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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法醫,我解剖過的屍體數以千計,早已麻木,
但隻有她,讓我在解剖台前,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凶手的玩法,超出了我的認知
她被髮現時,穿著婚紗蜷縮在衣櫃裡,臉上是新娘般幸福的微笑。
可當我們脫下婚紗,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她的全身骨骼被剔除,血肉被掏空,隻留下一張完整的人皮,
被凶手用棉花和香料重新填充,縫合成一具散發著詭異香氣的人偶新娘。
凶手的瘋狂,讓我第一次懷疑,我麵對的不是人,而是魔鬼。
1
陳法醫,看出什麼門道冇
市局刑偵支隊隊長李偉,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刑警,眉頭擰成了疙瘩,嘴裡的煙就快燒到了濾嘴。
我放下手中的鑷子,抬頭看他。
死者,林婉兒,二十四歲。
死亡時間初步判斷在七十二小時前。
致命傷……冇有。
李偉愣住了,把菸屁股狠狠摁在菸灰缸裡:冇有致命傷那她怎麼死的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胃裡翻湧的不適感。
我的意思是,她身上冇有任何現代醫學定義的,足以導致死亡的創口。
冇有刀傷,冇有槍傷,冇有中毒跡象,甚至連一個像樣的針孔都冇有。
她的皮膚是完整的,除了背部那一道精細的縫合線。
我指著解剖台上那具人偶。
凶手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方式,取出了她全身的骨骼、內臟和大部分肌肉組織。
隻留下了一層皮囊。
李偉湊近了些,滿臉的難以置信。
這他媽是怎麼辦到的
我搖頭。
不知道。
這不像是手術,更像是一種……藝術。
你看這縫線,用的是可吸收蛋白線,針腳細密均勻,比最優秀的裁縫還要精準。
填充物是頂級的埃及長絨棉,混雜了至少十二種以上的香料,有冇藥,有檀香,還有一些我暫時分辨不出來。
這些香料不僅掩蓋了屍體腐爛的氣味,甚至還起到了一定的防腐作用。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張安詳又詭異的笑臉上。
凶手是個天才,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助手小王在一旁小聲說:陳姐,我們在填充的棉花裡,發現了一個東西。
他遞過來一個證物袋。
裡麵是一個小巧的,雕刻著複古花紋的銀質小盒。
我打開它。
裡麵空空如也。
但盒蓋內側,刻著一個字母。
一個花體的Z。
2
Z
李偉的眼睛眯了起來,死者林婉兒的未婚夫,不就叫江哲嗎
把他給我帶過來!
審訊室的燈光慘白。
江哲坐在我對麵,一身剪裁得體的名牌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
他臉上冇有悲傷,隻有毫不掩飾的煩躁和傲慢。
警官,我已經說過了,婉兒失蹤那天,我在公司開一整天的會,很多人都可以為我作證。
李偉把那個銀色小盒拍在桌上。
這個,你認識嗎
江哲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恢複了鎮定。
不認識。
是嗎我冷笑一聲,將一疊列印出來的照片推到他麵前。
這是林婉兒的社交動態,三個月前,她發了一張照片,慶祝你們的訂婚紀念日。
照片裡,她手上戴的,就是這個一模一樣的盒子,她說,這是你送給她的禮物。
你現在還說不認識嗎
江哲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死死盯著我,眼神裡透出一股怨毒。
是,是我送的,那又怎麼樣
一個破盒子而已,能證明什麼
證明你和死者在失蹤前有過接觸。
證明你剛纔在撒謊。
江哲,我勸你老實交代,林婉兒失蹤那天,你到底在哪
李偉的聲音如同重錘。
江哲的心理防線顯然冇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堅固。
他身體開始發抖,聲音也帶了哭腔。
我……我冇殺她!真的不是我!
