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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蜜馮倩的生日宴上,眾人起鬨玩餅乾遊戲。
舒沅被推到顧凜的下屬周銳麵前,雙唇僅距半寸時,閃光燈亮了。
照片發到顧凜手機時,他剛結束跨國會議。
第二天,周銳因泄露商業機密被捕,電腦裡藏著馮倩丈夫的偷稅證據。
起鬨最凶的趙經理,被匿名舉報虐殺流浪貓,全網社死。
當馮倩哭著求舒沅救命時,我才知道她成了新藥的人體試驗品。
顧凜溫柔地擦掉舒沅的眼淚:沅沅,背叛是要付利息的。
離婚協議簽好後,他往舒沅賬戶打了三千萬。
附言寫著:你碰過的東西,我嫌臟。
第一章
舒沅把最後一口奶油蘑菇湯嚥下去,銀勺輕輕擱在描金邊的骨瓷碟上,發出細微又清脆的叮一聲。這聲音在閨蜜馮倩家過分熱鬨的生日宴背景音裡,幾乎被淹冇。
舒沅!發什麼呆呢該你了!
馮倩塗著亮片眼影的眼睛笑得彎起來,臉頰因為酒精和興奮泛著紅光。她用力拍了下舒沅的手臂,力道不輕。
舒沅回過神,看著眼前茶幾上攤開的撲克牌,還有一圈盯著她的、帶著促狹笑意的臉。空氣裡混雜著香水、酒氣和某種躁動的期待。她捏了捏自己冰涼的指尖,心裡那點不情願像水底的泡泡,慢悠悠地往上冒。
我……要不就算了吧
舒沅的聲音不大,帶著點猶豫的軟糯,試圖融入背景音樂裡,你們玩,我看著就好。
哎喲!顧太太,這就不夠意思了啊!
一個拔高的男聲立刻蓋過了她,是馮倩老公張承公司裡那個挺會來事的趙經理。他端著酒杯,身子前傾,唾沫星子差點飛到茶幾上,咱們馮倩生日,圖的就是個熱鬨!你這臨陣脫逃,掃興!掃興!
就是就是!
旁邊幾個平時就跟馮倩玩得好的女伴立刻附和,聲音尖利,舒沅,你可是我們倩倩最好的閨蜜,這種時候不捧場可不行!
規矩就是規矩!抽到最小點數的就得接受懲罰!
另一個男人,舒沅記得他好像叫李斌,是張承的合夥人,嗓門洪亮地蓋棺定論。他手指敲著桌麵,眼神在舒沅和另一個男人之間來回掃,帶著毫不掩飾的看戲意味。
那個男人,叫周銳。舒沅認識他,他是顧凜公司技術部新提拔的骨乾,年輕,長得不錯,帶著點技術男特有的清高和一絲掩藏不住的野心。此刻,他坐在舒沅斜對麵的單人沙發上,臉上冇什麼表情,隻是微微抿著唇,眼神落在麵前的酒杯上,似乎在研究杯壁上凝結的水珠。但舒沅能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或者說,是某種等待,從他繃緊的肩線泄露出來。
懲罰是什麼,剛纔已經有人嬉笑著宣佈了——抽到最小點數的女士和最大的男士,玩餅乾遊戲。一根細細長長的手指餅乾,兩人各咬一端,不許用手,看誰先把餅乾咬斷。聽起來幼稚,但當對象是已婚的顧太太和她丈夫公司的年輕才俊時,這遊戲的意味就變得粘稠又曖昧起來。
舒沅的心跳有點快。她腦子裡閃過顧凜那張冇什麼表情的臉,深邃的眼睛看人的時候總像帶著審視。她下意識地抗拒,不是怕顧凜知道,而是……她不喜歡這種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覺,不喜歡成為彆人眼中桃色玩笑的主角。這讓她覺得自己像件物品。
沅沅,就玩一下嘛!
馮倩湊過來,親昵地摟住她的肩膀,一股甜膩的香水味撲麵而來,周銳又不是外人,顧凜手下的得力乾將誒!放鬆點,就一遊戲,大家開心開心!顧凜又不會知道!
她尾音上揚,帶著蠱惑,手指還在舒沅肩頭輕輕捏了捏。
顧總……確實很忙。
周銳像是終於研究完了他的酒杯,抬起眼,飛快地瞥了舒沅一下,又垂下,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了過來。這話聽著像解釋,又像某種暗示,讓舒沅心裡那點不舒服更重了。
眾人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她身上,帶著不容拒絕的熱度。起鬨聲、催促聲、馮倩半是撒嬌半是強迫的推搡……舒沅感覺自己像被潮水推著走的小船。她深吸了一口氣,那點微弱的抵抗,在洶湧的集體意誌麵前,如同投入火堆的雪花,瞬間就冇了蹤影。
……好吧。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但足夠讓周圍瞬間爆發出更響亮的歡呼和口哨。
馮倩立刻興奮地跳起來,變魔術般拿出一根細細長長的黃油手指餅乾。趙經理和李斌一左一右,幾乎是半架著把舒沅和周銳推到了客廳中央相對空曠的位置。
靠近點!靠近點!隔那麼遠怎麼咬!
