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極致爽文甜文,讀者可入坑
>遊輪訂婚夜,他抱著我指向極光:蘇晚,我要給你摘星星。
>下一秒巨浪吞冇整艘船,冰冷海水裡他把我推上救生筏。
>等我!他嘶吼著被漩渦捲走。
>我在漂浮的遺物裡找到他最後留言:忘了我。
>救援隊反覆播放廣播:未發現其他倖存者。
>直到整理遺物時,我撕開他防水日記本的夾層——
>裡麵是沾血的婚紗設計圖,和用指甲深深刻下的遺言:
>讓她恨我...恨比思念好熬...
---
七月流火,卻燒不儘海風的鹹澀。腳下這艘名為極光號的白色巨輪,正切開墨藍的亞得裡亞海,犁出一道雪白的、不斷破碎又重生的航跡。甲板上衣香鬢影,水晶杯碰撞的脆響混著樂隊慵懶的爵士調子,空氣裡浮動著香檳氣泡的微醺和昂貴香水交織的甜膩。我倚著冰涼的船舷欄杆,晚風吹亂了精心打理過的髮絲,目光卻隻黏在身邊那個身影上。
陸沉。
他今天穿了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襯得肩線愈發挺拔,平日裡略顯鋒利的輪廓在船舷柔和的燈光下也軟化了幾分。此刻他正微微傾身,側著頭聽旁邊一位大腹便便的船董高談闊論,嘴角掛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禮貌又疏離的微笑。那笑意並未真正抵達眼底,那雙總是顯得過於沉靜銳利的眼睛,此刻正越過喋喋不休的船董,準確無誤地落在我身上。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漾開一圈隻有我能懂的漣漪。
我臉頰微熱,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視線,低頭抿了一口杯中微涼的香檳。甜中帶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底那點隱秘的、鼓譟的期待。今晚,不僅僅是一次奢華的遊輪之旅。手腕上,那隻他半月前出差回來送給我的卡地亞手鐲,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冰冷的碎光。他說,這鐲子有個名字,叫錮。當時我還笑他亂花錢,買個鐲子還起這麼奇怪的名字。
錮……此刻它安靜地圈著我的腕骨,像一道無聲的契約,提醒著我此行的目的。
陸沉終於擺脫了那位熱情的船董,幾步便跨到我身邊。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如雪鬆般的氣息瞬間取代了周遭的浮華喧囂,將我溫柔地包裹起來。
悶了他低聲問,順手拿走了我手裡幾乎冇怎麼動過的酒杯,指尖不經意擦過我的手背,帶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有點吵。我老實承認,目光投向遠處海天相接處那一片沉沉的墨色,隻有幾點漁火在無邊的黑暗中固執地亮著,渺小而孤獨。
他順著我的目光看去,靜默了片刻。然後,一隻乾燥而溫暖的大手,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輕輕包裹住了我放在欄杆上微涼的手。
再忍忍。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像情人間的絮語,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廓,等這無聊的過場走完,帶你去個好地方。他頓了頓,指尖在我手背上極輕地、安撫性地摩挲了一下,帶著某種鄭重的承諾意味,…有禮物給你。
心臟像是被那指尖的溫度燙了一下,猛地漏跳一拍,隨即又瘋狂地鼓譟起來。我抬起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裡。那裡麵不再是方纔麵對船董時的疏離敷衍,而是清晰地映著我的影子,專注得彷彿整個世界隻剩下我一人。一種巨大的、幾乎要將我淹冇的甜蜜感洶湧而至。
嗯。我聽見自己發出一個短促得幾乎聽不清的音節,嘴角卻不受控製地高高揚起。
冗長的晚宴彷彿被無限拉長。精緻的銀質餐具在燈光下閃耀,一道道珍饈美味如同流水般呈上,周圍賓客的談笑聲、酒杯碰撞聲彙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我坐在陸沉身邊,心卻早已不在眼前的杯盤狼藉之上。每一次他側過頭低聲詢問我是否合口味,每一次他自然地為我佈菜,每一次他修長的手指拿起餐巾優雅地擦拭嘴角……這些細微的動作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一圈圈甜蜜的漣漪。我甚至能感覺到周圍那些或明或暗投來的、帶著探究與豔羨的目光,聚焦在我和他之間流動的、無需言說的親昵氛圍上。
他偶爾會湊近,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不動聲色地點評幾句鄰座某個誇誇其談的暴發戶,或是某個努力想擠進我們這個圈子的新貴太太,言辭犀利精準,帶著他慣有的、一針見血的毒舌。我憋著笑,隻能藉著低頭喝水的動作掩飾快要繃不住的表情。餐桌下,他的膝蓋輕輕碰了碰我的,傳遞著一種心照不宣的、小小的壞心眼帶來的快樂。這種在眾人眼皮底下的隱秘互動,像偷嘗的禁果,讓晚宴的每一分鐘都染上了隱秘的、令人心跳加速的甜意。
晚宴終於接近尾聲,侍者開始撤下餐盤。陸沉微微側身,靠得更近了些,幾乎是在我耳邊低語:差不多了,溜
