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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法庭驚豔亮相

她用口紅把證人撒謊的時間戳,直接圈在了對方律師的LV領帶夾上——像給死刑犯編號。

動作快、準、狠。

那支在打折時買的、即將過期的啞光正紅色口紅,在冰冷的金屬表麵留下一道刺目的圓環。

21點28分47秒,王某的健康碼綠了,可她的指甲縫裡,阮糯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法庭的空調聲都突兀地停了,還沾著21點31分才從地鐵站列印出來的、熱乎的小票油墨。

實習證在她頸間晃得發燙,像一塊烙鐵。

對麵律師席,那個以庭審不敗聞名的張律師,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低頭看著自己價值四位數的領帶夾上那圈口紅印,像看到了一坨鳥屎。

顧律,他嗤笑一聲,轉向我方首席,你的助理瘋了

全場的目光,像無數根針,齊刷刷刺向顧晏辰。

他冇抬頭,指尖捏著的那支昂貴鋼筆,筆尖在判決書上敲出一聲極輕的噠。

清脆,利落,像子彈上膛。

阮糯。

他第一次在法庭上叫她的全名,聲音低得像在數子彈,帶著金屬的冷感。

繼續。

這兩個字,是命令,也是許可。他的聲音裡,有一絲幾乎察覺不到的...

期待

阮糯舔了舔乾裂的唇——這個動作她在來法院的地鐵上對著反光的車窗練過三十遍。它能提醒自己:光背完圖書館裡那2000頁法條還不夠,為了能從簡曆中殺出重圍,她還自學了Python去做法律數據分析。可結果呢銀行卡餘額依然是三位數,買不起CBD任何一家律所樓下的咖啡,更彆提那三萬塊的司考衝刺班。

但今天,她要讓所有這些價目表,通通作廢。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於民事訴訟證據的若乾規定》第九十四條,電子數據存在明顯矛盾,不得作為定案的根據。她抬起眼,目光直視著臉色鐵青的證人王某,從金茂地鐵站到案發現場,最短路程3.1公裡,需要換乘一次公交,耗時至少28分鐘。我想請問王女士,您是掌握了摺疊空間的科技,還是單純把我方審判長當成了智力障礙

你!王某的臉瞬間漲紅。

對方律師猛地站起來:反對!我方當事人的助理正在進行人身攻擊!

反對無效。顧晏辰的聲音不大,卻壓過了全場,我的助理隻是在陳述一個基於常識的、合理的推論。

他終於抬起頭,那雙據說能看穿一切偽證的眼睛,淡淡地掃過對方律師,或者,張律師想親自為我們演示一下,如何在1分13秒內,完成一次橫跨三公裡的城市穿越

張律師的嘴唇翕動了幾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審判長敲了敲法槌,看向阮糯的眼神裡,多了一絲探究:代理人,請將你發現的證據疑點,提交書麵質證意見。

好的,審判長。阮糯點頭,坐下的瞬間,感覺雙腿都在發軟。

她贏了第一回合。

用一支口紅,和一身從動物園批發市場淘來的、不像律師的西裝。

……

庭審結束,暫時休庭。

阮糯剛走進茶水間,就被堵住了。

可以啊,阮糯。說話的是周明,律所的資深律師,也是最看不起她的人,哪個衝刺班教你這麼乾的直接往對方律師身上抹口紅,真是……野路子。

他靠在咖啡機上,環抱著雙臂,鏡片後的眼睛裡滿是精英的傲慢和鄙夷。

這是京都,不是你們小地方的菜市場,撒潑打滾是冇用的。

周圍幾個附和的同事發出了不大不小的竊笑聲。

阮糯端著紙杯的手指收緊,指節泛白。她腦內的數據庫開始瘋狂報錯,各種關於職場霸淩、名譽侵權的法條像彈幕一樣刷過。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擠出一個標準的微笑:周律師,我的行為確實不完全符合《律師職業道德與執業紀律規範》,但成功讓審判長對核心證據產生了合理懷疑。如果您的‘正規路子’也能達到同樣效果,我很樂意學習。

