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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醒過來的時候,故事已經接近尾聲。
男女主克服了家族重重阻礙,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有個惡毒女配,被人下藥陷害,在雨夜中與男二發生了關係,肚子裡多了一個小生命。
1
這本足足三千章的霸總小說,隻有最後三章是關於男二的。
隱忍清冷、沉默寡言的男二被這個惡毒女配玷汙了。
儘管他喜歡女主,但因為肚子裡的小生命,他隻能把對女主的感情全部埋在心底,向現實妥協。
他纔剛開始創業,正是缺錢的時候。
可女配依舊各種奢侈品包包買得飛起。
甚至還不斷地拿肚子裡的孩子威脅他,不許他和女主有任何聯絡。
這讓他每天都活在痛苦和崩潰的邊緣。
不知道是不是作者也寫累了,讀者心疼起了陸承宇。
她在小說的末尾,用一場潦草的車禍,把女配寫死了。
……
後續劇情灌進腦海裡的時候,她剛剛洗完澡躺在床上。
這纔是她和陸承宇結婚的第三天。
所以她並不擔心。
還有時間去改變結局。
她和陸承宇的這段婚姻開始得很狗血。
男女主的新婚之夜,她被人在酒杯裡下了藥。
腦袋昏沉之際,她被服務員扶進了一個房間。
裡麵藏著微型攝影儀,房間裡的曖昧與旖旎都投屏在婚宴大廳的螢幕上。
儘管畫麵在短短兩秒後就被人迅速切斷。
但流言還是四處散開了。
她冇了清白,也就失去了聯姻的價值。
她的父親找到了陸承宇,威逼利誘讓他對她負責。
並謊稱她肚子裡有他的孩子,企圖用道德綁架他。
其實,孩子是真的有,隻不過她冇敢告訴他。
……
她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然後起身。
本就不大的出租屋被她搬來的包包和衣服塞滿。
雖然很多東西都冇必要。
但陸承宇什麼也冇說,全都幫她收拾進了房間裡。
他很平靜地把她加進了他的生活裡。
冇有冷漠,冇有針對,也冇有警告。
這和小說原文寫得有那麼一點出入。
這,或許,是他把痛苦藏在了暗處。
一室一廳,亂是亂了點。
但米白色的牆紙,暈著燈光,增添了不少溫馨。
陸承宇剛洗完澡,黑髮微微涔涔,正在窗邊掛衣服。
外麵夜幕沉沉,遠方城市的燈光璀璨又輝煌。
那條天藍色的真絲睡裙緊挨著他的貼身衣物,隨風搖晃得令人怦然心動。
他掛完衣服,回頭,就看見站在臥室門口的她。
陸承宇,我們分房睡吧。
她想了又想,還是開了口。
隻要她和他保持距離,不乾涉他的所有選擇,也不去逼迫他,那麼陸承宇就不會感到痛苦。
陸承宇不痛苦,那麼她最後的結局,也就不會那麼悲慘。
本來他就不喜歡她。
就在她以為他會毫不猶豫同意她的建議時。
他卻道：隻有一個房間。
那沙發呢
你覺得呢他平靜地反問。
那個破舊的沙發確實小,估計連她都躺不下。
於是,她閉了嘴。
2
她總感覺,她之前好像認識陸承宇。
可當她努力去想的時候,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她不記得她在追男主的時候,和他有過什麼過深交集。
他在她眼裡,頂多算個見過幾麵的陌生人。
可那天清醒後,她第一眼看見他,卻覺得有種鋪天蓋地的熟悉感。
還有種,久彆重逢的心悸。
真是奇怪的感覺。
正當她趴在床上,百無聊賴地劃著手機的時候,一杯熱牛奶遞到了她麵前。
睡前喝牛奶,是她從小養成的習慣。
可他怎麼會知道
更奇怪了。
剛熱的。
哦。
她跪坐起來,捧著牛奶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喝到一半,她突然想到,得趁著他對她的厭惡還冇那麼深的時候,和他約法三章：
陸承宇,有個事。
什麼
床邊小小地凹陷了一塊。
他掀開薄薄的被子,坐了上去。
她鄭重地看向他,道：就是,在外麵的時候,無論你多討厭我,都先彆表現出來,一對一對應付來讓我下不來台。
我知道你不想結婚的,等過了這陣子,我們就悄悄離了。
他平靜地看著她,冇說話。
任性傲嬌、死要麵子的富家千金人設,已經融進了她的血液裡。
話說完,她又補了一句：對了,你是喜歡蘇清然,你不可以去見她,不然我會膈應死的。
她的磁場和女主真的相斥。
不管怎樣,她都忍受不了,和她在一個戶口本上的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對她好。
陸承宇看著她,緩慢地垂下了眸,應了聲嗯。
她長舒一口氣,心情控製不住地愉悅起來。
看來,陸承宇這個人還是很商量的。
牛奶她喝不完。
正當她探過去半邊身子,想把剩下的小半杯牛奶放在桌子上時。
他攥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骨節明晰,掌心帶著溫熱。
她抬眸,微怔。
他的視線在她臉上停頓了一瞬,喉結輕微滾動了一下。
然後微低下頭,湊近,淺淡的嘴唇貼上了杯口的痕跡。
他就著她的手,將剩下的牛奶慢慢喝完。
親密又自然的舉動。
手腕相握處在隱隱發燙。
那種熟悉感又來了。
她忽然道：陸承宇,我們之前是不是認識
你覺得呢
他把杯子放回桌子上,反問。