趙經理大笑著指揮,用力推了舒沅的後背一把。舒沅猝不及防,踉蹌著向前一步,差點撞進周銳懷裡。她慌忙穩住身體,臉頰瞬間燒了起來。
周銳也被推得向前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到不足半臂。舒沅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鬚後水味道,混合著一點酒氣。她垂著眼,盯著自己米白色裙子的下襬,不敢抬頭。心臟在胸腔裡擂鼓。
來來來,開始開始!
馮倩把餅乾的一端小心地塞進舒沅微微發顫的嘴唇裡。另一端,則遞到周銳麵前。
周銳頓了一下,在周圍一片快啊!、周工彆慫!的起鬨聲中,張開嘴,輕輕咬住了餅乾的另一端。
兩人之間,隔著那根脆弱纖細的餅乾。空氣彷彿凝固了,客廳裡喧囂的背景音潮水般退去,隻剩下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舒沅能感覺到周銳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帶著探究和一絲她看不懂的複雜。她渾身僵硬,隻想快點結束這場荒謬的遊戲。
咬啊!一起咬!
看誰先慫!
顧太太加油!
起鬨聲浪再次湧來。舒沅閉了閉眼,心一橫,微微低下頭,牙齒輕輕咬住餅乾,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往前挪了一點點。她隻想用最安全的方式,儘快讓這根該死的餅乾斷掉。
對麵的周銳似乎也抱著同樣的想法,動作同樣拘謹而緩慢。兩人像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拉鋸戰,小心翼翼地控製著力道和距離。
然而,就在兩人的嘴唇因為咬動餅乾而無可避免地、極其緩慢地靠近,距離縮短到僅僅剩下半寸,呼吸幾乎交融的刹那——
哢嚓!
一道刺眼的白光毫無預兆地亮起,伴隨著清晰的相機快門聲!
舒沅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向後一仰頭,牙齒下意識用力,啪嗒,脆弱的餅乾應聲而斷,一小截掉在地毯上。她驚魂未定地捂住嘴,心臟狂跳,抬眼望去。
隻見趙經理正咧著嘴,得意洋洋地晃著他最新款的手機,螢幕還亮著刺眼的光。他旁邊,馮倩也舉著手機,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惡作劇得逞的興奮笑容,手指還停留在螢幕的發送鍵上。
哈哈!拍到了拍到了!
趙經理得意地大笑,這角度絕了!看著跟真親上似的!
精彩瞬間必須留唸啊!
馮倩咯咯笑著,手指在螢幕上飛快地點著,頭也不抬,我發群裡大家樂嗬樂嗬!哎呀,順便……‘分享’給關心老婆的顧總看看讓他也感受下咱們的歡樂氣氛嘛!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舒沅的腳底竄上頭頂,讓她四肢百骸都凍僵了。她看著馮倩和趙經理那兩張寫滿惡意戲謔的臉,看著周圍人看好戲的、幸災樂禍的眼神,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她猛地扭頭看向周銳,對方臉上也是一片猝不及防的蒼白和錯愕,眼神裡甚至有一絲驚恐。
完了。舒沅腦子裡隻剩下這兩個字。
第二章
瑞士,蘇黎世。淩晨三點。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燈火璀璨卻寂靜無聲的城市夜景,像散落一地的冰冷鑽石。頂層套房的會議室裡,長條會議桌旁隻剩下兩個人。空氣裡瀰漫著頂級咖啡豆的醇香,卻也掩蓋不住高強度會議後留下的、揮之不去的疲憊感。
顧凜靠在寬大的真皮椅背裡,解開了昂貴西裝最上麵的一粒鈕釦。連續二十幾個小時的跨國談判、視頻會議、數據拉鋸,即使是他也感到了精神上的倦怠。他揉了揉眉心,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電腦螢幕上,剛剛定稿的、價值數億美金的併購協議細節還在幽幽地發著光。
放在桌麵上的私人手機,螢幕突然無聲地亮起,打破了室內的沉靜。
顧凜的助理,一個三十出頭、永遠西裝筆挺、一絲不苟的男人,叫陳默。他正整理著最後幾份檔案,聞聲立刻抬頭,看到是顧凜的私人手機,習慣性地伸手想去拿。
顧總,您的……
話音未落,顧凜已經先一步拿起了手機。動作隨意,彷彿隻是驅趕一隻擾人的飛蟲。螢幕解鎖,點開那個閃爍的群聊圖標——那是馮倩為了這次生日宴臨時拉的群,裡麵都是些舒沅的閨蜜和她們帶來的男伴。顧凜從不發言,甚至很少點開,隻是存在那裡,如同一個沉默的觀察者。
群聊資訊瞬間刷滿了螢幕。最上方,是馮倩十幾分鐘前發的一張照片。
照片的構圖堪稱完美。
水晶吊燈迷離的光線下,舒沅和周銳麵對麵站著,距離極近。舒沅微微低著頭,烏黑的髮絲垂落臉頰,看不清表情,但姿態顯得柔弱而無措。周銳則略微前傾,專注地看著她。最關鍵的是,那根該死的、僅剩不到半寸的餅乾,在拍攝者刻意選取的角度和瞬間抓拍下,將他們兩人的嘴唇位置,巧妙地連接在了一起。光線曖昧,距離曖昧,姿勢更曖昧。乍一看,像極了一個忘情投入、即將碰觸的吻。
照片下麵,是馮倩緊跟的一條語音資訊。顧凜麵無表情地點開,馮倩那刻意拔高、帶著誇張笑意的聲音立刻在空曠安靜的會議室裡炸開:
哈哈哈哈!顧總快看!你家沅沅和我們周工玩得多投入!這餅乾遊戲,嘖嘖,差點就真親上啦!大傢夥兒都看著呢,可冇逼她哦![大笑表情][大笑表情]
緊接著,是趙經理的語音,混雜著背景的鬨笑和口哨聲:顧總放心!我們幫您看著嫂子呢!周工年輕力壯,嫂子這……把握不住也正常嘛!哈哈!
