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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人說分手,按小時收費,套餐可選。A餐,快刀斬亂麻;B餐,循序漸進;C餐,即善終服務,我扮成壞人,將所有怨恨引到我身上,換你體麵退場,全身而退。
沈聿舟的女友,為他選了頂配的C餐。
那天,我坐在他對麵,用三種理論完美論證了他七年的感情為何走到了儘頭。
他冇哭,冇鬨,甚至連一絲波瀾都冇有。隻是安靜地聽完,然後抬起眼,平靜地看著我。
他說:辛苦了。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井裡冇有水,不是因為乾涸。
是因為,藏著火。
第一章
善終谘詢,為您服務
我決定雇人分手,是在一個週二。
我坐在周嶼的車裡,他剛結束電話會議,煩躁地扯著領帶。
晚上吃什麼他問。
都行。
七年,我們隻剩下了都行。我知道,我們完了。
但我開不了口。和平分手是項耗能巨大的工程,我累了。我需要一個專業的外力。
我在一個私密網站上,找到了善終谘詢。
Slogan是:為您處理最棘手的結束,以最體麵的方式。
我填了問卷,通過了稽覈。
電話那頭的聲音冷靜、專業。她向我推薦金牌執行師——簡。服務是C級善終,可以確保周嶼情緒穩定,並將分手的歸因全部指向執行師本人,保全我的體麵。
我確認。我說。
我和簡在咖啡館交接信物——周嶼送我的第一條手鍊。
她穿著一身米色風衣,坐姿筆挺。
目光注視著我,我有一種被她看穿的錯覺。
她遞給我一個平板,上麵是執行方案,核心是合理性構建。
從三觀、未來、情感損耗三個維度,為我們七年的感情,構建一個邏輯自洽的終結理由。
他會信嗎我問。
人,隻會相信他內心本就認同的東西。簡的語氣冇有變化,他需要的,隻是一個體麵的台階。我會給他。
執行日是下週三。我需要做的,就是失聯。
週三那天,我把自己鎖在酒店,等待宣判。
不知過了多久,備用手機亮了。
簡發來兩個字:結束。
我看著那兩個字,癱在床上。什麼感覺也冇有,腦袋一片空白。
第二章
他笑了
林照結束工作時,是晚上九點。
她將標的人物周嶼送回家樓下,在心裡為這次任務打了分。
95分。
過程完美。她以客戶遠房表姐的身份,用信物手鍊建立信任。她冇有說過客戶一個字不好,而是將攻擊性,用惋惜包裹。
你走的太快了,小雯追不上你。
一條繩子,拉得太久,兩個人不在同一個方向,會斷。
她將心理學理論包裝成體己話,精準地抓住了男人那點驕傲和愧疚,為他提供了最完美的台階。
周嶼全程沉默,冇有反駁,冇有追問。
贏了。她把他心裡已有的裂痕,清晰地劃了出來。
扣掉的5分,是因為一個意外。
她起身離開時,周嶼突然開口。
‘簡’小姐。他抬起頭,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她臉上,帶著穿透力,這樣一番話,你練習了多少遍
數據庫裡冇有過的反應。
她的表情冇有變化,職業微笑:周先生,我隻是個信使。重要的是,您應該收到了。
周嶼看著她,然後,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冷笑,而是一種近乎……愉悅的笑。
收到了。他說,還見到了一位非常優秀的信使。
這個笑,讓林照第一次感到棘手。
但任務結束,不該再有探究。
回到公寓,林照將任務穿的風衣掛進消毒櫃,隔絕情緒。她倒了杯紅酒,俯瞰城市燈火,享受這種冷靜、隔絕的感覺。她是那個負責關燈的人。
周嶼那個笑,又浮現出來。那是一種我看穿了你的笑。
不可能。她的履曆完美無瑕。
她打開工作係統,提交報告,標註了標的人物反應異常。做完這一切,她關掉設備,走進浴室。清零,這是生存法則。
可當她走出浴室,鬼使神差地,她想起了那條被遺忘在玄關櫃子上的手鍊。
一個廉價的小太陽吊墜。
一個能送出這樣溫暖禮物的大男孩,和一個能微笑著聽完自己七年感情被宣判死刑的成熟男人。
一個問題,像一顆種子,在她心裡落下。
第三章
合同之外
一週後,林照完美處理了一樁摻雜了金錢利益的分手。軟硬兼施,極限施壓,再給予無法拒絕的誘餌。她喜歡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
開著車,車載音響的財經訪談傳來一個名字。
……新銳科技公司‘熵減演算法’,昨日完成A輪三億融資……創始人,年僅三十歲的沈聿舟,成為今年最受矚目的青年企業家之一……
沈聿舟。
林照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迅速切換了頻道。
工作期間,不想無關的人。這是紀律。
當晚,她收到公司係統的警告。
【警告:您執行的‘W-221’號任務(標的人物:沈聿舟),客戶滿意度回訪出現異常。】
她點了開,是客戶陳雯的語音。
……簡老師,我不知道你跟他說了什麼。他同意了,很平靜……平靜得像變了個人。他昨天來找我,賬算得比我還清楚。然後,他問我,‘介紹你那位律師給我認識一下,怎麼樣’
林照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不是在質疑分手,他是在……研究那把刀。
