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供哥上大學,他簽字放棄我 第一章

小說:我供哥上大學,他簽字放棄我 作者:裴圭裡 更新時間:2025-08-06 18:51:49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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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生在哥哥的升學宴上。

他們像吸血鬼一樣,規劃著我輟學打工供養全家。

我笑了,想起前世腎衰竭,我那當醫生的侄子是如何親手簽下放棄治療同意書,好拿我的保險金買婚房的。

這一世,我端起果汁走到他麵前,當著所有親戚的麵,讓他付出代價!

1

我重生了。

重生在我哥薑立業的大學升學宴上。

酒店包間裡,我媽丁桂芬正滿麵紅光地拉著親戚的手,吹噓她兒子如何光宗耀祖。

哎喲,我們家立業,從小就聰明,這不,一本!以後就是國家的人才了!

我哥薑立業和他老婆許莉,端著酒杯,像一對新人似的,在席間遊走,享受著眾人的吹捧。

熱鬨是他們的。

我什麼也冇有。

我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黃起球的T恤,牛仔褲的膝蓋磨得泛白,指甲縫裡還嵌著洗不掉的黑泥。

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姨婆,眼神在我身上溜了一圈,然後對著許莉擠眉弄眼:

莉莉啊,你看你們家小禾多能乾,以後立業上大學的錢,寶山上學的錢,可都有著落咯。這丫頭,就是你們家的頂梁柱啊!

許莉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她順勢攬住我哥的胳膊,看向我,語氣像是施捨:小禾,以後家裡可就全靠你了,你哥的前途,你侄子的未來,都在你身上呢。

頂梁柱

上一世,我也是這麼信的。

我十五歲輟學,去工地上搬磚、和水泥,把一筆筆血汗錢寄回家。

供我哥讀完高中,考上大學。

供我那寶貝侄子薑寶山,從小學到大學,讀的還是最燒錢的醫學院。

然後呢

我三十五歲,腎衰竭,躺在醫院裡,全身浮腫,連呼吸都帶著一股鐵鏽味。

我需要換腎,或者終生透析。

我那出人頭地的侄子,穿著雪白的醫生袍,冷靜地對我哥和我媽說:姑姑這個情況,再治療下去也是浪費錢,生存率很低。把錢省下來,給我買房娶媳生子,纔是最優選擇。

他甚至親手簽下了那份放棄治療的同意書。

我媽,在前一天還抓著我的手假惺惺地哭,第二天就拿著我的保險賠償金,去給她的寶貝孫子付了婚房的首付。

而我,像一條被榨乾了油水的死狗,被扔在醫院的角落裡,孤獨地等待死亡。

我閉上眼,再睜開,眼前那張和我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正誌得意滿地接受著所有人的祝福。

我突然笑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站了起來,端起麵前那杯廉價的果汁,一步步走到我哥麵前。

他愣了一下,小禾,你乾嘛

我將果汁舉到他麵前,笑得天真又殘忍。

哥,恭喜你。

然後,我當著所有親戚的麵,一字一頓地問:

這大學,是你考上的,還是我考上的

2

整個包間,死一樣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我身上。

我哥薑立業的臉,瞬間從紅轉白,又從白轉青,像是開了染坊。

薑禾!你他媽的胡說八道什麼!他壓低了聲音,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眼神裡滿是警告。

我媽丁桂芬反應最快,她一個箭步衝過來,一把搶過我手裡的杯子,重重地磕在桌上。

你這死丫頭,喝了點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是吧!跟你哥開什麼玩笑!滾回去坐下!

她想來拽我的胳膊,被我輕輕一側身躲開了。

我冇理她,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我哥。

哥,我胡說嗎你高三那年的補習班,一學期八千,是不是我跟包工頭預支了半年的工資才湊上的你買的那些習題,是不是我每天在工地上多搬五百塊磚換來的就連你今天這身行頭,這頓飯錢,不都是我上個月剛寄回來的血汗錢嗎

我的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敲在眾人心上。

親戚們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剛纔還熱鬨非凡的氣氛,此刻尷尬得能滴出水來。

嫂子許莉的臉也掛不住了,她強笑著打圓場:小禾,你喝多了,快……快去吃點菜,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我瘦我轉頭看她,笑了,我不瘦,怎麼能顯得我哥白白胖胖,像個城裡人呢

我不瘦,我侄子薑寶山拿什麼錢去買他那雙八百塊的球鞋

我不瘦,你們拿什麼來吸我的血,喝我的肉

夠了!我媽終於爆發了,她尖著嗓子喊道,你個冇良心的東西!家裡養你這麼大,供你哥上個大學怎麼了你是他親妹妹!你不付出誰付出!白眼狼!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她說著就要朝我撲過來,被幾個親戚手忙腳亂地拉住了。

這場升學宴,徹底成了一場鬨劇。

我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冇有半分快意,隻有一片冰涼的荒蕪。

我懶得再跟他們糾纏。

我走到桌邊,拿起一個打包盒,當著所有人的麵,把那盤幾乎冇人動過的波士頓龍蝦,連湯帶汁,慢條斯理地裝了進去。

然後,我拎著我的戰利品,在全家人的怒視中,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店。

身後,是我媽氣急敗壞的咒罵聲。

上一世,我卑微到塵埃裡,換來的是他們的心安理得。

這一世,我偏要當個攪弄風雲的惡人,讓他們永無寧日。

3

我拎著龍蝦回到那個所謂的家。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廉價空氣清新劑和黴味混合的噁心味道。

我媽、我哥、我嫂子,鐵青著臉坐在沙發上,像三堂會審。

我冇理他們,徑直走進廚房,找出我那個豁了口的搪瓷碗,把龍蝦倒進去,然後坐在小板凳上,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龍蝦肉很鮮,可我吃在嘴裡,卻像在嚼蠟。

上一世,我連肉都捨不得吃,賺來的錢全寄回家,他們卻告訴我錢不夠用。

我開始天天白水煮掛麪,連鹽都捨不得多放。

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薑禾!我媽終於忍不住了,她一拍桌子,你今天在酒店裡發什麼瘋!你是不是想讓你哥一輩子在親戚麵前抬不起頭!

我慢條斯理地撕下一塊蝦肉,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他能不能抬起頭,關我屁事

你!我媽氣得渾身發抖,你個冇心冇肺的東西!你哥上大學了,以後出息了,還能忘了你你現在付出一點,將來就有好日子過!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

我抬起頭,看著她,笑了。

媽,你說的好日子,是指等我老了病了,你們把我扔在醫院等死,然後拿著我的賠償金給薑寶山買婚房嗎

丁桂芬的臉色瞬間煞白,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我把蝦殼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這幾年,我累死累活,賺的錢一分冇留,全給你們了。現在你兒子要去上大學了,用錢的地方更多了,你們又想怎麼榨我

一直冇說話的嫂子許莉,這時開了口。

她換上一副語重心長的表情:小禾,媽也是為你好。你哥的同學給我介紹了個活兒,城東那家化工廠,招夜班操作工,一個月能開八千呢!比你在工地上風吹日曬強多了。

化工廠。

我心裡冷笑一聲。

上一世,他們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我去了,不到兩年,就因為長期接觸有毒化學品,身體徹底垮了,咳出來的痰都帶著血絲。而他們拿到我用命換來的錢,給我哥在大學裡談戀愛,給薑寶山報昂貴的興趣班。

是嗎我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一個月八千,這麼多

可不是嘛!丁桂芬見我鬆口,立刻湊了上來,媽打聽過了,就是活兒累點,要熬夜,但對你這種年輕丫頭來說,算什麼呀!乾個幾年,你哥畢業了,寶山也大了,咱們家的好日子就來了!

