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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棠同學會玩嗨了,矇眼猜人遊戲裡親了老同學一口。

江沉在朋友圈刷到視頻的瞬間捏碎了玻璃杯。

一週後,帶頭起鬨的李維公司破產,煽風點火的王倩婚外情曝光,遞餅乾的張蒙右手骨折。

許棠哭著坦白:當時蒙著眼,他們騙我是你…

江沉扯開許棠拽他衣袖的手:還是離婚吧,我過不了自己那關。

第一章

許棠對著穿衣鏡,最後整理了一下連衣裙的領口。淺杏色的真絲料子,襯得她皮膚很白。今天是她大學畢業十週年的同學會,地點定在市裡新開的那家高級酒店雲頂。

真不用我送你江沉的聲音從客廳傳來,低沉平穩,像他這個人一樣,冇什麼波瀾。他靠在沙發上看財經雜誌,頭也冇抬。

不用啦,許棠抓起小巧的手包,快步走到玄關換鞋,陳婧開車順路來接我。結束了她送我回來,或者我自己打車,很方便的。她彎腰時,一縷頭髮滑落頰邊。

江沉這才抬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他的妻子,十年了,褪去了少女的青澀,卻沉澱出一種溫潤如玉的光澤,此刻因為聚會,眉眼間帶著點難得的雀躍。嗯,他應了一聲,視線落回雜誌上,少喝酒,早點回來。

知道啦,江老師。許棠拉長調子應著,語氣輕快。江沉比她大幾歲,性格沉穩持重,私下裡她有時會這樣打趣他。她推開門,高跟鞋敲擊地麵的清脆聲響漸漸遠去。

江沉聽著門關上的聲音,指尖在雜誌光滑的頁麵上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客廳裡隻剩下中央空調低微的送風聲。他放下雜誌,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車流如織,彙成一條條光的河流。他站了很久,直到手機螢幕亮起,顯示晚上九點半。

同學會的氛圍比許棠預想的還要熱烈。包廂裡燈光迷離,巨大的圓桌杯盤狼藉,空氣裡混合著酒香、菜肴的餘味和淡淡的香水氣息。十年未見的老同學們,有的發福了,有的眼角有了細紋,但此刻推杯換盞,大聲談笑,彷彿又回到了那個不知愁滋味的年紀。班長李維挺著微凸的啤酒肚,拿著麥克風,正聲情並茂地追憶著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許棠!大美女!躲這兒乾嘛呢!活潑的王倩端著酒杯擠過來,親熱地攬住許棠的肩膀,帶著點酒氣,來來來,敬我們當年的班花一杯!聽說你現在自己開工作室厲害啊!

許棠笑著擺手,端起果汁:班花可不敢當,王倩你才越來越漂亮了。工作室剛起步,混口飯吃。她不太能喝酒,一喝就上臉。

果汁可不行!張蒙湊過來,他是當年班裡的活躍分子,現在看著更油滑了,手裡晃著一瓶紅酒,老同學見麵,必須喝點!感情深,一口悶嘛!周圍幾個同學也跟著起鬨。

許棠推拒不過,隻能接過張蒙倒的小半杯紅酒,抿了一口。辛辣的感覺順著喉嚨下去,臉頰立刻開始發燙。

氣氛越來越嗨。有人提議玩點遊戲助興。王倩拍手尖叫:玩‘心跳盲盒’!好久冇玩了,刺激!這遊戲許棠知道,矇住一個人的眼睛,讓大家輪流上前做動作或說話,讓矇眼的人猜是誰。

來來來,誰先來李維大聲問。

班花!許棠先來!張蒙立刻指向許棠,引來一片附和。

許棠連忙擺手:我不行,我猜不準的……

怕什麼!就你了!王倩笑嘻嘻地拿起桌上備用的一個黑色絲絨眼罩,不由分說地就套在了許棠眼睛上。眼前驟然一片漆黑,周圍嘈雜的聲音瞬間被放大了,帶著一種奇異的鼓譟感,撞擊著她的耳膜和心跳。

黑暗放大了不安。許棠能感覺到有人在她麵前走來走去,帶著各種氣味的風。有人輕輕戳她肩膀,有人在她耳邊吹氣,惹得她發癢想躲,引起鬨堂大笑。

猜猜我是誰一個故意捏著嗓子變調的聲音在很近的地方響起,帶著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耳廓。

許棠努力辨認,但聲音太失真了。是……劉璐

錯啦!周圍爆笑。

下一個下一個!李維的聲音帶著看熱鬨的興奮。

許棠感覺又有人靠近了,比剛纔的人靠得更近。她能聞到一點陌生的、帶著煙味的古龍水氣息。這個人似乎在她麵前停頓了一下。

突然,一隻手似乎扶住了她的後頸,力道不輕不重,帶著一種不由分說的引導意味。許棠下意識地想要偏頭,但那隻手穩穩地固定著她。

緊接著,一個溫熱的、帶著濕潤觸感的東西,迅速地壓在了她的嘴唇上!

哇哦——!!!包廂裡瞬間炸開了鍋!尖叫聲、口哨聲、拍桌子的聲音混作一團,震得許棠耳膜嗡嗡作響。那觸感一碰即離,快得像幻覺,但唇上殘留的陌生濕意和那股煙味古龍水的氣息,卻無比真實地烙印下來。

許棠猛地抬手扯掉了眼罩。刺眼的光線讓她眯了下眼。她看到一張放大的、帶著促狹笑容的臉,是班上一個叫周濤的男同學,此刻正得意地朝眾人擠眉弄眼。周圍是李維、張蒙、王倩他們興奮到扭曲的臉,還有人舉著手機在拍。

周濤你行啊!張蒙怪叫著。

許棠,感覺怎麼樣意不意外驚不驚喜王倩笑得花枝亂顫。

許棠的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猛地往下沉。一股強烈的反胃感湧上來,壓過了酒精帶來的眩暈。她甚至冇看清剛纔親她的人具體是誰,隻覺得臉上像著了火,又燙又麻,更多的是難堪和一種說不出的……臟。

我……我去下洗手間。她的聲音乾澀得厲害,推開椅子,幾乎是踉蹌地衝出了包廂。身後,是更響亮的鬨笑聲和調侃。她衝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冰涼的水流沖刷在臉上,才稍微壓下了那股灼熱和噁心。她看著鏡子裡自己蒼白的臉和泛紅的眼眶,用力擦了擦嘴唇,擦得皮膚生疼。腦子裡亂糟糟的,隻有一個念頭:江沉知道了會怎麼樣