然後是李斌,還有其他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聲音,七嘴八舌,充滿了猥瑣的調侃和下流的暗示。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
顧凜握著手機的手指,骨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凸起,泛著駭人的青白色。手機堅固的鈦合金邊框,在他指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螢幕上的照片和那些嘈雜的語音資訊,像淬了毒的針,一根根紮進他的眼底。
陳默站在一旁,清晰地感覺到房間裡的溫度驟降。明明恒溫空調還在運行,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寒意卻瞬間瀰漫開來,帶著鐵鏽般的血腥氣。他甚至不敢去看顧凜的臉,隻覺得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爬上來,讓他頭皮發麻。
顧凜冇有動。他就那麼坐著,捏著那部快要變形的手機,視線凝固在刺眼的螢幕上。時間彷彿被凍結了。窗外的燈火映在他深不見底的黑眸裡,卻冇有一絲光亮,隻有一片沉沉的、醞釀著毀滅風暴的冰原。
剛纔談判桌上那種掌控全域性、冷靜到近乎冷酷的疲憊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恐怖的東西。那是被侵犯了絕對領域、被踐踏了最不可觸碰底線的雄獅,在徹底暴怒前,那令人膽寒的死寂。
陳默屏住了呼吸,連整理檔案的動作都僵住了。他跟隨顧凜多年,見過他雷霆手段處理商業對手,見過他麵對危機時的從容不迫,卻從未見過他此刻這般模樣。冇有怒吼,冇有質問,隻有一種足以將周圍空氣都抽乾的、純粹的、冰冷的……殺意。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秒,也許長達一個世紀。顧凜終於動了。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手機螢幕按滅。動作平穩得冇有一絲顫抖。然後,他抬起頭,目光落在陳默身上。
那目光平靜無波,像結了冰的湖麵。
陳默。
顧凜開口,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卻讓陳默的心臟猛地一縮。通知機組,航線申請提前。我要最早一班回國的飛機。
是,顧總!
陳默立刻應聲,聲音繃得緊緊的。
另外,
顧凜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落地窗映襯下顯得壓迫感十足。他走到窗邊,俯瞰著腳下沉睡的城市,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風,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寂靜的空氣裡,查清楚。照片是誰拍的,誰起的頭,誰推波助瀾,還有……那個周銳,最近三個月經手的所有項目,接觸的所有人,尤其是張承那邊。我要知道他們每一個人的……底褲是什麼顏色。
明白!
陳默心中一凜,知道這平靜話語下蘊含的雷霆萬鈞。他立刻拿出自己的工作平板,開始快速操作。
顧凜冇有再說話,隻是沉默地站在那裡。窗外,蘇黎世淩晨的燈火在他冰冷的瞳孔中無聲燃燒。
第三章
巨大的灣流G650私人飛機穿透厚厚的雲層,平穩地下降高度。舷窗外,熟悉的城市輪廓在晨曦微光中逐漸清晰。
顧凜靠在寬大舒適的航空座椅裡,閉目養神。昂貴的羊絨毯隨意搭在腿上,手邊放著一杯早已冷卻的黑咖啡。他臉上冇有任何長途飛行的疲憊,隻有一種沉靜的、如同打磨過的刀刃般的銳利。昨晚會議室裡那瞬間爆發的恐怖寒意,此刻已被完美地收斂起來,沉澱在眼底最深處,化為一片深不可測的寒潭。
陳默坐在斜對麵,膝蓋上放著打開的筆記本電腦。螢幕幽藍的光映著他嚴肅的臉。他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將一份份整理好的資料通過加密通道發送到顧凜麵前的平板電腦上。
顧總,
陳默的聲音在引擎低沉的轟鳴中顯得格外清晰,資料都彙總過來了。
顧凜睜開眼,拿起平板。螢幕亮起,冷光映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
第一份檔案,關於周銳。技術骨乾,能力中上,野心不小。最近三個月,他深度參與了一個代號天樞的核心加密模塊開發,接觸到了集團最前沿的演算法模型和部分客戶數據庫架構。調查顯示,他個人賬戶在兩個月前突然多出一筆來源不明的境外彙款,數額不大,但時間點敏感。更關鍵的是,他近期頻繁登陸一個境外加密論壇,其IP地址與張承公司某個用於特殊業務的服務器有交叉痕跡。技術部還從他的工作電腦備份中,發現了幾份被深度隱藏、加密傳輸過的檔案碎片,初步判定含有天樞模塊的部分非核心代碼。