哦……我拉長了聲音,點點頭,聽說是好,就是不知道,那個廠子是不是經常死人

許莉的笑容僵在臉上:小禾,你彆聽人瞎說。

我可冇瞎說。我掰著手指頭,慢悠悠地算給他們聽,我聽說,那廠子裡,乾滿三年的女工,冇有一個還能生孩子的。還有個二十多歲的姑娘,去年查出來肺部纖維化,跟水泥封住了一樣,活活憋死了。嫂子,你說,我要是也那樣了,你跟我哥是不是就得多努力努力,給薑家再生個大胖小子繼承香火啊

我這話,精準地戳在了許莉的痛處。她結婚多年,一直想生二胎,卻怎麼也懷不上。

她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我媽也急了,指著我的鼻子罵:你個烏鴉嘴!胡說八道什麼!你不去,有的是人搶著去!

那你們去啊。我站起身,把吃剩的蝦殼倒進垃圾桶,媽,你身子骨這麼硬朗,嫂子這麼為這個家著想,你們倆誰去,不都能給這個家做貢獻嗎

我告訴你薑禾!丁桂芬徹底被我激怒了,這個班,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你要是不去,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去!

我看著她猙獰的麵孔,心裡一片平靜。

我知道,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而我,也早就為他們準備好了地獄的入場券。

4

第二天,我照常去了工地。

我走後,家裡果然冇閒著。

晚上我拖著一身疲憊回來時,那個所謂的家裡,多了一個人。

我侄子,薑寶山。

他今年十八,剛高中畢業,長得人高馬大,一臉的桀驁不馴。他正翹著二郎腿在沙發上打遊戲,嘴裡罵罵咧咧,腳邊是我媽剛給他削好的蘋果。

見我回來,他連眼皮都冇抬一下。

丁桂芬從廚房裡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排骨湯,小心翼翼地放在薑寶山麵前,寶山,快,喝點湯補補,看你瘦的。

然後,她才用眼角的餘光瞥了我一眼,冷冰冰地說:去,給你弟洗衣服去,他明天要跟同學出去玩,那件耐克的T恤要手洗。

我像冇聽見一樣,走到水龍頭下,擰開,開始沖洗我滿是泥灰的手。

薑禾!你聾了丁桂芬的聲音尖銳起來。

我關掉水,轉過身,平靜地看著她:他一個十八歲的大小夥子,冇長手嗎

薑寶山聞言,把手機一摔,站了起來,比我還高半個頭。他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嘴角掛著一絲輕蔑的笑。

我說,姑姑,你最近是不是吃錯藥了敢跟我奶奶頂嘴了

上一世,他就是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在病床上慢慢死去的。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薑寶山,我不是你姑姑,我是你的債主。你身上這件衣服,你腳上那雙鞋,你手裡的手機,花的都是我的錢。搞清楚你的身份。

你他媽說誰是債主!薑寶山被我激怒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你個臭搬磚的,給你臉了是吧!

放手!我冷冷地喝道。

我就不放!你能怎麼……啊!

他的話冇說完,就變成了一聲慘叫。

我膝蓋狠狠一頂,正中他的要害。他痛得鬆開手,捂著褲襠,弓成了一隻蝦米。

寶山!丁桂芬和許莉同時發出一聲尖叫,衝了過來。

丁桂芬扶著她的寶貝孫子,心疼得直掉眼淚,然後猛地抬頭,用淬了毒一樣的眼神瞪著我:薑禾!你個喪儘天良的畜生!他可是你親侄子!你怎麼下得去手!

她說著,就抄起牆角的雞毛撣子朝我劈頭蓋臉地打來。

我冇躲。

我任由那密集的抽打落在我的胳膊上,背上,火辣辣的疼。

但我一聲冇吭。

直到我看到,丁桂芬的梳妝檯上,放著一個廉價的玻璃鏡框。

裡麵鑲著的,是我初中時得的那張市級作文競賽的獎狀。

那是我這輩子,唯一屬於我自己的榮譽。

是支撐我在黑暗中前行的,唯一的一點光。

我突然動了。

我衝過去,一把搶過那個鏡框,高高舉起。

住手!我衝著丁桂芬嘶吼,你再敢動我一下,我就把它砸了!

丁桂芬的動作停住了,她看著我,有些錯愕。

一個破獎狀,你嚇唬誰呢

是啊,它不值錢。我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但它比你們所有人的命都金貴!

趁他們發愣的瞬間,我死死地抱著那個鏡框,衝進了我的房間,反鎖了門。

我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渾身都在發抖。

門外,傳來丁桂芬和薑寶山的咒罵聲,和許莉假惺惺的勸解。

我知道,這隻是開始。

他們不把我最後一滴血榨乾,是絕不會罷休的。

黑暗中,我擦乾眼淚,從床板下的一個破洞裡,摸出了一張被我藏了很久的,已經微微泛黃的紙。

那是一張過期的護士職業學校的招生簡章。

是我曾經的,也是我這一世的,唯一的希望。

5

鎖住的房門,並冇有給我帶來安寧。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砸門聲驚醒。

薑禾!開門!你個死丫頭,要餓死在裡麵嗎!是我媽丁桂芬的聲音。

我冇理她,穿好衣服,把那張招生簡章和身上僅有的一百多塊錢塞進內衣口袋。

我打開門,丁桂芬正要繼續砸,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罵道:你還知道出來!趕緊去做早飯!寶山餓了!

我越過她,徑直往外走。

你乾什麼去!她在我身後尖叫。

上班。我頭也不回。

我知道,他們不會讓我輕易離開這個家,但隻要我還在給他們賺錢,他們就不會把我逼到絕路。

化工廠,我是不會去的。

但錢,我必須自己賺。

我在工地附近找了個新的活計,給一個小餐館的後廚打雜,管吃管住,雖然錢少,但至少能讓我活下去。

我一連三天冇有回家。

第四天,我哥薑立業找到了我打工的餐館。

他穿著體麵的襯衫,站在油膩膩的後廚門口,皺著眉,滿臉嫌惡。

薑禾,你長本事了啊,玩離家出走他一開口,就是質問的語氣。

我正在洗碗,頭也冇抬,有事說事,冇事彆耽誤我乾活。

你!他氣得不輕,但還是壓著火氣說:跟我回家!媽都快急瘋了!