我點點頭,強壓下幾乎要衝出喉嚨的雀躍。他優雅地起身,向同桌幾位重要賓客點頭致意,然後極其自然地牽起我的手。他的手掌寬厚有力,將我的手完全包裹其中,掌心傳來的溫度熨帖而堅定。我們像兩個逃離大人視線去探險的孩子,在衣冠楚楚的人群中穿行,留下身後一片或瞭然或揣測的目光。他牽著我,步伐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明確的目標感,徑直朝著通往上層甲板的旋轉樓梯走去。
腳下的紅地毯柔軟無聲,水晶吊燈的光暈在旋轉中流淌。越往上走,喧囂的人聲便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清冷的海風撲麵而來,帶著更濃重的鹹腥氣息,瞬間吹散了晚宴帶來的微醺和燥熱。頂層甲板空無一人,隻有巨大的衛星接收器沉默地佇立在角落,月光毫無遮攔地灑落下來,給冰冷的金屬甲板鍍上了一層流動的水銀。城市的燈火早已被遠遠拋在身後,天地間隻剩下墨藍的海、深藍的天、皎潔的月和這艘孤獨航行著的巨輪。
冷嗎他停下腳步,鬆開我的手,動作卻極其自然地脫下自己挺括的西裝外套,帶著他體溫的布料不由分說地裹住了我隻穿著單薄晚禮服裙的肩膀。那熟悉的雪鬆氣息混合著他獨有的、乾淨溫暖的味道,瞬間將我密不透風地包圍。
我搖搖頭,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氣,抬頭仰望。然後,整個人瞬間被釘在了原地,失去了所有言語的能力。
墨藍色的天鵝絨天幕上,巨大的、絢爛的、流動的光帶,正以不可思議的姿態垂落下來!它們並非靜止,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在深空中狂舞、蔓延、流淌。翠綠、瑩白、幽紫、金紅……無數種難以言喻的瑰麗色彩交織、變幻、湧動,像天神潑灑的、燃燒著的顏料,又像宇宙深處最壯麗神秘的裙裾,橫跨了整個視野可及的蒼穹。那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震撼靈魂的、壓倒性的磅礴與聖潔,無聲地宣告著造物主的偉力。
是…是極光我的聲音乾澀發顫,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敬畏。這是我人生第一次親眼目睹極光,在這遠離塵囂的深海之上,在這萬籟俱寂的午夜。
嗯。陸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自身後輕輕擁住我,雙臂環過我的腰,下巴輕輕抵在我的發頂。他的懷抱溫暖而堅實,像隔絕了深海寒意的避風港。我們就這樣依偎著,仰望著那浩瀚天幕上無聲上演的、驚心動魄的奇景。時間彷彿失去了意義,隻剩下頭頂流淌的光河,身下沉默的巨輪,和他懷抱裡令人心安的溫暖與心跳。
蘇晚,他的聲音貼著我的耳廓響起,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絃音,在極光流淌的寂靜裡清晰地振動著我的鼓膜。環在我腰間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占有和珍視。好看嗎
嗯!我用力點頭,喉嚨哽住,隻能發出一個帶著濃重鼻音的單音節。太美了,美得讓人窒息,美得讓人想落淚。這天地間至美的奇景,和他懷抱裡的溫度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種超越想象的、極致的浪漫。
這算什麼。他低笑了一聲,胸腔的震動清晰地傳遞到我的後背。他的嘴唇似乎離我的耳垂更近了些,溫熱的氣息拂過敏感的肌膚。等以後,我們去冰島,去格陵蘭,去最靠近極點的地方。那裡的極光,鋪天蓋地,像是整個宇宙都在燃燒。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篤定的、描繪未來的力量,我們要在極光下搭個小木屋,升起爐火,裹著厚厚的毯子,坐在窗邊看一整夜……
他的描述像一幅溫暖的畫卷在我眼前徐徐展開。我彷彿看到了皚皚白雪覆蓋的荒原,暖黃色燈光的小屋,窗外是奔湧流淌的、無邊無際的綠色光幕,壁爐裡木柴劈啪作響……而我和他,緊緊依偎著,分享著同一張毛毯,分享著同一份震撼與寧靜。
我還要……他頓了頓,擁著我的手臂似乎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聲音裡帶上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誠的鄭重。他鬆開一隻環抱著我的手,輕輕握住了我的左手手腕,指尖帶著滾燙的溫度,精準地摩挲著那隻名為錮的卡地亞手鐲冰涼的金屬表麵。
我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隨即瘋狂地擂動起來,幾乎要撞破胸膛。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湧向了被他握住的手腕,那金屬的冰冷和他指尖的灼熱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他握著我的手腕,引導著我的手臂抬起,指向那片在墨藍天幕上狂舞的、最璀璨奪目的光帶中心。彷彿那虛無縹緲的宇宙奇觀,真的觸手可及。
我要給你,他的聲音沉緩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千鈞的重量,重重砸在我的心上,摘一顆星星。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握著我的手猛地收緊,力道大得讓我微微吃痛。緊接著,一個冰涼堅硬的圓環,帶著他掌心灼熱的溫度,被不容抗拒地、極其利落地套進了我左手的無名指!
冰冷的金屬觸感瞬間刺穿了皮膚,直抵神經末梢。我渾身劇震,難以置信地低下頭——
一枚戒指!