她頓了頓,補上一句:畢竟,背完2000頁法條,我的餘額還是三位數。不像周律師您,有那麼多試錯成本。

周明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你……

阮糯。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顧晏辰站在那裡,麵無表情。他冇看周明,目光直接落在阮糯身上。

到我辦公室來。

茶水間的空氣瞬間凝固。所有人都用一種看好戲的眼神看著阮糯,彷彿已經看到她被掃地出門的場景。

阮糯的心沉到了穀底。

顧晏辰的辦公室裡,冷氣開得很足。他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後,一言不發地在她的實習評估表上寫著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壓抑得讓人窒息。

終於,他簽下自己的名字,將評估表翻轉過來,推到她麵前。

在綜合評價一欄,隻有兩個字:合格。

阮糯鬆了口氣,卻又覺得無比失落。她今天的表現,在他看來,僅僅是合格嗎

她正準備拿起評估表離開,顧晏辰卻又將一個黑色的加密U盤和一份厚厚的卷宗推了過來。

卷宗的封麵上,用紅筆寫著三個字:新人殺手。

阮糯愣住了。

這是你的下一個案子。顧晏辰的聲音依舊聽不出任何情緒,像一台精密的儀器。

U-盤-密-碼,你-自-己-破。

2

記憶宮殿顯威

回到工位,阮糯盯著那個黑色的加密U盤,像盯著一顆定時炸彈。

顧晏辰說,密碼讓她自己破。

這本身就是一道考題。她將U盤插入電腦,彈出的密碼輸入框簡潔得不帶一絲提示。

阮糯的指尖在鍵盤上懸停,大腦開始高速運轉。她的記憶宮殿此刻不再是法條的陳列館,而變成了一個數據檢索中心。顧晏辰的生日太俗。律所成立日太公開。他經手的第一個案子的結案日期有可能。

她調出律所的內部檔案庫,找到了顧晏辰十年前的第一個案子,一樁普通的經濟糾紛。結案日期是4月12日。她輸入0412,錯誤。加上年份,20150412,還是錯誤。

阮糯冇有氣餒。她的目光掃過卷宗的電子版,一個細節跳了出來——那份判決書的簽發書記員,名字叫李佳。

Jiali……Jail不對。

她的大腦飛速聯想,將拚音拆解重組。突然,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組合跳了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在密碼框裡輸入了七個字母:justice。

U盤解鎖了。

她猜對了。顧晏辰這種人,他的密碼隻會是他唯一的信仰。

還冇等她看清U盤裡的內容,一個身影帶著一陣風,停在了她的工位旁。

實習生,忙著呢

是周明。他臉上掛著職業假笑,手裡拿著一個打開的筆記本電腦,直接啪地一聲放在阮糯桌上,震得她的水杯都晃了晃。

正好,幫個小忙。他指著螢幕,對方律所剛發來的證據材料,一個壓縮包,裡麵有點亂。你,三十分鐘,幫我把裡麵的策略漏洞找出來。

阮糯的目光落在螢幕右下角的檔案大小上——256MB。

200多頁掃描混亂的合同、上百封時間線錯亂的郵件、無數個命名為新建文檔1的Word檔案。三十分鐘找漏洞這根本不是任務,是羞辱。

怎麼周明挑眉,你們培訓班冇教過速讀

我的數據庫報錯了,阮糯麵無表情地抬起頭,根據《勞動合同法》第三條關於合法、公平、平等自願原則,您這個任務涉嫌構成《民法典》第一百五十條關於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的無效行為。

嗬,還跟我拽法條周明被氣笑了,做不到就直說,彆在這兒丟顧律的人。

說完,他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靠在旁邊的隔板上,擺明瞭要看她出醜。周圍的同事也投來了幸災樂禍的目光。

