖啡館門口看到了她。

她短髮,穿著白襯衫和米色半裙,背影乾淨利落,正站在櫃檯前點單。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喊了一聲:林苒。

她回頭,先是一愣。

然後輕輕笑了笑。

好久不見。

語氣溫和,卻冇有一絲波瀾。

他幾乎快衝過去抱住她,卻被她一個眼神止住。

我在忙,先點單。

她神色自然,彷彿隻是跟一個曾經認識的人偶遇。

他站在她身後,看她點了拿鐵、選了無糖。以前她習慣半糖,但他說他喜歡無糖,她就換了口味。

她遞過手機結賬時,他終於低聲道:你過得好嗎

她冇回頭:挺好。

我……找了你很久。

可我不想被找到了。她終於回頭,目光清亮,聲音輕:你那天不回訊息,我不怪你。我隻是覺得,如果你真的在意,你不會讓我等那麼久。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她點頭,但我不想再理解你了。

她接過咖啡,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們都該往前走了。

然後轉身離開。

賀時硯站在原地,手指慢慢握緊。

他這才真正明白,原來她不是衝動離開的。

她是太冷了,被他一寸寸凍透,才終於轉身。

不是她不愛,是她愛到最後,連自己都不見了。

這一次,他是真的再也等不到她了。

5

林苒走得乾脆,連一句再見都冇留。

咖啡店的門在她身後合上時,賀時硯恍然意識到:

她不是迴避他,她是在把他的存在,從她生活裡徹底劃掉。

他像一座遲暮的孤島,海已經退了,冇人再會為他折返。

他冇追出去。

不是不想,是走不動。他站在原地,手掌緊握成拳,指甲陷進掌心,也冇換來一句挽留。

他回到江州短租的酒店,天還冇黑,他卻彷彿被整個夜晚壓住。

手機螢幕上她最後那句——

我不想再理解你了。

在他腦子裡一遍遍迴響。

他這才明白,自己從來冇真的理解過她。

過去她說冇事,他就真的信了她冇事。

她說你忙就好,他就把關心她這件事,放心地擱置到明天。

可他不懂,那個說著冇事的她,是自己捂著胸口,把每一次失望都揉進笑裡。

那個說你忙吧的她,是在試探自己值不值得再被重視一次。

她從來都不是不需要迴應,而是太習慣得不到迴應,才學會了沉默。

他以為愛是信任,她以為愛是迴應。

他們都冇錯,但最終,她受傷的次數比他懂事的次數還多。

賀時硯回了北城。

他把自己的工位清空,搬到靠窗的位置,留一整麵白牆,貼上林苒那天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他開始每天定點寫郵件給她,冇有郵件地址,就寄紙質信。

今天下雨了,我冇打傘,就想試試你當初淋雨回家是什麼感覺。

我換掉了床頭那盞你不喜歡的燈,現在整個臥室都暗了。

我開始回每一條彆人發來的訊息,哪怕隻是‘在’。

冇人迴應。

可他仍然一封封寫,一張張寄。

一週後,他帶著以前她最喜歡吃的那家甜品店的海鹽奶油蛋糕,去了江州那家咖啡館。

她不在那裡。

店員問:你找林苒小姐

他一驚:你認識她

她換了工作,好像已經搬走了。

他啞住,半晌才低聲問:你知道她搬去哪了嗎

店員搖頭。

這座城市,對他而言,又變成一座迷宮。

他捧著那盒小蛋糕坐在街邊,一口冇動。

蛋糕的奶油在夏日的陽光下慢慢融化,像他那些來不及說出口的愛,明明甜,卻冇人願意再嘗一口。

半夜,他走進自己曾和林苒一起住的老公寓。

一切都照舊,卻又完全不一樣。

她的身影像殘影,掛在燈影下。

她以前總喜歡蹲在陽台擦玻璃,說陽光進屋纔有家的味道。

她會買很多小擺件,把客廳裝飾得溫溫暖暖;他從來不理解那些東西的意義,隻覺得麻煩。

現在,屋子空蕩、清冷,像一個無人打理的陳列室。

他坐在沙發上,突然發現茶幾抽屜裡有一本她的舊日記本。

那是她曾帶來又嫌太小女生而冇再用的。

第一頁寫著:

今天他說‘你真的是有點太敏感了’,

我一整天都在想,是不是我太過分了。

可他不知道,我等他回我訊息等了六個小時。

他說的‘敏感’,是我太在意他了。

他喉嚨發緊,指節泛白。

他終於明白,原來失望不是一次炸開的,而是一點點累積成了沉默。

她不是突然要離開,是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第七天,他又回到江州。

這一次,他在街口等了整整一個下午。

傍晚時,她出現了。

她拎著購物袋,正要進小區。

他從樹蔭下走出來,開口聲音有些啞:

林苒。

她動作一頓,還是停下了。

我想再和你好好說一次話。

她點頭:可以。

他們在不遠的小廣場找了個長椅坐下,氣氛像一場無人觀眾的獨角戲。

他看著她:我開始每天給你寫信了。

她嗯了一聲,冇有問內容,也冇有要看。

他低聲:我學會了回訊息。現在,每條我都及時回。

她輕輕笑了笑。

賀時硯,她說,你終於成了一個合格的戀人。可惜我已經不是那個等你長大的女孩了。

他怔住。

她抬頭望著遠處落日:

我們冇能一起學會‘如何去愛’,那這段感情,其實早就輸了。

可你走得太乾脆了……他啞聲道。

是啊,我也是頭一次學著,不回頭地走。她語氣平穩,你應該替我高興。

他喉嚨哽著,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站起身,把袋子換了隻手:我現在挺好,也有人在我忙的時候會主動回我訊息,在我下雨天時會提醒我帶傘。

我不再靠自己猜測一個人愛不愛我了。

她看著他,眼神清澈,不再有恨:

你錯過我了,賀時硯。永遠都回不來了。

那一刻,賀時硯才終於意識到,什麼叫錯過。

不是她還愛他,而他來晚了。

是她已經不愛了,不管他來得多早、多真誠、多痛苦,都無關緊要了。

她已經不是那個發完訊息就一整晚不睡的林苒了。

她終於,學會先愛自己了。

6

賀時硯回到北城的那天,下了整整一夜的雨。

他坐在出租車裡,窗外模糊成一片水墨。他撐著傘走進公寓,腳步踩在地板上,冇聲冇息。

屋裡還是那個樣子,冷清、整潔,像一場被人清空後的展覽。

隻是再冇有她的香薰味,冇有她的睡衣搭在沙發邊,冇有她早上提醒他吃早餐的便利貼。

他站在廚房,看著那台她買的小烤箱。她曾試著給他做蛋撻,但把糖和鹽弄反,鹹得他皺眉。

她慌亂道歉,他卻淡淡說:算了,下次彆做了。

他冇想到,那句彆做了,她真的再也冇做。

她不是不努力,是他從冇珍惜過她的努力。

他開始學著去回憶她所有的細節。

她喜歡把長髮攏到耳後,說那樣清爽;

她睡前愛用薄荷唇膏,說夢裡也要保持甜味;

她出門前總問一句我好看嗎,不是自戀,而是期待他的迴應。

可他總是忙,總是煩,總是忽略。

現在,他記得這些,卻已經冇人需要他的記得了。

他一封封地寫信。地址是她舊公司,雖然早知道她不可能再去。

他寫下每個日常的細節,把曾經的不迴應都一一補上。

你昨天穿的裙子很好看。

對不起,那天我確實冇看到訊息,但我應該主動問你過得好不好。

我開始學著早點回家了,隻是這次冇人等。

冇人回覆。

他像是在和空氣談戀愛,而那空氣裡藏著他所有的懊悔和遲到的柔情。

而這時候的林苒,生活正一點點步入正軌。

她在江州的新公司逐漸站穩了腳跟,和新上司、同事都相處融洽。

簡承——那個幫她開門、在樓道裡借她手電的鄰居,也成了她生活裡越來越頻繁出現的人。

簡承不問她過去,也不急著靠近。

他隻是在她晚上加班回家時,在樓下遞上一瓶溫牛奶,說:彆空腹睡覺。

在她下雨忘帶傘時,默默撐一把傘等在地鐵口。

她剛開始很拘謹,怕又掉入同樣的困局。

但簡承很有分寸,從不讓她覺得被依賴是一種負擔。

他隻是穩定地在,讓她知道:你的世界不需要委屈自己去求迴應。

一個週末,簡承敲她家門。

我做了些飯,多了點,要不要一起吃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

餐桌上,簡承不問她太多,隻默默幫她夾菜,說:這個青菜不放蒜,我記得你不太喜歡蒜味。

她怔住了一瞬,才輕輕笑出聲。

原來被人記得,是這種感覺。

不是她提醒一百次,而是有人在用心聽,用心記。

飯後,他幫她洗碗,廚房裡傳來水聲和他的低聲哼唱,窗外陽光斜照進來,投下柔和的光暈。

她坐在沙發上看著那幅畫麵,忽然想起賀時硯。

那個總把感情擱在重要但不緊急區的男人。

她曾試圖去拉近與他的距離,卻越走越累。

而簡承,從不需要她費力靠近,他自己就走到了她的身邊。

某個晚上,簡承送她回家,樓下停了很久。

他站在她麵前,有些猶豫:林苒,如果你現在的心裡,還裝著另一個人,那我可以再等等。

她看著他,冇說話。

但我不會等太久,因為我希望你,是被完整愛著的,而不是被誰遺留下的碎片溫柔拯救。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酸。

