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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結婚十年,全職主婦。
老公月入五萬,每個月隻給我兩千家用,包含一切,還要貼票報賬。
同學聚會,喚醒了我作為校花的尊嚴,我回去和丈夫說離婚。
丈夫隻回答了一個字:好。
1、兩千塊的家用
兩千塊。
薄薄一遝粉紅色鈔票,被趙朗明隨意地扔在餐桌上,發出輕飄飄的啪嗒一聲,那聲音,像一把細密的針,狠狠地刺進我緊繃的神經末梢。
這是我每個月可以拿到的家用,準時的如同冰冷的程式。
點點——他眼皮都冇抬,視線黏筆記本的螢幕上,聲音平板無波,記好賬。
廚房的水龍頭大概是冇關緊,水滴砸在洗碗池的不鏽鋼壁上,嗒……嗒……嗒……每一下都像是錘子敲打著我的心臟。
我沉默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遝錢的邊緣,竟然讓我覺得全身發寒。
八歲的兒子小磊噔噔噔地跑過來,手裡舉著一張畫滿彩色線條的紙,笑臉興奮地發紅,媽媽!學校美術課要買新的36色水彩筆!
我的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一下,捏緊了那遝錢,喉嚨發緊,磊磊,舊的……還能用吧
磊磊眼裡的光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他小小聲嘟囔,老師說……要新的,顏色纔好看。他很小聲地嘀咕了一句,看了一眼在敲打電腦的爸爸,失落地轉身,小小的身影拖著長長的影子。
還有——趙朗明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冇看我,彷彿在對著空氣下達指令,幼兒園通知交下季度的興趣班費了,彆忘了。他頓了頓,目光終於從螢幕上移開一瞬,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審視的穿透力,兩千,包括所有,我們說好的。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十年了,從畢業結婚,從我們兩個到生了兩個孩子,從他月入三千到到事業騰達年薪三十萬萬,再到如今月入的五萬,我這個家庭主婦的家用,像被焊死在這兩千塊上。
水費、電費、燃氣、兩個孩子的零食、日用品……像無數張貪婪的嘴,一點點啃噬著這點可憐的粉紅。
我甚至不敢奢望一件新衣服,一支口紅。
上個月四歲的女兒朵朵指著櫥窗裡的草莓蛋糕,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卻隻能把她抱開,騙她說吃了牙齒會掉光。
她當時扁著嘴要哭的樣子,我現在想起來,心口還一陣陣刺痛。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我拿出手機,冇注意趙朗明敲打鍵盤的手也停了下來,我看到螢幕上閃爍的名字是媽。
我手指顫抖地按下接聽鍵,我媽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她的聲音帶著一種習慣性的焦慮,你弟那邊,你看……他最近手頭實在太緊,孩子補習班……
媽!我打斷她,聲音乾澀得厲害,我假裝不經意地走到陽台上,背對著餐廳裡那個巋然不動的身影,我這個月……也難。
哎呀,慧慧!
我媽的聲音拔高了,像是突然拉響的氣息,刺激著我的耳膜和神經,朗明掙那麼多!你跟他張個口能怎麼的你是他老婆!他還能虧待你手指縫裡漏一點,就夠你弟救急了!你可是我們李家的閨女,不能光顧著他們趙家……
李家。
趙家。
這兩個詞像兩塊沉重的石頭,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
陽台外是城市冷漠的萬家燈火,背後是趙朗明買的大平層,卻好像都和我沒關係,我孑然一身在世上。
2、校花的風采
同學聚會的訊息在沉寂多年的大學群裡炸開時,我正蹲在超市的折扣區,像個經驗豐富的獵手,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那些貼著黃色降價標簽的臨期牛奶和蔫了的蔬菜。
指尖捏著薄薄的錢包,裡麵躺著幾張同樣無精打采的零錢。
手機在口袋裡嗡嗡震動,螢幕亮起,跳出大學室友林薇誇張的感歎號,十年了啊姐妹們!!必須都來!李慧!@我
點名了!不來不行!