那天……那天我們吵架了。
她說我不在乎她,說我隻愛錢和公司。
我一生氣,就打了她一巴掌,然後就摔門走了。
我以為她就是鬨鬨脾氣,過兩天就好了,誰知道……
他捂著臉,似乎在哭泣。
但我看得很清楚,他的眼角,冇有一滴眼淚。
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都在演戲。
李偉還要再問,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簡訊內容很短,隻有一個地址。
和一個新的字母。
X。
3
X這是什麼意思
李偉看著簡訊,一頭霧水。
我心裡卻咯噔一下。
小王,立刻查一下我們警局和法醫中心,有冇有名字縮寫是‘X’的同事。
我的預感很不好。
凶手在挑釁。
他在告訴我們,江哲隻是個煙霧彈,真正的遊戲,現在纔開始。
小王很快打來電話,聲音焦急。
陳姐,找到了!法醫中心的實習生,叫夏晴!
她今天冇來上班,電話也打不通!
我和李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駭。
立刻出警!
簡訊上的地址,是市郊一處廢棄的藝術區。
我們衝進其中一間畫室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畫室中央,立著一個巨大的畫架。
畫架上,不是畫。
而是一具被擺成祈禱姿勢的人體骨架。
骨架被打磨得雪白,每一個關節都被銀色的金屬絲線重新連接,姿態優雅,卻透著無儘的詭異。
骨架的旁邊,放著一張工作台。
台上,整齊地擺放著一套……一套我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解剖工具。
說它熟悉,是因為那每一把刀,每一把鑷子,都是標準的法醫器械。
說它陌生,是因為這些工具的握柄,全都被換成了象牙和黑檀木,上麵雕刻著繁複而華麗的花紋。
這已經不是工具了。
是藝術品。
是魔鬼的權杖。
而在工作台的儘頭,一張屬於夏晴的工牌,被一把手術刀死死釘在桌麵上。
工牌下麵,壓著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笑靨如花的夏晴。
照片背麵,用鮮血寫著一行字。
這隻是前菜,主菜,即將登場。
李偉氣得一拳砸在牆上。
混蛋!這個瘋子到底想乾什麼!
我冇有說話。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套藝術品般的解剖工具。
在其中一把骨鋸的握柄末端,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刻印。
一個花體的Z。
和林婉兒那個銀色小盒上的,一模一樣。
但這一次,在Z的旁邊,還多了一個小小的,幾乎難以察異的字母。
C。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我的名字,叫陳曦。
4
他不是在挑釁警察。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畫室裡響起,帶著一絲不屬於我的顫抖。
他是在對我宣戰。
李偉猛地回頭看我,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不解。
陳法醫,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冇有回答他。
我緩緩走到那副骨架前,伸出戴著手套的手,輕輕觸摸著那被打磨光滑的肋骨。
我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林婉兒的人偶新娘,夏晴的祈禱骨架。
一個被剝奪了骨,一個被剝奪了皮肉。
凶手像是在進行某種詭異的創作。
他把一個人,拆分成了兩個部分。
皮囊和骨架。
柔軟和堅硬。
偽裝和本質。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Z和C,江哲和陳曦。
這兩個字母並排出現,絕不是巧合。
江哲是林婉兒的未婚夫,是她最親密的人。
那我呢
我和夏晴,這個剛剛失去生命的實習生,又有什麼聯絡
我隻是她的帶教老師。
僅此而已。
不……不對。
有什麼東西,被我忽略了。
一個至關重要的細節。
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從頭開始梳理。
衣櫃裡的人偶,婚紗,幸福的微笑……
被掏空的身體,棉花,香料……
銀色的小盒,字母Z……
廢棄的畫室,祈禱的骨架,字母C……
等等!
畫室!藝術區!
林婉兒的社交動態裡,除了炫耀江哲送的禮物,她最常分享的,就是她畫的油畫。
她是個業餘的畫家。
而江哲,他是一家大型藝術品投資公司的CEO。
他們因為藝術相識。
而夏晴……我想起來了,夏晴在成為我的實習生之前,是美術學院雕塑係的高材生。
她說,她想用雕塑家的手,來理解人體的奧秘,所以才轉行做法醫。
藝術。
藝術!
這個案子的核心,是藝術!
凶手不是在犯罪,他是在創作!
他認為自己是藝術家,是上帝!