她立刻給公司創始人發去加密資訊:W-221的目標,在反向追蹤執行師。
對方很快回覆:處理。
處理,意味著公司將啟動應急預案,切斷沈聿舟所有找到她的線索。
林照鬆了口氣,但不安卻不減反增。
就在這時,她的私人手機響了。
陌生號碼。
她按下接聽。喂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然後,一個低沉、帶著笑意的男聲響起。
林照小姐
林照的血液瞬間凝固。
他冇有叫她簡,他叫了她的真名。
你是誰她的聲音乾澀。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她無比熟悉。
是沈聿舟。
我是誰不重要。他說,重要的是,我想問你一個……合同之外的問題。
第四章
一把好刀
林照掛斷了電話。本能的反應。
她站在客廳中央,掌心冰涼。
他是怎麼知道的名字、電話。這不是追蹤,這是滲透。她引以為傲的防火牆,形同虛設。
她強迫自己冷靜。恐懼,是最低級的情緒。
她冇有向公司求助。承認失控,是她履曆上的汙點。她有她的驕傲。最好的方法,就是正麵解決這個Bug。
她撥了回去。對方秒接。
我就知道你會打回來。沈聿-舟的聲音裡,帶著瞭然的笑意。
你怎麼找到我的林照問,聲音已恢複冷靜。
一個能半小時內將人七年感情蓋棺定論的人,不該問這麼冇技術含量的問題。沈聿舟不答反問,我更好奇,你如何判定,我一定會體麵放手
我猜的。
你看,你又在用‘簡’的方式說話了。他說,絕對理性,但毫無誠意。這是你的‘職業腳本’。
林照的呼吸微微一滯。
沈先生,如果你想炫耀,恭喜你做到了。要錢,開價。我們的合同結束了。
錢報複沈聿-舟玩味地說,你把我當成你之前的那些‘樣本’了。可惜,我讓你失望了。
他頓了頓,我隻想當麵見你。不是見執行師‘簡’,是見那個能精準操控人心的、真實的你。
我拒絕。
你冇有拒絕的權利。沈聿舟的語氣很平淡,熵善(上海)資訊谘詢有限公司,法人張偉,實際控股人是你。辦公室國金中心42樓,開一輛白色特斯拉,車牌號是……
林照的瞳孔縮到最小。
這不是威脅,這是陳述事實。
你是一把好刀,林照。沈聿舟繼續說,我見過很多刀,但像你這樣,專門用來斬斷緣分的,第一次見。
我很好奇,他的聲音像惡魔低語,一把刀,會不會有生鏽的一天或者……被斬斷的東西,會不會,反過來纏住刀本身
林照腦中一片空白。
明天下午三點,‘獨白’咖啡館。我知道你喜歡靠窗的位置。
說完,沈聿舟掛了電話。
林照握著手機,久久未動。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獵人。直到今晚才發現,從一開始,她就成了獵物。
第五章
安全距離
第二天,林照穿了一身黑色去赴約。不是簡的保護色,是林照的戰衣。
她提前半小時到,選了角落。
三點整,沈聿舟推門而入。休閒裝,溫和無害。但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裡的她,徑直走來。
林照的心一沉。她的狙擊點被輕易識破。
我以為你會靠窗。他坐下,點了美式。
讓你失望了。
不,這更像你。他看著她,攻擊性,戒備心。這纔是一把‘刀’該有的樣子。
林照喝了口水,掩飾內心的翻湧。他果然是故意的。
沈先生,她決定奪回主動權,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雇你。他說。
林照愣住。
你隻用了半小時,就讓我對你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從投資回報率看,你比陳雯有價值。他語帶侮辱,我想雇你,幫我……開啟一段新的關係。
林照的手在桌下攥緊。我不是商品。
哦他挑眉,那‘善終谘詢’呢明碼標價。執行師‘簡’,不就是一個頂級商品嗎
林照的職業尊嚴被他踩在腳下。
你瘋了。她得出結論。
不,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沈聿-舟看著她,你是個天才,你懂人心。你隻用你的天賦來‘關門’,不覺得浪費嗎
我想看看,一個頂級的關門人,決定去開一扇門時,會是怎樣。
林照心跳加速,但理智瞬間纏住了她。
抱歉,我的業務範圍不包括這個。請不要再聯絡我,否則報警。她站起身,必須離開。
林照。沈聿舟在她身後開口,你的前男友,陸澤。六年前,他因為學術造假和劈腿,跟你分手。在食堂,當著幾百人的麵。他把一碗滾燙的牛肉麪倒在你頭上。
林照的腳步,釘在原地。
那段埋在心底最深處、早已腐爛的往事,被他輕易說了出來。
你花了三年走出來,然後創立了‘善終谘詢’。沈聿舟的聲音像判詞,因為你發過誓,再也不要讓任何人,經曆你那種毫無尊嚴的結束。
他起身走到她身邊,將一張名片塞進她冰冷的手心。
所以,你在害怕。他湊到她耳邊,輕聲說。
你在害怕的,不是我。
是你自己。是你那段,從未得到過‘善終’的過去。
第六章
病人的反向問診
林照回到家,將名片扔在地上,衝進浴室,用冰冷的水澆自己。
陸澤,是她人生最大的禁忌。沈聿-舟,隻用幾句話,就撕開了她看似癒合的傷疤。她冇有痊癒,她隻是建了座更堅固的監獄,把自己關了進去。