她急的,是冇人給她賺錢了吧。我冷笑。

薑立業的臉色一僵,隨即放緩了語氣,開始打感情牌:小禾,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但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事不能回家好好說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麵,多危險啊。

一家人我放下手裡的碗,轉過身,直視著他,哥,你管我叫一家人的時候,有冇有想過,你上大學的錢,是我用一身體無完膚的傷換來的你有冇有想過,你那個寶貝兒子打遊戲買裝備的錢,是我在四十度的太陽下,一頭一頭扛水泥掙來的

你現在站在這裡,乾乾淨淨,前途無量。而我呢,你看看我,我伸出我的手,上麵佈滿了新舊交錯的傷口和厚厚的老繭,我才二十歲,我這雙手,比媽那雙都粗糙。這就是你說的,一家人

薑立業被我問得啞口無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他沉默了半晌,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我。

這是什麼我問。

……他眼神閃躲,媽說,化工廠那邊可以先預支一個月的工資,八千塊。她說,隻要你簽個字,錢馬上到手。寶山……寶山最近看上一個電腦,要一萬多……

我看著那個信封,笑了。

原來,這纔是他今天來的真正目的。

他們不是來求我回家的。

他們是來逼我賣命的。

我接過那個信封,當著他的麵,緩緩撕開。

裡麵不是錢,而是一份勞動合同,和一份工資預支申請。

我拿起那份合同,翻到最後一頁,看到了一個條款:

員工因個人原因在工作期間發生任何意外,導致傷殘或死亡,工廠在支付一次性人道主義補償金後,免除一切後續責任。

補償金的數額,寫的是,五萬塊。

好一個好日子。

好一個一家人。

他們早就給我算好了價格。

我這條命,在他們眼裡,就值五萬塊。

我捏著那幾張紙,指尖都在泛白。

好啊。我抬起頭,衝著薑立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我簽。

薑立業愣住了,他冇想到我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不過,我話鋒一轉,笑容變得冰冷,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要錢,現在就要。我盯著他的眼睛,不是預支,是借。你,薑立業,以你未來大學生的名義,給我寫一張十萬塊的借條。什麼時候錢給我,我什麼時候簽字。

十萬你瘋了!薑立業失聲叫道。

我冇瘋。我把合同拍在他胸口,是你媽,是你們,快把我逼瘋了。五萬塊賣我這條命,另外五萬,算是我這幾年青春的遣散費。怎麼,我這雙給你們家當牛做馬的手,連五萬塊都不值嗎

薑立業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我看著他窘迫的樣子,知道他拿不出這筆錢。

我也知道,他們不會就此罷休。

這張賣身契,他們會想儘一切辦法,讓我簽下去。

而我,也正等著他們,一步步走進我設好的陷阱。

6

薑立業最終還是冇能拿出十萬塊。

他灰溜溜地走了,但我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果不其然,兩天後,丁桂芬親自出馬了。

她冇有來餐館找我,而是直接去了工地,找到了我之前的包工頭老王。

晚上,老王找到了我,臉上帶著為難的神色。

小禾啊,你媽……她今天來找我了。

我心裡一沉,她說什麼了

她……她說你偷了家裡的錢跑了,還說……老王欲言又止,還說你在外麵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把家裡的名聲都敗壞了。

我的拳頭瞬間攥緊了。

丁桂芬,她為了逼我就範,竟然不惜敗壞我的名聲。

王叔,你信她的話嗎我問。

老王歎了口氣,我當然不信。你這丫頭什麼性子,我清楚。但是……她是你媽,她在工地上又哭又鬨,說要是不把你交出去,她就死在這裡。工地上的人都在看,我……我也冇辦法。

我明白了。

丁桂芬這是要斷我所有的退路。

她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名聲和彆人的眼光,她要讓我在這個我唯一能立足的地方,也待不下去。

王叔,我知道了,給你添麻煩了。我低聲說。

小禾,你……你打算怎麼辦

我抬起頭,眼裡冇有淚,隻有一片徹骨的寒意。

王叔,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你說。

幫我散個訊息出去。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就說,城東化工廠的那個老闆,看上我了,非要娶我當小老婆。給了我家十萬塊彩禮,我媽嫌少,正逼著我去廠裡上班,想多要點錢呢。

老王驚得目瞪口呆,小禾,你這是……

王叔,你照做就行。我打斷他,你放心,不會連累你。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丁桂芬不是喜歡又哭又鬨,敗壞我的名聲嗎

那我就讓這個故事,變得更精彩一點。

我要讓她從一個被不孝女氣壞的可憐母親,變成一個賣女求榮的無恥賭徒。

我要看看,當唾沫星子淹冇的是她自己時,她還能不能那麼理直氣壯。

訊息很快就傳開了。

工地上、我們那個小鎮,流言蜚語像長了翅膀一樣。

版本也從一個,演變成了好幾個。

有的說化工廠老闆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有的說他有特殊癖好,還有的,直接說我媽為了錢,把我賣了。

丁桂芬徹底傻眼了。

她衝到工地,想找散播謠言的源頭,卻發現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滿了鄙夷和探究。她想解釋,卻越描越黑。

她終於體會到了百口莫辯的滋味。

這天晚上,她和薑立業、許莉一起,找到了我住的那個狹小的餐館宿舍。

丁桂芬的眼睛又紅又腫,一見到我,就撲了上來,不是打我,而是抓著我的手哭嚎。

小禾!我的親女兒啊!你怎麼能這麼害媽媽啊!外麵的話傳得那麼難聽,你讓媽以後怎麼做人啊!

我冷冷地抽回我的手。

現在知道難聽了你往我身上潑臟水的時候,怎麼冇想過我是你親女兒

我……我那不是被你逼急了嗎!她哭著說,隻要你肯回家,去化工廠好好上班,媽馬上去跟他們解釋清楚!

解釋怎麼解釋我看著她,笑了,告訴他們,你不是為了十萬塊彩禮賣女兒,你是為了八千塊工資逼女兒去賣命媽,你覺得,這兩者有區彆嗎

丁桂芬被我噎得說不出話來。

一直沉默的薑立業,突然開了口。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我從未見過的疲憊和……恐懼。

薑禾,他看著我,眼神複雜,算哥求你了,跟我們回去吧。化工廠……我們不去了。你把那些謠言澄清了,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我心裡一動。

不對勁。

薑立業的妥協,太快了,也太假了。

以他的性格,絕不會這麼輕易低頭。

除非……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按了接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又冷漠的男人聲音。

是薑禾小姐嗎

我是,你是誰

我是秦家的律師。那個聲音說,關於你母親丁桂芬二十年前,涉嫌參與的一起嬰兒調換案,我的當事人希望能和你談一談。

嬰兒調換案

秦家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我猛地抬頭,看向沙發上的三個人。

丁桂芬的臉上,血色褪儘,隻剩下死人一樣的慘白。

而薑立業和許莉,正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混雜著驚恐和絕望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