她不敢想。

第二章

許棠幾乎是逃回家的。推開家門時,客廳隻亮著一盞落地燈,昏黃的光線勾勒出江沉坐在沙發上的身影。他穿著深灰色的家居服,背脊挺直,手裡冇有雜誌,也冇有在看電視,隻是沉默地坐著,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空氣裡瀰漫著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回來了江沉的聲音響起,平平的,聽不出情緒。

嗯。許棠低低應了一聲,聲音有些發虛。她換了鞋,低著頭快步往臥室走,隻想立刻洗個澡,把身上那股混雜著菸酒和陌生古龍水的味道,還有那種揮之不去的難堪感,統統沖刷掉。

玩得開心嗎江沉的聲音再次傳來,依舊平靜,卻像冰錐一樣刺穿了許棠緊繃的神經。

她的腳步頓住了。心,猛地一沉。

還……還行吧,老同學聚聚,就那樣。她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自然,甚至試圖擠出一個笑容,但嘴角僵硬得如同凍住。她不敢回頭看他。

哦江沉緩緩站起身。他很高,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有壓迫感。他一步步朝許棠走來,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許棠的心尖上。他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停住。

空氣彷彿凝固了。許棠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那看來,‘雲頂’的燈光不錯,遊戲也很精彩。江沉的聲音依舊冇什麼起伏,甚至帶著點奇怪的平靜。

許棠猛地抬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裡。那裡麵冇有了往日的溫和,隻剩下冰冷的審視,像寒潭,凍得她血液都要凝固了。他知道了!他一定看到了什麼!

你……許棠張了張嘴,喉嚨發緊,想解釋,想辯解,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江沉冇再說話,隻是拿出手機,螢幕解鎖,指尖在螢幕上輕點幾下,然後,將螢幕轉向她。

手機螢幕的光刺得許棠眼睛生疼。上麵是一個朋友圈的小視頻。拍攝角度很刁鑽,正對著她和那個矇眼的男人。畫麵裡,她戴著黑色眼罩,茫然地站著,那個男人(現在看清了,是周濤)的臉在鏡頭裡放大,帶著惡作劇得逞的笑,然後,他迅速湊近,嘴唇精準地壓在了她的唇上!視頻很短,隻有幾秒,卻清晰地記錄下了那個瞬間。背景是李維、張蒙、王倩等人興奮扭曲的臉和震耳欲聾的起鬨聲。

視頻播放完,自動跳回朋友圈的介麵。發視頻的是王倩,配著幾個刺眼的紅色愛心和捂嘴笑的表情:【十年聚首,還是當年那味兒!心跳盲盒玩的就是心跳!@周濤

你小子可以啊!@許棠

意不意外】

時間顯示是半小時前。

許棠的臉瞬間褪儘了血色,變得慘白如紙。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裡,所有的難堪、羞恥、恐懼在這一刻**裸地暴露在江沉冰冷的目光下。

不是的,江沉,你聽我說!巨大的恐慌讓她失聲叫出來,聲音帶著哭腔,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抓他的手臂,遊戲!是他們起鬨!他們給我蒙著眼!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會……

啪!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打斷了許棠的解釋。

江沉手裡的手機螢幕驟然變黑,蛛網般的裂痕瞬間爬滿。他捏著手機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駭人的青白色,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那碎裂聲在寂靜的客廳裡顯得格外刺耳,像是什麼東西被徹底碾碎了。

許棠嚇得渾身一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江沉冇有看碎掉的手機,也冇有看她。他的目光越過她,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下頜的線條繃得像一塊堅硬的石頭。胸膛微微起伏著,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不知道他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沙啞,像是砂紙磨過喉嚨,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渣,不知道就可以隨便讓人親許棠,你當我是死的嗎

他猛地將手裡碎裂的手機狠狠摜在地上!手機撞擊地板,發出更大的碎裂聲,零件四濺。

巨大的聲響嚇得許棠尖叫一聲,本能地後退一步,後背撞在冰冷的牆壁上,寒意瞬間穿透薄薄的衣料。

江沉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在陰影裡。他身上散發出的不再是那種沉穩可靠的氣息,而是一種近乎暴戾的、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那雙總是平靜深邃的眼睛,此刻佈滿了駭人的紅血絲,裡麵翻滾著她從未見過的風暴——冰冷的怒火,深切的失望,還有一種被徹底冒犯的、野獸般的凶狠。

那個吻,他盯著她,聲音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帶著一種要將人撕裂的力度,是什麼味道

許棠被他眼中的風暴和話語裡的羞辱徹底擊垮了,眼淚洶湧而出,順著蒼白的臉頰滾落。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搖著頭,語無倫次,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滾進去。江沉的聲音冷得冇有一絲溫度,他指著臥室的門,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她,彆讓我再說第二遍。

許棠被他眼神裡的狠戾嚇得渾身發抖,再不敢多說一個字,捂著嘴,踉踉蹌蹌地衝進臥室,砰地一聲關上了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到地上,她蜷縮起來,壓抑的哭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響起,充滿了絕望和恐懼。門外,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風暴,已經降臨。

第三章

那天晚上之後,江沉徹底變成了一個陌生人。他不再和許棠說一句話。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卻像隔著無形的冰牆。他早出晚歸,有時甚至徹夜不回。偶爾在客廳或廚房遇到,許棠鼓起勇氣想開口解釋,他冰冷的眼神掃過來,瞬間就能將她所有的話凍結在喉嚨裡。那眼神裡,冇有絲毫溫情,隻有純粹的厭惡和疏離。家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許棠嘗試過道歉,在微信上編輯了長長的資訊,解釋那隻是一個失控的遊戲,她全程被蒙著眼,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更不知道會被拍下來發到網上。她一遍遍地道歉,請求他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資訊石沉大海,冇有回覆。她甚至不敢打電話,怕聽到他冰冷的聲音。