水流聲停止。林照看著地上的名片,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了恨意。他憑什麼憑什麼揭開她最深的傷口,還擺出救世主的姿態
他是魔鬼。
林照啟動公司最高權限,將所有關於沈聿舟的資料封存,並對自己下達了一級隔離指令。
生活必須回到正軌。
接下來的幾天,她用滿負荷的工作麻痹自己。戰績輝煌,執行師簡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簡。
但到底不一樣了。
在處理新的案例時,她總能看到過去的自己。沈聿舟像個高明的醫生,對她這個病人進行了深刻的反向問診。他冇開藥,隻告訴她:你有病。
病毒就在她體內,瘋狂繁殖。
週五晚上,林照一個人看《廊橋遺夢》。過去她對這種電影毫無感覺,此刻卻看懂了女主角那種理智與情感撕裂的痛苦。
就像她自己。理智告訴她,離沈聿-舟越遠越好。但她的大腦,卻不受控製地,一遍遍回放著他在咖啡館的話。
你在害怕的,是你自己。
電影結束了,一個善終的結局。所有人都回到該在的位置。
林照關掉電視,房間一片死寂。
她拿起手機,翻出那張被她拍下照片後就撕碎的名片。她盯著那個號碼,像盯著一個深淵。她知道,撥通這個電話,意味著繳械投降。
但……
如果不推翻這一切,她的人生,是不是就要永遠被困在那個無法回頭的十字路口
手指在撥號鍵上懸停許久,最終按了下去。
電話隻響一聲,就被接起。彷彿對方一直在等。
喂
林照閉上眼,用儘了全身力氣。
沈先生,她說,聲音沙啞,你的提議,還算數嗎
第七章
枯井與火
沈聿舟約她在城郊的寵物領養中心見麵。
林照到的時候,看見他正蹲在院子裡,被一群小奶狗圍著,耐心地餵食。陽光灑在他身上,冇有任何攻擊性。
來了他頭也冇抬。
為什麼在這
第一課:建立鏈接。他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碎屑,林照,你的問題,是切斷了所有與外界建立‘非理性鏈接’的渠道。你的人生像台精密機器,冇有驚喜。
他指著院子裡的小狗。它們不會評估你,不會分析你。你對它好,它就對你搖尾巴。這是一種最原始、純粹的情感鏈接。
所以,今天你的任務,沈聿舟說,語氣像導師,進去,跟它們待一個小時。學習如何‘浪費’時間,接受‘失控’。
他指著她緊繃的肩膀,相信你的身體,林照。關掉你的大腦。
林照推開了院門。十幾隻熱情的小狗一擁而上,她渾身僵硬。
混亂,吵鬨,毫無邏輯。她像一根冰冷的石柱,被一群溫暖的小獸包圍。
時間過去。她慢慢地,試探著伸出手,摸了摸一隻小狗的頭。小狗舒服地蹭著她的手心,柔軟、溫熱。
她蹲了下來。一隻最大膽的小狗爬上她膝蓋,舔了她的臉。
濕濕的,癢癢的。
林照愣住了,然後,笑了。不是簡的職業微笑,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帶著溫柔的笑。
沈聿舟在院外安靜地看著,看著一塊冰被一群小太陽融化。
一小時後,林照抱著那隻小狗走了出來。她有些狼狽,但眼睛前所未有地明亮。
我……想領養它。她說。
當然。合作的酬勞,提前支付了。沈聿舟笑了。
夕陽下,他們並肩走著。
沈聿舟。她突然開口。
嗯
謝謝你。
他停下腳步看她。他的眼睛像一口深井,過去,林照覺得是枯井。現在,她好像看到了井底的火光。
不用謝我。他說,我不是幫你,是投資。我相信,一把學會了‘溫暖’的刀,會比單純鋒利的刀更有價值。
林照,他一字一頓地說,我會讓你看到,你以為早已乾涸的井裡,其實,一直都藏著火。
第八章
規則正在被腐蝕
小狗被取名意外。它的到來,徹底顛覆了林照的生活,讓她的人生第一次出現失控。她學會了無奈地歎氣,然後認命地拿起拖把。
第二次合作,約在林照家。
沈聿舟提著一袋菜準時到達。
冰箱裡除了水和速凍餃子,什麼都冇有。他走進廚房,像個主人,開始挽袖子。
林照感覺領地正在被侵犯。
你怎麼……
猜的。沈聿-舟打斷她,‘簡’會保證營養均衡,但林照,隻會選擇最方便的。
他又說中了。
意外歡快地蹭著他,他扔給它一根巨大的牛骨頭。小狗立刻跑到角落,再也不理會它的兩個主人了。
林照:……
這個男人,連狗都算計好了。
廚房裡,沈聿-舟熟練地切菜,刀工很好。林照站在一邊,手足無措。這個場景太有煙火氣,讓她恐慌。
還要站多久過來切洋蔥。
我……不太會。林照有些窘迫。
沈聿-舟看了她一眼,冇再說什麼,自己處理起來。
你很會做飯。林照試圖打破沉默。
一個人生活久了,總得學會取悅自己的胃。他頓了頓,關掉火,轉過身看著她,就像一件穿了很久的舊衣服,不合身了,也不好看,但它起碼能蔽體。換一件新的,太麻煩。
直到有一天,來了一個人,不由分說地把這件舊衣服給扒了。雖然有點冷,但感覺很新鮮。
林照心漏跳一拍。他在說她。
沈聿舟,她將話題拉回正軌,我們今天的‘課程’是什麼
就是現在。沈聿-舟笑了,今天的課程,叫‘共處’。
我要讓你習慣,你的世界裡,有第二個人的存在。習慣你的廚房,沾上油煙味。習慣你的冰箱,被不屬於你的東西填滿。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羽毛,撩撥著她的神經。
我要讓你,一點一點地,腐蝕掉你自己定下的所有‘規則’。
第九章
林照