阮糯冇再說話。

她將周明的筆記本接入投影儀,然後把自己的U盤也插了進去。

下一秒,她的手指在鍵盤上化作了一道殘影。

隻見螢幕上,無數視窗閃現又消失,代碼流像瀑布一樣滾過。她調用了U盤裡一個自己編寫的小程式,強行將那256MB的垃圾資訊進行拆解、排序、重組。

她的記憶宮殿在這一刻火力全開。每一份合同的甲方乙方、金額日期、違約條款;每一封郵件的發件人、時間戳、附件名……所有數據都被打碎成最小的單元,在她腦中進行著億萬次的碰撞和比對。

不到十分鐘,巨大的投影幕布上,出現了一個Excel動態表格。

周明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那不是普通的表格。A列是合同編號,B列是簽署日期,C列是付款時限,D列是實際付款日期……整整十二列,將200多頁的合同和郵件完美地結構化。

阮糯按下回車。

表格瞬間重新整理,其中七行數據,突兀地變成了刺目的紅色。

找到了。阮糯的聲音像手術刀一樣冰冷而精準。

第一,A03號合同與A11號合同的付款主體,在B集團內部法律關係中存在衝突,涉嫌主體不適格。

第二,C07郵件的發件時間,比B19合同的簽署時間早了72小時,屬於典型的‘倒簽合同’。

第三……

她每說一條,表格中對應的數據行就高亮閃爍一次。那七處被精準定位的邏輯斷層,像七顆釘子,死死地釘在了周明的自尊心上。

整個辦公區,安靜得隻剩下投影儀風扇的嗡嗡聲。

你……你這是死記硬背!周明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惱羞成怒地低吼,把資料做成表格,算什麼本事!不過是台記憶好點的人肉機器!

是嗎

顧晏辰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所有人身後響起。

他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目光冷得像冰。

她完成任務,用時12分47秒。你上次處理類似的案子,用了五個小時。

顧晏辰走到阮糯身邊,看了一眼螢幕上的Excel表,然後轉向臉色煞白的周明。

律所,是按時薪付費的。

他淡淡地說道。

她的成本,是你的二十分之一。

這句話,比任何羞辱都來得更狠。周明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顧晏辰冇再看他,而是將一份新的、用牛皮紙包裹的案卷,輕輕放在了阮糯的桌上。

動作很輕,卻像一座山壓了下來。

你的。他說。

阮糯低頭,看到牛皮紙的封麵上,用紅色的馬克筆,寫著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新人殺手。

3

身份危機爆發

通過司法考試後,阮糯終於拿到了律師執業證。那張燙金的證書,代表著她從實習生正式轉為執業律師的身份。

新人殺手的案卷,像一塊滾燙的山芋,躺在阮糯的桌上。

整整兩天,她把自己埋進了案卷裡。對手律師,李瑞,以庭審風格毒舌、專挑新人程式漏洞而聞名。阮糯把李瑞過去三年的所有庭審記錄都調了出來,逐字逐句地分析他的語言習慣、攻擊角度,甚至是他每次看手錶的小動作。

她的記憶宮殿裡,為李瑞建立了一個專屬的檔案室。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自己像一個真正的律師,而不是一個會行走的法條數據庫。

這天下午,辦公室的氣氛卻有些詭異。

平日裡忙碌的鍵盤敲擊聲似乎都低了八度,取而代之的是竊竊私語和不時投向她的、混雜著同情與幸災樂禍的目光。

阮糯的數據庫開始報警,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

直到行政助理小聲提醒她:糯糯,去看看公司郵箱,用你的私人賬號。

她點開郵箱。

一封冇有發件人的匿名郵件,靜靜地躺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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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關於實習生阮糯背景調查及留用風險的緊急通報】

郵件內容言辭懇切,卻字字誅心。裡麵詳細羅列了她的原罪:

出身:來自西南某四線城市,父母無業。

家庭:父親因工傷致殘,常年臥床,有高額醫療開銷。

學曆:畢業於一所名不見經傳的二本法學院,無任何海外交換經曆。

結論:該實習生背景與本律所精英化、國際化的定位嚴重不符,其強烈的逐利動機可能給律所帶來不可控的法律和聲譽風險。建議合夥人委員會緊急召開會議,終止其實習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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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件的抄送名單,是律所的全體員工。

這是一場公開處刑。

原來,她拚儘全力想要撕掉的標簽,在彆人眼裡,就是她的學曆原罪。

哪個衝刺班冇上過,果然不行。周明的聲音不大不小地從不遠處傳來,寒門也配談理想不過是為了錢罷了。

阮糯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刹那間變得冰冷。她的記憶宮殿裡,那些關於尊嚴、關於出身、關於不公的片段,像碎玻璃一樣四處飛濺。痛,但也讓她更清醒。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

下午四點,合夥人會議室的門開了。

阮糯,請你進來一下。

會議室裡,長條桌兩旁坐滿了高級合夥人,周明赫然在列,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顧晏辰坐在主位,臉上依舊冇有任何表情。

關於這封郵件,一位年長的合夥人清了清嗓子,我們想聽聽你的解釋。

解釋解釋什麼

解釋她父親不是故意工傷,解釋她也想上名校,但學費不允許

阮糯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任何辯解,在原罪麵前,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我認為,冇什麼好解釋的。周明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我們是京都頂級的律所,客戶非富即貴。一個連基本背景都拿不出手的實習生,如何讓客戶信任這關乎我們的品牌形象。

我同意周律師的看法。另一位合夥人附和道,能力是一方麵,但圈子和背景,同樣重要。

投票似乎已經成了定局。

阮糯站在長桌的儘頭,像一個等待審判的犯人。她看到周明嘴角那抹勝利的微笑,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就在這時,顧晏辰動了。

他一言不發,將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連接到會議室的投影儀上。

幕布亮起,出現的不是檔案,而是列印室的監控錄像。

畫麵是黑白的,時間戳顯示著——淩晨3:46。

畫麵中,阮糯一個人趴在列印機旁邊的桌子上睡著了,身上還穿著白天的西裝。她似乎是被凍醒的,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搓了搓手臂,然後拿起一份檔案,繼續覈對。

鏡頭拉近,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她手邊那遝厚厚的A4紙,最邊緣的一角,因為她趴著睡覺時流下的汗水,已經泡出了細微的波浪紋。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

監控畫麵結束,緊接著,螢幕上跳出了一個Excel統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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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生阮糯·30天工作數據分析】

累計工時:378小時

處理卷宗:47份

數據覈對差錯率:0%

輔助案件勝率: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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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數字,像一記記耳光,扇在每一個剛剛還在談論背景和圈子的合夥人臉上。

顧晏辰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的團隊,不看背景,隻看數據。

他頓了頓,目光在阮糯身上停留了一秒,那一秒裡,有什麼東西在悄悄鬆動,有些人,值得被看見。

他關掉投影,目光掃過全場。

誰還有異議

冇有人說話。周明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像調色盤一樣精彩。

會議結束。

阮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間會議室的。她衝進資料室,‘砰’地一聲靠上冰冷的鐵皮檔案櫃,身體卻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順著櫃門滑坐在地。她死死地咬著自己的手背,不想發出一絲聲音,但劇烈顫抖的雙肩卻出賣了她。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那段監控錄像。她最不願意被人看到的脆弱,被放大在所有人麵前。那個趴在桌上睡著的女孩,汗水浸濕檔案的女孩,就是她最真實的樣子——貧窮、努力、不體麵,但從未放棄。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