我明白了。

我終於明白,他們為什麼,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7

律師冰冷的聲音在小小的宿舍裡迴盪,像一顆炸彈,將虛偽的和平炸得粉碎。

嬰兒調換案。

秦家。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所有的線索在瞬間串聯了起來。

為什麼丁桂芬對我非打即罵,卻又死死地把我綁在家裡

為什麼薑立業可以心安理得地吸我的血,上他的大學

為什麼他們寧願敗壞我的名聲,也要逼我去那個會死人的化工廠

因為我根本不是薑禾。

我,是他們從那個叫做秦家的地方,偷來的搖錢樹,是他們偷來改換門庭的祥瑞。

我猛地抬頭,死死地盯住眼前這三張瞬間失去血色的臉。

丁桂芬的嘴唇哆嗦著,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癱軟在沙發上,發出嗬嗬的、像破風箱一樣的聲音。

許莉的眼睛裡充滿了純粹的恐懼,她下意識地抓緊了薑立業的胳膊,彷彿我是什麼會吃人的怪物。

而薑立業,我那前途無量的好哥哥,他看著我,眼神裡不再是嫌惡和不耐,而是一種深刻的、源自骨髓的恐懼。他怕的不是我,他怕的是我身後那個未知的秦家。

不……不是的……他終於開了口,聲音乾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小禾,你彆聽電話裡的人胡說八道,他們是騙子!現在騙子多,就是想騙我們的錢!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騙錢哥,你摸著良心問問你自己,我們這個家,除了我這條賤命,還有什麼值得彆人騙的

我的話像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他臉上。

丁桂芬突然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瘋了一樣朝我撲過來,這一次,她冇有哭嚎,她的眼睛裡充滿了怨毒和瘋狂。

是你!都是你!你這個掃把星!她尖叫著,聲音刺耳,你為什麼要出生!你為什麼要被我抱回來!你本來就該死在外麵!是你搶走了我兒子的好命!是你這個討債鬼!

她語無倫次的咒罵,卻坐實了電話裡的一切。

我不是她的女兒。

薑立業纔是她唯一的寶貝兒子。

而我,不過是一個被她從富貴窩裡偷出來,用來旺家的工具。我受的苦,我流的血,我所有的犧牲,在他們看來,都是理所當然,因為我搶了本該屬於他們的富貴。

多麼荒唐,多麼可笑。

我看著眼前這個狀若瘋癲的女人,心中最後一點對母親這個詞的幻想,徹底破滅了。

這一刻,我冇有憤怒,冇有悲傷,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噁心。

就在這時,被薑立業扔在桌上的手機,螢幕亮了一下。

是一條簡訊。

來自那個陌生的律師號碼。

上麵隻有一句話:我在你宿舍樓下。需要幫助嗎

8

我看到了那條簡訊。

在我做出任何反應之前,薑立業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野獸,猛地撲過來,一把搶走了我的手機!

砰!

他用儘全身力氣,將手機狠狠地砸在水泥地上。螢幕瞬間碎裂,像一張蜘蛛網,然後徹底黑了下去。

和我此刻的人生一樣。

你不能走!他紅著眼睛,對我低吼,薑禾,你聽著,這輩子你都彆想離開這個家!你生是薑家的人,死是薑家的鬼!

他怕了。

他們所有人都怕了。

他們怕失去我這個可以無限壓榨的供血包,更怕那個秦家找上門來,清算他們這二十年的罪惡。

丁桂芬也反應了過來,她連滾帶爬地堵在門口,張開雙臂,像一隻護崽的老母雞,但她要護的,是她自己和她兒子的未來。

對!不能讓她走!把她關起來!

許莉立刻心領神會,找來一根粗麻繩,和薑立業一起,將我死死地綁在了椅子上。

我冇有反抗。

因為我知道,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掙紮都是徒勞,隻會讓他們更瘋狂。

我被關進了那間不到五平米的,屬於薑禾的房間。房門被從外麵用一把大鎖鎖住,窗戶也被釘上了幾根木條。

他們把我當成了一個囚犯。

丁桂芬每天會從門縫裡塞進來一些殘羹冷炙。她不再打罵我,而是換了一種更噁心的嘴臉,在門外苦口婆心地勸我。

小禾啊,媽知道以前對你不好,媽給你認錯。你就安心待在家裡,等風頭過去了,媽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好不好

你彆信那些人的話,他們是有錢,可有錢人最看不起我們這種窮人了!他們不會真心對你的,他們隻會嫌棄你,嫌棄你是個在工地上搬磚的野丫頭!隻有我們,纔是你真正的家人啊!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試圖鑽進我的腦子裡,攪亂我的心智。

而在深夜,我能清晰地聽到,他們在客廳裡的密謀。

……不能再拖了,秦家的人已經找到鎮上來了,遲早會找到這裡。是薑立業壓抑著恐懼的聲音。

要不,我們帶她跑吧跑到外地去,他們就找不到了!這是許莉的聲音。

跑往哪跑!我們跑了,工作怎麼辦寶山上學怎麼辦丁桂芬的聲音尖銳刻薄,我告訴你們,現在隻有一個辦法!

夜深人靜,她的聲音清晰地傳進我的耳朵,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惡意。

就按原計劃辦!明天,就把她送到城東那個化工廠去!讓她去上夜班!那裡麵的東西毒性大,用不了半年,她那張臉,那雙手,就全毀了!我就不信,一個毀了容、得了病的廢人,秦家那樣的有錢人,還會要麼!

到時候,他們嫌棄她,把她扔回來,她不還得乖乖地靠我們養著她這輩子,都得給立業和寶山當牛做馬!

我靠在冰冷的牆上,渾身的血液彷彿都凝固了。

原來,化工廠的工作,不是為了錢。

是為了毀了我。

他們要親手摺斷我的翅膀,碾碎我的骨頭,把我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一個讓親生父母都無法相認的怪物。

這樣,我就能永遠被他們禁錮,永世不得翻身。

黑暗中,我摸了摸藏在內衣口袋裡,那張微微發黃的招生簡章。

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我必須逃出去。

9

我被囚禁的日子,像冇有儘頭的黑夜。

看守我的任務,落在了我那好侄子薑寶山的頭上。

自從知道我不是他親姑姑,而是個可能讓他家破人亡的外人後,他便撕下了所有偽裝,對我隻剩下純粹的惡意和折磨。

他會故意把飯倒在地上,讓我像狗一樣去舔;他會當著我的麵,把他新買的遊戲機聲音開到最大,炫耀他優渥的生活;他會把菸頭彈在我的腳邊,看我狼狽躲閃的樣子,然後放肆大笑。

怎麼不服氣他蹲在我麵前,用他那雙昂貴的球鞋,碾著地上的菸頭,臉上滿是報複的快感,你個假貨,占了我爸的福氣二十年,現在還想回去當你的大小姐做夢!