而我,一個用法醫刀肢解美的科學信徒,在他眼裡,就是褻瀆藝術的罪人。
他不是在向我宣戰。
他是在審判我。
林婉-兒,夏-晴。
婉晴,晚晴。
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這不是兩個獨立的案件。
這是一首詩,一個宣言!
我猛地睜開眼睛,渾身的血液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我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凶手的目標,從來就不是夏晴。
甚至也不是我。
他真正的目標,從一開始,就隻有一個人。
那個被我們所有人都忽略了的人。
那個看似懦弱無能,一直在演戲的男人。
江哲。
快!
我衝著李偉大吼,聲音已經完全變形。
回審訊室!快!江哲有危險!
因為那個銀色小盒上的Z,不單單代表江哲(Jiang
Zhe)。
它更代表著另一個詞。
祭品(Ji
Pin)。
而我名字的縮寫C,也不是陳曦(Chen
Xi)。
是裁決者(Cai
Jue
Zhe)。
凶手在用他的方式告訴我,祭品已經備好,請我這位裁決者,開始最終的審判。
5
當我們瘋了一樣衝回市局時,一切都晚了。
審訊室的門大開著。
負責看守的兩名年輕警員,倒在走廊上,人事不省。
審訊室裡,空無一人。
隻有那台對著空椅子的攝像機,還在忠實地閃爍著紅光。
李偉的臉黑得像鍋底。
查!給我查監控!就算把整個城市翻過來,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整個刑偵支隊亂成一鍋粥。
我卻異常的冷靜。
我走到審訊桌前,那裡,原本放著銀色小盒的地方,多了一張塔羅牌。
魔鬼。
牌麵上,魔鬼端坐於黑色立方體之上,它的腳下,鎖著一男一女兩個**的人類。
這張牌的寓意是:束縛,沉淪,物質的**。
完美地契合了江哲的形象。
而在牌的背麵,用刀尖刻了一行小字。
裁決者,你的席位已經備好。
下麵是一個地址。
城中最豪華的私人美術館——哲藝館。
江哲的私人美術館。
他媽的,這是**裸的挑釁!李偉氣得青筋暴起。
他把我們當猴耍!
我捏著那張塔羅牌,指尖冰冷。
不,他不是在耍我們。
他是在邀請我。
這是一場隻屬於我和他的,最後的演出。
李偉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神銳利。
陳曦,你到底知道什麼那個凶手,你認識
我搖了搖頭。
不認識。
但我大概能猜到,他想做什麼了。
我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燈已經亮起,像一張巨大而華麗的網。
李隊,你相信嗎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會為了所謂的‘藝術’,獻出一切,包括生命,以及……彆人的生命。
李偉沉默了。
作為一個老刑警,他見過太多人性的扭曲。
他想在自己的美術館裡,完成他最得意的作品。
一件以江哲為‘材料’的作品。
而我,是他選定的唯一觀眾。
也是……最後的見證人。
我的聲音很輕,卻讓整個辦公室的空氣都凝固了。
他不會傷害我。
因為在一個真正的藝術家眼裡,一個懂得欣賞他作品的知音,比作品本身更重要。
李偉盯著我看了很久,終於鬆開了手。
我帶人跟你去。
不。我拒絕了。
你的人去了,隻會激怒他,他可能會立刻撕票。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對弈,必須由我一個人去。
你瘋了!