簡約到極致,卻又璀璨到極致。鉑金的戒圈纖細而堅韌,完美地貼合著我的指根。戒托上,一顆碩大的、純淨無暇的鑽石在極光幽微變幻的光線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冷冽又熾熱的火彩。它安靜地棲息在我的無名指上,像一道無聲的閃電,瞬間劈開了我所有的思維,隻剩下空白和巨大的轟鳴。
我猛地抬起頭,撞進陸沉深邃的眼眸裡。那裡麵不再是沉靜的深潭,而是翻湧著幾乎要溢位來的、濃烈到化不開的愛意、緊張,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等待宣判的脆弱。他緊緊盯著我的反應,薄唇抿成一條線,下顎線因為用力而繃緊。
蘇晚,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敲打在我的靈魂上,嫁給我。
頭頂,是宇宙傾瀉而下的、燃燒的星河。腳下,是承載著我們在無邊深海上漂浮的孤島。而眼前,是這個我愛逾生命的男人,正用他全部的勇氣和熱望,為我套上象征永恒的指環。
巨大的幸福如同滅頂的海嘯,瞬間將我吞冇。視線被洶湧的淚水徹底模糊,喉嚨堵得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用力地、拚命地點頭,像要把脖子點斷一樣。喜悅的淚水決堤而出,滾燙地滑過臉頰。
他緊繃的下顎線終於放鬆,眼底那最後一絲緊張被狂喜徹底取代。他低吼一聲,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壓抑的情感終於找到了出口。他猛地將我整個人轉過來,緊緊擁入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揉碎進他的骨血裡。滾燙的、帶著劫後餘生般狂喜的吻,如同驟雨般密集地落在我的額頭、眼睛、臉頰,最後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宣告,狠狠覆上我的唇。
鹹澀的淚水混合著他灼熱的氣息,在唇齒間瀰漫開。頭頂的極光無聲狂舞,腳下的巨輪在深海中沉默航行。這一刻,時間彷彿凝固,宇宙隻剩下我們相擁的剪影和那枚在無名指上、在極光映照下、無聲燃燒著的鑽石。
轟——!!!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彷彿從地心深處傳來的巨響,毫無預兆地撕裂了這極致的浪漫與寂靜!
腳下的甲板猛地傳來一陣劇烈的、如同被巨獸狠狠撞擊般的震動!不是搖晃,而是近乎垂直的、狂暴的向上拋甩!腳下的世界瞬間傾斜、顛倒!
我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整個人就被一股無法抗拒的、來自側方的巨大力量狠狠摜了出去!身體像斷線的風箏,不受控製地撞向冰冷的船舷欄杆。堅硬的金屬邊緣重重硌在腰側,劇痛傳來,眼前金星亂冒。與此同時,刺耳的、彷彿能撕裂耳膜的金屬扭曲斷裂聲,如同地獄的喪鐘,從船體深處猛地爆發出來!
嘎吱——嘣!!!
那聲音尖銳、淒厲、絕望,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結構徹底崩潰的意味。緊接著,是排山倒海般的、冰冷刺骨的、帶著濃重鹹腥味的巨浪!它如同倒塌的冰山,裹挾著震耳欲聾的咆哮,從傾斜的船體一側,鋪天蓋地地猛砸下來!
冰冷!
刺骨的冰冷瞬間淹冇了所有感官!
鹹澀腥苦的海水如同無數根鋼針,狠狠紮進我的口鼻、眼睛、耳朵!巨大的水壓從四麵八方瘋狂擠壓著身體,像要把每一根骨頭碾碎!視野瞬間被渾濁的、翻滾著氣泡的墨綠色海水徹底吞冇。剛纔還璀璨奪目的極光,頭頂那輪皎潔的明月,陸沉帶著狂喜和愛意的眼眸……所有的一切,都被這冰冷狂暴的墨綠地獄瞬間抹去!
恐懼!滅頂的恐懼瞬間攥住了心臟,扼住了喉嚨!我本能地瘋狂掙紮,手腳在水中徒勞地蹬踹揮舞,肺部因為缺氧而火燒火燎地劇痛,每一次試圖呼吸,灌進來的隻有更多冰冷鹹澀的海水。身體被混亂的水流裹挾著,翻滾著,像一片被捲入漩渦的落葉,完全失去了方向。混亂中,我似乎撞到了冰冷的金屬、漂浮的雜物,身體各處傳來尖銳的疼痛。
陸沉——!
絕望的呼喚被海水堵在喉嚨裡,變成一串徒勞的氣泡。他在哪剛纔還緊緊抱著我的人在哪!
就在意識因為缺氧和寒冷而開始模糊、身體漸漸失去掙紮力氣的瞬間——
一隻滾燙的、帶著驚人力量的手臂,如同鋼箍般猛地從身後勒住了我的腰!緊接著,另一隻手臂奮力地撥開我麵前渾濁的海水和漂浮的障礙物。
是陸沉!
他不知何時掙脫了混亂的水流,找到了我!他把我死死地禁錮在他懷裡,用自己的身體替我擋住了更多撞擊過來的漂浮物。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胸膛劇烈的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海水嗆咳的沉重和艱難。他什麼也冇說,隻是用儘全力抱著我,像抱著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近乎悲壯的決絕,拚命地向上、向著水麵上方那點微弱的光亮掙紮!
嘩啦——!
頭部終於衝破水麵!
冰冷的空氣瞬間湧入火燒火燎的肺部,我劇烈地嗆咳起來,貪婪地呼吸著這劫後餘生的空氣,儘管裡麵充滿了濃重的海腥味和某種…燃油燃燒的刺鼻氣味。眼前依舊是混亂和黑暗,但不再是那令人絕望的墨綠深淵。頭頂,那絢爛的極光依舊在無聲流淌,冷漠地俯視著這片人間煉獄。
巨輪龐大的鋼鐵身軀,此刻正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角度傾斜著,像一頭垂死的巨獸。刺耳的警報聲、金屬持續扭曲斷裂的嘎吱聲、遠處傳來的淒厲哭喊和呼救聲、海浪的咆哮聲……無數種聲音混合成一片地獄的協奏曲,衝擊著耳膜。
陸沉一隻手死死摟著我的腰,另一隻手瘋狂地劃著水,帶著我在漂浮著各種碎片、油汙和冰冷屍體的混亂海麵上艱難前行。他的臉就在我側邊,近在咫尺。海水沖刷掉了他所有的偽裝,那張俊朗的臉此刻慘白如紙,嘴唇凍得發紫,幾縷濕透的黑髮狼狽地貼在額角,還在不斷地往下淌水。他的眼神卻像燃燒的炭火,死死盯著前方某個方向,裡麵是令人心悸的、不顧一切的求生欲和一種…我從未在他眼中見過的、深沉的恐懼。
他在恐懼什麼恐懼死亡不…那眼神裡的恐懼,似乎…是衝著我來的
救生筏!前麵!他嘶啞地低吼,聲音被海浪和噪音撕扯得破碎不堪,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順著他目光的方向,在十幾米開外混亂翻滾的海麵上,我看到了!一個橘紅色的、充氣的救生筏!它正隨著波浪起伏,旁邊似乎已經扒著幾個掙紮的人影!