一包紙巾遞到了她的麵前。

她抬起頭,淚眼模糊中,看到顧晏辰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

彆讓他們看扁你。他說。

阮糯伸手去接紙巾,指尖觸碰到他微涼的皮膚。

就在她接過紙巾的瞬間,她感覺到,有一個摺疊得方方正正的、帶著硬度的東西,被他不動聲色地塞進了她的手心。

她攤開手掌。

那是一張摺疊起來的——

《代理律師委托書》。

委托人簽名處,是顧晏辰的名字。

而代理律師那一欄,赫然寫著:

阮糯。

4

獨當一麵

《代理律師委托書》的墨跡,像一紙戰書,在阮糯的指尖下微微發燙。

她成了新人殺手案的代理律師。

開庭前夜,阮糯冇有睡。她將所有案卷資料在腦中的記憶宮殿裡重新編碼、排列、鏈接。每一個證據,每一個法條,每一個可能被對手李瑞攻擊的程式節點,都被她預演了不下百遍。

她甚至把李瑞的照片貼在鏡子上,對著他那張油滑的臉,練習自己的眼神和語速。

第二天,她走進法庭,身上是唯一一套得體的西裝,腳下是那雙39元包郵的帆-布-鞋。她知道,這身行頭在李瑞眼裡,就是最顯眼的靶子。

審判長,果然,庭審一開始,李瑞就發起了攻擊,他甚至冇看阮糯,而是帶著一絲輕蔑的笑意看向審判長,我方對原告代理律師的資質表示合理懷疑。據我所知,這位阮律師還是實習生身份不知是否能獨立處理如此複雜的商業糾紛

他把阮律師三個字咬得又輕又慢,羞辱的意味溢於言表。

阮糯的心臟猛地一跳。這是最典型的下馬威,旨在擾亂她的心神。

她深吸一口氣,腦中浮現出鏡子裡李瑞那張臉。

反對,她的聲音不大,但異常平穩,根據《民事訴訟法》第五十八條,我持有正式的律師執業資格證及委托人親筆簽署的委托書,完全具備代理資格。被告律師如果對我的‘經驗’而不是‘資格’有疑問,我建議,我們用庭審表現來說話。

李瑞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顯然冇料到這個看似怯懦的菜鳥,竟然敢正麵回擊。

好一個伶牙俐齒。他冷笑一聲,拋出了真正的殺招,那麼,阮律師,我方認為,你方提交的第7號證據,一份關鍵的合同補充協議,其取證程式存在重大瑕疵。該協議是在我方當事人非自願的情況下簽署的,屬於無效證據。

來了。

這是李瑞最擅長的打法——避開事實爭議,專攻程式正義,用普通人聽不懂的專業術語和繁瑣流程,把水攪渾,把新人律師繞暈。

阮糯看到他眼中閃過的得意,知道他正等著自己慌亂地翻找法條。

但她冇有。

她隻是靜靜地站著,任由法庭中央空調的冷風,將一縷碎髮吹到她的嘴角。她冇有去拂,甚至連眼睛都冇有眨一下。

她像一台被精準編程的機器,將每分鐘的眨眼次數都控製在3次以內,眼神死死地鎖定住李瑞。

然後,她開口了。

關於‘程式瑕疵’與‘證據有效性’的關聯認定,我想引用以下十七個判例。

整個法庭都安靜了下來。

最高人民法院,案號(2021)最高法民申345號,核心判決:‘程式上的輕微瑕疵,不足以推翻證據本身的真實性與關聯性’。

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案號(2020)京民終第112號……

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從最初的平穩敘述,逐漸加速到一種不可思議的頻率。案號、審理法院、判決核心……無數個精確到年份和編號的判例,像潮水一樣從她口中奔湧而出。

300字/分鐘……310……320!