我沉默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我的沉默,似乎更加激怒了他。

他的目光在房間裡掃視,最後,定格在了我放在床頭,那個唯一屬於我的玻璃鏡框上。

他走了過去,拿起了那個鏡框。

喲,市級作文競賽一等獎他念著獎狀上的字,語氣誇張地嘲諷,了不起啊,我們家出了個大作家呢!就憑這個,就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我的心,猛地揪緊了。

還給我。我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連我自己都冇察覺的顫抖。

還給你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個被我們薑家養大的賠錢貨,有什麼資格拿獎你的一切,都是我們薑家的!這個東西,也該姓薑!

他說著,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笑容。

在我的注視下,他高高地舉起了那個鏡框。

然後,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啪!

玻璃碎裂的聲音,無比刺耳。

那張承載著我所有尊嚴和希望的獎狀,和我那卑微而可笑的夢想一起,四分五裂。

他還不解氣,抬起腳,用他那雙八百塊的球鞋,在玻璃碎片和紙屑上,狠狠地碾了幾下。

賠錢貨,隻配待在垃圾堆裡。他吐了口唾沫,臉上滿是鄙夷。

那一刻,我聽到了自己心裡,某種東西徹底斷裂的聲音。

是最後一絲對這個家的牽絆。

是最後一縷對人性的幻想。

我看著地上的碎片,看著他那張因為施暴而扭曲的臉,我冇有哭,反而笑了。

原來,心死,是這種感覺。

冇有疼痛,隻有一片空洞的、冰冷的虛無。

我所有的善良,我所有的忍耐,都被他們親手埋葬。

從這一刻起,我不再是薑禾。

我是從地獄裡爬回來,向他們索命的惡鬼。

那天晚上,我開始瘋狂地捶打著肚子,在地上打滾,發出痛苦的呻吟。

我肚子疼……好疼……要死了……

許莉被我的動靜驚動,不耐煩地打開了門。看到我慘白著臉,額頭上滿是冷汗的樣子,她也嚇了一跳。

大半夜的,你又作什麼妖!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我氣若遊絲,抓著她的褲腳,我……我好像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許莉最是自私怕事,她怕我死在這裡惹上麻煩,但又不想花錢送我去醫院。

她猶豫了一下,給我倒了杯熱水,扔在我身邊。

喝了!少給我裝神弄鬼!

她罵罵咧咧地走了,大概是覺得我疼得冇力氣跑,竟忘了把那把大鎖重新鎖上。

機會,來了。

10

午夜。

整個筒子樓都陷入了沉睡,隻有遠處傳來幾聲狗叫。

我屏住呼吸,像一隻壁虎,悄無聲息地滑下床。

胃裡是真的在絞痛,冷汗浸濕了我的後背,但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我光著腳,一步一步挪到門邊,耳朵貼在冰冷的門板上。

客廳裡,傳來薑立業和許莉的鼾聲,交織成一首催命的交響曲。

我輕輕地轉動門把手。

吱呀——

一聲輕響,在死寂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客廳裡的鼾聲停頓了一下,隨即又響了起來。

我鬆了口氣,推開一條縫,側身擠了出去。

通往自由的大門,就在眼前。

但我冇有鑰匙。

我急得滿頭大汗,忽然想起了什麼。我從頭上拔下一根因為營養不良而乾枯發黃的頭髮,再從牆角撿起一根掉落的鐵絲。

這是我上輩子在工廠裡,跟一個開鎖的老師傅學的土辦法。

我將鐵絲伸進鎖孔,用頭髮輔助,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撥動著裡麵的彈珠。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額頭上佈滿了汗珠。

哢噠。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開了!

我欣喜若狂,拉開門,逃命似的衝了出去。

我一路狂奔,不敢停歇,直到看見街角那家24小時亮著燈的便利店,纔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撲了過去。

借……借個電話,求你……我喘著粗氣,對昏昏欲睡的店員說。

店員被我嚇了一跳,但看我可憐,還是把他的手機遞給了我。

我顫抖著手,憑著記憶,撥通了那個我隻見過一次的號碼。

電話響了三聲,被接通了。

喂。還是那個冷漠沉穩的聲音。

是我,薑禾。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發抖,我逃出來了。我在建設路和工農街交叉口的那個便利店!

待在那,彆動。

電話被掛斷了。

不到五分鐘,一輛黑色的、在小鎮上從未見過的轎車,悄無聲G聲地停在了我的麵前。

後座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秦正那張冇有任何表情的臉。

上車。

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就在車門關上的那一刹那,我看見,遠處我家的那個樓道口,衝出了三道熟悉的身影。

丁桂芬、薑立業、許莉。

他們在黑夜裡瘋狂地張望著,像三隻丟失了獵物的瘋狗。

車門砰的一聲關上,將他們的世界,和我的世界,徹底隔絕。

車內溫暖如春。

秦正遞給我一瓶水和一個嶄新的手機。

他們再也傷害不到你了。他用一種陳述事實的語氣說。

我握著那瓶水,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我生活了二十年的破敗小鎮,眼淚,終於決堤。

這不是喜悅的淚水。

我知道,這隻是戰爭的開始。

11

車子駛離了小鎮,開上了通往市區的平坦高速。

我像一隻進入了新世界的雛鳥,貪婪又不安地看著窗外的一切。高樓大廈、霓虹閃爍,這些我隻在電視上見過的景象,此刻真實地展現在我眼前。

正言簡意賅地向我介紹了我的新身份。

我叫秦念。

我的母親叫蘇婉,是知名上市公司的董事長。我的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

二十年前,蘇婉在鎮上的醫院生下我,卻被當時做護工的丁桂芬,用她剛出生的兒子薑立業,調了包。

蘇婉這些年,一直在尋找我。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片我連做夢都想象不到的彆墅區。每一棟房子都像一座小小的城堡,安靜而莊嚴。

正領我走進其中一棟。

大門打開,一個穿著精緻套裝、氣質溫婉的女人站在玄關處。她保養得極好,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但鬢角已有幾縷銀絲。

當她看到我的那一刻,那雙美麗的眼睛裡,瞬間湧上了淚水。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隻能用手死死地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這就是我的母親,蘇婉。

她一步步向我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雲端,小心翼翼。她伸出手,似乎想觸摸我,卻又不敢,怕我隻是一個易碎的幻影。

念念……她終於喚出了我的名字,聲音哽咽,我的念念……媽媽終於找到你了……

我站在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這個場景,我幻想過無數次。我以為我會抱著她痛哭,控訴我這二十年的苦難。

但真正麵對她時,我卻隻有一片茫然。

就在這時,從蘇婉的身後,走出了另一個女孩。

她穿著一條潔白的連衣裙,長髮如瀑,皮膚白皙得像上好的瓷器。她和我差不多大,臉上掛著得體而疏離的微笑。

她就像一朵在溫室裡被精心培育的百合花,純潔,高貴,一塵不染。

和站在她麵前,滿身泥濘、傷痕累累的我,形成了最殘忍的對比。

念念,這是……蘇婉擦了擦眼淚,拉過那個女孩的手,介紹道,這是秦悅。是媽媽……這些年養大的女兒。

秦悅。

那個頂替了我二十年人生,享受了本該屬於我的一切的女孩。

她向我伸出手,指甲修剪得圓潤整潔,塗著透明的亮油。

你好,姐姐。她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溫柔得無可挑剔,歡迎回家。

我們四目相對。

我從她那雙看似清澈的眼睛裡,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冰冷的審視和敵意。

我知道,我隻是從一個地獄,跳進了另一個更華麗、也更凶險的戰場。

12

這場遲到了二十年的家庭晚宴,氣氛詭異得令人窒息。

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精緻的菜肴,我一樣都叫不出名字。蘇婉坐在我身邊,不停地給我夾菜,眼神裡充滿了愧疚和疼愛。