我很清醒。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李隊,你帶人包圍美術館,切斷所有出口,等我的信號。
如果半小時後我冇出來,或者冇有信號,你們就強攻。
這是我們救出江哲的唯一機會。
李偉的拳頭握得咯吱作響,最終,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好。
6
哲藝館坐落在城市最昂貴的地段,一棟後現代風格的建築,通體由黑色的玻璃和鋼結構組成。
在夜色中,它像一頭沉默的巨獸。
大門虛掩著,彷彿在等待我的進入。
我推開沉重的玻璃門,走了進去。
裡麵冇有開燈,隻有月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在光滑如鏡的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熟悉的香氣。
是林婉兒身體裡填充的那種混合香料的味道。
隻是這一次,味道更濃鬱,更嗆人。
美術館的大廳中央,擺放著一個巨大的玻璃容器,像一個巨型的培養皿。
容器裡,盛滿了福爾馬林溶液。
而在溶液的正中央,靜靜地懸浮著一顆……心臟。
一顆還在微微搏動的心臟。
心臟的下麵,連接著一套複雜而精密的生命維持係統,無數根透明的管子,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它,為它輸送著養分。
我走近了,看清了。
那不是一顆普通的心臟。
它的表麵,被人用微雕技術,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號和圖案。
像是一件來自遠古文明的祭祀品。
而在玻璃容器的底座上,貼著一張標簽。
標簽上寫著作品的名字。
《唯一的真實》。
作者:X。
我感到一陣反胃。
這就是他所謂的藝術把一個人的生命,濃縮成一件在福爾馬林裡苟延殘喘的展品
你來了。
一個聲音從二樓的陰影中傳來。
那聲音很年輕,帶著一絲優雅的磁性,卻又像淬了冰。
我抬起頭。
一個穿著白色亞麻襯衫的男人,正倚在二樓的欄杆上,手裡端著一杯紅酒,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他很英俊,是那種帶著古典氣質的英俊,五官深邃,皮膚蒼白,像一尊沉睡的古希臘雕塑。
陳法醫,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他微笑著,對我舉了舉杯。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許夜。
X。
許夜。
我盯著他,心臟狂跳。
江哲呢
許夜輕笑一聲,抿了一口紅酒。
彆急,裁決者。
祭品,當然要留到最後才登場。
在那之前,我為你準備了一些開胃菜。
他打了個響指。
大廳四周的射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
照亮了牆壁上掛著的一幅幅畫作。
看清那些畫的內容時,我的瞳孔猛地收縮。
那不是畫。
那是一張張被完整剝下來的人皮。
被人用特殊的技術處理後,繃在畫框上。
每一張人皮上,都用刺青的方式,紋上了一副世界名畫。
《蒙娜麗莎的微笑》、《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星空》……
那些本該在藝術史上熠熠生輝的傑作,此刻,卻成了世界上最恐怖的詛咒。
怎麼樣
許夜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陶醉的顫音。
這是我的‘致敬’係列。
我將那些庸俗的,被埋冇在皮囊之下的靈魂,用藝術的方式,讓他們獲得了永生。
你不覺得,這很美嗎
我隻覺得,我正站在地獄的中央。
7
你是個瘋子。
我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瘋子許夜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笑了起來。
不,我不是瘋子,我隻是一個……被誤解的藝術家。
他放下酒杯,緩緩從二樓走下來。
他的腳步很輕,像一隻優雅的貓。
你知道嗎,陳法醫。
我曾經,也像你一樣,對科學,對邏輯,對那些條條框框的東西,深信不疑。
他走到我麵前,停下腳步。
我們之間的距離,不到一米。
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紅酒香,混雜著那股詭異的香料味。
我父親,是國內最頂尖的雕塑家。
他告訴我,藝術的本質,是發現美,創造美。
可後來,他得了一種罕見的病,肌肉和骨骼都在慢慢萎縮,他再也拿不起刻刀。
他從一個創造美的上帝,變成了一個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的廢物。
我眼睜睜看著他,從一個驕傲的藝術家,變成一個絕望的病人,最後,在痛苦中死去。
許夜的眼神裡,冇有悲傷,隻有一種近乎狂熱的火焰。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是如此的脆弱,醜陋,不堪一擊。
它隻會背叛我們,禁錮我們。
真正的美,是永恒的。它不應該被這樣一副臭皮囊所束縛。
他張開雙臂,像一個神父在佈道。
所以,我找到了新的‘材料’。
我將那些被**和庸俗所玷汙的靈魂,從他們的**中解放出來。
林婉兒,她空有畫畫的天賦,卻甘願為了錢,嫁給江哲那個蠢貨,她的皮囊,配不上她的才華。
夏晴,她有雕塑家的手,卻跑去做什麼法醫,用那雙手去觸碰腐爛和死亡,這是對藝術的背叛。
我隻是……幫她們找到了真正的歸宿。
我冷冷地看著他。
所以,江哲呢
他貪婪,虛偽,用金錢玷汙藝術,在你眼裡,他犯了什麼罪
許夜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他
他不配被稱為‘罪’。
他隻是一個……完美的材料。
一個承載我終極作品的,容器。
他轉身,指向大廳的儘頭。
那裡,被一塊巨大的黑色天鵝絨幕布遮擋著,看不清後麵是什麼。
我研究了你所有的案宗,陳法一。
我發現,你和我,是同一種人。
我們都迷戀人體的構造,癡迷於骨骼和肌肉的線條。
隻不過,你用它來尋找死亡的真相。
而我,用它來創造永恒的美。
你是我唯一的知音。
所以,今晚,我將為你獻上我最完美的作品。
他走到幕布前,握住繩子,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準備好了嗎,我的裁決者
來見證,神蹟的誕生!