李慧兩個字像帶著鉤子,把我從精打細算柴米油鹽的泥沼裡猛地拽了出來。
心,毫無預兆地重重一跳。
十年了。那個曾經站在辯論台上意氣風發、名字總能出現在獎學金名單前列的李慧,如今是什麼模樣我從超市柱子上的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穿著洗得發白的家居服,眼底沉澱著疲憊,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困窘和窮酸。
我捏著兩根打折的蔥,猶豫了。
去用什麼麵目去見那些早已在各自領域風生水起的同學
不去心底深處那個被生活磨得隻剩下微弱火星的影子,卻在竭力地呐喊:看看!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最終,趙朗明要出差不能去這個藉口,給了我一塊搖搖欲墜的遮羞布,讓我終於鼓起勇氣去見同學。
我翻箱倒櫃,找出那件壓箱底、款式早已過時的連衣裙,站在鏡子前反覆地看,這件裙子麵料很好,但款式過時了,如今的我穿上竟然裙子有點寬大,我仔細地看著鏡中的女人,眼神木然,皮膚粗糙,早已經不是當年穿這件裙子的風采。
推開那家高檔餐廳包廂厚重的木門,喧囂的人聲和浮動的香氣像潮水一樣瞬間將我吞冇。
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卻冰冷的光,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當年那個總是怯生生坐在角落、抄完筆記的王璐,如今一身利落剪裁的套裝,腕錶閃著低調卻不容忽視的光澤,正神采飛揚地談論著她剛完成的跨國併購案。
記憶裡總是掛著羞澀笑容、說話細聲細氣的張倩,無名指上鴿子蛋大的鑽戒幾乎晃瞎人眼,正慵懶地倚著椅背,享受著旁人豔羨的目光。
喲!李慧!林薇眼尖,高亢的聲音穿透嘈雜,直直地刺向我,可算來了!大忙人啊!咱們當年的學霸校花,現在可是深藏功與名,專心當豪門闊太啦
闊太兩個字像裹著蜜糖的毒針,紮得我臉上強撐的笑容瞬間冰封。
包廂裡的目光都聚焦過來,帶著探究、好奇,或許還有憐憫。
王璐端著酒杯走過來,笑容得體,眼神卻在我那身過時的裙子上飛快地掠過,慧慧,真是好久不見,你真的做了全職主婦
怎麼,我還能騙你們不成!林薇搶過話頭,塗著鮮紅蔻丹的手親熱地搭上我的肩,聲音帶著刻意的親昵和一種不容置疑的我懂你的暗示。
慧慧可和咱們不一樣,咱們是牛馬的命,慧慧是闊太太的命!
當初校花配校草,多少人豔羨!
趙朗明那個人,本來家裡就有錢,畢業就買了房和車,本人有能力,一個月光工資都得大幾萬,年底加上獎金分紅,輕鬆過百萬!
有這樣的老公,還上什麼班!
難道有人當牛馬上癮
林薇的每一句都像在替我解圍,但每一句都像一根毒針,深深地刺入我的心窩,讓我渾身發痛發冷。
可是——王璐還想說什麼,被林薇阻止,來吧,我們今天就是出來放鬆呢,不要談什麼老公工作孩子,就放鬆嗨皮!
林薇大學時就是班上的組織委員,性格外向活潑,這些年更是八麵玲瓏,把氣氛吵得很熱,大家都很開心很放鬆,不知不覺就喝多了。
我半癱在沙發上,視線迷離地看著眼前的光怪陸離,像是另一個世界,又像是我本來的世界。
咱們敬李慧一杯!為愛情!為自由!為躺平的舒適人生!林薇踢掉高跟鞋,站在茶幾上舉著酒杯大喊。
大家都喝多了,比來時隨意多了,彷彿真的回到了曾經的青蔥歲月。
我傻笑著,歪歪扭扭地爬上茶幾,一口悶了那杯威士忌,躺平的舒適人生
我喃喃地說,突然又拔高音量,確實躺平了,但一點也不用舒適!
他媽的!
趙朗明一個月五萬塊,卻隻給我兩千塊,兩千塊包含一切,是要貼發票報賬的!
我大吼出聲,包廂內安靜了一瞬,大家都看向我,好像都被我嚇醒了,又好像突然跌進了更深層次的幻境。
眼前晃動著王璐自信的笑容,張倩指間刺目的光芒,林薇那張不斷開合的、塗著豔麗口紅的嘴……十年積壓的委屈、不甘,被生活磨平的棱角,以及那兩千塊錢帶來的窘迫和窒息,被酒精和這滿室刺眼的成功猛地催化、點燃。
一股滾燙的血直衝頭頂,燒得我眼眶發酸。
慧慧!林薇緊緊地摟住我的肩膀,我們竟然不知道趙朗明是這樣對你的!
這樣的男人,要他過年媽!
離婚!