念念,多吃點,看你瘦的。

念念,喜歡這個嗎這是法國空運來的……

她的熱情,讓我無所適從。

而坐在我對麵的秦悅,則始終扮演著一個完美女兒的角色。她會適時地給蘇婉遞上紙巾,會微笑著給我講解每一道菜的來曆,舉手投足間,儘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媽媽,彆太心急了,她柔聲勸慰著蘇婉,姐姐剛回來,需要時間適應,我們慢慢來。

她叫我姐姐,叫得那麼自然,彷彿我們真的是一對相親相愛的姐妹。

晚飯後,我們坐在客廳裡。

蘇婉拿著一本厚厚的相冊,給我講述著秦悅的成長經曆。

這是悅悅三歲時,第一次彈鋼琴。

這是她十歲,拿了全國芭蕾舞比賽的金獎。

這是她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牛津大學。

每一張照片,都記錄著一個被愛和財富澆灌出的天之驕女。而這些,本該是屬於我的。

我沉默地聽著,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秦悅端著切好的水果走過來,狀似無意地說道:姐姐,我聽秦律師說,你之前準備考護士學校,是嗎真了不起,當護士很辛苦的,也是一份很……很偉大的職業。

她把偉大兩個字,咬得格外清晰,像是一種施捨。

那種骨子裡的優越感,即便用最溫柔的言語包裹,也依舊刺得人生疼。

我終於抬起了頭,直視著她的眼睛。

是啊,很辛苦。我平靜地說,學了護理,至少,當彆人背後捅你刀子的時候,你能清楚地知道,那一刀捅在了哪個位置,傷到了哪條經脈,會不會致命。

我看著她,微微一笑。

有些知識,是在課堂上學的。而有些,是在泥地裡滾出來的。你說對嗎,妹妹

秦悅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裂痕。

客廳裡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蘇婉不安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秦悅,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一直坐在旁邊沙發上,沉默地觀察著一切的秦

正,嘴角卻不易察覺地勾了一下。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秦正接起電話,隻聽了幾句,他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掛掉電話,看向我,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

秦念,我們有麻煩了。

你的前家人,丁桂芬和薑立業,去警察局報了案。

他們控告你盜竊家中財物,並且蓄意傷害,打斷了你侄子薑寶山的兩根肋骨。

正頓了頓,扔出了最後一顆炸彈。

他們已經聯絡了本地最擅長煽動輿論的媒體,聲稱一個被拐的農家女,攀上豪門後就翻臉不認人,要逼死自己的養父母和親哥哥。

現在,我們彆墅的外麵,已經圍滿了記者。

13

彆墅外,閃光燈像是一片永不停歇的白色雷暴,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

記者們的喊話聲、追問聲,隔著厚厚的隔音玻璃,依然像潮水般湧來,拍打著這座孤島一樣的豪宅。

完了……全完了……蘇婉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沙發上,看著手機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新聞標題,臉色慘白如紙。

《豪門尋親記還是農夫與蛇貧困養父母泣血控訴白眼狼養女!》

《震驚!少女迴歸豪門,竟將殘疾侄子打成重傷!》

她這輩子都在商場上呼風喚雨,卻從未應付過這種肮臟的、來自泥潭裡的輿論戰。她的第一反應,是把她的女兒藏起來,不讓她受一點傷害。

悅悅,你快去!讓公司的公關團隊發聲明!不,我們先賠錢!他們要多少錢我們就給多少錢!隻要他們肯撤訴,肯閉嘴!蘇婉的聲音帶著一絲歇斯底裡的恐慌。

秦悅立刻上前,握住蘇婉的手,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擔憂和懂事。

媽媽,您彆急。現在最重要的是穩定輿論。姐姐剛回來,大家對她不瞭解,我們姿態放低一點,先道歉,表示我們願意承擔寶山的全部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這樣至少能讓網友覺得我們有誠意,事情纔不會鬨得更僵。

她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處處都像是為我、為這個家著想。

但每一個字,都是一把插向我的、淬了毒的刀。

隻要道了歉,就等於認了罪。

我,秦念,將永遠揹負著毆打殘疾侄子、忘恩負義的汙名。而她,秦悅,依舊是那個善良、大度、顧全大局的完美女兒。

我不道歉。

我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她們母女情深的戲碼。

蘇婉和秦悅都愣住了,齊齊看向我。

我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外麵那片瘋狂的雷暴,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他們想要的不是錢,是我的命,是秦家的臉麵。我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他們想把我釘在恥辱柱上,讓所有人都覺得,我這種從陰溝裡爬出來的人,就不配回到陽光下。

我轉過身,目光掃過她們。

他們想打輿論戰,我就陪他們打。

他們想扮演受害者,我就把他們的骨頭一根根敲碎,讓全世界都看看,那張受害者的皮囊下,到底藏著怎樣腐爛的血肉。

我的話,讓蘇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看著我,像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從骨子裡透出冷酷的女兒。

正的臉上,卻第一次露出了近似於欣賞的神色。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冰冷的光。

他們請了業內最臭名昭著的黑公關‘禿鷲’,擅長利用仇富心理煽動情緒。他冷靜地分析道,現在他們指控你兩件事,盜竊和蓄意傷害。盜竊我們可以用銀行流水反駁,但蓄意傷害……秦念,他們說你打斷了薑寶山兩根肋骨,你做了嗎

蘇婉和秦悅的目光,也緊緊地落在我身上。

我迎上秦正的視線,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我冇有打斷他的肋骨。

我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我真希望是我乾的。

不過,在他們錯愕的目光中,我緩緩說道,我知道是誰乾的。而且,我大概……有證據。

14

我的話,讓客廳裡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證據秦

正的興趣被提了起來。

一個猜想,需要你去驗證。我看著他,薑寶山那種人,在學校裡就是個小混混,惹是生非是家常便飯。你去查查,在我被他們鎖起來的前幾天,他有冇有在外麵跟人打過架。尤其是,因為賭錢。

我記得很清楚,上一世,薑寶山就因為在外麵欠了賭債,被一群人堵在巷子裡打斷過腿。丁桂芬為了湊錢給他平事,才逼著我去預支工資。

這一世,時間線提前了,但人的本性,是不會變的。

至於盜竊,我冷笑一聲,那就更好笑了。你幫我調出我那張舊銀行卡從五年前開始的所有流水,再調出丁桂芬和薑立業名下賬戶的流水。我要讓所有人看看,到底是誰在偷誰的錢,誰在吸誰的血!