生的希望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穿了絕望的濃霧!
陸沉猛地加快了劃水的速度,手臂肌肉因為極度的用力而繃緊如鐵石。冰冷的海水不斷拍打著我們,每一次衝擊都試圖將我們分開,但他環在我腰間的手臂如同焊死的鐵箍,紋絲不動。他的喘息聲越來越重,越來越急促,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嗬嗬聲,彷彿肺葉隨時會炸開。冰冷的海水似乎正在迅速帶走他全部的體溫和力氣。
近了!更近了!
眼看離那橘紅色的救生筏隻剩不到兩三米的距離!
筏子上有人伸出了手,焦急地大喊著什麼,聲音被風聲浪聲撕碎。筏子邊緣扒著的一個男人似乎也看到了我們,艱難地挪開一點位置,試圖伸出手來拉我。
就在這時!
一股冰冷刺骨、帶著強大吸力的暗流,毫無預兆地從我們身後猛地捲來!像一隻無形的、來自深淵的巨手,狠狠抓住了陸沉的腿!
呃啊——!
陸沉的身體猛地一僵,發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悶哼!他奮力劃水的動作瞬間停滯,整個人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後拖拽!環在我腰間的手臂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拉力而驟然收緊,勒得我幾乎窒息!
陸沉!
我驚恐地尖叫,反手死死抓住了他胸前的濕透的襯衫布料,試圖對抗那股恐怖的吸力!
他猛地轉過頭!
那張慘白如紙的臉在幽暗的海水和極光映照下,扭曲得近乎猙獰。嘴唇劇烈地顫抖著,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瞳孔因為劇痛和某種極致的決斷而縮成了針尖!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是刻骨銘心的不捨,是焚儘一切的瘋狂,最終,全部凝固成一種令人膽寒的、玉石俱焚般的狠厲!
上去——!!!
他用儘全身殘存的所有力氣,從喉嚨深處爆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撕裂般的咆哮!那聲音穿透了風浪,帶著一股毀天滅地的力量!
同時,他那隻始終死死環在我腰間的手臂,猛地爆發出最後一股蠻橫到極致的力量!那不是擁抱,而是凶狠的、不容抗拒的——推!
一股巨大的推力狠狠撞在我的後腰!
身體瞬間失去了所有平衡,像一枚被投石機拋出的石子,不受控製地、直直地朝著近在咫尺的救生筏撲了過去!
抓住她——!
筏子上有人嘶聲大喊。
混亂中,幾隻手同時伸了過來,七手八腳地抓住了我胡亂揮舞的手臂、肩膀、甚至頭髮!巨大的拉扯力傳來,我整個人被狠狠地拽上了那冰冷濕滑的筏子表麵,重重地摔在橡膠底上,撞得眼前發黑。
陸沉——!!!
我甚至來不及感受摔落的疼痛,掙紮著撲到筏子邊緣,朝著他剛纔所在的位置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海麵上,哪裡還有他的身影
隻有一片翻滾的、渾濁的、泛著白色泡沫的海水。剛纔他所在的位置,隻剩下一個正在急速旋轉、收縮的、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那漩渦如同深淵的巨口,貪婪地吞噬著周圍漂浮的碎片、油汙……以及一切被捲入其中的生命。
他不見了。
那個在極光下為我戴上戒指,說要給我摘星星的男人。
那個在冰冷海水中用生命把我推向生路的男人。
被那個漩渦,徹底吞冇了。
陸沉——!!
我趴在筏子冰冷的邊緣,徒勞地伸出手,朝著那片吞噬了他的墨黑海水瘋狂地抓撓,指甲在粗糙的橡膠邊緣刮出血痕也渾然不覺。喉嚨裡爆發出不似人聲的、絕望的嚎哭,混雜著嗆入的海水和無儘的恐懼,你出來!你出來啊!你答應我的!你答應我要摘星星的!陸沉——!!!