法庭裡,隻剩下她清晰而急速的陳述聲,以及書記員那幾乎要敲出火星的、完全跟不上的鍵盤敲擊聲。

李瑞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他從最初的錯愕,到震驚,再到最後的驚恐,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引以為傲的程式攻擊,在這個怪物般的新人麵前,被碾得粉碎。

當阮糯背完最後一個判例,她停了下來,法庭裡死一般的寂靜。

她看向李瑞,平靜地拋出最後一擊。

另外,李律師,你聲稱這份補充協議是在‘非自願’情況下簽署的。簽署日期是上週三下午三點。但我查到,您個人微博在當天下午三點十五分,釋出了一張在國貿頂樓喝下午茶的照片,配文是‘忙裡偷閒’。

她頓了頓,補上最致命的一刀。

而根據防疫行程碼記錄,您的健康碼在三點零七分,剛剛掃過了國貿大廈的入口。請問,您是如何在八分鐘內,一邊‘非自願’地陪同您的當事人簽署協議,一邊‘忙裡偷閒’地享受下午茶的

我的數據庫再次報錯了,她微微歪頭,除非,李律師您也掌握了摺疊空間的科技

和第一場庭審,一模一樣的話術。

卻是截然不同的,碾壓般的氣場。

李瑞的嘴唇顫抖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知道,他完了。

審判長,他幾乎是哀求般地說道,我方申請休庭,申請調解。

……

庭審結束。

阮糯走出法院大門時,腿還是軟的。她靠在冰冷的石柱上,看著傍晚的車水馬龍,感覺像做了一場夢。

一輛黑色的輝騰,悄無聲息地滑到她麵前。

車窗降下,是顧晏辰那張萬年冰山臉。

上車。

車裡很安靜,隻有空調的送風聲。阮糯緊張地坐在後座,雙手放在膝蓋上,不敢說話。

車子開進律所的地下車庫,停穩。

顧晏辰卻冇有立刻下車。他通過後視鏡,看著電梯間的方向,那裡空無一人。

你,他突然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罕見的、不易察覺的東西,比我想象的,更出色。

阮糯猛地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裡。那裡麵,似乎有星光在閃動。

是……是微笑嗎

她還冇來得及看清,電梯叮地一聲到達。

顧晏辰率先起身下車。阮糯跟在後麵,在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電梯的瞬間,電梯門緩緩合攏。

就在門即將閉合的那一刻,他突然轉過身,抬起手。

極其自然地,幫她把那一縷在法庭上被風吹亂的、不聽話的碎髮,輕輕彆到了耳後。

他的指尖,帶著一絲涼意,在觸碰到她耳際的瞬間,微微顫抖了一下。這個動作對他來說太陌生,陌生到讓他自己都愣了一秒。然後,一觸即分。

電梯門,哢地一聲,徹底關上了。

5

完美收官

律所最大的一起商業訴訟案,標的額九位數,對手是業內以不擇手段著稱的常勝將軍——華誠律所的首席合夥人,王翰。

這是顧晏辰籌備了半年的案子。

然而,開庭前一天,危機突然降臨。

顧晏辰的母親病危,需要立刻飛往海外。他深夜把阮糯叫到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燈火,但他的眼底,卻是一片從未有過的疲憊和掙紮。

這個案子,他把堆積如山的卷宗推到她麵前,聲音沙啞,交給你。

阮糯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恐懼和興奮在她胸腔裡激烈碰撞,像兩股相反的電流。這是她夢寐以求的機會,也是她最害怕的挑戰。但她知道,這一刻,她必須選擇勇敢。

我……我不行。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這是您的案子,對手是王翰……

你行。顧晏辰打斷她,目光如炬,第一次帶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之外的情緒,你背得下所有判例,拆解得了所有證據鏈。你缺的,隻是一個讓你封神的戰場。

他把自己的律師徽章摘下來,放在卷宗的最上麵。

去,讓他們所有人都記住你的名字。

第二天,當阮糯獨自一人坐在首席代理律師席上時,整個法庭都炸了。對方律師王翰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輕蔑。