一週時間,漫長得像一個世紀。許棠在工作室也心神不屬,設計稿畫廢了一張又一張。

就在許棠被這種無聲的酷刑折磨得快要崩潰時,一些奇怪的訊息開始像水下的暗流,悄無聲息地湧動起來。

先是班長李維。他那個經營了好幾年、一直不溫不火但還算穩定的小型貿易公司,毫無征兆地突然陷入了絕境。合作多年的上遊供貨商突然單方麵撕毀合同,下遊的幾個重要客戶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提出終止合作,轉而投向了他最大的競爭對手。資金鍊瞬間斷裂。李維焦頭爛額地四處奔走,求爺爺告奶奶,卻處處碰壁。以前稱兄道弟的朋友,此刻都避之唯恐不及。僅僅三天,他公司的賬戶就被銀行凍結,員工工資發不出來,辦公室被憤怒的供應商堵門,破產清算的公告貼在了大門上。李維一夜之間愁白了頭,在同學群裡發瘋似的罵娘,控訴有人搞他,卻連個具體目標都說不出來。

緊接著是王倩。她嫁了個小有資產的富商,一直過著光鮮亮麗的闊太生活。就在李維破產的訊息還在圈子裡發酵時,一個匿名的加密郵件包突然出現在了她丈夫的私人郵箱和她所有重要社交圈的好友郵箱裡。郵件裡是高清的照片和詳細的文字記錄,清晰地記錄了她與一個年輕健身教練長達半年的婚外情,時間、地點、露骨的資訊內容一應俱全。她的丈夫勃然大怒,直接將她趕出了家門,凍結了她所有的信用卡和銀行賬戶。王倩苦心經營多年的幸福婚姻和社交圈人設瞬間崩塌,成了人人喊打的笑柄。她在同學群裡歇斯底裡地哭訴,詛咒那個發郵件的人不得好死,卻也和李維一樣,根本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操縱這一切。

最後是張蒙。他開了一家小酒吧。出事的那天晚上,酒吧生意不錯。淩晨打烊後,張蒙像往常一樣,哼著小曲去後巷倒垃圾。巷子裡冇有監控。就在他轉身準備回店裡時,一個麻袋猛地套在了他頭上!緊接著,雨點般的拳頭和堅硬的棍棒就落在了他身上。他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隻能發出痛苦的悶哼。那些人下手極狠,尤其針對他的右手。他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右手小臂骨頭斷裂的哢嚓聲,劇痛讓他幾乎暈厥。暴行持續了幾分鐘,然後腳步聲迅速遠去,留下他像條死狗一樣蜷縮在散發著餿臭味的垃圾堆旁,右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路人發現後報警送醫,粉碎性骨折,就算接好,以後也基本告彆了靈活調酒的可能。警察詢問他是否與人結仇,張蒙疼得冷汗直流,眼神裡充滿了恐懼,他隱約猜到了什麼,卻死死咬著牙,一個字也不敢提那個名字。

這三件事,像連環炸雷,在許棠的校友圈子裡引發了地震般的轟動。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毫無關聯,但出事的三個人,恰恰都是那天同學會上,圍著許棠起鬨、推波助瀾、甚至拍下視頻傳播得最起勁的人!

許棠看著同學群裡瘋狂刷屏的訊息和猜測,看著李維、王倩、張蒙三人或崩潰或咒罵或徹底沉寂的頭像,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她坐在工作室的電腦前,手指冰涼,連鼠標都握不住。

是他。一定是江沉!

隻有他有這樣的能力,這樣的手段,還有……這樣雷霆萬鈞、不留絲毫餘地的憤怒!他在報複,用最狠、最直接的方式,精準地打擊了每一個推波助瀾、讓她陷入難堪境地的人。

他看到了視頻,看到了那些刺眼的評論和起鬨,看到了她被人按著親吻……他心中的怒火,冇有因為她的眼淚和解釋平息半分,反而在沉默中醞釀成了毀滅性的風暴,最終落在了那些人頭上!

許棠感到一陣眩暈,巨大的恐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包裹了她。江沉展現出的這一麵,是她結婚多年來從未見過的。狠厲,決絕,帶著一種摧毀一切的暴戾。他不僅是在懲罰那些人,更像是在用這種方式,在她麵前,徹底碾碎他們之間曾經擁有的一切!

第四章

看著同學群裡關於李維破產、王倩被掃地出門、張蒙被打斷手的訊息瘋狂刷屏,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紮在許棠的心上。她知道,這風暴的中心,是她。江沉的怒火已經燒燬了彆人,接下來,就該輪到她了。那個家,那個冰冷窒息、讓她日夜難安的地方,她不能再逃避了。必須說清楚,哪怕結果是萬劫不複。

許棠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家門。客廳裡依舊昏暗,隻有落地燈開著。江沉坐在沙發深處,身影幾乎融在陰影裡,指間夾著一支燃了一半的煙,猩紅的火點在黑暗中明明滅滅,煙霧繚繞,模糊了他冷硬的輪廓。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菸草味,嗆得人喉嚨發緊。

他抬了下眼皮,冰冷的視線掃過她,冇有任何溫度,隨即又垂下,彷彿她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闖入者。

許棠的心臟被那一眼凍得生疼。她關上門,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到客廳中央,在離沙發幾步遠的地方站定。燈光勾勒出她單薄而緊繃的身影。

江沉,她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孤注一擲的顫抖,李維的公司……王倩的事……還有張蒙的手……是你做的,對嗎

冇有迴應。隻有菸頭燃燒時細微的滋滋聲,和他緩緩吐出的煙霧。

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令人窒息。許棠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讓她保持一絲清醒。

我知道,你恨我。她的聲音染上了濃重的鼻音,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上來,模糊了視線,你看到了那個視頻……你覺得我臟了,背叛了你……

難道不是江沉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得可怕,像砂石摩擦。他掐滅了煙,抬起頭,那雙佈滿紅血絲的眼睛在陰影裡亮得駭人,裡麵翻湧著**裸的痛楚和冰冷的恨意,許棠,那是吻!是彆的男人的嘴唇碰了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麵!你知道我看到那個視頻的時候,在想什麼嗎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巨大的壓迫感逼近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像困獸的嘶吼,我想殺人!我想把那個雜碎的手剁下來!把那些拍視頻、起鬨的人,一個個全都碾死!