那頓飯,林照吃得心不在焉。
沈聿舟吃飯很斯文,會自然地替她添湯。他的體貼,讓她不真實。
你……對所有人都這麼好她問。
大概不是。沈聿-舟說,在公司,他們說我是暴君。
那為什麼……
因為你不一樣。他看著她,目光專注,你像個藏著無數秘密的魔方,而我,最喜歡解謎。
林照的心狂跳。她必須奪回主動權。
沈聿舟。她放下筷子,直視他,你呢在感情裡,你是個徹頭徹尾的被動者和懦夫。卻對我表現出極致的主動性和攻擊性。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空氣凝固了。沈聿舟臉上的笑容消失。
你說得冇錯。他開口,聲音低沉,在遇到你之前,我確實是個懦夫。
他簡單講述了原生家庭帶來的影響,他如何強迫自己成為一個絕對不會出錯的好男人。
我成功把自己,變成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麵目可憎的人。
直到那天。他看著林照,目光灼灼,你坐在我對麵,像個上帝,宣判了我那段自欺欺人的人生的死刑。你知道嗎,那一刻,我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解脫。
是你,把我從那個安全的、但毫無生氣的殼裡,砸開了。
所以,他的聲音帶上一絲脆弱,我想知道,那個能砸開我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想知道,一把刀,除了會傷人,會不會……也能救人。
而現在,他看著林照怔住的臉,緩緩伸出手,隔著桌子,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我好像,找到答案了。
刀,也能取暖。
第十章
深淵
沈聿-舟的手,溫暖、有力。
林照像觸電,想要抽回。他卻握得很緊。
彆動。他低聲說,就一分鐘。
林照僵住了。身體叫囂著逃離,內心卻有個聲音在說:感受它。
一分鐘,漫長如一個世紀。
沈聿-舟鬆開了手,林照迅速將手收回桌下,指尖卻殘留著他的溫度。
今天的第二課。沈聿舟恢複了淡然,學習,接受肢體接觸。你排斥親近,安全距離一米。剛剛,我突破了它。
回去,寫一份報告給我。他像個老師,關於你剛剛的心理和生理反應。
吃完飯,沈聿-舟主動收拾碗筷。林照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像在做一場不真實的夢。這個闖入者,正在全麵入侵她的生活。
送走沈聿-舟,林照對著電腦發呆。心理報告,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寫心跳120寫你的溫度一個小時才散去寫沈聿舟,我好像有點怕你,又有點期待你
不。太不像林照了。
她煩躁地關掉電腦。
接下來的幾天,她陷入焦灼。白天,她是雷厲風行的簡。晚上,她又變回茫然脆弱的林照。
她開始不自覺地關注他。搜尋他的新聞,看他參加論壇的視頻。
甚至,有一次,她鬼使神差地,開車經過他的公司樓下,看那棟燈火通明的寫字樓,想象他在裡麵的樣子。
她跟著他,一路到他家小區。車停在馬路對麵,她看著他家樓層亮起燈,然後,一坐,就是兩個小時。
直到燈熄滅。
當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一陣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驅車離開,一路狂飆。
她必須停下來。在徹底淪陷之前,結束這場荒唐的治療。
她拿起手機,找到沈聿-舟的號碼。
正要撥出,一封郵件提醒彈了出來。
發件人:沈聿舟。
標題:作業。
林照點開。冇有文字,隻有一張照片。
一盆盛開的白色蝴蝶蘭。花盆上,貼著一張手寫的便簽。
上麵隻有兩個字。
林照。
第十一章
謊言
那封郵件,像一顆精準的脈衝炸彈。
照片上的蝴蝶蘭,是她最喜歡的花,秘而不宣的儀式感。便簽上的字,是她自己的筆跡,被他模仿得天衣無縫。
這不是解謎,這是……解剖。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升起。她決定寫報告。用她最擅長的方式,向他宣戰。
她將自己當成標的人物,用最冷靜的語言,剖析著林照的反應。心率、皮下毛細血管擴張、認知失調、失控感……她寫了三頁,每一個反應,都用冰冷的專業術語釘死。
冇有溫度,冇有感情。這是她的盔甲。
郵件發送成功,她感到虛脫般的平靜。結束了,她想。他會明白,她不是他可以輕易解剖的樣本。
但接下來兩天,冇有任何回覆。
她開始焦躁,一遍遍重新整理郵箱,盯著手機。
林照,你輸了。她自嘲。你交出的不是戰書,是你在意的回執。
週三下午,她剛出公司,一輛黑色賓利停在路邊。
沈聿舟靠著車門,拿著一個牛皮紙袋。你的報告,我看了。
她冇動,冷冷地看著他。
寫得很好。客觀、專業。他走過來,但這是一份0分的‘作業’。
他將紙袋遞到她麵前。因為,你撒謊了。你把你所有的真實感受,都藏在了那些專業術語後麵。
他將紙袋塞進她懷裡。林照,我想要的,不是滴水不漏的報告。是我想要的,是你最真實、最混亂的感受。
你憑什麼!林照低吼出來,你憑什麼覺得你有資格看!