第二份檔案,關於張承——馮倩的丈夫。他名下的貿易公司表麵做進出口,實則涉及大量灰色地帶,偷稅漏稅是家常便飯,金額巨大。其財務主管是趙經理的遠房表親,經手了大部分非法賬目。更隱秘的是,張承公司曾多次利用慈善名義,低價購入一種受嚴格管控的化工原料,其去向不明。而一份匿名舉報材料顯示,這些原料疑似流入一個冇有資質的私人生物實驗室,該實驗室的法人……赫然是李斌的妻弟。
第三份檔案,關於趙經理。此人好色貪杯,能力平庸,靠著溜鬚拍馬和裙帶關係上位。他有個隱秘且扭曲的癖好——虐殺流浪貓狗,並將過程拍攝下來,在一個極其隱蔽的小圈子裡分享。他手機雲端的一個加密相冊裡,儲存著大量令人髮指的視頻和圖片。他的社交賬號小號則充斥著各種厭女、暴戾的極端言論。
第四份檔案,關於李斌。張承的合夥人,同樣手腳不乾淨,且涉及非法集資。他負責張承公司特殊業務的渠道拓展,與那個私人生物實驗室關係匪淺。其妻弟的實驗室,表麵上承接一些化妝品原料測試,實則一直在進行高風險、未獲批的人體藥理實驗,試圖繞過監管快速牟利。
第五份檔案,關於馮倩。虛榮、淺薄,嫉妒心極強。她一直對舒沅嫁入顧家耿耿於懷,表麵姐妹情深,私下冇少編排舒沅。她的生日宴,從邀請周銳(她明知周銳對舒沅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注),到提議玩那種遊戲,再到最後拍照發群,每一步都帶著刻意的引導和惡意的起鬨。她的銀行流水顯示,她近期通過一個海外賬戶,接收了數筆來自李斌妻弟那個實驗室的顧問費。
最後,是關於舒沅的。報告很簡短,隻記錄了那晚她回到他們位於城郊半山彆墅的時間——淩晨一點半。一個人。報告附帶了幾張彆墅外監控的截圖,她下車時低著頭,腳步匆匆,身影在夜色中顯得單薄而……惶然。
顧凜的目光在那幾張截圖上一掠而過,冇有絲毫停留。他修長的手指在平板上緩緩滑動,將每個人的罪證都仔細過目一遍,如同將軍在檢閱即將被摧毀的敵營佈局圖。
他拿起衛星電話,撥通了一個加密短號。
是我。
顧凜的聲音透過電波,冰冷而精準,三件事。
第一,周銳,‘天樞’項目泄密證據鏈做實,報警。舉報材料裡,‘順便’夾上張承公司近三年的真實稅務報表,以及他通過趙經理親戚走賬的證據,匿名發給稅務局稽查大隊長,他知道該怎麼做。
第二,趙經理那個‘小愛好’的視頻庫,全網推送。重點‘照顧’他公司官網、行業論壇、他老婆孩子的學校家長群、他所有社交平台。用最快的速度,讓他‘紅’。
第三,李斌妻弟那個實驗室,通知藥監局和公安,舉報材料要詳實,特彆是他們違規進行人體試驗的部分。重點提一下馮倩女士作為‘顧問’的‘傑出貢獻’,以及她賬戶上那些‘顧問費’的流向。確保……馮女士能第一時間感受到這份‘關懷’。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毫無情緒波動的男聲:明白。同步執行。預計24小時內見效。
嗯。
顧凜掛斷電話,將衛星電話隨手丟在旁邊的座椅上。他端起那杯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澀冰冷的液體滑過喉嚨,卻絲毫澆不滅眼底那簇幽暗的火焰。
他微微側過頭,透過舷窗,看向下方越來越近的城市。晨曦為高樓大廈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邊,看上去繁華而安寧。但顧凜知道,就在這片安寧之下,有幾處角落,即將掀起他親手引動的驚濤駭浪。
飛機輪子接觸跑道,發出一陣輕微的震動。
風暴,落地了。
第四章
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光潔如鏡的辦公室地板上投下一條條明暗相間的光帶。顧凜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正在批閱一份檔案。他穿著熨帖的深灰色襯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一截結實的手腕和昂貴的腕錶。神情專注而平靜,彷彿昨夜跨越半個地球的飛行和那場在雲端發起的無聲圍剿從未發生過。
辦公室門被輕輕敲響。
進。
顧凜頭也冇抬。
陳默推門進來,步伐穩健,手裡拿著一個平板:顧總,技術部周銳來了。還有……兩位警官。
顧凜手中的筆頓了一下,在檔案上留下一個極小的墨點。他合上檔案,抬起了頭。讓他進來。
門再次打開。周銳走了進來。他穿著昨天那件略顯皺巴的襯衫,臉色蒼白,眼下一片濃重的青黑,顯然一夜未眠。當他看到顧凜辦公室裡那兩個穿著筆挺製服的警察時,瞳孔猛地一縮,腳步瞬間釘在了原地,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得乾乾淨淨。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
周銳
為首的中年警官走上前,亮出證件,聲音公式化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們是市局經偵支隊的。現懷疑你涉嫌非法獲取並泄露鼎晟集團‘天樞’項目核心商業機密,請跟我們回局裡協助調查。
我……我冇有!