必須離婚!
我們的校花,不該過這樣的日子!
在滿屋子的你言我語中,我用力地點了點頭,把離婚兩個字刻到了心頭。
3、淨身出戶
我回到家時,已經半夜了。客廳裡隻亮著一盞落地燈,昏黃的光線切割出趙朗明坐在沙發上的側影。
他還在敲打著筆記本鍵盤,螢幕的冷光映著他冇什麼表情的臉,聽到我進門換鞋的聲響,連眼皮都冇抬一下。
空氣裡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隻有我胸腔裡那顆心,還在為剛纔的爆發和一路狂奔而劇烈地、失控地擂動。
我站在玄關的陰影裡,手指緊緊摳著廉價的帆布包帶子,布料粗糙的紋理磨著指尖,剛纔在聚會上燃燒的憤怒和屈辱,在踏入這個熟悉又冰冷的家門時,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滋啦作響,升騰起茫然的白汽,隻剩下一種孤注一擲的虛張聲勢。
那兩個字在我心頭灼灼發熱,我必須說出來。
趙朗明。我的聲音有點啞,帶著偽裝出的強硬,我們談談。
趙朗明終於動了動,放下平板,身體微微後傾,露出了意思疲態,他抬眼看向我,目光平靜無波,專注又虛無地落在我的臉上,帶著一絲洞察一切的冰冷審視。
談什麼他聲音不高,卻冰冰沉沉的。
曾經,我癡迷於他的冷淡,認為他是禁慾係帥哥,現在真想讓那些癡迷他的女同學來看看,這個禁慾係的男人整天在家裡是個什麼樣子!
我怒了,為了自己曾經的癡迷,為了曾經的不顧一切孤注一擲,殘留的酒意也湧了上來,我大聲吼道,離婚!這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好。
一個字。
乾脆利落,冇有絲毫拖泥帶水,甚至冇有一絲一毫的意外或挽留。
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猝然按在冰麵上,發出嗤——的一聲響,一團白色的煙霧湮冇了整個世界。
我所有的憤怒、委屈、準備好的控訴,全都被這一個好字硬生生堵在喉嚨口,噎得我眼前發黑,幾乎喘不上氣。
他就那麼平靜地看著我,彷彿我剛剛宣佈的不是結束十年的婚姻,而隻是明天要換個牌子的醬油。
孩子歸我。他接著說,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明天的天氣,房子是我婚前財產。家裡存款,主要用於孩子的教育和生活開銷,與你無關。你——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將我釘在原地,淨身出戶。
淨身出戶四個字,終於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我竟然還會覺得痛,覺得冷。
你休想!我失控地尖叫起來,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恐懼而扭曲變調,憑什麼趙朗明!兩個孩子都是我一手帶大的!你憑什麼你每個月就給兩千塊!兩千塊夠乾什麼!連朵朵想吃個蛋糕我都買不起!你……
那就法庭見。他打斷我,聲音陡然冷下來,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站在臥室門口,睡眼惺忪又膽怯瑟縮的兒子磊磊,我的心口一痛。
趙朗明已經起了身,他的高大的身軀陡然遮住了檯燈的光芒,投下一片讓我窒息的陰影,他走向磊磊,抱起他走回磊磊的臥室,明天,我讓律師和你聯絡!
房門毫無聲息地合上了,我好像看到了磊磊喊著眼淚的眼睛,他趴在趙朗明的懷裡,靜靜地看著我。
偌大的簡約風裝修客廳裡,隻留下我一個人。
深夜靜的可怕,我隻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聲,混合著濃重的酒味瀰漫開來。
大理石地板冰冷的寒意透過鞋底傳上來,讓我冷靜下來,剛纔在聚會上燃燒的勇氣和憤怒,此刻都化作了滅頂的絕望和冰冷刺骨的恐懼。
淨身出戶失去孩子
不!絕對不行!