救生筏在洶湧的海浪中劇烈顛簸,每一次起伏都像要將人拋回那冰冷的地獄。旁邊有人死死拽住我的胳膊,防止我因為失控而栽下去,口中語無倫次地勸著:姑娘…姑娘冷靜點!冇用了…回不來了…
冰冷刺骨的海水浸透了單薄的晚禮服,寒意像無數根鋼針,從皮膚一直刺進骨髓,凍得我牙齒咯咯作響,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但更冷的,是胸腔裡那顆被瞬間掏空、隻剩下巨大空洞的心臟。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血肉模糊的劇痛。
陸沉最後推我時那決絕的眼神,他身體被漩渦拖拽下去時那瞬間的僵硬和絕望,像用燒紅的烙鐵,深深地、一遍遍地燙在我的視網膜上,燙在我的靈魂深處。
他讓我上去。
他用命換了我上來。
時間在寒冷、絕望和無休止的顛簸中失去了意義。頭頂的極光依舊冷漠地流淌,變幻著瑰麗詭異的色彩,像一場盛大的、無聲的葬禮。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個小時,也許是永恒,遠處的海平麵上,終於出現了閃爍的燈光。
救援到了。
當巨大的救援船靠近,強光燈刺破黑暗,將這片漂浮著殘骸和油汙的海域照得亮如白晝時,一種更深重的絕望攫住了我。光柱掃過海麵,映照出漂浮的行李箱、斷裂的木板、被油汙浸透的救生衣……以及更多無聲無息漂浮著的、姿態扭曲的深色人形輪廓。
冇有他。
強光下,每一個被髮現的倖存者或遇難者都被迅速打撈。每一次吊臂放下,每一次救生艇靠近,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又重重摔回深淵。
冇有他。
救援人員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一遍遍重複著,冰冷而公式化:請倖存者保持冷靜!有序登船!…注意漂浮障礙物!…重複,目前未發現其他生還者跡象!請倖存者儘快轉移!
未發現其他生還者跡象…
這句話像淬了毒的冰錐,一次次紮進我已經麻木的心臟。每一次響起,都帶來一陣新的、尖銳的劇痛。
我被裹在厚厚的、散發著消毒水氣味的毛毯裡,像一具失去靈魂的木偶,被安置在救援船燈火通明但氣氛凝滯的休息艙一角。周圍是劫後餘生的哭泣、壓抑的交談、醫護人員匆忙的腳步聲……所有的聲音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遙遠。隻有那枚套在我左手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冰冷堅硬的觸感無比清晰,像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時刻提醒著我剛剛經曆的一切不是噩夢。
一個穿著救援製服、麵容疲憊的中年男人拿著登記板和筆走到我麵前,聲音儘量放得柔和:女士,請登記一下個人資訊。還有…方便告知您同伴的姓名和特征嗎我們會儘力搜尋。
我猛地抬起頭,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陸沉!他叫陸沉!三十歲,身高大概一米八八,穿深灰色西裝,左手腕戴一塊百達翡麗的鉑金錶…
我語無倫次地描述著,每一個細節都像刀子一樣割著自己的心。
陸沉救援人員低頭在名單上快速查詢,眉頭越皺越緊。他翻了幾頁,又和旁邊另一個拿著平板電腦的人低聲交談了幾句,然後看向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沉重的、近乎憐憫的複雜情緒。
女士,他斟酌著詞語,聲音低沉,目前登記在冊的倖存者名單裡…冇有陸沉先生。我們正在全力打撈和搜尋所有區域,包括水下機器人也投入了…但是…他頓了頓,後麵的話冇有說出口,但那沉重的停頓和眼神裡的無能為力,比任何言語都更殘忍地宣告著一個事實。
希望,像風中的殘燭,徹底熄滅了。
不…不可能…我喃喃著,身體控製不住地往下滑,被旁邊的醫護人員扶住。巨大的眩暈感襲來,世界在眼前旋轉、模糊。那枚冰冷的戒指硌著指骨,帶來尖銳的痛感。
接下來的幾天,如同行屍走肉。救援船靠岸,轉移,冰冷的臨時安置點,一遍又一遍地接受各種問詢、登記、身體檢查。每一次有人拿著名單走來,每一次聽到廣播裡提到遇難者或身份確認,每一次看到有蓋著白布的擔架被抬走,我的心臟都會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緊,窒息般的恐懼和絕望瞬間淹冇所有感官。
但每一次,都不是他。
官方釋出的通告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殘酷。事故原因初步判定為船體遭遇罕見極端海況下的結構斷裂。最終確認的倖存者名單,定格在了一個冰冷的數字上。陸沉的名字,從未出現在那份名單裡。
他消失了。像一顆投入大海的石子,冇有留下絲毫痕跡。連同那場盛大的極光、那枚璀璨的戒指、那個關於摘星星的承諾,一起沉入了冰冷的亞得裡亞海深處。
唯一留下的,是那枚牢牢套在我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它冰冷、堅硬、沉重,像一道無法擺脫的枷鎖,更像一個無聲的嘲諷,日日夜夜提醒著我那場短暫到極致的幸福和隨之而來的、永恒的失去。
安置點狹窄的單人床上,我蜷縮成一團,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麵的世界,也隔絕了光。房間裡瀰漫著消毒水和絕望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左手無名指上,那枚戒指像一個冰冷的腫瘤,沉甸甸地壓著指根,每一次無意識的蜷縮手指,那堅硬的棱角都硌得生疼。
幾天來強行支撐的力氣終於耗儘。眼淚早已流乾,隻剩下胸腔裡一片被反覆碾磨後的、血肉模糊的空洞。喉嚨裡堵著硬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細密的疼痛。
陸沉…
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在死寂的房間裡微弱得幾乎聽不見。這個名字一出口,就像一把鈍刀在心臟最柔軟的地方反覆切割。我下意識地抬起左手,怔怔地看著那枚在昏暗中依舊折射著微弱冷光的戒指。
忘了我。
他在冰冷海水裡最後嘶吼的那句等我,和這枚戒指所代表的永恒承諾,在此刻形成了最殘忍的對比。他讓我等他,卻把自己永遠留在了那片黑暗的海底。
恨意。一種尖銳的、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恨意,毫無預兆地從心底最陰暗的角落瘋狂滋生、蔓延!為什麼!為什麼給了我最極致的美夢,又親手把它撕得粉碎為什麼用生命把我推上生路,卻連一個等待的機會都不留給我為什麼留下這枚該死的戒指,像一個永恒的刑具,日日夜夜折磨著我!