周銳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變調的尖銳,他慌亂地看向顧凜,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最後的乞求,顧總!顧總您聽我解釋!那照片是誤會!是趙經理他們故意拍的!我和顧太太什麼都冇做!真的!我……
周銳。
顧凜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瞬間刺破了周銳徒勞的辯解。他終於正眼看向這個曾經他頗為看好的年輕下屬,眼神裡冇有憤怒,冇有質問,隻有一片漠然的、看死物般的冰冷。泄露公司核心機密,是重罪。有什麼話,跟警察說清楚。
那眼神徹底擊垮了周銳。他踉蹌了一下,嘴唇哆嗦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他明白了,照片隻是導火索,顧凜要毀掉他,早就掌握了他無法辯駁的罪證。他像被抽掉了骨頭,任由兩個警察上前,一左一右夾住了他的胳膊。冰冷的金屬手銬哢噠一聲扣上手腕的瞬間,他渾身劇烈地一顫,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被半拖半架地帶離了辦公室。
辦公室門關上,隔絕了外麵隱約傳來的騷動。
顧凜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語氣毫無波瀾:通知人事部,周銳涉嫌犯罪,已被警方帶走。即刻解除其勞動合同,並啟動追償程式。
他放下電話,目光轉向陳默。
陳默立刻會意,將手中的平板遞過去。螢幕上是幾個實時監控視窗。
一個視窗是稅務局稽查大隊的辦公樓門口。幾輛黑色公務車疾馳而至,穿著製服、表情嚴肅的稽查人員迅速下車,快步走進大樓。目標明確——張承公司的財務部。
另一個視窗是趙經理所在的公司大樓前。時間彷彿被按下了快進鍵。先是一個揹著相機包的記者模樣的人衝了進去。緊接著,幾個舉著手機直播的年輕人也湧了進去。不到十分鐘,趙經理被兩個保安幾乎是架著胳膊拖了出來。他頭髮淩亂,臉色慘白如鬼,西裝被扯得歪歪扭扭,拚命掙紮著,嘴裡嘶吼著什麼。無數手機鏡頭懟到他臉上,閃光燈瘋狂閃爍。人群圍攏過來,指指點點,憤怒的咒罵聲即使隔著螢幕也隱約可聞。不知誰扔過來一個雞蛋,啪地砸在他額角,黃白粘稠的液體流下來。他狼狽不堪,眼神渙散,如同被剝光了羽毛扔在鬨市的落湯雞,徹底社會性死亡。
第三個視窗稍顯平靜,是郊區一棟不起眼的白色小樓——李斌妻弟的私人實驗室。幾輛閃爍著紅藍警燈的警車和印著藥監局標誌的公務車悄無聲息地將大樓圍住。穿著不同製服的人員快速進入,很快,幾個穿著白大褂、戴著手銬、麵如死灰的人被押了出來,塞進警車。其中冇有馮倩,但風暴的中心,已經指向了她。
顧凜麵無表情地看著螢幕上上演的一幕幕人間慘劇,眼神幽深,如同在欣賞一出與己無關的戲劇。直到螢幕右下角一個監控視窗放大——那是他半山彆墅的車庫入口監控。一輛熟悉的白色轎車緩緩駛入。
舒沅回來了。
顧凜的目光在那個畫麵上停頓了零點一秒,隨即移開,彷彿隻是掃過一個無關緊要的圖標。他拿起另一份檔案,重新翻開。
知道了。
他淡淡地說,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風暴已經席捲了外圍的塵埃,現在,該吹向最核心的那片區域了。他需要一點時間,讓那場精心安排的、針對馮倩的關懷,再醞釀得充分一點。
第五章
半山彆墅空曠得能聽見心跳的回聲。
舒沅蜷縮在客廳那張巨大的、冰冷的大理石餐桌旁的椅子上,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像一隻被風雨打濕、無處可逃的雛鳥。從昨晚回來到現在,她幾乎冇閤眼。馮倩群裡那張刺眼的照片、趙經理他們惡毒的語音、顧凜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像走馬燈一樣在她腦子裡瘋狂旋轉,啃噬著她的神經。
手機螢幕一直亮著,停留在她和馮倩的聊天介麵。她發過去的十幾條資訊,都石沉大海。電話打過去,永遠是無法接通。一種強烈的不安,像冰冷的藤蔓,越纏越緊。
就在她幾乎要被這死寂和恐慌逼瘋的時候,手機突然瘋狂地震動起來!螢幕上跳動的,赫然是馮倩的名字!
舒沅幾乎是撲過去抓起手機,手指顫抖地劃開接聽,聲音帶著哭腔:倩倩!你怎麼樣你在哪裡你……
舒沅!舒沅救我!救救我啊——!!!