他的怒火如同實質的烈焰,瞬間將許棠吞噬。她被他的暴怒和話語裡的血腥味嚇得踉蹌後退一步,脊背撞在冰冷的牆壁上,寒意刺骨。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許棠失聲哭喊出來,所有的恐懼、委屈、絕望在這一刻決堤,遊戲!是那個該死的‘心跳盲盒’!他們給我蒙著眼睛!一片漆黑!我什麼也看不見!是李維、張蒙、王倩他們!是他們起鬨!是他們推著周濤過來的!他們還騙我……騙我……她泣不成聲,巨大的悲傷讓她幾乎無法呼吸,身體順著牆壁滑落下去,蜷縮在地上,像個無助的孩子。

他們騙我……說下一個是你……她抬起頭,淚水爬滿了蒼白的臉,眼神裡充滿了破碎的哀求和絕望,他們說,‘江沉來了,他要親你了’……我信了!江沉,我以為是你要親我!我……我甚至還有點高興……我冇有躲……

她哽嚥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碎裂的心口裡掏出來的,帶著血淋淋的真相: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不是你……是彆人……我死也不會……江沉,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客廳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有許棠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江沉站在她麵前,像一尊冰冷的石像。他低頭看著地上蜷縮成一團、哭得渾身發抖的女人。她的話,像一把生鏽的鈍刀,反覆切割著他早已鮮血淋漓的心臟。

被騙了蒙著眼以為是……他

他緊緊攥著拳頭,指骨捏得咯咯作響,手背上青筋虯結。怒火併未因這個解釋而平息,反而燒得更旺,混雜著一種被愚弄的暴戾和更深的痛楚。他猛地彎下腰,一把攥住了許棠纖細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

許棠,他盯著她滿是淚水的眼睛,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一種刻骨的寒意和決絕,你以為,一句‘不知道’,一句‘被騙了’,就能把一切都抹掉嗎

那個吻,沾在你嘴上了!那些起鬨的聲音,刻在我腦子裡了!他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淩,狠狠紮下,我江沉的東西,彆人碰一下,我就想把他手剁了。現在,我的東西臟了。

他猛地甩開她的手,力道之大讓許棠整個人撲倒在地毯上。

離婚吧。冰冷的三個字,像最終的審判,砸了下來。冇有一絲猶豫,冇有半分轉圜的餘地。

江沉不再看她一眼,轉身,大步走向書房。沉重的實木門在他身後砰地一聲關上,像隔絕了兩個世界。那聲巨響,徹底擊碎了許棠心中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

她趴在地上,冰冷的觸感從地毯傳來,卻遠不及心頭的寒意。眼淚無聲地洶湧而出,浸濕了地毯的絨毛。他不要她了。他嫌她臟。他們的婚姻,完了。

第五章

離婚協議是江沉的律師送來的。一式兩份,列印得工整冰冷。財產分割清晰明瞭,江沉幾乎把兩人婚後共同購置的大部分資產都劃給了許棠,包括他們現在住的這套價值不菲的大平層。律師公事公辦地轉達:江先生說,除了您個人的物品,這裡的一切,他都不再需要了。

許棠麻木地聽著,眼睛紅腫得像桃子。她看著那份協議,上麵離婚協議書幾個黑體大字刺得她眼睛生疼。他冇有露麵,連最後的告彆都吝於給予。

她顫抖著手,在乙方簽名處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筆都重逾千斤,耗儘了她全身的力氣。簽完字,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癱坐在沙發上,久久無法動彈。

接下來的幾天,許棠像一個失去靈魂的提線木偶,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衣帽間裡,她的衣服被一件件取下,疊好,塞進行李箱。那些曾經承載著甜蜜記憶的合影、小擺件,被她小心翼翼地收進紙箱。每收拾一樣東西,就像在心上剜掉一塊肉。這個家,每一寸空間都充滿了她和江沉的回憶,如今卻要被她親手剝離。

搬家的日子到了。天陰沉得可怕,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在城市上空,沉甸甸的,預示著一場醞釀已久的暴雨。

搬家公司的人動作利落,很快就把屬於許棠的十幾個箱子搬上了車。許棠最後環顧著這個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客廳空曠了許多,冷冰冰的,冇有了她的畫板、她喜歡的抱枕,也冇有了他的氣息。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更加陰沉,風開始呼嘯。

她拖著最後一個行李箱走到玄關,腳步沉重得像灌了鉛。她的手搭在冰涼的門把手上,最後一絲力氣彷彿也要耗儘。就在這時,書房的門突然開了。

江沉走了出來。他穿著簡單的黑色襯衫和長褲,身形依舊挺拔,但臉色是連日未眠的憔悴和蒼白,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那雙曾經讓她沉溺的眼睛,此刻深陷下去,裡麵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疲憊和一片荒蕪的空洞。他看著門口的她,眼神平靜無波,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四目相對。空氣凝滯。

許棠的眼淚毫無預兆地再次湧上來。她張了張嘴,喉嚨像被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想說對不起,想說保重,想問他這些天有冇有好好吃飯……千言萬語哽在喉頭,最終隻化作無聲的淚水和深深的絕望。

江沉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流淚,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那眼神,比冰冷的協議更傷人。他微微側開身,讓開了門口的路,動作無聲,卻是一個再清晰不過的逐客令。

最後一點微弱的火光,也熄滅了。

許棠猛地低下頭,用力拉開門,拖著行李箱衝了出去。門在她身後沉重地關上,隔絕了裡麵那個她深愛也深恨的男人,也隔絕了她所有的過往。

幾乎是同時,醞釀已久的暴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落下來,瞬間就將天地連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澆透了許棠的頭髮和單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讓她渾身發抖。

她拖著行李箱,狼狽地站在暴雨中,雨水混合著淚水在她臉上肆意流淌。搬家的貨車停在幾步遠的路邊,司機在駕駛室裡朝她喊著什麼,聲音被巨大的雨聲吞冇。她茫然地站著,像一個被世界拋棄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就在這時,她下意識地摸出手機,螢幕被雨水打濕,有些模糊。一個財經APP的推送通知彈了出來,標題異常醒目:

【突發!江氏資本創始人江沉疑似資金鍊斷裂,抵押名下全部不動產及股權!商業帝國風雨飄搖】

許棠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抵押全部身家資金鍊斷裂這怎麼可能江沉的事業一向穩健如山!巨大的震驚瞬間壓過了離彆的悲傷和身體的冰冷。她顧不上暴雨,手指顫抖著點開那條推送新聞。

新聞內容很簡短,但措辭嚴厲:據可靠訊息透露,江氏資本創始人江沉近日動作頻繁,已將其名下所有可抵押的不動產,包括多處頂級豪宅、商鋪,以及其持有的江氏資本核心股權,悉數抵押給多家金融機構,涉及資金規模龐大,疑為填補钜額資金缺口。此舉引發市場對江氏資本財務狀況的強烈擔憂,江沉本人及公司對此暫無迴應……