還有這個。我從口袋裡,掏出那張被我保護得很好的、微微泛黃的化工廠合同,拍在桌上,這是他們給我準備的‘好日子’。價值五萬塊的賣身契。我要把它放大一百倍,讓每個記者都看清楚上麵的每一個字。

一條條,一件件,我說得冷靜而清晰。

蘇婉已經完全聽傻了,她看著那份合同,捂著嘴,眼淚無聲地滑落。她無法想象,她的親生女兒,究竟是在怎樣的地獄裡掙紮了二十年。

秦悅的臉色則越來越難看。她幾次想插話,想說這樣做會不會太激進、會不會影響公司形象,但都被我冰冷的眼神和秦正高效的行動給堵了回去。

她發現,在這個臨時的作戰室裡,她引以為傲的聰慧和手腕,毫無用武之地。

因為這裡的主導者,已經不是她那位心軟的媽媽,而是我,和一個隻講究效率和結果的冷酷律師。

正的電話在兩個小時後響了起來。

找到了。他掛掉電話,對我說道,薑寶山三天前,在學校後麵的一個黑網吧,因為賭球,跟人起了衝突。對方有四個人,把他堵在巷子裡打了一頓。附近的商鋪有一個監控,雖然很模糊,但拍到了大致過程。

很好。我點了點頭。

還有,秦正的語氣裡多了一絲玩味,你的‘家人’,已經放出訊息,明天上午十點,在凱越酒店召開新聞釋出會,屆時,薑寶舍會坐著輪椅出席,向全社會控訴你的‘暴行’。

釋出會我笑了,太好了。

他們親手搭好了刑台。

而我,會親自去為他們,送上最後的斷頭飯。

15

凱越酒店,三樓會議廳。

這裡被臨時改造成了一個新聞釋出會的現場。長槍短炮,座無虛席。

舞台上,拉著一條白底黑字的橫幅——公道人心何在一個貧困家庭的血淚控訴。

薑家三口,正坐在台上。

丁桂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幾乎要昏厥過去。她的台詞功底堪比影後,講述著自己如何含辛茹苦,將一個棄嬰拉扯大,如何省吃儉用供她吃穿,結果卻養出了一隻白眼狼。

薑立業則扮演著一個被妹妹傷透了心的好哥哥,麵色沉重,言語間充滿了對親情被玷汙的痛心。

而主角,薑寶山,則虛弱地靠在輪椅裡,胳膊上打著石膏,臉色蒼白,一副隨時都會碎掉的模樣。

這齣戲,演得天衣無縫。

台下的記者們閃光燈閃個不停,直播平台的彈幕裡,同情與憤怒已經刷了屏。

太過分了!這種人就該被網暴!

豪門了不起啊就可以隨便欺負窮人嗎

心疼奶奶和哥哥,養了這麼個畜生!

就在丁桂芬哭到最**,準備昏倒在薑立業懷裡的時候——

吱呀——

會議廳厚重的雙開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刺眼的光線湧了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我,秦念,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

我冇有穿秦家給我準備的任何名牌服飾,身上是一件最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乾淨,整潔,和我從前在工地上判若兩人,卻又和這個金碧輝煌的場合格格不入。

我的身後,跟著麵無表情的秦

正,以及兩個推著一台巨大LED顯示屏的工作人員。

我的出現,讓現場瞬間炸了鍋。

記者們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蜂擁而上。

秦念小姐!你終於出現了!

你對你養母一家的控訴有什麼迴應嗎

你承認你毆打過你侄子嗎

一個話筒,幾乎要戳到我的臉上。

台上的薑家三口,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們冇想到,我竟然敢來。

我撥開麵前的話筒,走到舞台前,拿起一個備用話筒。

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我看著台上的薑寶山,看著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緩緩開口,聲音通過音響,傳遍了整個會場。

薑寶山,你這兩根肋骨,斷得可真值錢。

隻是,在你用它們來博取同情之前,要不要先跟大家解釋一下,你是怎麼在三天前,被高利貸的人打斷的

我的話音剛落,身後的巨大螢幕,瞬間亮了起來。

16

螢幕上出現的,是一段極其晃動和模糊的監控錄像。

夜色,後巷,垃圾桶。

畫麵中,薑寶山正被四個男人圍在中間,其中一個光頭大漢,一腳狠狠地踹在他的側腹。

薑寶山像一隻蝦米一樣弓起身子,痛苦地倒在地上。

雖然畫麵模糊,但時間和日期,卻被技術人員用紅色的字體,清晰地標註在了右上角——三天前,晚上九點三十七分。

比他們所謂的毆打時間,早了整整四十八個小時。

轟!

整個會場,徹底炸了。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所以肋骨早就斷了這是仙人跳啊!

台上的薑家三口,已經完全石化了。丁桂芬指著螢幕,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偽造的!這是偽造的!薑立業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站起身,指著我,聲嘶力竭地吼道,你們有錢,你們什麼都能偽造!這是汙衊!

是嗎我冷冷地看著他,那麼,銀行流水,也是我偽造的嗎

螢幕畫麵一轉。

一張清晰的、條理分明的PPT出現了。

左邊,是我那張舊銀行卡的每一筆收入記錄——工地薪水,餐館雜工,一筆一筆,帶著血汗的溫度。

右邊,是丁桂芬和薑立業賬戶的每一筆支出記錄——薑立業的學費、生活費,薑寶山的遊戲充值記錄,許莉的化妝品訂單……

收入與支出,被一條條紅色的線連接起來。

每一條線,都是一根從我身上抽出去的吸血管。

觸目驚心。

各位記者朋友可以算一算,我的聲音冷得像冰,這五年來,我一共賺了二十一萬三千七百塊。而他們,指控我盜竊了家裡五千塊錢的‘存款’。我想請問,這個家裡,除了我這個人,還有什麼是屬於他們自己的

台下,已經冇有人再同情薑家。

所有的鏡頭,都像審判的利劍,對準了台上那三張因為恐懼和羞恥而扭曲的臉。

但這還不夠。

我要的,是徹底的毀滅。

最後,我頓了頓,目光像刀子一樣,剜在丁桂芬的身上,我們再來談談,我這條命,在你們眼裡,到底值多少錢。

螢幕再次切換。

那張化工廠的合同,被高清掃描,每一個字都清晰可見。

正特意用一個紅色的圈,圈出了那個條款——意外死亡補償金:人民幣伍萬元整。

五萬塊。我輕輕地念出這個數字,這就是我的養母,我的好哥哥,為我規劃的,光明的未來。

他們不是想讓我去賺錢。他們是想讓我去死。或者,讓我變成一個毀了容、爛了肺、讓親生父母都羞於相認的廢人。這樣,我就能一輩子被他們踩在腳下,永遠做他們的搖錢樹,做他們的墊腳石。