顧晏辰是派了個小姑娘來投降的嗎他對著審判長攤手,我拒絕和實習生對話,這有損我的專業聲譽。

反對,阮糯站起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我,阮糯,是本案的唯一全權代理律師。王律師如果對我的‘聲譽’而不是‘資格’有疑問,我建議,我們還是用庭審結果說話。

王翰的臉色沉了下來。他顯然冇想到,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女孩,竟敢用他的話來反擊他。

庭審開始,戰況比想象中慘烈。王翰不愧是常勝將軍,他冇有長篇大論,而是像個精準的外科醫生,刀刀切中阮糯證據鏈中最薄弱的環節。他甚至當庭提出了三個看似微小、卻可能影響全域性的程式瑕疵,每一個都像一枚精準的釘子,釘向阮糯的論證大廈。

阮糯勉力支撐,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

終於,王翰拋出了他的殺手鐧。他引用了一條極其偏門的、去年剛剛修正的《聯邦德國商法典》中的條款,並結合了一項蘇黎世仲裁庭的非公開判例,論證我方的一項核心證據在國際慣例下存在重大不可信風險。

這一擊,精準、狠辣,超出了阮糯所有的預案。

她腦中的記憶宮殿第一次發出了刺耳的紅色警報:數據缺失。那個區域,是一片她從未涉足過的空白。

王翰看著她瞬間蒼白的臉,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微笑,對審判長說:審判長,看來我的對手對國際前沿的商業法律動態,還不太熟悉。或許,她還需要一些時間去……‘學習’

羞辱性的言辭,讓旁聽席傳來一陣壓抑的竊笑。

阮糯的指尖冰涼,幾乎握不住筆。她感覺自己像一葉孤舟,在驚濤駭浪中已經被巨浪拍碎了桅杆。完了,她想。顧晏辰的信任、律所的聲譽,都將在她手裡徹底傾覆。

就在她大腦一片空白,即將潰敗的瞬間,一個冰冷而熟悉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她腦海中響起。

那是開庭前夜,顧晏辰在辦公室裡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當時他正看著窗外城市的燈火,聲音疲憊卻異常清晰:

阮糯,記住,法條是死的,但用它的人是活的。當你在法律的迷宮裡找不到路時,就彆再看地圖了,去看看那個把迷宮造得最複雜的人,看看他最想讓你忽略的是什麼。

——去看看那個把迷宮造得最複雜的人。

一道電光石火,猛地劈開阮糯腦中的混沌!

她抬起頭,目光越過堆積如山的卷宗,第一次真正地、審視地看向王翰。他為什麼要把戰線拉到這麼偏遠的國際法領域他在用一座堅固無比、卻無比偏僻的法律馬奇諾防線,來掩蓋什麼

他在怕。

他在怕我們攻擊他真正的、不堪一擊的陣地!

想通這一點的瞬間,阮糯,突然笑了。

那笑容,不再是節節敗退後的偽裝,而是洞穿一切的瞭然。

關於王律師提出的管轄權適用性問題,她說,我的數據庫告訴我,與其在您精心構建的、與本案關聯性極低的國際法迷宮裡爭辯,不如,我們先來看一些更本土、也更真實的東西。

下一秒,法庭正前方的大螢幕亮起,密密麻麻的藍色文字瞬間鋪滿整個螢幕。

《民法典》第184條、《侵權責任法》相關條文、最高院關於人身損害賠償的司法解釋第17條...總共412條相關法律條文,按照適用層次被她重新整理排列。每一條法條都用不同顏色的線條連接,清晰地展示著它們之間的引用關係和適用層次,構成了一個巨大而精密的、無可辯駁的法律關係圖。

整個法庭,包括審判長在內,所有人都被眼前這神蹟般的一幕震撼到失語。

王律師,阮糯的聲音在寂靜的法庭中響起,像神諭,您剛纔引用的《國際私法示範法》第三款,在本案中,與《民事訴訟法》第二百六十五條存在適用性衝突。根據最高法指導案例78號判決,當國內法與國際示範法衝突時,應優先使用國內法。您看,邏輯鏈接在這裡。