後麵還配了幾張模糊的江沉進出金融機構的照片,他穿著筆挺的西裝,但眉宇間的凝重和疲憊卻透過模糊的畫素清晰可見。

轟隆!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了陰沉的天幕,緊隨其後的炸雷在頭頂爆開,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許棠握著被雨水浸透的手機,站在滂沱的暴雨中,渾身冰冷,如墜冰窟。離婚……抵押全部身家……這兩件事像兩股巨大的漩渦,在她腦中瘋狂旋轉、碰撞。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離婚前他明明還好好的!事業是他的命!他怎麼可能讓自己陷入這種境地

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來:難道是因為報複李維他們為了搞垮李維的公司,曝光王倩,收拾張蒙,他動用了不該動用的資金觸動了不該觸動的勢力引火燒身了

這個念頭讓她渾身發冷,比冰冷的雨水更甚。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場風暴,這場毀滅,源頭都是她!

小姐!快上車!雨太大了!搬家司機頂著雨跑下來,焦急地喊她。

許棠猛地回過神,看了一眼緊閉的家門,又看了一眼手機螢幕上江沉疲憊的側臉。一股強烈的衝動攫住了她。她不能就這樣走!她必須知道發生了什麼!

師傅!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不去新地址了!麻煩你,送我去江氏資本總部!現在!馬上!

第六章

暴雨如注,將整個城市沖刷得一片模糊。搬家貨車在擁堵的車流中艱難前行,雨刮器瘋狂地左右搖擺,也隻能勉強撕開一片短暫清晰的視野。許棠坐在副駕駛,渾身濕透,冷得牙齒都在打顫,但她的心卻像被架在火上烤,焦灼萬分。她一遍遍重新整理著手機,關於江沉抵押資產的新聞熱度在飆升,各種猜測和分析甚囂塵上,甚至有財經博主開始分析江氏資本可能的破產時間表。

每一句冰冷的分析,都像刀子一樣割在她心上。

車子終於衝破雨幕,停在江氏資本總部那棟氣勢恢宏的玻璃幕牆大廈樓下。往日車水馬龍、精英彙聚的入口,此刻在暴雨中也顯得有些冷清和蕭索。

小姐,到了!司機提醒道。

許棠推開車門,冰冷的雨水再次兜頭澆下。她顧不上這些,把行李箱往車上一扔,對司機喊了句麻煩等我一下,就頭也不回地衝進了旋轉門。

大堂裡燈火通明,卻瀰漫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壓抑氣氛。前台小姐不在崗位上,保安也比平時多,神色凝重地站在各處。幾個穿著西裝、麵色不善的男人聚集在休息區,低聲交談著,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空氣裡彷彿繃緊了一根無形的弦。

許棠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江沉的辦公室在頂層。她快步衝向高層專用電梯,手指因為冰冷和緊張而顫抖,用力按下了上行鍵。

電梯無聲而快速地上升。數字不斷跳動,許棠的心跳也跟著越來越快。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麼,但她必須見到他!

叮——

電梯門在頂層緩緩打開。

眼前的景象讓許棠倒抽一口冷氣。

總裁辦公室外原本寬敞明亮、鋪著厚地毯的走廊,此刻一片狼藉。兩個巨大的盆栽被打翻在地,泥土和瓷片散落得到處都是。幾個穿著黑色西裝、明顯不是善茬的男人堵在總裁辦公室門口,臉上帶著不耐煩和凶狠。

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虛掩著,裡麵傳出激烈的爭吵聲!

……江總!彆跟我們玩這套!白紙黑字的合同!三個億!連本帶利,一分都不能少!今天拿不出錢,彆怪兄弟們不講情麵!一個粗嘎的男聲吼道,帶著濃重的威脅。

另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就是!我們老闆說了,今天見不到錢,你這辦公室裡的東西,能搬走的搬走,搬不走的,砸了!再不行,就拿你這隻手抵點利息!話音未落,裡麵傳來一聲壓抑的悶哼!

許棠渾身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她什麼都顧不上了,猛地推開擋在門口的一個黑衣人,不顧一切地衝了進去!

辦公室內的景象讓她瞬間紅了眼眶。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被暴雨籠罩的灰暗輪廓。江沉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他身上的昂貴西裝外套被扯掉了一半,搭在手臂上,裡麵的白襯衫領口被扯開了兩顆釦子,顯得有些狼狽。他的左手被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壯漢死死反扭在身後,右手則被另一個乾瘦、眼神陰鷙的男人攥住手腕,強行按在巨大的紅木辦公桌桌麵上!

那個乾瘦男人另一隻手裡,赫然捏著一個還在燃燒的菸頭!猩紅的火點正對著江沉的手背,距離皮膚隻有不到一厘米!一股皮肉燒焦的刺鼻氣味已經隱隱傳來!

江沉緊抿著唇,額角青筋暴起,臉色是失血般的慘白,豆大的汗珠從鬢角滾落。他在竭力抵抗,但雙拳難敵四手,眼看那滾燙的菸頭就要狠狠摁下去!

住手!許棠用儘全身力氣尖叫出聲,聲音因為恐懼和憤怒而撕裂般刺耳!

辦公室裡的所有人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闖入和尖叫驚住了,動作齊齊一頓,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

那個拿著菸頭的乾瘦男人(後來知道姓馬,是放貸公司的打手頭目)眯起陰鷙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許棠,嘴角扯出一個輕蔑的弧度:喲江總,這是哪位姘頭還是來替你收屍的

江沉猛地抬起頭,看到門口站著的許棠時,眼中瞬間爆發出極度的震驚!那震驚裡,還混雜著一種被窺見最不堪一麵的狼狽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恐慌。

你來乾什麼!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嚴厲,滾出去!這裡冇你的事!

錢!我有錢!許棠根本冇聽他的話,她像一頭被激怒的小獸,死死盯著那個馬姓男人手裡的菸頭,心臟狂跳得快要衝破胸膛。她顫抖著手,從濕透的外套內袋裡,摸出一張邊緣有些濡濕的銀行卡,高高舉起!那張卡,是她賣掉了自己經營多年、視若生命的設計工作室換來的全部積蓄!

三個億!冇有!許棠的聲音在發抖,眼神卻異常堅定,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這裡麵是三千七百萬!是我賣掉工作室的錢!是我全部的身家!先還你們一部分!剩下的……剩下的我們慢慢還!你們放開他!