就憑這個。
沈聿舟突然伸出手,輕輕拂過她耳邊的碎髮。指尖若即若離,觸碰著她的耳廓。
林照渾身一顫,猛地後退。
沈聿-舟看著她瞬間通紅的耳朵,笑了。你看,你的身體,比你的嘴誠實得多。
他轉身坐進車裡,降下車窗。
你的報告裡,漏了一點。他說,當那隻手離開的時候,你感到的,是解脫,還是……失望
回答我,林照。
你在害怕什麼
第十二章
紅線警報
沈聿舟的車絕塵而去。
林照抱著紙袋回到辦公室,鎖上門。
她打開紙袋。她發給他的報告,被列印出來。每一條術語旁邊,都有他蒼勁的筆跡。
【心率瞬時升高】旁邊,他寫:那不叫應激,叫心動。
【認知失調】旁邊,他寫:當規則被打破,你感到的,不是衝突,是久違的、被冒犯的‘快感’。
而在最後一頁,他隻寫了一句話:
這三頁紙,翻譯過來,隻有三個字:‘再來一次’。
林照將報告狠狠摔在地上。羞辱。這是極致的、無聲的羞辱。他不僅看穿了她,還把她的偽裝撕下來,標註好,再扔回她麵前。
敲門聲響起。合夥人張恒表情嚴肅地推門進來。
W-221號客戶,陳雯,提交了投訴。張恒將平板遞過來。上麵是陳雯措辭激烈的留言,和一張偷拍的照片。
寵物領養中心裡,她和沈聿-舟並肩站著,她懷裡還抱著狗。看起來,親密無間。
林照臉色慘白。
小照,張恒的聲音沉下來,公司的第一鐵律:絕對禁止與標的人物產生私人接觸。這是‘紅線’。你比誰都清楚後果。
如果一個工具,和標的物產生了感情,公司的信譽就會瞬間崩塌。
他不一樣。她的辯解蒼白無力。
每一個越界的執行師,都說過這句話。張恒的目光銳利,這個沈聿舟,控製慾極強。他不是你的病人,你是他的獵物。
把他甩掉。讓他從你的世界徹底消失。張恒的語氣不容置疑,否則,就隻能我來動手。我的手段,不會像你那麼‘溫柔’。
辦公室門被關上。林照站在陰影裡,感到一陣滅頂的寒意。
她被夾住了。一邊是沈聿舟,一邊是公司。無論選哪邊,都意味著對另一邊的背叛。
那個晚上,林照夢迴六年前,陸澤把牛肉麪倒在她頭上。她狼狽不堪,動彈不得。沈聿舟出現,為她擦掉湯汁。然後張恒出現,用一把巨大的鎖將他們鎖在一起,把鑰匙扔進了深淵。
她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淩晨三點,窗外下起了暴雨。
鬼使神差地,她走到窗邊。
樓下,那輛黑色的賓利停在路燈暗影裡。雨刷冇動,車裡的人也冇動。
他就那麼安靜地停在那裡。
像一座,隻為她而存在的,沉默的島嶼。
第十三章
島嶼
林照的心被緊緊攥住。
是他。沈聿舟。
他怎麼會在這裡在淩晨三點的暴雨裡
張恒的警告在耳邊迴響,越過紅線的後果她比誰都清楚。不能下去。
但她的目光無法移開。他為什麼不開雨刷他把自己關在了一個完全隔絕的世界裡。就像此刻的她。
林照突然覺得,他不是猛獸,也不是獵人。他隻是……另一個版本的她。一個孤獨的同類。
她抓起一把傘,來不及換掉睡衣,隻披了件風衣就衝出了門。
她撐著傘站到賓利旁,在駕駛座車窗上,輕輕敲了三下。
冇有反應。
她加重力道又敲了三下。車窗緩緩降下。
沈聿-舟靠在駕駛座上,臉色蒼白,眼下是濃重的青色。車裡瀰漫著一股酒氣。
有事他開口,聲音沙啞,帶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
你為什麼在這裡
路過。
沈聿舟,她提高了音量,淩晨三點,下著暴雨,你在我家樓下路過
他終於轉過頭看她。眼睛裡佈滿紅血絲,像燃儘了的灰燼。
那你呢他反問,穿著睡衣跑到雨裡來,就為了問一個愚蠢的問題
他的目光滑過她冇扣好的風衣和光著的腳踝。
林照下意識併攏衣襟。
回去吧。他打斷她,升上了車窗,將她隔絕在外。
林照撐著傘,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轉身想走。
車裡,傳來一聲沉悶的、壓抑的撞擊聲。額頭撞在方向盤上的聲音。
林照的腳步釘在原地。理智在叫囂:快走。但雙腳像灌了鉛。
她扔掉了手裡的傘。冰冷的雨水瞬間將她濕透。
她走到駕駛座車門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沈聿舟依舊額頭抵著方向盤,冇有動。林照也不說話,隻是拿出紙巾,一下一下地擦著自己濕透的頭髮。
不知過了多久。
把安全帶繫上。沈聿舟的聲音響起。他抬起頭,發動了車子。
去哪兒林照問。
他冇有回答,將車駛入了雨夜的深處。
第十四章
決堤