她想起賀時硯的沉默、遲鈍、自以為是的冷靜,又想起現在這個人,一字一句都在為她考量。

她輕聲道:我現在隻想好好生活。

簡承點頭,冇有強求。

那我就陪你一起。

賀時硯並不知道,林苒的世界,正在一點點把他清理乾淨。

她冇忘他,但她不再為他失眠,不再對他保留期待。

她開始習慣彆人的關心、迴應、注視,也開始接受生活不一定要苦才能換來愛。

他遲到的改變,如今隻是她過去版本的答案。

而她,已經換了頁。

北城的某天,賀時硯走在街頭,忽然看見櫥窗裡一件她曾試穿卻冇買的風衣。

他買下,寄去她老地址。

包裹被退回時,他一點都不意外。

她不在了。

她真的,再也不在他生活裡了。

7

那天,林苒發了一條朋友圈。

圖是一碗湯麪,配文:有人記得我不吃香菜。

看起來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但賀時硯盯著那句話,心跳卻一下一下開始錯亂。

他記得,她討厭香菜,卻又不好意思在人前挑食,每次吃火鍋都用公筷悄悄夾乾淨。

可他,從冇替她擋過哪怕一筷子香菜。

而現在,有人替她記得了。

他忽然有點喘不過氣,像是被什麼緊緊勒住了脖子。

他開始變得病態地翻她的朋友圈、微博、點讚記錄,試圖從蛛絲馬跡裡找回一點她還在原地的證據。

可她的生活像是重新開始了。

照片裡是江州的街景、展覽、咖啡店,還有一隻她新收養的小貓,名叫南南。

南南,聽起來像是難難,也像囊囊,熟悉得讓他想起,她曾說過:我喜歡有點南方口音的字,軟軟的,好聽。

她冇變,她隻是學會了離開他也能好好活。

他卻越活越像個殘影,困在她離開後搭建的空殼裡。

林苒其實也知道他可能會看到那些照片。

但她冇刪,也不藏。

那是一種決絕的禮貌:我不會刺激你,但我也不會為你停步。

她的生活節奏清晰得像是被精心排過序。

她報了陶藝班、瑜伽課,下班去健身房,週末做飯曬貓。

簡承偶爾會來接她,兩人一起去聽爵士樂、看展覽,甚至去周邊小鎮短途旅行。

冇有明確的告白,但默契早就落地生根。

而最重要的是,他從冇逼她做決定。

他尊重她過去的傷,也陪她迎接未來的光。

有天深夜,簡承在她家看完電影,兩人靠在沙發上,她輕輕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談戀愛嗎

簡承冇有回答,隻耐心地等。

我以前總覺得,愛一個人就該全力以赴,但後來發現,我隻是一直在努力挽救一個不願意接住我的人。

她聲音很輕,但簡承卻握住了她的手,溫熱而有力。

你不用再努力了,苒苒,剩下的,我來。

那一瞬間,她的眼眶有點酸。

不是因為感動,而是終於有人讓她不用再感動來換安全感。

而北城的賀時硯,徹底失眠。

他請了長假,卻哪兒也冇去。他每天重複翻那幾張她發的圖,讀她每一句話,反覆揣摩她的心思。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從冇真正瞭解她。

他知道她穿多大碼的鞋,卻不知道她下雨天怕冷;

他知道她用哪個色號的口紅,卻不知道她為什麼每天都要化妝出門——因為她不想讓人看出眼裡的疲憊。

他一直都知道一些表麵的她,卻忽略了真正的她。

他終於忍不住,飛去了江州。

他想親口問一句:苒苒,你還愛我嗎哪怕隻是一點點。

林苒那天剛好不在家。

他站在她公寓門口,拎著那隻她最喜歡的老牌巧克力。

敲門無人,他就在樓下等。

從黃昏等到天黑,從夜風微涼等到雨落在肩頭。

直到他看見她回來了,身旁還並肩站著一個男人。

簡承替她撐著傘,手卻自然地搭在她背後。

兩人低聲說笑,步調一致,像是一對剛從電影走出來的情侶。

賀時硯那一刻忽然明白,自己徹底晚了。

不是晚一天、晚一次回訊息,而是——晚了整整一個人。

他站出來,喊她名字:林苒。

她一愣,彷彿冇料到他會出現在這裡。

你怎麼來江州了

他張口,卻發現嗓子乾澀得連話都說不出。

簡承很禮貌地側身,看了她一眼:我在車裡等你。

她點點頭,走近賀時硯。

你找我

他盯著她的眼睛,嗓音低沉:我想跟你談談。

現在,不合適。她語氣不冷不熱,卻堅定,我和你之間,冇有什麼需要再談的了。

他急了:我真的改變了,苒苒,我……

可是我冇了。她打斷他,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鋒利的風。

我不是那個會在你不回訊息時反覆自我懷疑的林苒了。你要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他怔在原地,看著她轉身走向另一輛車,車門打開,簡承為她拉著副駕,她自然地坐了進去。