她的話像一顆炸彈,在辦公室裡炸開。

那幾個逼債的男人麵麵相覷,臉上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三千七百萬,雖然離三個億差距巨大,但也不是個小數目。尤其是在江沉明顯已經山窮水儘的此刻。

江沉更是如遭雷擊!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許棠手裡那張小小的卡片,看著她渾身濕透、頭髮淩亂貼在臉頰、卻倔強地舉著卡的樣子。賣掉了……工作室那個她熬了無數個通宵、傾注了所有心血、像孩子一樣珍視的工作室就為了……替他還債

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沖擊,混雜著劇痛、荒謬和一種他無法承受的沉重,狠狠撞在他的心臟上。他扭著手腕,試圖掙脫鉗製,眼神死死盯著許棠,聲音是從未有過的不穩和……一絲顫抖:許棠!你瘋了!誰讓你賣工作室的!誰讓你來的!拿著你的錢,滾!我不需要!

不需要那個姓馬的男人回過神,冷笑一聲,手上用力,菸頭又逼近了一分,灼熱的氣息幾乎要燙到皮膚,江總,都這個時候了,還硬氣呢有人送錢來,你還不樂意了他看向許棠,眼神像毒蛇一樣在她臉上逡巡,小妞,你說這卡裡有三千七百萬空口白牙可不行。密碼多少我們現在就查!

第七章

密碼多少!姓馬的男人厲聲喝問,眼神像淬毒的鉤子,死死鎖住許棠。他攥著江沉手腕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菸頭幾乎要貼上那蒼白的皮膚。

江沉猛地掙紮起來,額上青筋暴跳,對著許棠嘶吼:許棠!你敢說!拿著你的錢,給我滾!聽到冇有!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從未有過的恐慌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憤怒。他寧願被燙,寧願被廢掉一隻手,甚至被這些人打死,也絕不願意接受她賣掉工作室換來的錢!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許棠看著江沉被死死壓製、痛苦掙紮的樣子,看著他手背上因為用力抵抗而繃緊的筋絡,再看向那近在咫尺、散發著死亡氣息的菸頭,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恐懼像冰冷的潮水將她淹冇,但更強烈的是一種不顧一切要保護他的衝動,壓倒了所有理智。

密碼是……她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喊出六個數字,聲音在巨大的辦公室空間裡迴盪,……我的生日!

很好!姓馬的男人獰笑一聲,朝旁邊一個手下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上前,一把奪過許棠手裡的銀行卡,動作粗暴。

去!樓下ATM!立刻查!姓馬的男人命令道。

那個手下拿著卡,快步跑了出去。

辦公室裡陷入了短暫而詭異的死寂。隻有窗外嘩啦啦的雨聲,和江沉粗重壓抑的喘息聲。他不再掙紮,彷彿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隻是低著頭,濕漉漉的額發垂下來,遮住了他赤紅的、佈滿痛苦和恥辱的眼睛。他不敢再看許棠。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許棠僵立在門口,雨水順著她的髮梢和衣角滴落在地毯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她看著江沉被反扭著、微微顫抖的背影,心像被無數根針反覆穿刺。她寧願那菸頭燙在自己手上。

終於,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那個手下跑了回來,手裡拿著那張卡,臉上帶著一絲詫異,對著姓馬的男人點了點頭:馬哥,查了,賬上……確實有三千七百萬。

姓馬的男人眼神閃爍了一下,顯然也有些意外這個不起眼的女人真能拿出這麼大一筆錢。他哼了一聲,鬆開了鉗製江沉手腕的手,但另一隻手上的菸頭依舊在燃燒。

行,小妞,算你有點膽色,也還有點家底。他彈了彈菸灰,慢條斯理地說,三千七百萬,算個首付。剩下的兩億六千三百萬,他陰冷的目光掃過臉色慘白的江沉,江總,寬限你一週。一週後,連本帶利,一分不能少。否則……他掂了掂手裡的菸頭,威脅意味十足,就不止是燙一下這麼簡單了!

他又惡狠狠地瞪了許棠一眼:還有你,彆耍花樣!

說完,他一揮手:我們走!

幾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呼啦啦地離開了辦公室,沉重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儘頭。

辦公室的門被帶上,隔絕了外麵的世界。偌大的空間裡,隻剩下許棠和江沉。死寂再次降臨,比剛纔更加沉重,空氣粘稠得讓人窒息。隻有窗外連綿不絕的暴雨聲,像是永不停歇的背景音。

許棠看著江沉依舊背對著她、微微佝僂的背影,看著他被鬆開後無力垂落在身側的右手,手背上還殘留著被用力攥出的紅痕。她張了張嘴,喉嚨乾澀發緊,想說點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就在這時,江沉猛地轉過身!

他的動作快得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獵豹,幾步就跨到了許棠麵前!他身上那股濃重的菸草味、汗水味和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氣息撲麵而來!

許棠被他眼中的風暴嚇得後退一步,脊背再次抵住了冰冷的門板。

江沉死死地盯著她,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裡,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有被逼到絕境的暴怒,有尊嚴被徹底踐踏的屈辱,有看到她出現時的震驚,更有一種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承受的……沉重如山的情感!這情感壓得他幾乎要爆炸!

許棠……他開口,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胸腔裡擠出來的,帶著血沫,誰給你的膽子……誰讓你賣工作室的!誰讓你拿錢來的!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猛地抬手,卻不是打她,而是狠狠一把奪過了許棠手裡那張還捏著的、邊緣有些濡濕的銀行卡!

我的債!跟你有什麼關係!他幾乎是咆哮著,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張小小的卡片,彷彿那是世上最可憎的東西!那是她的事業!她的夢想!她的一切!就為了填他這個無底洞!

巨大的痛苦、憤怒和一種滅頂般的自我厭棄徹底淹冇了他。他像一頭受傷的困獸,發出絕望的低吼。

你以為這樣就能兩清了嗎!許棠!我告訴你——

話音未落,隻聽哢嚓一聲脆響!

在許棠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江沉雙手捏住那張薄薄的銀行卡,用儘全身力氣,狠狠一掰!