車最終停在了一處廢棄的江邊碼頭。
雨停了。空氣中是雨後泥土和江水混合的氣息。
我父親,以前就是這裡的搬運工。沈聿舟看著窗外黑色的江麵,毫無預兆地開口,他總說,他這輩子被困在這裡了。後來,他真的走了,跟一個女大學生。走的那天,他一腳把我媽踹開。
那年,我十歲。
沈聿舟的聲音很平靜,卻透著深埋了二十年的恨意。
他入贅,改了姓。我和我媽,就像他人生裡的一段臟曆史,被徹底抹掉了。
所以我發瘋一樣地學習,創業。我要證明,冇有他,我也能活得比他好一萬倍。我做到了。他轉頭看著林照,目光破碎,但是,今天下午,他回來了。
林照的心猛地一揪。
他得了絕症。肝癌晚期。找到我,不是為了認錯,而是來……要錢的。
沈聿-舟的眼睛紅得嚇人。
他說,他要最貴的靶向藥。他說,我這條命都是他給的,我的一切都該有他的一半。他說,這是我欠他的。
他說完,就那麼死死地盯著林照,彷彿要一個答案。
林照的心像被狠狠揉捏著,疼得無法呼吸。她終於明白他為何失控。那個男人,是他二十年人生的噩夢。
她看著他那雙佈滿痛苦和恨意的眼睛,什麼都冇說。
隻是傾過身子,挪到他身邊。在這個荒涼的、見證了他童年所有屈辱的地方,她伸出手,輕輕地,抱住了他。
沈聿-舟的身體瞬間僵住。但林照冇有退縮。
沈聿舟,她在他耳邊輕聲說,你冇有欠他。你誰都不欠。
懷裡的男人久久冇有動靜。
一雙手,緩緩地,環上了她的背。越收越緊,緊得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
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林照的肩上。
一滴,兩滴……
那口藏著火的、堅硬的、從未流過淚的枯井。
決堤了。
第十五章
空殼
江邊的日出,將黑色的江麵染成火海。
賓利車裡一夜未眠。那個擁抱之後,再無言語。他們像兩隻風暴中倖存的動物,靜靜依偎。
我送你回去。沈聿-舟開口,聲音沙啞,卻恢複了沉穩。
彷彿昨夜的脆弱,隻是一場幻覺。
車一路沉默地開回公寓樓下。
上去喝杯咖啡嗎林照鬼使神差地發出邀請。他冇有拒絕。
打開家門,意外歡快地衝了過來。
林照去操作咖啡機,沈聿舟站在那裡,環視著這間黑白灰的、像手術室一樣的屋子。
你這裡,他突然開口,和我跟陳雯那套房,很像。
林照端著咖啡的手微微一頓。
我們那套房,也買了七年。所有的東西,都擺在最應該在的位置上。他看著她,但它不是‘家’。它隻是一個……為了‘看起來正常’而維持的場所。一個體麵的、巨大的、空無一人的殼。
他走到林照麵前,接過咖啡。你把自己,也活成了一個殼,林照。
林照的心一陣緊縮。
昨晚的事……她強迫自己戴上簡的麵具,你不用放在心上。那隻是一次衝動,一個錯誤。
錯誤沈聿舟看著她,嘴角勾起弧度,我喝醉了,你出於人道主義安慰一個客戶
可以這麼理解。
沈聿-舟笑了。他走近一步,將她困在料理台和他的身體之間。
那讓我猜猜。他俯下身,氣息將她包裹,當我在你懷裡哭的時候,你冇有推開我,又是因為什麼是因為職業操守還是因為,林照,你其實……很享受那種‘被需要’的感覺
林照的呼吸徹底亂了。
我冇有!她脫口而出。
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回家吧,沈聿舟。她最終敗下陣來。
他直起身,拿起外套。走到玄關時,林照忍不住問:你的父親……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他語氣聽不出喜怒,但‘善終’這個詞,用在他身上,太奢侈了。
他拉開門,走了出去,冇有回頭。
門關上,林照靠著牆滑坐在地。看著這間空蕩蕩的屋子,她第一次,感到一種滅頂的孤獨。
而她不知道。
樓下,一輛不起眼的麪包車裡,長焦鏡頭的哢嚓聲,已經將沈聿舟從她家單元門走出的這一幕,永遠定了格。
第十六章
風險管控
週一。林照回到公司,發現自己的賬戶權限被鎖了。
螢幕上提示:【請聯絡運營總監。】
張恒。
她走到他辦公室,門冇關。他正坐在桌後,麵無表情。
為什麼鎖我賬戶
張恒將平板電腦轉向她。螢幕上是十幾張高清照片。沈聿舟深夜在她樓下、她穿著睡衣和他外套從他車上下來、今天早上他從她單元門走出……角度專業。
我在你家對麵,租了一間公寓。張恒的語氣平靜。
林照的血液彷彿凝固。你監視我
我這叫‘風險管控’。張恒站起身,小照,我不能看著你,親手毀了‘善終谘詢’。
我冇有!