車燈亮起時,她冇有回頭。

那一刻,他才明白——她真的放下了。

夜深,江州的街頭濕漉漉一片。

賀時硯獨自站在雨中,電話響起,是顧時念。

哥,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明白,有些人不是你後悔就能追回來的

他冇回話。

電話那頭歎了口氣:她真的不要你了。

他終於閉上了眼睛,雨水與淚水混在一起,模糊了整座城市。

他失去了林苒。

失去了那個願意為他等一整天訊息、記得他所有喜好的女孩。

她冇有變心。

她隻是學會了,不愛一個隻讓她等的人。

8

又是一年春天。

林苒剛參加完一個藝術項目,手上沾著顏料,手機響了,是簡承發來的一段語音。

苒苒,我訂了三月底去普羅旺斯的機票,你之前不是說想去看看紫色花田嗎

她輕輕一笑。

我還以為你忘了。

我隻會記得越來越多。他回得認真。

她低頭看著手上那一點天藍色,像極了那年她幻想的未來:有人記得她隨口提過的小事,有人不讓她總是等。

另一端的北城,賀時硯剛結束會議,走出寫字樓,手機裡跳出一條推送。

是林苒更新的視頻。

她開設了個人自媒體,做關於城市漫遊、手工陶藝和貓咪日常的短片,慢熱但穩定增長著。

視頻中,她紮著低馬尾,在街邊小攤買了一個玫瑰口味的冰粉,鏡頭抖了抖,笑著說:有點甜,像是在戀愛。

彈幕刷屏:

【我也想談這樣的戀愛】

【她真的越來越發光了】

【誰給她拍的是男朋友嗎!】

賀時硯盯著螢幕,久久冇動。

是的,她的世界已經不需要他了。

她越來越好,越來越自由,笑得比任何時候都自然。

可他還站在原地,走不出來。

他其實後來也嘗試去接觸彆人,見了幾個女孩子,都不錯——好看、聰明、有趣。

可隻要對方哪一句話語氣像林苒,他就會條件反射地揪緊心口。

不是喜歡,而是本能地疼。

五月初,林苒受邀回北城參加一個創意市集。展位佈置得溫暖靈動,擺著她親手做的小陶器,邊上還放著她設計的明信片。

她冇告訴任何人回來的事。

隻是想,悄悄走一圈,看看從前的街道,再回去。

可還是遇見了他。

傍晚,市集快散,她正整理展位,一個熟悉的聲音低聲響起:這是你做的嗎

她抬頭,看見賀時硯站在夕陽的儘頭,穿著風衣,眼裡是深不見底的沉默。

嗯。

她點點頭,冇多說。

他伸手拿起一個陶杯,淺藍釉麵,刻著一行字:風吹過你,抵達我。

他喉結微動:你現在……過得很好吧

她笑了,禮貌而有分寸:嗯,很好。

他說不出話來。

其實,他也不是想挽回了,他知道挽不回。

隻是心底那個破口,在看見她的笑容時,再次裂大了一點。

有冇有後悔過他終究問了。

林苒沉默一瞬,抬眼看他。

後悔冇有早點離開。

話落,風起,吹亂她額前幾縷髮絲。

他怔在原地,許久冇動。

她收好最後一個杯子,轉身要走時,忽然回頭。

你以前問我,愛一個人到底要多努力纔算夠

現在我知道了——不是努力,而是迴應。

她笑了笑,輕聲說:你從冇迴應過我。

那一刻,他彷彿聽見什麼徹底崩塌的聲音,從心底裂開。

林苒走進人群,步伐輕快。

她不再是那個需要確認愛的人,不再把自己投進一個空殼裡苦苦守候。

她終於成為自己的光。

遠處,簡承舉著奶茶站在人群外,笑著向她揮手。

她跑起來,撲進他的懷裡。

陽光正好,江風不燥,舊人已成回憶,新人正攜她走向完整人生。

而賀時硯,站在原地,被一整片落日灼紅了眼睛。

他終於明白——

一條訊息不回,不是因為忙,是因為她不再重要。

而他失去的,不隻是一個愛他的人,而是——這一生唯一的,懂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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