4、無情
調解室的冰冷,是一種源自體內,混合著恐懼和絕望的冷,無解的冷。
牆壁慘白,映得對麵律師那副金絲邊眼鏡的鏡片閃著冷硬的光。
穿著製服的調解員公式化地詢問,我的心懸在嗓子眼,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尖銳的疼痛,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彎月形的白痕。
李女士,趙先生。
調解員看著我們,聲音平板,關於孩子的撫養權問題,雙方是否還有協商餘地或者,我們也可以聽聽孩子本人的意願他的目光轉向角落那扇門。
門開了,磊磊牽著朵朵的手走進來。
八歲的兒子趙光磊穿著趙朗明買的新運動服,腳上是名牌球鞋,小臉緊繃著,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四歲的女兒趙念朵穿著漂亮的小裙子,馬尾上紮著蝴蝶結,懷裡抱著一個嶄新的、一看就價格不菲的芭比娃娃,她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小嘴癟了癟。
磊磊,朵朵。調解員在麵對孩子時,比對我們多了很多耐心,他放柔了聲音問,爸爸媽媽……嗯,以後可能要分開住了,你們願意跟爸爸一起生活,還是跟媽媽一起生活呢
時間彷彿凝固了。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著兩個孩子,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磊磊低著頭,用腳尖蹭著光滑的地板,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我跟爸爸。他飛快地抬眼瞥了我一下,又迅速低下頭,爸爸……爸爸能給我買新出的限量版球鞋……還能帶我去打比賽……媽媽……媽媽……他囁嚅著,後麵的話消失在喉嚨裡。
朵朵
調解員又看向小女兒。
朵朵抱著娃娃,大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淚水,她看看趙朗明,又看看我,小嘴一扁,帶著哭腔,我……我也要爸爸!媽媽……媽媽冇有錢錢……買不起冰淇淋,也買不起……買不起娃娃……她說著,把懷裡的芭比娃娃抱得更緊,彷彿那是她唯一的依靠,然後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媽媽……媽媽……我要爸爸!我要芭比!
買不起冰淇淋……買不起娃娃……
朵朵帶著哭腔的控訴,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我的耳膜,穿透顱骨,直抵心臟最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那裡有什麼東西,砰然一聲,徹底碎裂了。
我眼前猛地一黑,調解員公式化的聲音、律師鏡片反射的冷光、趙朗明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一切都扭曲旋轉起來,化作猙獰模糊的色塊。
孩子……我的孩子……我失神地喃喃,聲音破碎得不成句子。
身體裡的力氣被抽空,雙腿一軟,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
我聽到自己的脊背撞到牆壁上的聲音,沉悶而悠遠,我卻感覺不到疼痛,隻能感覺到心口那個大洞,不斷在擴大,血和肉一起碎裂。
周圍的聲音變得遙遠而模糊,像是隔著一層厚厚冰。
調解員好像在說什麼,律師的嘴角勾起,趙朗明站起身,走過去,輕易地就把還在抽噎的朵朵抱了起來,另一隻手自然地牽住了磊磊,冇有再看我一眼,帶著孩子離開。
趙朗明!我用儘全身力氣喊出來,聲音嘶啞淒厲,像瀕死的野獸,是你教的!是你教孩子這麼說的!你這個混蛋!你不得好死!絕望緊緊地包裹住我,拖拽著我不斷下沉。
他腳步頓了一下,冇有回頭,隻有冰冷的聲音清晰地傳回來,砸在空曠的調解室裡,也砸在我支離破碎的靈魂上,李慧,問問你自己,這些年,你都付出了什麼
說完,門打開,光線湧入又消失,他和孩子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外。
黑暗徹底吞噬了我。
那扇門隔絕的,不隻是光線,還有我生命中最後一點支撐。
世界在我眼前徹底崩塌、陷落,成為一片廢墟。
5、辜負
離!離得好!我媽拍著大腿,唾沫星子幾乎濺到我臉上,枯瘦的手指因為激動而顫抖,我早就說那姓趙的不是個東西!月入五萬五萬啊!就給你兩千打發叫花子呢呸!鐵定是在外麵養了狐狸精!錢都填了狐狸洞了!
她渾濁的眼睛裡燃燒著一種奇異的光,混雜著憤怒、貪婪和一種終於等到報仇機會的興奮。
我蜷縮在孃家那張熟悉的、卻早已不屬於我的舊沙發上,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的皮囊。
磊磊和朵朵哭喊著要爸爸的聲音還在腦子裡瘋狂迴旋,每一次迴響都像一把鈍刀在反覆切割神經。趙朗明最後那句冰冷的詰問,更是毒蛇般纏繞著心臟。
媽……我發出微弱的氣音,眼淚早已流乾,隻剩下眼眶腫脹乾澀的痛。
哭哭頂個屁用!我媽猛地拔高聲音,恨鐵不成鋼地戳著我的額頭,指甲颳得皮膚生疼,這婚是一定要離的!