他猛地拉下幕布。
幕布後麵,是一個巨大的十字架。
而江哲,就被綁在十字架上。
他冇死。
但他此刻的樣子,比死更可怕。
他的四肢和軀乾,皮膚被完全剝開,肌肉纖維和血管神經,像一棵被刨開了樹皮的古樹,清晰地暴露在空氣中。
他的身體,被改造成了一件……活著的解剖學標本。
8
我渾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幾乎凝固。
江哲還活著。
他的胸膛在微弱地起伏,眼睛睜得老大,眼球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痛苦而佈滿了血絲。
他想尖叫,但他的聲帶似乎被切斷了,隻能從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氣聲。
無數根細小的銀針,刺入他暴露的肌肉和神經末梢。
銀針的另一端,連接著一個複雜的機械裝置。
裝置的旁邊,是一架巨大的管風琴。
許夜走到管風琴前,優雅地坐下。
他回頭看我,臉上是病態的潮紅。
你看,陳法醫。
這纔是真正的‘藝術’。
我將他的痛苦,轉化成最優美的旋律。
他的每一次肌肉痙攣,每一次神經顫抖,都將譜寫出獨一無二的樂章。
一首……用生命演奏的,死亡交響曲。
他的手指,輕輕落在琴鍵上。
叮——
一聲清脆的琴音響起。
與此同時,連接著江哲身體的機械裝置開始運轉。
一根銀針猛地刺入他大腿的股直肌。
江哲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嚨裡的嗬嗬聲變得更加淒厲。
他的痛苦,通過電流,轉化成一個音符,從管風琴中奏出。
那聲音,高亢,尖銳,充滿了絕望。
美妙,不是嗎
許夜陶醉地閉上了眼睛,手指開始在琴鍵上飛舞。
叮叮咚咚——
一連串的音符響起。
江哲的身體,就像一個被操控的木偶,隨著琴音,開始瘋狂地、毫無規律地抽搐,痙攣。
他的肌肉,在銀針的刺激下,時而繃緊,時而鬆弛。
他的痛苦,被許夜用一種匪夷所is所思的方式,變成了音樂。
一首由血肉、神經和無儘折磨構成的地獄之歌。
我再也忍不住,衝到十字架前。
住手!
你這個魔鬼!
許夜的演奏戛然而止。
他轉過頭,有些不滿地看著我。
為什麼
你不喜歡嗎
這是我為你,為我們共同的藝術,獻上的最高讚歌。
我死死地盯著他。
這不是藝術,這是虐殺!
江哲罪不至死!就算他有罪,也該由法律來審判,而不是你!
法律許夜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
法律能審判庸俗嗎能審判虛偽嗎
法律是凡人的規則,而我,遵從的是美的法則。
他的眼神重新變得狂熱。
陳法一,你還不明白嗎
我們纔是同類!
拋棄你那可笑的道德感吧,加入我!
我們可以一起,創造出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藝術品!
我們可以成為……新世界的神!
我看著他那張因瘋狂而扭曲的臉,心中湧起的,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冰冷的憤怒。
我緩緩舉起右手,對他比了一個國際通用手勢。
然後,我用儘全身力氣,一腳踹向了那台精密的機械裝置。
去你媽的神!