她用鐳射筆,指向矩陣中那條最粗壯的、閃著紅光的邏輯線。

王翰的嘴唇張了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引以為傲的知識壁壘,被這個女孩用一種近乎暴力的方式,夷為了平地。

現在,我們來談談證據。阮糯關掉法律矩陣,投影畫麵一轉。

螢幕上出現了一個製作精良的動畫。

一條時間軸,從三個月前開始。

這是王律師您個人銀行賬戶的流水,阮糯的聲音變得冰冷,我隻是做了個可視化處理。

話音剛落,時間軸上,一個代錶轉賬的紅色光點,突然閃爍了一下。旁邊立刻彈出註釋:【收款人:張某,本案核心證人】。

王翰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動畫繼續播放。

時間軸每向前跳動一次,一個紅點就精準地閃爍一下,每一次都對應著一筆不大不小的、轉給本案不同證人或其親屬的款項。

紅點每跳一次,王翰額頭上的汗珠,就大一顆。

當最後一個紅點落下,動畫定格。螢幕上,一張用所有轉賬記錄構成的、巨大的關係網,清晰地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王律師,阮糯的聲音像最終的審判,根據《刑法》第三百零七條,以賄買等方法指使他人作偽證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您的私人賬單,就是您最好的罪證。

我的數據庫從不報錯。

王翰雙腿一軟,癱坐在了椅子上。

……

一週後,合夥人會議室。

阮糯的轉正申請,全票通過。

周明親自走到她麵前,遞上一封列印出來的道歉信。

對不起。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阮糯接過信,指尖觸碰到紙張的邊緣。那熟悉的、因水漬而產生的、微微的波浪感,讓她恍如隔世。

她笑了笑:沒關係,周律師。畢竟,我們都得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成本。

當晚,阮糯拒絕了慶功宴。她回到自己那個位於城中村的出租屋,收拾好了所有東西。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顧晏辰發來的資訊,隻有兩個字:樓下。

她走下樓,看到那輛黑色的輝騰,靜靜地停在巷子口,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冇有下車,隻是遠遠地,用車燈閃了兩下。

一閃,一閃。

像心跳。

阮糯拉開車門坐進去。

想好去哪兒了嗎他問。

還冇。

紅圈所的offer,接不接都行。顧晏辰看著前方,聲音平靜,去哪裡,我都支援你。

阮糯的心,突然被一種巨大的溫柔包裹。她點了點頭,正準備推開車門。

等等。

顧晏辰叫住她。他從中央扶手的儲物格裡,拿出一個小巧的、黑色絲絨質地的盒子,遞了過來。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彷彿不太習慣做這種事。

這是……阮糯有些不解。

你的戰利品。顧晏辰言簡意賅,補充了一句,祝賀轉正。

阮糯接過盒子,指尖無意中觸碰到他的,依舊是微涼的溫度。她打開盒子,呼吸瞬間停滯。

裡麵靜靜躺著的,是那枚被她用口紅畫過圈的,LV領帶夾。

上麵的口紅印記早已被擦拭得一乾二淨,冰冷的金屬表麵在車內昏暗的燈光下,反射著細碎的光。

她抬頭看向顧晏辰,眼中滿是詢問和震驚。他卻隻是看著前方,輪廓緊繃,冇有解釋。

……

車開回出租屋樓下。阮糯握著那個小盒子,回到了自己那個位於城中村的小房間。她冇有開那封紅圈所的offer,而是將那個絲絨盒子放在了桌上。

她將領帶夾倒在掌心,在檯燈下仔細端詳。金屬的背麵,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劃痕。

她湊近了看,才發現上麵用極細的針尖,刻著一行幾乎無法察覺的數字:

7.27

——與她第一天入職,那張發燙的實習證上列印的日期,分秒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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