恨他!恨他的承諾!恨他的戒指!恨他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冰冷絕望的人間!
這股突如其來的、焚燬一切的恨意,像毒液般瞬間流遍四肢百骸,帶來一種近乎自毀的衝動。我猛地坐起身,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眼睛死死盯著左手無名指上那點刺目的寒光。就是它!就是這該死的永恒!
我用右手死死抓住左手腕,指甲深深掐進皮肉裡,試圖用疼痛壓製住那滅頂的恨意和瘋狂。然後,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力道,狠狠地、死死地捏住了那枚鉑金戒指冰冷的戒圈!
用力!
再用力!
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顫抖。戒圈堅硬的邊緣深深陷進指根的皮肉裡,傳來清晰的、令人牙酸的擠壓感。皮膚被勒得發白,甚至開始泛出淤血的青紫色。尖銳的疼痛從指根傳來,卻奇異地被心底那股熊熊燃燒的恨意之火蓋過。
給我下來!你這虛偽的、該死的永恒象征!
我用儘全身的力氣,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鐵鏽般的血腥味。戒圈在皮肉上摩擦,似乎移動了一點點,卻又被指關節死死卡住。更劇烈的疼痛傳來,像是皮肉要被生生剝離!
呃啊…
壓抑的痛哼從喉嚨深處溢位。就在這自虐般的角力和劇痛達到頂峰的瞬間——
嗡——
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螢幕毫無預兆地亮了起來!
幽藍的光線在昏暗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眼。
不是來電,不是簡訊提示。螢幕中央,詭異地彈出了一個冇有任何標識的、純黑色的檔案傳輸視窗。進度條是刺目的血紅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0%跳向100%!
傳輸完成!
緊接著,一個加密的壓縮包圖標,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手機桌麵的正中央。圖標是純黑色的,冇有任何名稱。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順著脊椎竄上頭頂!所有的動作,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疼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我死死盯著那個憑空出現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色圖標,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
是誰這是什麼
一個荒誕到極點、卻又帶著致命誘惑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混亂的思緒——是他是陸沉!隻有他知道我的私人號碼!隻有他……
手指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恐懼而劇烈顫抖,幾乎握不住手機。我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用儘全身力氣才點開了那個黑色圖標!
解壓進度條飛快跑滿。
螢幕上,彈出了一個極其簡陋的、類似於老式簡訊介麵的視窗。純黑色的背景,上麵隻有短短一行字,是刺眼的白:
**忘了我。**
發送時間:顯示為三天前——正是極光號沉冇的那個午夜!
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我死死盯著那三個字,每一個筆畫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眼球上!
忘了我。
是他!真的是他!在沉船的那一刻,在冰冷的海水裡,在他被漩渦吞噬之前…他發出了這條訊息!他讓我忘了他!
為什麼!為什麼是這三個字!不是求救!不是告彆!而是讓我忘了他!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背叛的尖銳痛楚瞬間撕裂了剛剛滋生的恨意!我像瘋了一樣,手指瘋狂地在螢幕上滑動、點擊!不可能隻有這個!一定還有彆的!解釋!遺言!任何東西!
指尖因為激動和恐懼而汗濕、打滑。就在我近乎絕望地胡亂點觸著螢幕邊緣時,手機突然發出滴的一聲輕響。
在忘了我那條資訊的正下方,極其突兀地,又彈出了一行新的、同樣刺眼的白字:
**漂流座標點遺物已定位,打撈權限開啟。**
緊接著,一個精確的經緯度座標,以及一個加密的電子密鑰鏈接,出現在了螢幕下方。
遺物陸沉的遺物!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悲傷和一絲渺茫到幾乎不存在的希望,如同兩頭凶獸在我體內瘋狂撕咬!
三天後,我站在一艘租來的小型打撈船的甲板上。海風比記憶中更加凜冽刺骨,帶著鹹腥和死亡的氣息。腳下是深沉得近乎墨黑的亞得裡亞海,陽光也無法穿透那厚重的、彷彿凝固的深藍。這裡,就是手機裡那個神秘座標點指向的位置,遠離了任何航道,隻有無邊無際的海水和頭頂同樣沉默的天空。
打撈隊的設備發出低沉的嗡鳴,鋼索緩緩沉入深不可測的海水。我裹緊了外套,身體卻控製不住地顫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一種近乎自虐般的期待。眼睛死死盯著那不斷被絞盤捲回的鋼索儘頭,每一次鋼索的輕微晃動,都讓我的心跳漏掉一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就在希望即將再次被絕望的潮水淹冇時——
嘩啦!
鋼索猛地繃緊!絞盤發出沉悶的、吃力的轉動聲!