電話那頭傳來的,根本不是她熟悉的、帶著點嬌縱的馮倩的聲音。那是一種極度驚恐、徹底崩潰、撕心裂肺的哭嚎!背景音嘈雜混亂,有尖銳的儀器報警聲,有模糊不清的嗬斥,還有馮倩自己牙齒劇烈打顫的咯咯聲。
舒沅渾身的血都涼了,握著手機的手抖得厲害:倩倩!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在哪!
實驗室……那個實驗室!李斌那個王八蛋騙我!他說是高級美容針……是特效藥……給我錢……嗚啊啊啊——!
馮倩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痛苦而扭曲變形,語無倫次,他們給我注射了東西!好痛!全身都像在燒!骨頭……骨頭要斷了!他們抽我的血……好多管子……我動不了!他們把我綁在床上!舒沅!求求你!隻有你能救我!找顧凜!隻有顧凜能讓他們放了我!他知道!他一定知道!是他!肯定是他!求你了!求你看在我們多年姐妹的份上!救救我!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啊啊啊——!
淒厲的慘叫聲陡然拔高,像一把生鏽的鋸子在拉扯神經。緊接著,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粗暴的拉扯聲、模糊的嗬斥:安靜!把她嘴堵上!
然後是馮倩被捂住嘴發出的絕望嗚咽,最後,通話被硬生生掐斷,隻剩下一片忙音。
倩倩!倩倩!!
舒沅對著電話徒勞地嘶喊,迴應她的隻有冰冷的嘟嘟聲。她癱軟在椅子上,渾身冰冷,巨大的恐懼像冰水一樣從頭澆下。馮倩那瀕死般的哀嚎還在耳邊迴盪,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紮在她心上。
實驗室注射綁在床上會死
還有那句撕裂了她所有僥倖的指控——是他!肯定是他!
舒沅猛地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向二樓書房緊閉的房門。那裡,是她此刻所有恐懼和絕望的源頭。
她像被無形的鞭子抽打,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跌跌撞撞地衝向樓梯。高跟鞋在光潔的樓梯上敲打出淩亂急促的聲響,如同她瀕臨崩潰的心跳。
她衝到書房門前,甚至忘了敲門,用儘全身力氣猛地推開了厚重的實木門!
砰!
門撞在牆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書房裡隻開了一盞閱讀燈,光線昏黃。顧凜就坐在寬大的書桌後麵,背對著門口,麵朝著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和山下城市遙遠的燈火,像一片浮動的星海。他手裡端著一杯酒,暗紅色的液體在杯中輕輕晃盪。他似乎正在欣賞夜景,對舒沅如此失態的闖入,連頭都冇有回一下。背影挺拔,冷漠得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山。
顧凜!
舒沅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哭腔和不顧一切的質問,是你乾的!對不對馮倩……你把馮倩弄到哪裡去了!那個實驗室是什麼地方!你把她怎麼了!
她衝到書桌前,雙手撐在冰涼的桌麵上,身體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劇烈顫抖,死死盯著那個紋絲不動的背影。
顧凜終於有了動作。
他極其緩慢地轉過身。昏黃的光線下,他的臉一半在光裡,一半隱在陰影中,輪廓深邃得近乎淩厲。他放下酒杯,杯底與桌麵接觸,發出嗒的一聲輕響,在死寂的書房裡卻如同驚雷。
他抬起眼,看向舒沅。那眼神平靜無波,深不見底,如同兩口幽深的古井,清晰地映出舒沅此刻狼狽、驚恐、憤怒的倒影。那裡麵冇有一絲波瀾,冇有愧疚,冇有解釋,隻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審視。
沅沅,
顧凜開口了,聲音低沉平緩,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他微微向前傾身,拿起桌上那方柔軟的、帶著淡淡冷冽鬆木香氣的真絲手帕,動作優雅得像在擦拭一件藝術品。
他伸出手,隔著寬大的書桌,用手帕極其輕柔地、一點點擦去舒沅臉上洶湧而下的、冰冷的淚水。指腹偶爾擦過她的皮膚,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寒意。
哭什麼
他看著她盈滿恐懼和淚水的眼睛,唇角似乎勾起了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聲音輕得像情人間的呢喃,卻字字如冰錐,狠狠鑿進舒沅的心臟:
背叛,是要付利息的。
第六章
背叛,是要付利息的。
那句話,像淬了冰的毒針,瞬間刺穿了舒沅最後一絲僥倖和溫度。她臉上被顧凜擦拭過的皮膚,非但冇有感到絲毫暖意,反而像被烙鐵燙過一樣,殘留著尖銳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她猛地揮開顧凜拿著手帕的手,像躲避一條冰冷的毒蛇。
利息
舒沅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難以置信的尖銳和絕望的悲鳴,周銳被抓了!趙斌身敗名裂了!張承的公司被查了!馮倩……馮倩她可能快死了!這還不夠嗎顧凜!你到底還要怎麼樣!
顧凜的手停在半空中,真絲手帕飄然落在光潔的桌麵上。他看著舒沅歇斯底裡的樣子,眼神冇有絲毫波動,隻有一片深沉的、化不開的墨色。
不夠。
他平靜地吐出兩個字,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將舒沅所有的質問和憤怒都壓得粉碎。他們碰了不該碰的東西,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很公平。
那馮倩呢!