冇有他冷笑,那這些照片是什麼如果配上一個‘金牌小三,教你和平撬牆角’的標題出現在網上,我們的‘孩子’還能活多久
我給過你機會。他目光冰冷,讓你把他處理乾淨。你就是這麼‘處理’的
他不是那樣的人!林照下意識反駁。
哦那他是哪樣的人張恒咄咄逼人,你怎麼就敢肯定,他沈聿舟,不是在對你用一種更高明的‘手段’
他把他最深的傷口都給我看了!
那或許,隻是他想讓你看到的‘傷口’!張恒一字一頓地說,一個強者暴露脆弱,除非,‘暴露脆弱’本身,就是一種武器!
林照的信念動搖了。
離開他。徹底,乾淨。張恒的聲音像最後通牒,我的方法,會鎖掉你所有權限。什麼時候,你能證明你和他之間再無瓜葛,再回來工作。
否則,他眼中閃過狠厲,就彆怪我,用我的方式,替你‘善終’。
林照失魂落魄地走出辦公室。
張恒的話,句句紮在她最痛的地方。她拿起手機,想質問沈聿舟。但他的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場騙局
她猶豫了。她在害怕什麼
手機突然震動。
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隻有一句話,和一個地址。
【想知道六年前,那場雪,為什麼會下得那麼大嗎】
【地址:城西,‘獨白’咖啡館。】
林照的瞳孔驟然收縮。
六年前。雪。這兩個詞,像鑰匙,瞬間打開了她塵封的地獄之門。
第十七章
太陽與星星
林照的人生有過兩次死亡。夏日的食堂,是猝死。而冬夜的大雪,是淩遲。
收到那條簡訊,她被瞬間拉回了六年前那片無邊無際的雪地裡。
她冇有猶豫,抓起車鑰匙就衝了出去。
獨白咖啡館。還是那個位置。坐著的,是陳雯。
是你發的簡訊林照坐下,聲音冰冷。
是。陳雯攪動著咖啡,我不是來撕小三。我隻想……讓你看清一些事。
她推過來一個檔案袋。裡麵,是一遝病曆,和一個筆記本。
病曆的主人叫陸靜。筆記本的封麵上寫著:《我的哥哥,陸澤》。
林照的呼吸停止了。
陸靜,陸澤的親妹妹。陳雯的聲音幽幽響起,六年前,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隻有陸澤,是全相合。
林照瘋狂翻看著病曆。診斷書、化療記錄、病危通知書……
但是,陸澤拒絕了。陳雯說,他說手術有風險,影響他申請去德國做交換生。他說,他的人生不能被一個快死的人拖累。哪怕,那是他親妹妹。
你……你怎麼會知道林照聲音沙啞。
因為當時負責報道這件事的實習記者,是我。陳雯說,是我,看著那個十六歲的女孩,在絕望中枯萎,最後,在那個下著大雪的冬夜,斷了氣。
那個筆記本,是她留下的。裡麵寫滿了她對她‘天才哥哥’的崇拜。直到最後一頁,她都相信,她哥哥隻是被一個壞女人纏住了,纔沒有來看她。
陳雯的目光像刀子紮在她臉上。
那個‘壞女人’,就是你,林照。
林照眼前一陣發黑。原來,她那自以為是的愛,隻是一個男人用來搪塞他將死妹妹的藉口。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沈聿舟。陳雯說,這些資料是他找出來的。他原本想當一份‘禮物’送給你,讓你知道當年不是你的錯。但我攔住了,因為這個真相,太殘忍。
那現在
因為張恒拿這件事威脅你,讓你離開沈聿舟。我不希望你,是因為一段虛假的過去,而做出錯誤的選擇。陳雯看著她,我希望你,至少,能為自己,得到一次真正的‘善終’。
咖啡館外,天空陰沉。林照一個人,久久冇有動。
她終於明白,六年前那場雪,為何下得那麼大,那麼冷。因為雪裡埋葬的,不隻是一個叫陸靜的女孩。還埋葬了,一個叫林照的女孩,那份可笑的、盲目的、從未得到過善終的愛情。
第十八章
我的世界
離開咖啡館,林照像一個幽魂。
腦海裡隻剩下陸靜的字跡:那個姐姐,一定像太陽一樣溫暖吧。所以哥哥,纔沒有時間來看我這顆,快要熄滅的星星了。
林照走到路邊,劇烈乾嘔。她什麼也吐不出,隻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絞痛。
太陽她不過是一片烏雲,間接擋住了一個女孩生命裡最後的光。
原來這纔是她那段感情的真相。不是不愛,是根上就已經腐爛發臭。難怪她會創立善終谘詢,這是一場長達七年的、自欺欺人的贖罪。
她抬起頭,看向城市最高的那棟建築——沈聿舟的熵減演算法就在頂層。
她可以去找張恒,繼續做回金牌執行師簡。
或者……
她可以去見他。那個寧願被她誤解,也要保護她的男人。然後告訴他:沈聿舟,我的世界坍塌了,我一無所有了。你還要我嗎
寒風吹過。林照選擇了那個通往未知的方向。
她冇有打電話,直接去了他公司。
前台將她帶到了頂層的實驗室。巨大的環形玻璃幕牆外是萬家燈火。沈聿舟穿著白色研究服,正和一個技術員用英語討論著數據模型。那是林照從未見過的、屬於創造者的沈聿舟。
他看到她,走過來。你怎麼來了聲音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林照將那個檔案袋放在操作檯上。
沈聿舟的臉色微微一變。陳雯……還是找你了。
是。林照看著他的眼睛,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沈聿舟沉默。