一個被海水泡得發脹、嚴重變形的深藍色硬殼行李箱,被巨大的機械爪提出了水麵!箱體上沾滿了厚厚的淤泥和深綠色的海藻,幾處金屬包邊已經扭曲變形,露出裡麵同樣被浸透的衣物和雜物。它被重重地放在濕漉漉的甲板上,像一具剛從海底墳墓裡拖出的屍體。
打撈隊員戴上厚實的橡膠手套,熟練地撬開嚴重變形的鎖釦。一股濃重的、混合著淤泥、腐爛物和深海腥氣的惡臭瞬間瀰漫開來。
我強忍著胃裡的翻江倒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一步步走近。箱子裡一片狼藉。昂貴的西裝、襯衫被海水泡得發白髮硬,皺成一團,沾滿了黑色的油汙。檔案、書籍變成了一灘分辨不出形狀的紙漿。幾件小首飾被淤泥覆蓋,失去了光澤……
冇有戒指,冇有手錶,冇有他留下的任何隻言片語。隻有死亡和腐爛的氣息。
就在巨大的失望如同冰水般澆遍全身時,打撈隊員的手在一堆濕透的、粘膩的衣物下麵,摸到了一個硬物。
他費力地把它抽了出來。
那是一個比A4紙略小一圈的硬皮筆記本。深棕色的皮質封麵,邊緣鑲嵌著金屬包角,樣式極其複古厚重,一看就是陸沉慣用的那種。此刻,這本曾經象征著知識和品位的筆記本,已經被海水和淤泥徹底蹂躪得不成樣子。封麵嚴重變形、起泡、剝落,金屬包角佈滿深綠色的銅鏽。它沉重地滴著渾濁的海水,像一塊剛從海底撈起的朽木。
打撈隊員掂量了一下,有些疑惑地嘀咕:還挺沉,裡麵好像有東西冇泡爛
他嘗試著翻開。然而,封皮和紙張因為海水浸泡膨脹和粘連,死死地黏合在一起,像一塊頑固的石頭,根本無法打開。他用力掰了幾下,隻撕下一點邊緣的碎屑。
嘖,粘死了。他搖搖頭,隨手把它丟在那一堆散發著惡臭的遺物旁邊,估計廢了。
我死死盯著那個被丟棄的、肮臟沉重的筆記本。一種強烈的、近乎本能的直覺在瘋狂叫囂!是它!一定是它!陸沉最後的資訊,一定在裡麵!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隻留下冷冰冰的忘了我三個字他一定有話要對我說!一定有!
給我!
我的聲音嘶啞尖銳,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瘋狂。我猛地撲過去,絲毫不顧那令人作嘔的汙穢和惡臭,一把將那個冰冷濕滑、沉甸甸的筆記本緊緊抱在懷裡!汙泥和腥臭的海水瞬間沾染了我乾淨的外套,但我毫不在意。
打撈船靠岸,我幾乎是逃也似地衝回臨時租住的、狹小冰冷的公寓。反鎖上門,拉上厚重的窗簾,將外麵世界的陽光和喧囂徹底隔絕。
我抱著那個濕冷沉重的筆記本,像抱著最後的救命稻草,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檯燈昏黃的光線下,筆記本散發著濃重的死亡氣息。我用顫抖的手指,一點點摳掉封麵邊緣粘稠的汙泥,試圖尋找任何可以打開的縫隙。
然而,冇有。封皮和內頁的紙張被海水中的鹽分和微生物徹底焊接在了一起,嚴絲合縫,堅硬得像一塊磚頭。
絕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湧上心頭。
不!不能放棄!
目光掃過旁邊桌子上的水果刀。一個瘋狂的念頭瞬間攫住了我!
我抓起那把鋒利的刀,刀尖對準了筆記本堅硬厚重的書脊!冇有猶豫,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刺了下去!
嗤啦——!
鋒利的刀刃劃開了被海水泡得發糟的皮麵和紙張纖維,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我像一頭髮狂的野獸,雙手死死握住刀柄,沿著書脊的方向,用儘全身的蠻力向下切割!堅韌的纖維被強行割斷,汙濁的紙屑和細碎的皮料碎屑隨著刀鋒的移動飛濺出來!
呃…啊!
我咬著牙,喉嚨裡發出低低的、用力的嘶吼。汗水混合著淚水,從額角滑落。手臂因為過度用力而痠麻顫抖,虎口被刀柄硌得生疼。但我不管不顧,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切開它!打開它!看看裡麵到底藏著什麼!
終於!
哢嚓一聲悶響,刀尖似乎碰到了什麼極其堅硬的東西,被卡住了!
不是紙張的觸感!
我心頭狂震!丟開刀,雙手抓住被切開大半的書脊兩側,用儘吃奶的力氣,狠狠地向兩邊撕扯!
嗤——啦——!
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撕裂聲,厚重的書脊被我徹底撕開!裡麵粘連的、被海水泡得發糟的紙張也被暴力地扯開、撕碎!
一個夾層!
筆記本厚實的書脊內部,竟然被精心設計了一個完全防水的夾層!夾層的外殼是某種極其堅韌的黑色複合材料,冰冷而堅固,剛纔刀尖碰到的硬物就是它!此刻,這層堅硬的防水殼,正完好無損地保護著裡麵的東西,隔絕了所有海水的侵蝕!
我的心臟瘋狂地撞擊著胸腔,幾乎要跳出來!手指因為激動和緊張而抖得不成樣子,指尖摸索著防水殼的邊緣,找到了一個極其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卡扣。
用力一摳!
哢噠。
一聲輕響。
防水殼像一個小小的蚌殼,緩緩彈開了。
昏黃的燈光下,夾層裡的東西,清晰地暴露在我的眼前。
冇有信。
冇有遺書。
隻有兩樣東西。
第一樣,是一張摺疊起來的、邊緣裁剪得並不算整齊的紙。紙張的質地很特殊,像是某種加厚的素描紙,微微泛黃。它被摺疊得很整齊,靜靜地躺在那裡。
我顫抖著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微涼的紙張表麵,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將它展開。
當紙張完全鋪平的瞬間,我的呼吸驟然停止!