現場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家人堪比惡魔的歹毒用心,驚得說不出話來。

丁桂芬終於崩潰了,她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癱倒在地。

我看著她,卻冇有一絲快意。

我走到鏡頭前,知道我的母親蘇婉一定在看著。

我看著鏡頭,也是看著她。

媽,我知道你在看。

現在,我想問丁桂芬女士最後一個問題。

我轉過頭,盯著地上那攤爛泥,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丁桂芬,二十年前,被你親手扔在醫院垃圾桶旁邊的那個男嬰,你的親生兒子,他……現在在哪裡

17

我的最後一個問題,像一顆引爆的核彈,將這場鬨劇的性質,從家庭糾紛,徹底升級為了刑事案件。

拐賣兒童。

遺棄罪。

台下的記者們瘋了。他們衝破了保安的防線,將話筒和鏡頭死死地對準了已經精神崩潰的薑家三口。

而我,在秦正的護送下,穿過混亂的人群,離開了這個由我親手點燃的審判場。

回到彆墅,迎接我的是蘇婉通紅的雙眼和一個用儘全力的擁抱。

念念……我的女兒……媽媽對不起你……她抱著我,泣不成聲。

這是我重生以來,第一次,從另一個人身上感受到真實的溫暖。我僵硬的身體,在她顫抖的懷抱裡,似乎有了一絲鬆動。

客廳裡,電視上正循環播放著那場釋出會的新聞。

薑家,已經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們的貪婪、無恥、歹毒,被徹底暴露在陽光下,接受著億萬人的唾罵。

我看著那些新聞,心裡卻很平靜。

大仇得報,並冇有我想象中的狂喜。

或許是因為,真正的敵人,從來就不隻是他們。

夜裡,秦悅端著一杯溫牛奶,走進了我的房間。

她換上了一身素雅的居家服,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關切。

姐姐,今天辛苦你了。她把牛奶放在我的床頭,你真勇敢,換作是我,我一定做不到。

我冇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隻是……她話鋒一轉,眉宇間染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憂慮,你今天在釋出會上,把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會不會……太沖動了

你看,她指了指自己手機上的財經新聞,因為‘嬰兒調換’的事情,公司的股價已經開始波動了。董事會那邊,已經有了一些聲音。還有媽媽,她以後要怎麼麵對那些朋友和生意夥伴……

姐姐,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是,我們是一個大家族,有時候,為了大局,是不是……可以不用這麼激烈的方式

她的話,說得那麼有道理,那麼顧全大局。

她在不動聲色地告訴我:你的勝利,正在損害這個家的利益。你這個外來者,正在給這個家添麻煩。

如果我還是上一世那個自卑、敏感的薑禾,或許真的會被她這番話刺傷,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火。

但我不是了。

我抬起頭,看著她那雙看似真誠的眼睛。

股價跌了,會再漲回來。我平靜地說,但有些債,一天不還,就永遠是紮在心裡的釘子。

我站起身,走到她麵前,比她高了小半個頭。

我俯視著她,一字一句。

你說的‘大局’,是你的大局,還是秦家的大局

你怕的,是公司股價下跌,還是怕我這個‘真千金’,站得太穩了,礙了你的眼

秦悅的臉色,瞬間煞白。

她冇想到,我會把話挑得這麼明。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了。蘇婉站在門口,她顯然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她的目光在我佈滿寒霜的臉上,和秦悅那張寫滿了震驚和委屈的臉上來回移動。

我冇有去看蘇婉。

我隻是死死地盯著秦悅。

現在,輪到你了,媽媽。

你養了二十年的好女兒,和你失散了二十年的親生女兒。

你,信誰

18

蘇婉的目光,像一把遲鈍的刻刀,在我和秦悅之間來回雕琢。

她看到了我眼中的冰冷和不容置疑,也看到了秦悅眼中迅速湧起的、晶瑩的淚花。

姐姐,你怎麼能這麼想我秦悅的聲音帶著受傷的顫音,彷彿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我隻是……我隻是擔心媽媽,擔心這個家……

二十年的朝夕相處,二十年的母女情深,在這一刻,形成了巨大的慣性。

蘇婉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掙紮和不忍。

就在我以為她會像天下所有母親一樣,下意識地去維護那個更熟悉的女兒時——

蘇婉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她冇有看我,而是看著秦悅,聲音裡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和清醒。

悅悅,她說,這些年,是我把你保護得太好了。

好到讓你覺得,所有的體麵和安穩,都是理所當然的。好到讓你忘了,我們秦家的基業,不是靠委曲求全和息事寧人換來的。

她終於轉向我,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念念說得對。有些債,必須還。這個家,如果連為自己的女兒討回公道都做不到,那再高的股價,再大的體麵,也不過是個笑話。

蘇婉的選擇,像一記無聲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秦悅的臉上。

秦悅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她踉蹌著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著蘇婉。

她輸了。

在這場無聲的較量中,她第一次,輸得如此徹底。

我知道,這隻是開始。我和她之間的戰爭,纔剛剛拉開序幕。

幾天後,秦正帶來了關於薑家的最終訊息。

丁桂芬因為涉嫌拐賣兒童和遺棄罪,加上釋出會上的刺激,已經徹底瘋了,被送進了精神病院。薑立業和許莉,也因共謀罪被提起公訴,等待他們的是法律的嚴懲。

這個吸食了我二十年鮮血的家庭,以一種最徹底的方式,土崩瓦解。

但是,有一個人跑了。秦正的表情有些凝重。

薑寶山我問。

對。秦

正點頭,他在釋出會後就失蹤了。警方查到,他取走了丁桂芬藏起來的最後一筆錢,大概有兩萬多。他現在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我的心,沉了一下。

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毒蛇,並不會死。

它隻會潛伏在更陰暗的角落,等待機會,吐出更致命的毒液。

我回到房間,拿起秦

正給我的新手機。

一條資訊,安靜地躺在裡麵。

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

點開,是一張圖片。

是我那個被砸碎的玻璃鏡框,和那張被踩得稀爛的獎狀。

圖片下麵,跟著一行字:

你毀了我的一切。現在,輪到我了。你以為你贏了嗎我告訴你,遊戲纔剛剛開始。我會讓你眼睜睜看著,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是怎麼樣一點一點,重新回到我的手裡。

是薑寶山。

他果然,冇有那麼容易被打倒。

他那扭曲的邏輯裡,我迴歸秦家,是偷走了本該屬於他的一切。他要報複。

我看著那條資訊,冇有恐懼,反而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又一條資訊進來了。

還是那個號碼。

對了,忘了告訴你。你的新妹妹,秦悅,長得可真漂亮啊。看起來,比你好對付多了。

我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我明白了。

他找不到我,就把目標,轉向了秦悅。

他要把當初發生在我身上的悲劇,在秦悅身上,重演一遍。

他要把秦悅,也拖進那個地獄。

多麼……有趣啊。

我看著手機,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算計的光芒。

我複製了薑寶山的簡訊,連同那張照片,一併轉發給了通訊錄裡那個我隻說過幾句話的名字——秦悅。

然後,我編輯了一條新的資訊,發了過去。

妹妹,看來,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了。

他覺得你嬌生慣養,像隻一捏就碎的金絲雀。

你,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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