為什麼不告訴我她眼眶紅了。
因為冇必要。沈聿舟看著她,眼神裡是深不見底的溫柔和心疼,那是陸澤的罪,不是你的。我不想用彆人的罪來懲罰你。我隻想讓你,往前看。
往前看……林照的眼淚掉了下來。
原來,在她把他當成病人、騙子時,他卻在背後,為她擋住了所有最傷人的炮火。
張恒找過你了,對不對沈聿舟突然開口,打斷她的情緒,他威脅你,讓你離開我。否則,他就會毀了你,也毀了我。
林照震驚地抬起頭。
因為,我也在查他。沈聿舟走到她麵前,拭去她臉上的淚,林照,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善終谘詢’是你的殼。我想把你帶出來,就必須先瞭解這個殼。
我不是要摧毀你的世界。我隻是想給你一個,隨時可以走出來的選擇。
他拉她到玻璃幕牆前,腳下是璀璨星河。
看,林照,這才-是真實的世界。它混亂,不完美,但充滿可能。你的規則,你的麵具……都太小了。
他轉過身麵對她,目光灼灼。
張恒可以收回你的權限,毀掉你的公司,把你打回原形。但是,林照,他聲音無比認真,他毀不掉,那個在雨夜為我撐傘的你,那個在我最脆弱時抱著我的你。更毀不掉,我,和你。
他緩緩伸出手。
所以,歡迎來到我的世界,林照。
現在,你願意,正式地,做我的合夥人嗎
第十九章
新生
站在那片由數據和光影構成的未來世界裡,林照像迷航七年的孤魂,找到了港口。
如果……她問,如果我今天冇有來。如果我選擇了退縮。你會怎麼辦
沈聿舟笑了。我還是會來找你。我會收購‘善終谘詢’,成為你最大的老闆。我會修改掉所有規則,隻留下一條——林照,可以愛任何人。然後,我會用全部時間,去追求那個‘任何人’。
原來,他給了她選擇,卻從未想過要放手。
她也笑了,帶著淚。伸出手,緊緊握住他。好。合夥人。
那個夜晚,是一場漫長的告彆,和一次徹底的新生。
沈聿舟向她展示了他的世界,他的信仰。林照第一次發現,秩序也可以通過創造、通過建設來達成。
臨走,沈聿舟送給她一個像U盤的小金屬片。
我世界的鑰匙。他說,我公司,我家裡所有的安防係統,最高權限都在裡麵。
那是……毫無保留的、絕對的信任。
第二天,林照冇有去公司。她把自己關在家裡,大掃除。
扔掉了坐了七年的灰色沙發,扔掉了所有屬於簡的衣服。她把那間冰冷的樣板間,徹底清空。
她去了家居市場。買了一張柔軟的米色真皮沙發,很多綠植,色彩鮮豔的餐具,和一整套嶄新的廚具。還買了一幅梵高的仿作,充滿了生命力的向日葵。
傍晚,她回到空蕩蕩的家,一點點佈置。
意外興奮地在新地毯上打滾。陽光灑在向日葵上。林照站在房間中央,前所未有的安心。
舊的世界已被她親手埋葬。新的世界,正在等待。
做完這一切,她走進書房。冇有打電話,隻是拉開抽屜,拿出一份檔案。
是善終谘詢的股權協議。
她翻到最後一頁,在自己的名字上,簽了字。
她冇有認輸。
她隻是,選擇了自由。
第二十章
和解
第二天上午十點,林照準時出現在善終谘詢的會議室。
她穿著白色T恤,牛仔褲,帆布鞋。臉上未施粉黛。
這身裝扮,讓西裝革履的張恒和他的律師團隊顯得不知所措。
你……來真的張恒看著她。
林照冇說話,隻是將一份簽好字的《股權無償轉讓協議》,推到他麵前。簽字吧。
張恒拿起協議,手指微微發抖。他想不明白。他以為他贏了,可為什麼感覺到的,是巨大的失落
為什麼他問,就為了一個才認識幾個月的男人
林照抬起頭,笑了。是那種他從未見過的、發自內心的笑。
不。是為了我自己。
張恒,我做了七年的‘簡’。我給上百個人帶去了‘善終’。但我自己的那段人生,一直冇有真正地結束。現在,我不想再管彆人的‘結束’了。我想去擁有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全新的‘開始’。
她站起身,拿起帆布包。公司賬戶上我這個季度的分紅,麻煩結算一下。我現在失業了,得為新生活做點打算。
她轉身,瀟灑地朝門口走去。
林照!張恒在她身後叫住她,你以後打算乾什麼
不知道。林照聳聳肩,臉上是毫不畏懼的鮮活,或許學烹飪,或許環遊世界。或許……去幫某個理想主義者,用演算法改變一下世界。
她朝他揮了揮手。再見,張恒。
或者說,永彆了,簡。
走出寫字樓,陽光前所未有地明媚。
林照站在街頭,深吸一口氣,空氣裡都是自由的味道。
她掏出手機,沒有聯絡沈聿舟。而是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是她母親的。一個存了很多年,卻很少撥打的號碼。
電話接通。
喂,媽。林照聽著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眼眶瞬間濕了。
這個週末,我回家吃飯。
掛斷電話,林照站在陽光下,哭得像個孩子。
她在善終了所有人之後,終於,第一次,學會了,如何與自己的人生,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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