我長得如花似玉的女兒,培養上了重點大學,畢業後嫁給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離婚了得分他一半身家!
不!得一多半!
他趙朗明有今天的成就,不都是你這個後方做的好!
慧慧,你算過冇,趙朗明現在的資產有多少
我記得你們結婚那兒會,他家就買了全款房車,不是還有彆墅!
十年了,怎麼也得分個幾千萬吧!
我聽著我媽越說越興奮,我的心卻越來越空洞,媽,趙朗明要把兩個孩子都要走!
我媽興奮的表情明顯一滯,又立刻笑起來,他要就他要唄,你帶著孩子也不好再嫁,再說,他家有錢,可以把孩子養好——
媽,你懂什麼啊,大姐隻有把孩子留在身邊,才能源源不斷——
咳咳——我弟跟著弟妹從房間裡走出來,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恰巧打斷了弟妹的話。
對!我媽一拍大腿,咱們得要孩子!要了孩子纔有人質!
你把磊磊要了,磊磊是男孩,老趙家肯定更在乎,朵朵是個丫頭片子,冇什麼用——
我媽說的口沫橫飛,我的思緒卻飛遠了。
磊磊和朵朵都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無論他們誰,都是我的心肝和血肉啊,我誰都捨不得。
趙朗明怎麼那麼狠心,我和他認識十五年,結婚十年,怎麼那麼狠心,將孩子都從我身邊帶走,除了滿身累累的傷痕和滿心的痛,什麼都不給我。
你這個傻孩子!我媽還在繼續。
他們有他們處理問題的方法,我們也有我們的路子!
律師呸!那是個什麼東西!
他們說不給孩子,淨身出戶我們就要聽嗎
彆我說了你不聽,趙朗明九成在外麵是有人了,否則怎麼會這麼狠心
你去他公司鬨啊,要錢啊,說他事業有成拋棄糟糠之妻,我都不信他不害怕!!
你鬨得越大,像趙家那樣死要麵子的人,肯定給的越多!
他怕了,還不回來找你
我媽說了好多好多,口沫橫飛說了幾個小時,我一直那麼躺著,好像都挺進去了,又好像都冇聽到。
6、不見
今年的天氣,分外的冷。
纔是深秋,空氣已經彷彿漂浮著冰碴子,每次呼吸,都感覺通體寒冷。
站在趙朗明公司那棟高聳入雲、玻璃幕牆反射著冰冷天光的寫字樓下,我渾身都在抑製不住地發抖。
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恐懼和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
我媽緊緊攥著我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我的肉裡,她的身體也在抖,卻是激動和亢奮。
走!她低吼一聲,拖著我,像上戰場的士兵,一頭紮進了那金碧輝煌、鋪著光可鑒人大理石的大堂。
安試圖阻攔,被我媽用儘全身力氣一把推開。
趙朗明!你個喪良心的王八蛋給我滾出來!她尖利淒厲的嗓音如同平地驚雷,瞬間撕裂了大堂的秩序井然。
西裝革履、步履匆匆的人都愕然停下腳步,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來,像無數道探照燈,將我們母女牢牢釘在恥辱柱上。
趙朗明!你出來!我媽拍著前台的桌子,砰砰作響,你月入五萬!你在外麵養小三!你把錢都給了狐狸精!你不管老婆孩子死活!逼得我們活不下去啊!大家快來看啊!這就是你們公司的高管!人麵獸心!拋妻棄子啊!她的控訴如同連珠炮,帶著濃重的哭腔,卻字字清晰,充滿了煽動性。
人群開始騷動,竊竊私語聲嗡嗡作響,夾雜著驚愕、鄙夷、看熱鬨的興奮。
手機攝像頭紛紛對準了我們。
巨大的羞恥感像滾燙的岩漿,瞬間將我吞冇,血液全部湧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乾乾淨淨,手腳冰涼。
我想逃,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但我媽那隻鐵鉗般的手死死地箍著我,她的身體像一麵破敗卻堅硬的盾牌擋在我前麵。
李慧!說話!你自己說!她猛地搖晃我,說說他那個負心漢是如何把你這個名校校花磋磨成如今的樣子的!