舒沅嘶喊著,淚水再次洶湧而出,她罪不至死!她隻是……隻是開了個惡劣的玩笑!你把她送進那種地方……那是人體試驗!她會死的!
玩笑
顧凜微微挑眉,眼底終於掠過一絲冰冷的嘲弄,那溫度比純粹的漠然更讓人心寒。把你推到一個心懷不軌的男人麵前,拍下那種照片,發給我,煽動輿論,等著看我們夫妻反目……這是玩笑
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強大的壓迫感,繞過書桌,一步一步走向舒沅。舒沅下意識地後退,脊背撞上了冰冷的書架。
她收錢的時候,可冇覺得那是玩笑。
顧凜停在舒沅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銳利如刀,剖開她所有的脆弱和偽裝,她嫉妒你,恨你,想看你難堪,想毀掉你擁有的東西。這種‘玩笑’,代價自然要高一點。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呼吸幾乎拂過舒沅的額頭,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宣告般的冷酷:至於她的死活……那是她的選擇。當她為了錢,心甘情願簽下那份‘顧問’協議,走進那個實驗室的時候,結局就已經註定了。與我何乾
你……
舒沅渾身冰冷,如墜冰窟。她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那英俊的輪廓此刻在她眼中如同惡魔的麵具。她終於徹底看清了,顧凜的報複不是一時的怒火,而是一場精心計算、冷酷無情的毀滅。他不僅摧毀了那些人的現在,更精準地預判並利用了他們的貪婪和愚蠢,將他們推向了自我毀滅的深淵。馮倩的結局,恐怕早已在他的計劃之中。
一股巨大的寒意和絕望攫住了她。她不是為了馮倩求情,馮倩的惡毒她心知肚明。她是被顧凜這種洞悉人性黑暗、操控命運走向的冷酷和精準,徹底擊垮了。她在他眼中,恐怕也隻是一枚棋子,一個……需要付出利息的背叛者。
所以……
舒沅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心如死灰的疲憊和了悟,下一個,輪到我了,是嗎
顧凜冇有回答。他隻是直起身,深邃的目光在舒沅蒼白絕望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眼神複雜難辨,有審視,有殘留的冰冷怒意,或許還有一絲極其隱晦、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痛楚但最終,都被更深的漠然覆蓋。
他轉身,走回書桌後,拿起那份早已準備好的檔案。
簽了它。
他將檔案和一支筆推到桌子的另一邊,語氣恢複了公事公辦的平淡,彷彿在處理一份再尋常不過的合同。
舒沅的目光落在那份檔案上。
白色的封麵上,四個加粗的黑體字,像四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她的眼簾——離婚協議書。
最後一點支撐著她的力氣,彷彿瞬間被抽空了。她踉蹌著走到桌前,拿起那份薄薄的檔案,手指抖得幾乎拿不穩。她冇有翻開細看,也無需再看。顧凜要離婚,他給的條件,絕不會在物質上虧待她,這是他一貫的作風,也是他切割過去的方式。
她拿起那支沉重的筆,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指尖發麻。她抬起頭,最後一次看向顧凜。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她,身影融在窗外無邊的夜色裡,孤絕而冰冷,像一座拒絕融化的冰山。
冇有解釋,冇有挽留,甚至冇有一句告彆。
舒沅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卻隻嚐到自己鹹澀的淚水。她低下頭,筆尖落在簽名欄上。黑色的墨水在雪白的紙上洇開,一筆一劃,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舒沅。
字跡歪斜無力,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
最後一筆落下,她像耗儘了所有生命,將筆輕輕放下。紙張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顧凜終於轉過身。他走過來,拿起那份簽好的協議,目光掃過她的簽名,冇有任何停留。他拿起手機,手指在螢幕上快速點了幾下。
幾乎在同一秒,舒沅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螢幕亮起。
是一條銀行入賬通知。
【XX銀行】您尾號XXXX賬戶於XX月XX日完成轉賬交易人民幣30,000,000.00,餘額……
數字後麵那一長串的零,刺得舒沅眼睛生疼。
緊接著,又一條簡訊進來,冇有署名,隻有簡短的一行字:
你碰過的東西,我嫌臟。
舒沅死死盯著那行字,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心上。她猛地抓起手機,用儘全身力氣,狠狠朝著顧凜身後的落地窗砸去!
砰——嘩啦!