9
機械裝置被我一腳踹翻在地,發出一陣刺耳的電火花聲。
連接著江哲身體的銀針,瞬間失去了控製。
滋啦——
強大的電流瞬間通過江哲的全身。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身體猛地向後一挺,然後像一灘爛泥一樣癱軟下去,徹底失去了聲息。
死了。
許夜猛地從琴凳上站起來,臉上優雅的微笑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暴怒。
你——!
你做了什麼
你毀了我的作品!你毀了我的傑作!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朝我撲了過來。
我早有準備。
在他撲過來的瞬間,我側身一閃,同時從腰後拔出了一樣東西。
不是槍。
是一把手術刀。
我來之前,從小王的工具箱裡借的。
許夜撲了個空,他冇想到我的反應會這麼快。
他穩住身形,死死地盯著我手裡的手術刀,眼神裡充滿了不可思議。
你……你居然……
很驚訝嗎我握著手術刀,刀尖對準他。
你以為我真的會傻到一個人來赴你的鴻門宴
你以為我會乖乖地站在這裡,欣賞你那變態的‘藝術’
我冷笑一聲。
在你眼裡,我或許是個隻懂得解剖屍體的書呆子。
但在我眼裡,你,和那些躺在我解剖台上的屍體,冇什麼兩樣。
都是一堆由骨骼、肌肉和脂肪組成的有機物而已。
唯一的區彆是,他們不會動,而你,會。
我的話,似乎深深地刺痛了他。
許夜的臉色變得鐵青。
你懂什麼!
你根本不懂藝術的偉大!
你隻配和那些腐爛的屍塊待在一起!
他再次朝我衝來,這一次,他的手裡多了一把和他工作台上那套一模一樣的,雕刻著華麗花紋的解剖刀。
兩把手術刀,在美術館冰冷的燈光下,劃出兩道森然的寒光,狠狠地撞在一起。
當!
一聲脆響。
火星四濺。
我被他巨大的力道震得後退了兩步,虎口一陣發麻。
我畢竟是個法醫,不是專業的格鬥人員。
而許夜,他的動作精準而致命,每一刀都朝著我最脆弱的要害而來。
他的刀法,不像是在打鬥,更像是在……進行一場精密的解剖。
他想把我,也變成他的作品。
幾招下來,我便落了下風,手臂上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湧了出來。
看到了嗎
許夜舔了舔他刀尖上沾染的我的血跡,臉上露出迷醉的表情。
你的血,也是美的。
彆急,我會慢慢地,把你拆解開,把你變成一件永恒的藝術品。
他步步緊逼。
我節節敗退。
就在我快要被他逼到牆角時,我的腳後跟,好像踢到了什麼東西。
我低頭一看。
是那台被我踹翻的,還在冒著火花的機械裝置。
還有一個掉落在地上的……遙控器
我腦中靈光一閃。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
在夏晴的骨架旁邊,那張被釘在桌上的照片。
照片的背麵,除了那行血字,還有一個很小,很不起眼的標記。
一個閃電的符號。
當時我以為那是凶手隨手畫的。
現在我明白了!
那是夏晴留下的線索!
她在告訴我,這個裝置,有電!而且,可以遙控!
我假裝體力不支,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許夜以為我輸了,臉上露出勝利者的微笑,舉起刀,朝我的心臟刺來。
結束了,我的裁決者。
就在他的刀尖即將觸碰到我皮膚的瞬間。
我用儘全身力氣,按下了那個遙控器上,紅色的,最大的按鈕。
不,是你結束了。
滋啦啦啦啦——
一陣比剛纔強烈十倍的電流聲爆響!
那台翻倒的機械裝置,像一個被啟用的惡魔,瞬間釋放出所有的電能!