我被她搖得頭暈目眩,嘴唇哆嗦著,看著周圍那一張張陌生的臉,看著那些閃爍的攝像頭,巨大的絕望和屈辱終於壓垮了最後一根神經。
我猛地抬起頭,用儘全身力氣嘶喊出來,聲音尖利得破了音,趙朗明!你出來!你有本事養小三!你有本事出來麵對啊!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你把我的錢還給我!你這個畜生!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眼淚終於洶湧而出,混合著鼻涕,糊了滿臉。
世界在我眼前徹底模糊、旋轉、崩塌。
我癱軟下去,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像個真正的瘋婆子,嚎啕大哭。
我媽也跟著我一起哭喊,聲嘶力竭地控訴著現代陳世美的罪行。
混亂,持續了不知多久。
保安終於強硬地圍攏過來,一片狼藉中,一個穿著套裝麵容冷靜的女人穿過人群走了過來,她無視我媽的哭罵,徑直走到我麵前,蹲下身,遞過來一張薄薄的白色信封,上麵印著公司醒目的LOGO。
李女士,她的聲音冇有任何起伏,公事公辦得像在宣讀一份檔案,趙朗明先生已於一週前提交了辭職報告,報告已於昨日生效,他已經離開公司,他的個人私事與公司無關,請你們立刻離開,否則我們將報警處理。
辭職
雖然我已經長久不工作,但我知道趙朗明的公司,如果項目中間離職,年終獎和分紅是要放棄的,那筆錢可比工資多多了。
我所有的哭喊和控訴,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扼住喉嚨,戛然而止。
我茫然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狼狽的淚痕,看著那張輕飄飄卻重若千鈞的信封。
他……辭職了
我媽也愣住了,哭聲卡在喉嚨裡,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張信封,又看看我,再看看周圍那些冷漠或鄙夷的目光。
她猛地反應過來,一把搶過信封撕開,裡麵隻有一張列印著寥寥數行字的A4紙,冰冷簡潔的辭職聲明,落款處是趙朗明龍飛鳳舞的簽名。
他怎麼能辭職!每年那麼老多的錢,辭了去哪兒賺!我媽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扭曲,帶著一種被徹底愚弄的狂怒,他怎麼能跑他跑了我們怎麼辦錢呢錢還冇……
女士,請立刻離開!保安的聲音嚴厲起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冰冷的水泥台階硌著我的膝蓋,我和我媽被兩個保安幾乎是半拖半架著請出了那棟象征著體麵與成功的大樓。
深秋的風捲著落葉,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我臉上,比剛纔更冷,更刺骨。
我媽還在旁邊跳腳咒罵,罵趙朗明是縮頭烏龜,罵他冇良心,罵他不得好死,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尖利刺耳。
可我的心,卻像沉進了冰海的最深處,一片死寂的麻木。
趙朗明從畢業就進了這家公司,冇有人比我更瞭解這份工作對他的重要性,可他卻毅然決然地走了。
7、解脫
手機通訊錄裡那個熟悉的號碼,變成了冰冷的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微信對話框裡,最後停留在我發瘋般刷屏的謾罵和質問,紅色的感歎號刺目驚心。
我去了我們曾經的家,門鎖冰冷,指紋失效,物業冷漠地告訴我,戶主已經委托中介處理出售事宜,我找了一切可以想到找到趙朗明的地方,卻都冇有他的蹤跡。
我去了幼兒園、學校,才知道在我提出離婚的第二天,趙朗明就給孩子辦理了退學手續,而我,卻什麼都不知道。
趙朗明的家人早就移民了,他是為了我才留在這座城市的。
他用了十年時間構築起一個看似安穩的牢籠,又在一夕之間,將這個牢籠連同他自己和孩子們,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不留一絲痕跡。
巨大的、被徹底遺棄的恐慌終於後知後覺地攫住了我,世界那麼大,我卻找不到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
媽——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孃家,推開那扇熟悉的、漆皮剝落的舊防盜門,聲音嘶啞得像破舊的風箱,我……我找不到他了……找不到孩子……
客廳裡,電視聲音開得震天響,我弟李強歪在沙發上打遊戲,頭都冇抬,弟媳王麗磕著瓜子,眼皮懶洋洋地撩了我一下,從鼻孔裡哼出一聲,呦,這不是我那嫁入大戶人家的大姐嗎當初狗眼看人低,連兩個孩子都瞧不起外家,怎麼像是喪家之犬一般回來了
莫不是你那年入百萬的老公拋棄你啦王麗毫不掩飾她的諷刺與尖刻。
我媽端著碗從廚房出來,看到我灰敗的臉色,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把碗往飯桌上重重一放,喪門星!哭喪著臉給誰看鬨也鬨了,人呢錢呢屁都冇撈著一個!白瞎我跟你跑一趟,丟人現眼!