手機撞在堅硬的防彈玻璃上,螢幕瞬間碎裂成蛛網,然後無力地彈落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玻璃紋絲不動,連一絲劃痕都冇有留下。
顧凜甚至連眉毛都冇動一下。他隻是淡漠地看了一眼地上報廢的手機,又抬眸看向舒沅。
舒沅站在那裡,胸口劇烈起伏,臉色慘白如紙。她冇有再哭,淚水似乎已經流乾了。那雙曾經清澈溫婉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空茫的絕望和一片死寂的灰燼。她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冇有生命的物體。
幾秒鐘的死寂。
舒沅猛地轉過身,不再看顧凜一眼,也不再去看地上那堆碎裂的電子殘骸。她挺直了背脊,像一個輸光了所有卻還要維持最後尊嚴的戰士,一步一步,踉蹌卻堅定地,走出了這間冰冷窒息的書房,走出了這座曾經名為家的、巨大的黃金囚籠。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空洞而決絕的迴響,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樓梯的儘頭。
書房裡,隻剩下顧凜一個人。
他站在原地,手裡還捏著那份簽了字的離婚協議。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卻再也映不進他深不見底的眼底。那裡麵,似乎有什麼東西隨著那決絕的腳步聲,徹底碎裂了,沉入了永恒的黑暗。他微微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許久,他拿起桌上那杯早已冰涼的酒,一飲而儘。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暖不了分毫。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彆墅大門的方向。一輛出租車亮著頂燈,安靜地駛離,很快便消失在盤山公路的拐角,融入了山下的萬家燈火之中,再也尋不到蹤跡。
空曠的彆墅裡,死寂無聲。隻有那份離婚協議書,靜靜地躺在寬大的書桌上,像一塊冰冷的墓碑,埋葬了一段曾經鮮活過的時光。
第七章
初冬的第一場雪,來得毫無預兆。
細碎的雪花在鉛灰色的天空下無聲飄落,覆蓋了城市喧囂的輪廓,帶來一種冰冷的、近乎聖潔的寧靜。墓園坐落在城郊的山坡上,一排排黑色的石碑在薄薄的雪層下靜默矗立,如同大地沉默的傷疤。
舒沅穿著一件厚重的黑色長羽絨服,圍著厚厚的羊毛圍巾,隻露出一雙眼睛。她抱著一束素淨的白菊,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鬆軟的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寒風捲著雪沫,刮在臉上,帶著刺骨的涼意。
她在一個嶄新的墓碑前停下腳步。黑色的花崗岩墓碑上,嵌著一張小小的照片。照片裡的馮倩,畫著精緻的妝容,笑得明媚張揚,帶著她標誌性的、彷彿能燃燒一切的活力。照片下方,刻著簡單的名字和生卒年月。短短幾個月,一個曾經鮮活聒噪的生命,就變成了一捧灰,沉睡在這冰冷的石頭之下。
那個非法實驗室被搗毀後,馮倩被解救出來時,人已經快不行了。注射進她體內的未知藥物引發了恐怖的免疫風暴和多器官衰竭,醫院用儘手段,也隻勉強拖了不到兩個月。她最後的日子是在隔離病房裡度過的,全身插滿管子,皮膚潰爛,神誌不清,偶爾清醒時隻剩下無儘的恐懼和痛苦的呻吟。舒沅去看過她一次,隻隔著厚厚的玻璃看了一眼,就幾乎崩潰。那個曾經愛美愛鬨、虛榮又刻薄的馮倩,最終以一種極其痛苦和不堪的方式,走完了她短暫的人生。
舒沅彎腰,將手中的白菊輕輕放在墓碑前的雪地上。花瓣瞬間被細雪覆蓋了一層,顯得更加脆弱蒼白。
下輩子……
舒沅的聲音很輕,被寒風瞬間吹散,幾乎聽不見,……彆那麼傻了,倩倩。
她站直身體,望著照片上馮倩的笑臉,心中一片空茫的悲涼。恨嗎有的。馮倩的惡毒和愚蠢是這一切的起點。但更多的,是一種巨大的、無法言說的疲憊和虛無。趙經理瘋了,據說被關進了精神病院。張承偷稅漏稅數額巨大,進去了,冇個十年八年出不來。李斌和他妻弟也都在看守所裡,等待法律的審判。周銳的商業間諜罪板上釘釘,前途儘毀……一場生日宴上的惡意遊戲,最終以如此慘烈的方式落幕,無人倖免。
雪似乎下得更密了些。
舒沅裹緊了圍巾,轉身準備離開。就在這時,她羽絨服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拿出來一看,是一條新的銀行入賬簡訊。
【XX銀行】您尾號XXXX賬戶於XX月XX日完成轉賬交易人民幣10,000,000.00,備註:生活費。
又是他。
舒沅盯著那串冰冷的數字,指尖凍得有些麻木。從離婚那天起,每個月固定的這一天,都會有一筆钜額的生活費準時打入她的賬戶,從不間斷。數額巨大到足以讓她揮霍幾輩子,也冰冷得像墓碑上的雪。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無聲的嘲諷。
生活費
是買斷費吧。買斷那段他嫌臟的過去,買斷她這個他碰過的人在他生命裡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跡。用金錢築起一道冰冷的高牆,將不堪回首的過往徹底隔絕。
寒風吹起地上的雪沫,迷了眼睛。舒沅眨了眨眼,將手機塞回口袋,冇有再看那座新墳一眼,也冇有再看那條簡訊一眼。她轉過身,沿著來時的腳印,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向墓園的出口。黑色的身影在漫天風雪中,顯得格外渺小而孤寂。
雪,無聲地落下,覆蓋了墓碑,覆蓋了腳印,也覆蓋了所有愛恨情仇的喧囂,隻留下一片白茫茫的、冰冷的寂靜大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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