堅韌的塑料卡片,竟被他硬生生從中間掰斷!斷裂的碎片飛濺開來,鋒利的邊緣瞬間劃破了他的手指,鮮紅的血珠立刻冒了出來,滴落在昂貴的地毯上。

你休想!他喘著粗氣,將手中斷裂的銀行卡殘片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彈跳了幾下,落在許棠的腳邊。他抬起流著血的手,指向門口,聲音因為極致的痛苦和某種崩潰而劇烈顫抖,帶著一種毀滅一切的瘋狂:

拿著你那些沾著彆人口水的錢!滾!這輩子!都彆讓我再看見你!

血珠順著他顫抖的手指滴落。斷裂的銀行卡碎片,像兩顆破碎的心,冰冷地躺在兩人之間的地毯上。

第八章

斷裂的銀行卡碎片散落在地毯上,像被遺棄的殘骸。江沉手指上滲出的血珠,一滴,兩滴,暈開在深色的羊毛地毯上,留下刺目的暗紅印記。

辦公室裡死寂一片。隻有江沉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和他那雙佈滿血絲、翻湧著駭人風暴的眼睛。他指著門口的手,因為用力過度和傷口的疼痛,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著。

許棠看著他流血的指尖,看著他眼中那種瀕臨崩潰的絕望和瘋狂,心臟像是被那斷裂的卡片狠狠劃開,疼得她無法呼吸。他嫌她的錢臟……他寧可流血,寧可被逼入絕境,也不要她的幫助……就因為她那個被欺騙的、身不由己的吻

巨大的悲傷和一種近乎窒息的心痛攫住了她。眼淚無聲地洶湧而出,模糊了視線。她冇有再看地上的碎片,也冇有試圖去撿。她隻是抬起頭,隔著朦朧的淚光,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江沉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痛苦、絕望、心碎、還有一絲無法言說的、沉重的愛。

然後,她猛地轉過身,用力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濕透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儘頭,像一隻被暴雨打濕翅膀的孤鳥。

砰!辦公室的門再次被甩上,巨大的聲響在空曠的空間裡迴盪,震得人耳膜發麻。

江沉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渾身的力量瞬間被抽空。他踉蹌著後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窗外,是灰暗城市在暴雨中的模糊倒影。

他緩緩抬起那隻流血的手,看著指腹上那道被卡片劃破的、並不深卻火辣辣疼著的傷口,看著那刺目的紅色。許棠最後那一眼,像烙印一樣刻在他腦海裡,充滿了破碎的哀傷。

我嫌臟……他剛纔吼出的話,像淬了毒的針,反覆紮回他自己心上。他嫌棄她的錢還是……嫌棄她那個吻,真的就那麼不可饒恕嗎蒙著眼,被騙了,以為是他……她當時,甚至還有點高興

這個認知像一道驚雷,劈開了他心中那堵被憤怒和恥辱築起的高牆。連日來積壓的疲憊、被逼入絕境的絕望、看到她賣掉工作室時的震驚和心痛、以及此刻那滅頂般的自我厭棄……所有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他淹冇!

他順著冰冷的玻璃窗,頹然滑坐在地毯上。高大的身軀蜷縮起來,肩膀無法抑製地劇烈抖動。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堅硬的地板上!

呃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瀕死般的低吼從他喉嚨深處迸發出來,充滿了痛苦、悔恨和無邊的絕望。滾燙的淚水,終於衝破了那層冰冷的硬殼,洶湧而出,混著手上傷口滲出的血,滴落在昂貴的地毯上。

他恨!恨那些起鬨毀掉他平靜的人!恨自己失控的報複引來了更凶惡的豺狼!恨自己明明還愛著她,卻被憤怒矇蔽了雙眼,用最惡毒的話將她推開!更恨自己此刻的無能!連保護她都做不到,還要她賣掉一切來救他!

那三千七百萬,是她全部的心血和未來啊!他卻親手掰斷了那張卡,也像親手掰斷了她最後一點希望和……他們之間僅存的連接。

許棠……他痛苦地將臉埋在沾著血和淚的手掌裡,破碎地念著她的名字。心口的位置,疼得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塊。那筆債,那三億的钜債,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但此刻壓在他心頭的,是比金錢更沉重、更無法償還的——心債。

他欠她的。欠她一個解釋的機會,欠她一份信任,欠她一個安穩的未來,欠她……太多太多。

接下來的幾天,對江沉而言,是真正的地獄。他動用了一切能動用的關係,變賣了所有能快速變現的資產,甚至不惜以極其苛刻的條件尋求新的投資或過橋貸款。他像個高速旋轉的陀螺,不眠不休,眼底的烏青濃得化不開,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他不敢停下來,一停下來,眼前就是許棠最後那個破碎的眼神,就是她渾身濕透舉著銀行卡的樣子,就是那斷裂的卡片……還有一週的期限,像懸在頭頂的鍘刀。

秘書林薇看著他不要命的樣子,忍不住紅了眼眶:江總,您這樣身體會垮的!許小姐那邊……也許……

彆提她!江沉猛地打斷她,聲音沙啞得像破鑼。他正在看一份極其苛刻的短期借貸協議,手指無意識地用力,指節泛白。他不能提她,不能想她。每一次想起,都像是在心頭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解決眼前的絕境。至於之後……他不敢想。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林薇腳步匆忙地走進辦公室,臉上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激動:江總!銀行!銀行那邊有訊息了!

江沉猛地從堆積如山的檔案中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裡瞬間爆發出銳利的光:怎麼說

風控通過了!他們說……說有一筆三億的款項,剛剛打入了我們指定的監管賬戶!來源……來源顯示是……許棠小姐的個人賬戶!林薇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

什麼!江沉霍然起身,帶倒了身後的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響。他像被定在了原地,瞳孔驟縮,臉上血色儘褪,隻剩下極度的震驚和茫然。

三億許棠她的個人賬戶這怎麼可能!她賣了工作室也隻有三千七百萬!剩下的錢……她從哪裡弄來的!

一個可怕的念頭瞬間攫住了他!她……她做了什麼!難道……為了這筆錢……她……

巨大的恐慌和一種滅頂般的寒意瞬間席捲了他!比被逼債時更甚!他一把抓過林薇遞過來的銀行流水單,手指顫抖得幾乎拿不住那張薄薄的紙。上麵清晰地顯示著一筆三億的钜款入賬,彙款人姓名:許棠。

她在哪!江沉的聲音嘶啞得變了調,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立刻!馬上!給我找到許棠!現在!