她越說越氣,唾沫星子噴到我臉上,我早就說你是榆木腦袋!嫁了個搖錢樹,十年!十年啊!你從他那薅出幾根毛來了手指縫裡漏點,也夠你弟換輛車了!你看看你,穿的用的,哪點像個闊太太連累我們跟你一起丟人!笨死你算了!
人家嫁個一般人,都給孃家買房買車,給侄子準備出國讀書的錢,你呢還上了什麼重點大學,有什麼本事不會照拂孃家,自己老公也管不住,活該被拋棄!
這就是你嫁了人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不知道真正該幫誰的報應!
媽!積壓的絕望、委屈和被至親羞辱的憤怒猛地衝上頭頂,我失控地喊出來,這些年!我給你的錢還少嗎!小強結婚的彩禮、買房的錢、王麗生孩子住院費、你每次說身體不舒服……哪次不是我從趙朗明那裡要來的!
磊磊和朵朵的壓歲錢!奶粉錢!報班的錢,全都花給你們了!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帶著淩厲的風聲和火辣辣的劇痛,狠狠扇在我的左臉上,力道之大,打得我整個人都懵了,耳朵裡嗡嗡作響,眼前金星亂冒,踉蹌著撞在冰冷的門框上。
打我的人,是我親弟弟李強,他不知何時已經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手機扔在一邊,一張臉因為暴怒而扭曲著,眼睛裡燃燒著**裸的憎惡。
李慧!你他媽還有臉說!他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唾沫星子噴了我一臉,那點錢夠乾什麼塞牙縫都不夠!你男人一個月掙五萬!五萬啊!你就拿那麼仨瓜倆棗回來糊弄誰打發叫花子呢!還偷偷拿我看你就是冇把我們當一家人!白眼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心早就是趙家的了!活該人家不要你!帶著你那兩個小崽子滾得遠遠的!你現在就是個冇人要的破爛貨!還回來乾什麼晦氣!
臉上火燒火燎的痛,嘴裡泛起鐵鏽般的腥甜。
我捂著臉,靠著門框,身體抖得怎麼也停不下來。
我看著眼前這張因為暴怒而猙獰的、與我血脈相連的臉,看著旁邊嗑著瓜子、一臉冷漠甚至帶著點快意笑容的王麗,再看向我媽——她隻是皺著眉,厭惡地掃了我一眼,彷彿在看一堆亟待處理的垃圾,然後不耐煩地衝著李強揮手,行了行了,打她乾嘛還嫌不夠亂趕緊把她弄走!看著就心煩!
聽見冇趕快滾!李強上前一步,狠狠推搡我的肩膀,滾出去!彆臟了我們家的地!
這時兩個小侄子也跑了出來,大的那個七八歲,叉著腰,學著他爸的樣子,尖著嗓子喊,壞姑姑!滾出去!晦氣鬼!小的那個才三四歲,懵懂地跟著拍手,滾!滾!
最後一點支撐轟然倒塌。
我想起我媽一直說的,侄子侄女纔是我的家人,纔是李家人,而磊磊和朵朵都是趙家人,我應該對自家人好。
因此,我把磊磊和朵朵的奶粉錢、尿不濕錢全都給了兩耳侄子,每次侄子和磊磊搶奪東西,我都是斥責磊磊朵朵,我不捨得給朵朵買一塊蛋糕,卻拿出幾萬塊給大侄子報什麼體能班。
我媽總說,孃家人纔是真正的自家人,自家人好了我才能好。
我想起磊磊身上被侄子掐住的紫痕,想起朵朵被推倒撞上了破了頭流了一臉血的樣子,我卻關切地看著侄子,問侄子有冇有事。
我想起結婚時趙朗明給的三十萬聘禮,他說,我父母養我不容易,這錢留給父母花銷。
於是,我隻身嫁給了趙朗明,連人家家做樣子的被子都冇一床,趙朗明給我買的首飾我都給了我媽,給我買的包都給了王麗,為了多給孃家點錢,我甚至偷偷賣掉了趙朗明買的寫在我名下的公寓。
當時李強是怎麼說的
我想不起來了。
我像垃圾一樣,被我的親弟弟粗暴地推出了那扇生鏽的鐵門,門在身後砰——地一聲狠狠關上,徹底隔絕了裡麵傳來的電視聲、咒罵聲和孩子的嬉笑聲。
世界在那一刻,徹底失去了聲音和色彩。
深秋的風像無數把冰冷的小刀,刮過紅腫刺痛的臉頰,鑽進單薄的衣領。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昏暗肮臟的巷子裡,腳下是坑窪的水泥地和散落的垃圾。路燈壞了幾盞,剩下的一兩盞苟延殘喘,投下慘淡搖曳的光暈,把我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扭曲,像個孤魂野鬼。
臉上是李強那一巴掌留下的、清晰的、火辣辣的指印,嘴裡那絲腥甜的鐵鏽味揮之不去。
耳邊,卻像打開了某個塵封已久的、佈滿灰塵的錄音機,無數聲音爭先恐後地湧出來,尖嘯著、撕扯著我的神經。
慧慧啊,強子要結婚了,女方那邊彩禮咬得緊,你看能不能……朗明那邊,你多哄哄他,不就是五十萬,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姐,我這看中一套房,首付還差八萬……姐夫掙那麼多,支援點唄都是一家人!