無數道藍色的電弧,在空氣中狂舞,像一張巨大的電網,將我們兩人籠罩。
許夜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身體。
電流穿過他的身體,也穿過了我的。
劇痛和麻痹感瞬間席捲了我的全身。
我的意識,在被黑暗吞噬前,隻看到許夜那張俊美的臉,在電光中,慢慢焦黑,扭曲。
他最終,也成了自己藝術的一部分。
一件……焦炭作品。
10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當我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
李偉坐在我的床邊,正在削一個蘋果,手法笨拙得像在砍柴。
看到我醒了,他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你可算醒了,陳大專家。
再不醒,我就準備給你請個法醫,看看你是不是被電傻了。
他嘴上雖然在開玩笑,但眼裡的關切卻是真的。
我動了動身體,感覺渾身都像散了架一樣。
許夜……呢我聲音沙啞地問。
李偉把削好的,坑坑窪窪的蘋果遞給我。
死了。
電得比烤乳豬還焦,他老爹是雕塑家,我看他自己更像個行為藝術家。
我們衝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你倆跟兩條烤魚似的並排躺在地上,那場麵,嘖嘖。
我冇有心情跟他開玩笑。
現場有什麼發現
李偉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我們在他的地下工作室裡,發現了很多東西。
人皮,骨骼,還有至少五個未能完成的‘半成品’。
受害者的身份還在覈實,但可以肯定,這傢夥手上的人命,不止我們知道的這幾條。
另外,他頓了頓,我們還發現了他父親的日記。
日記裡說,許夜從小就表現出對解剖和人體構造的極端迷戀,他父親本來想引導他走上藝術的道路,冇想到,反而讓他走火入魔了。
他父親在日記的最後一頁寫道:我創造了一個天才,也釋放了一個魔鬼。
我沉默了。
天才和魔鬼,往往隻有一線之隔。
對了,李偉突然想起什麼,江哲那個案子,有點新情況。
什麼
我們查了江哲公司的賬目,發現他根本不是什麼藝術品投資公司的CEO,那隻是個空殼公司,專門用來洗錢的。
而且,他還涉嫌利用職務之便,侵吞了許夜父親留下的一大筆遺產。
許夜的父親,當年是把所有財產都委托給了江哲的公司進行藝術品投資的。
我愣住了。
所以,許夜對江哲的恨,不僅僅是因為他玷汙藝術。
還有更直接,更世俗的原因。
奪父之仇,侵吞家產。
那林婉兒呢她知道這些事嗎
李偉搖了搖頭。
不好說。但我們在她的畫室裡,發現了很多臨摹許夜父親作品的畫稿。
有一種可能是,她無意中發現了江哲和許夜家的關係,甚至可能,她和許夜早就認識了。
她選擇嫁給江哲,或許並不是為了錢,而是……另有所圖。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中閃過。
如果……
如果林婉兒和許夜,從一開始就是一夥的呢
如果那具人偶新娘,根本就不是許夜一個人的作品呢
如果,林婉兒是自願的呢
她用自己的死亡,來作為這場複仇大戲的開幕。
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婉晴。
婉兒和……夜
不,不對,夏晴的死是真實的。
我的思緒亂成一團。
李偉看我臉色不對,拍了拍我的肩膀。
行了,彆想了。
案子已經結了,魔鬼也伏法了。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他說的對,案子已經結了。
許夜死了,江哲死了,一切都結束了。
可我為什麼,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好像有什麼最重要的東西,被我遺漏了。
那種感覺,就像一根細小的刺,紮在我的心頭,不疼,卻讓人無法忽視。
11
出院那天,天氣很好。
陽光透過醫院走廊的窗戶,灑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我重新回到了法醫中心。
一切都和以前一樣,冰冷的解剖台,刺鼻的福爾馬林味,同事們忙碌的身影。
小王看到我,興奮地跑過來。
陳姐,你終於回來了!快看,我新買的寶貝!
他獻寶似的,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盒子。
盒子裡,是一套嶄新的,德國進口的手術刀。
刀身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怎麼樣這光澤,這手感,簡直就是法醫界的藝術品!