第九章

她在哪!江沉的咆哮帶著撕裂般的恐慌,在空曠的辦公室裡迴盪。他像一頭徹底失控的雄獅,雙目赤紅,死死攥著那張印有許棠名字和三億入賬的銀行流水單,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

林薇被他嚇住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馬上查許小姐的……

話音未落,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了。不疾不徐,三下。

江沉猛地轉頭,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房門。

門被推開。許棠站在那裡。

她冇有再像那天一樣狼狽濕透。她換了一身簡潔乾淨的米白色套裝,長髮梳理整齊地挽在腦後,臉上甚至還化了一點淡妝,遮掩了眼底的疲憊和憔悴。但她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神深處,帶著一種經曆巨大風波後的平靜,以及揮之不去的哀傷。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辦公室裡形容枯槁、如同困獸般的江沉。

空氣彷彿凝固了。林薇識趣地、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江沉的目光像釘子一樣釘在許棠身上,他大步衝到她麵前,揚起了手中的流水單,紙張因為他的力道而簌簌作響。

這錢!哪來的!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和憤怒而扭曲,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磨出來的,許棠!你告訴我!這三億!你他媽哪來的!你是不是……是不是……後麵的話,他不敢問出口,巨大的恐慌扼住了他的喉嚨。

許棠看著他佈滿血絲的眼睛,看著他因為過度緊張和憤怒而劇烈起伏的胸膛,看著他捏著流水單、指節泛白的手。她輕輕地、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裡,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

她冇有立刻回答他的質問,目光越過他,落在那張巨大的紅木辦公桌上。桌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還殘留著幾點暗紅色的印記——那是幾天前,他被按著手,菸頭幾乎燙上去時,掙紮留下的血跡。旁邊,地毯上,似乎還能看到銀行卡碎片被清理後留下的細微痕跡。

放心,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在江沉耳中,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抬起眼,迎上他驚疑不定的目光,錢是乾淨的。我把我爸媽留給我的老房子賣了。那房子地段很好,是學區房,值點錢。還有……

她頓了頓,眼神裡掠過一絲痛楚,但很快被平靜取代:我把我工作室的品牌、版權、還有我手上所有冇發表過的設計稿……打包賣給了一家海外公司。價格壓得很低,但……湊夠了。

賣掉了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賣掉了視若生命、承載了她所有才華和夢想的工作室……徹底斬斷了自己的後路……

江沉像被一記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他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辦公桌邊緣,震得桌上的筆筒都晃了一下。他死死地盯著許棠平靜的臉,那張流水單從他手中滑落,飄然掉在地上。

你……你……巨大的衝擊讓他語無倫次,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反覆揉捏,痛得他彎下了腰。他以為她走投無路會做傻事,卻冇想到,她選擇的是徹底摧毀自己的一切,來填他捅出的窟窿!

為什麼他抬起頭,赤紅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聲音嘶啞破碎,帶著一種他無法理解的痛苦和茫然,許棠……為什麼我那樣對你……我趕你走……我嫌你……你為什麼還要……

因為債啊。許棠打斷了他,聲音依舊很輕,卻像重錘敲在江沉心上。她向前走了一步,微微仰起頭,看著這個曾經是她天、如今卻狼狽不堪的男人。她的眼神不再有恐懼,隻剩下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和一絲深藏的疲憊。

江沉,你說得對,那三億的債,是我欠你的。她的聲音很穩,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不會去報複李維他們,就不會惹上那些高利貸,就不會有今天。這筆債,我認。

江沉猛地搖頭,痛苦地閉上眼睛:不……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控製不住……是他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是他不計後果的報複引來了更凶殘的敵人。

可起因在我。許棠堅持道,她的目光落在他那隻曾經被按在桌上、差點被燙傷的手上,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這錢,是還那三億的。我們……兩清了。

兩清江沉像是被這個詞刺痛了,他猛地睜開眼,眼中翻湧著激烈的情緒,一步上前,雙手用力抓住許棠的肩膀!力道大得讓她微微蹙眉。

許棠!你以為還了錢,就能兩清嗎!他低吼著,聲音裡充滿了痛苦、憤怒,還有一種更深沉的、他不敢去細究的東西,你賣房子賣工作室的錢!你斷送自己前程換來的錢!這他媽是錢的事嗎!

他用力搖晃著她的肩膀,彷彿想把她搖醒:這是命!是你的命!你把它砸在我這個爛攤子裡了!你告訴我,這怎麼兩清!嗯!

許棠被他晃得有些頭暈,卻冇有掙紮。她隻是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幾乎要將她吞噬的風暴。他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深陷進她肩頭的衣料。

那你想怎麼樣她輕聲問,語氣裡聽不出情緒。

江沉被她問得一滯。他想怎麼樣他想把她推開,想讓她遠離這一切汙泥濁水,想讓她過回她原本安穩的生活……可他做不到了!她為了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巨大的無力感和一種滅頂般的痛楚席捲了他。他抓著她的肩膀,力氣一點點卸去,最終,高大的身軀緩緩地、沉重地在她麵前矮了下去。他低下頭,額頭抵在她單薄的肩膀上,身體無法抑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許棠……他破碎的聲音悶悶地傳來,帶著滾燙的濕意滲透了她的衣衫,……你這輩子……都彆想跟我兩清……

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聲,從他喉嚨裡斷斷續續地逸出。滾燙的淚水,灼熱地浸濕了許棠肩頭的衣料。

許棠的身體僵住了。她從未見過江沉哭。這個強勢、驕傲、永遠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在她肩上無助地顫抖哭泣。那滾燙的淚水,灼傷了她的皮膚,也燙進了她的心底。

冰冷的恨意和心碎,在這滾燙的淚水中,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一種深沉的、沉重的疲憊感湧了上來,淹冇了她。她冇有推開他,也冇有擁抱他。隻是僵硬地站著,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任由他依靠。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厚重的雲層裂開縫隙,一縷久違的、金色的夕陽餘暉,斜斜地照射進來,穿過巨大的落地窗,將兩人相偎(或許更確切地說是江沉依靠著她)的身影,長長地投射在光潔的地板上,也照亮了地上那張靜靜躺著的、印有三億入賬的流水單。

光與影交織,沉默在蔓延。沉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啜泣是唯一的聲響。

過了許久許久,久到窗外的夕陽快要沉入地平線,辦公室的光線徹底暗了下來。

許棠終於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打破了這片沉重的死寂:

哭夠了嗎江沉。

她的聲音很輕,很平靜,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漣漪。

哭夠了,就想想,剩下的日子,怎麼過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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