慧慧啊,媽這心臟又不舒服了,進口藥貴是貴點……你跟明遠說說他總不能看著丈母孃病著不管吧
朵朵的壓歲錢先給我,你弟妹看中個包,急用!回頭媽再補給她!小孩子家家的,拿那麼多錢乾嘛!
慧慧啊,朵朵是個女孩子,吃那麼好的奶粉乾嘛,你小時候我用米湯養大的,你就給她隨便吃點,把錢給你弟弟,你小侄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還有趙朗明疲憊的聲音,那些比我可以遺忘的聲音——
慧慧,我打聽過了,你弟賭博,這是個無底洞,你怎麼填的起
慧慧啊,這個月你已經往孃家拿了十一萬,我真的冇本事給你更多了!
李慧,無論如何你都不該挪用女兒的營養費,那是你的親女兒啊!
李慧,如果那些錢拿去救急我就不說了,但你家人拿去揮霍、賭博,你以為我開的金礦嗎可以源源不斷地給你家錢!
李慧!朵朵被打成那個樣子,你卻一味護著你侄子,你再這樣——
李慧,你除了是女兒和姐姐,你還是妻子和媽媽,你能不能……為我們這個小家想想為兩個孩子想想
每一次,我都是怎麼回答的
哎呀,強子是我親弟!我能看著他為難嗎
媽身體不好,藥不能停啊!錢是王八蛋,花了再賺唄!
朗明,就這一次!最後一次!幫幫我弟,求你了!
他們是我李家人!我不幫誰幫你姓趙!你懂什麼!
李家人……趙家人……
我猛地停下腳步,像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踉蹌著扶住旁邊冰冷的、貼滿小廣告的牆壁,才勉強站穩。
那一次,趙朗明說,李慧!你已經掏空了我們家,甚至把我父母的資產都拿去貼你弟,從今天起,你每個月隻有2000生活費,你彆想再從我這裡拿走一分錢!
巷口那家破敗小賣部的櫥窗玻璃,模糊地映出我此刻的倒影——頭髮淩亂,臉頰紅腫,雙眼空洞無神,嘴角還殘留著一絲乾涸的血跡,身上那件為了同學聚會翻出來的舊裙子,沾滿了灰塵和褶皺,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廉價又狼狽。
鏡子裡那個形容枯槁、失魂落魄的女人是誰
是我,李慧。
那個曾經在辯論台上光芒四射、以為自己能平衡好一切、篤信血濃於水的李慧。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感猛地湧上喉嚨,我彎下腰,扶著冰冷的牆壁劇烈地乾嘔起來,卻什麼都吐不出來,隻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食道。
十年!整整十年!我像個最虔誠的蠢貨,一次次地、毫無保留地、甚至不惜傷害自己最親近的人,去填補那個名為李家的無底洞!
我掏空了自己和丈夫孩子的家,去餵養一群永遠不知饜足的吸血鬼!
我以為那是責任,是親情,卻原來,在孃家人眼裡,我不過是一頭可以無限榨取價值的蠢蛋!在丈夫眼裡,我早已成了聯合外人、蠶食小家的叛徒!
在孩子眼裡……我甚至成了一個連冰淇淋都買不起的,隻會偏心表哥表弟的母親!
哈哈……哈哈哈……一陣淒厲嘶啞、如同夜梟啼哭般的笑聲,不受控製地從我乾裂的喉嚨裡擠出來。
我的世界,從此失去顏色與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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