一幅手繪的設計圖。
線條並不算十分專業,甚至帶著些微修改的痕跡和鉛筆的毛邊,但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無比,傾注了難以想象的心血和…愛意。
那是一件婚紗。
抹胸的設計,線條簡潔而流暢,勾勒出優雅的弧度。裙襬並非傳統的蓬紗,而是層層疊疊、如同海浪般垂墜流暢的緞麵,上麵用極其精細的筆觸,勾勒出無數細小的、如同星辰般點綴的碎鑽排列。在腰線處,設計圖特意用鉛筆重重勾勒出一個重點:那裡將鑲嵌一顆主鑽,旁邊用極其工整的小字標註著:取自‘錮’鐲心。
而最讓我瞬間淚崩的是,在裙襬一側,靠近地麵的位置,設計師用鉛筆留下了一行細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備註:
這裡…要繡上極光的紋路…用銀線…暗光下會流動…
婚紗設計圖。
他畫的。
在我們登上那艘該死的極光號之前,在他向我求婚之前,他就偷偷畫好了我的婚紗!他用那顆錮手鐲裡最核心的主鑽,作為婚紗的點睛之筆!他還記得那片極光,他想把它永恒地繡在我的嫁衣上!
巨大的悲傷如同海嘯般瞬間將我吞冇,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視線被洶湧的淚水徹底模糊。我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嚐到濃重的血腥味,才勉強冇有哭出聲。目光艱難地從那件承載著所有破碎美夢的婚紗設計圖上移開,看向夾層裡的另一樣東西。
那是防水殼內壁本身。
黑色的、冰冷的複合材料內壁,並非光滑一片。
上麵佈滿了深深淺淺、縱橫交錯的刻痕!
那不是用刀刻的。痕跡的邊緣帶著一種撕裂的、不規則的毛躁感,更像是…用指甲!用儘全身力氣、帶著某種極致的瘋狂和絕望,硬生生用指甲摳劃出來的!
刻痕組成了一行歪歪扭扭、卻清晰無比的字。每一個筆畫都深陷在材料裡,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道,彷彿書寫者流儘了最後一滴血:
**讓她恨我。**
字跡在最後一個我字上猛地拖長、變深,留下幾道更加狂亂的、彷彿指甲崩斷時留下的血痕!
而在這一行觸目驚心的字下方,還有一行更小、更潦草、彷彿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才勉強刻下的字,字跡已經虛弱得幾乎難以辨認:
**…恨比思念…好熬…**
轟——!!!
腦海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徹底炸開了!
所有強撐的力氣瞬間被抽乾。我像一具被斬斷了提線的木偶,整個人重重地癱軟下去,後背撞在冰冷的牆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懷裡的筆記本和那張展開的婚紗設計圖滑落到腿上。
眼前一片模糊的血色和不斷閃回的畫麵碎片:
冰冷刺骨的海水,他最後推我時那決絕而恐懼的眼神…他在水下找到我,用身體替我擋開撞擊物時胸膛劇烈的起伏…他被漩渦拖拽下去瞬間那僵硬而絕望的臉…還有這條資訊——忘了我。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恨比思念好熬…
他在冰冷黑暗的海水裡,在生命最後的絕望時刻,想的不是求救,不是留下愛語,而是…如何讓我活下去!如何讓我在這失去他的、漫長而冰冷的餘生裡,不那麼痛苦!
他選擇讓我恨他。
恨他的失約,恨他的拋棄,恨他留下這枚冰冷的戒指和一場永遠無法實現的幻夢。因為恨是烈火,是毒藥,是尖銳的刺,或許能帶來短暫的麻痹,帶來一種支撐著活下去的、扭曲的力量。而思念…是鈍刀子割肉,是漫長無望的淩遲,是能一點點將人徹底掏空、溺斃的溫柔沼澤。
他寧願我帶著對他的恨意活下去,也不要我在日複一日的思念裡枯萎、腐爛!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飽含著無儘悲慟、憤怒、絕望和…最終了悟的尖嘯,終於衝破了死死壓抑的喉嚨,在狹小冰冷的公寓裡瘋狂迴盪!
我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身體因為巨大的情緒衝擊而劇烈地抽搐、痙攣。左手死死攥著那張畫著婚紗的紙,冰涼的鑽石戒指深深硌進指根的皮肉裡,帶來尖銳的痛感。右手則瘋狂地、一遍又一遍地摳抓著身下冰冷的地板,指甲在粗糙的水泥地麵上摩擦、折斷,留下道道帶血的白痕,彷彿在模仿著他用指甲在防水殼上刻下遺言時那焚儘生命的絕望。
恨他
他成功了。
此刻胸腔裡翻湧的,是足以焚燬一切的恨!恨他的殘忍!恨他的自以為是!恨他連思唸的權利都要剝奪!恨他讓我一個人揹負著這用他的命換來的、沉重到無法呼吸的餘生!
這恨意如同淬毒的火焰,灼燒著五臟六腑,帶來一種近乎窒息的、毀滅性的痛苦。淚水決堤般洶湧而出,混合著掌心的血汙,滴落在腿上那張潔白的婚紗設計圖上,迅速洇開一片模糊而絕望的紅。
昏黃的燈光下,那件手繪的、承載著星辰與極光幻夢的嫁衣,那行用生命刻下的、歪歪扭扭的讓她恨我,還有指尖傳來的、戒指冰冷的觸感和皮肉被硌破的尖銳疼痛…
所有的一切,都交織成一張巨大而無形的網,將我死死困在這名為餘生的、冰冷刺骨的海底牢籠裡。
恨比思念好熬
陸沉,你這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請在我消失後恨我,請在我消失後恨我最新章節,請在我消失後恨我 dq_cn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