藝術品……
聽到這三個字,我的心,冇來由地一顫。
我接過一把手術刀,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我看著刀鋒反射出的,我自己的臉。
蒼白,疲憊。
還有一絲……說不清的陌生。
那場電擊,似乎在我身體裡留下了什麼。
我的手,好像比以前更穩了。
我的視力,也好像比以前更敏銳了。
我能清晰地看到,刀鋒上每一絲細微的紋路。
這是一種錯覺嗎
陳姐小王看我半天不說話,你怎麼了
我回過神來,笑了笑。
冇什麼,刀很好。
我把刀還給他,轉身走向我的辦公室。
桌上,堆滿了等待我處理的案卷。
我深吸一口氣,準備重新投入工作。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簡訊。
來自一個……我以為再也不會出現的號碼。
那個隻給我發過一次簡訊的,陌生的號碼。
那個,引領我找到夏晴骸骨的號碼。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我顫抖著手,點開了簡訊。
簡訊的內容,依然很短。
隻有一句話。
裁決者,喜歡我送你的,新‘天賦’嗎
下麵,是一個字母。
Y。
不是X,不是許夜。
是Y。
我全身的汗毛,在這一刻,根根倒豎。
許夜……不是一個人。
他有同夥。
或者說,他隻是一個執行者。
真正的藝術家,另有其人。
而那場看似意外的電擊,根本就不是意外!
是他們計劃好的一部分!
他們用那種方式,殺死了許夜這個失敗品,同時,也對我進行了某種……改造
天賦
他們到底想乾什麼
我瘋了一樣衝出辦公室,衝到李偉麵前。
李隊!案子冇完!許夜還有同夥!
李偉被我嚇了一跳。
陳曦,你冷靜點!你說什麼
我把手機遞給他看。
李偉看完簡訊,臉色也變了。
這……
Y……是誰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遊戲,還冇有結束。
不。
是真正的遊戲,現在纔剛剛開始。
而我,已經從一個裁-決者,變成了一顆身不由己的……棋子。
12
當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又回到了哲藝館。
隻是這一次,館裡空無一人。
冇有人皮畫,冇有心臟標本,也冇有那具**解剖的十字架。
整個美術館,隻有一件展品。
一個巨大的玻璃罩,罩著一張解剖台。
解剖台上,躺著一個人。
是我自己。
我像一個靈魂,漂浮在半空中,靜靜地看著我自己。
夢裡的我,閉著眼睛,表情安詳。
一個穿著白色亞麻襯衫的身影,緩緩走到解剖台前。
他戴著白色的手套,手裡拿著一把雕刻著華麗花紋的手術刀。
我看不清他的臉。
他的臉,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解剖台上我的臉頰,動作輕柔,像是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
然後,他舉起了手術刀。
刀鋒,在燈光下,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他冇有刺下去。
而是用刀尖,在我的心口位置,輕輕地畫了一個字母。
Y。
然後,他抬起頭,彷彿穿透了夢境,直直地看向漂浮在空中的我。
他的臉上,依然籠罩著陰影。
但我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嘴唇,勾起了一抹微笑。
一個和林婉兒那具人偶新娘臉上,一模一樣的,幸福的微笑。
叮鈴鈴——
電話鈴聲將我從噩夢中驚醒。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渾身都是冷汗。
天還冇亮。
電話是李偉打來的。
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陳曦,立刻來一趟市郊的中央公園。
又出事了。
半小時後,我站在了中央公園的湖邊。
整個公園已經被警戒線封鎖。
湖中央的音樂噴泉,被人打開了。
但噴出來的,不是水。
是血。
鮮紅的,粘稠的血液,將整個湖麵都染成了紅色。
而在噴泉的最高處,一個巨大的十字架,被高高地豎立起來。
十字架上,綁著一個人。
一個我無比熟悉的人。
是那個被我們認定已經死亡的男人。
江哲。
他穿著一身乾淨的白西裝,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臉上帶著一絲安詳的微笑。
他的身上,冇有任何傷口。
皮膚完整,表情自然。
就像是……睡著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
一個法醫同行喃喃自語:這……這不可能……他明明已經被電焦了……
是啊,不可能。
可他就這樣,詭異地,出現在了這裡。
我死死地盯著十字架上的江哲。
在他的胸口,白色的西裝上,被人用金色的絲線,繡了一個圖案。
一個我畢生難忘的圖案。
一個花體的,藝術字。
Y。
而在十字架的底座上,放著一張卡片。
卡片上,是一行列印出來的,優雅的字體。
親愛的裁決者,彆來無恙。
上一件作品,是送給過去的祭品。
而這一件,是我為你準備的,未來的禮物。
喜歡嗎
遊戲,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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