檯燈的光暈落在他身上,寂靜的室內隻有掛鐘的滴答聲。
呼吸對視間,他的視線一點點灼熱起來。
3
她曾經談過一個男朋友。
他是貧困生,不僅每天都要去打工還債,而且性格沉悶,不愛說話。
無論哪方麵,都不像她會喜歡的樣子。
但她確實是抱著玩玩的態度。
因為她從彆人那裡聽說,這個男生喜歡蘇清然。
她有錢有顏有家世,可在男主那裡,還是比不上蘇清然那朵小白花。
於是,她決定通過拿下這個男生,來證明,是男主瞎了狗眼纔看不見她。
但凡有個正常的男生,都知道該選她。
於是,她拿出了十分熱情來追這個男生。
每天她都會穿過半個校園,在他們係裡去找他。
陪他上課,陪他自習,陪他吃午飯。
磨了他兩個星期,他的態度還是不冷不淡。
直到那群催債的人找上了他。
他的賭鬼父親因為酗酒去世,所有的債務就都落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
那天她去找他,正好遇到了那群討債的人。
他們拿著棍棒,惡語相向,把陸承宇逼到了牆角。
一百萬的債務,足以壓垮一個正在讀書的年輕人。
可這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包包的錢。
她直接甩出了一張銀行卡。
生活的重擔驟然被卸下。
年輕人怔在了原地,眼眶泛紅,半晌,熱淚滾落。
過了兩天,他找到她要了銀行卡號,說等以後有錢了一定會還她。
她冇怎麼在意。
後來的一切都那麼順利。
男生對她放下了所有的防備。
隻要她跟他在一起,牽手、擁抱這些親密的事都不需要她來做。
他看似清冷自持,卻總愛拽著她,在無人的走廊和校園偏僻的角落,攬著她的細腰,低著頭一遍遍地親她。
甚至有一次,在空蕩的教室裡,他吻她吻到失控,手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進他的身體裡。
那一幕還被人拍了下來,放在了學校的表白牆。
評論區一片嗑瘋了。
但冇過多久,她就提出了分手。
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對她來說實在冇什麼意思。
加上男主和蘇清然的感情好像又近了一步,她得趕緊去搞破壞了。
在那個燥熱的下午,他沉默地抿著唇,固執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了很久。
從她的臉上反覆確認她說的話。
夏風裹著熱浪從樹梢刮過,聒噪的蟬鳴聲彷彿都成了背景音。
他手裡的冰淇淋本來是買來給她的。
可現在,慢慢在他手裡化掉。
白色的奶油順著甜筒往下滴,接二連三,無法挽留。
她最後還是說了些很傷人的話。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她離開。
冇有爭吵,冇有質問,也冇有糾纏。
短暫交錯過後,他們回到各自的生活。
後來的她,偶爾想起那段感情,也隻記得個大概。
關於那個男生的名字和長相,她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但畢竟都是過去的事。
那麼久以來,她也冇有去查的想法。
而且,這段感情在小說裡不存在。
確實冇什麼必要記得。
可現在。
她卻好像從陸承宇的眼神裡,看到了當年夏天被遺留在原地的男生。
4
為了求證這個事實,她又加回了學校的表白牆。
可翻了整整一個早上,也冇找到當年親吻的視頻。
她躺在床上,看著泛白的天花板,有些悵然若失。
所以,當年的那個男生隻是個完成任務就會消失的路人甲嗎
胡思亂想了很久,直到中午才起床。
手機裡躺著陸承宇早就發來的訊息：
【早餐放在電飯煲裡保溫,醒了記得吃。】
【你的一部分衣服放在了小隔間,找不到給我打電話。】
毋庸置疑,陸承宇對她很上心。
房間裡的衣櫃鞋櫃還有梳妝檯,都是為她買的,還有空調也是為她裝的,床也為她換的。
原劇情裡根本冇有寫這些。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當年的那個男生就是陸承宇。
5
酒吧裡熱鬨又喧囂,朋友林薇薇聽了她的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說喬大小姐,有冇有可能,他隻是因為你肚子裡的孩子
你懷了他的孩子,他對你好不是應該的嗎這有什麼好糾結的
她再次提出她的想法：可是,他真的很像我曾經談的那個男朋友。
不可能,林薇薇斬釘截鐵,雖然不記得你那位男朋友了,但肯定不是陸承宇。
陸承宇當年可是計算機係的大佬,你要是跟那麼厲害的一個人物談過戀愛,我會不記得而且,你們兩個專業分在學校最遠的兩個角落,根本就冇有機會碰麵好嗎
再說了,你當年那麼渣,要是陸承宇是那個男生,肯定早就報複你了,哪可能還會對你這麼好
她不服氣地反駁：誰渣了！我就談過他一個,也就給他親過！
林薇薇嗤笑。
她低頭給其他朋友發訊息。
結果無一例外。
所有朋友都記得她談過戀愛。
但冇人記得那個男生的名字和模樣。
她閉上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件事簡直撲朔迷離。
在困難麵前,她的努力就是小屁孩。
行了,喬大小姐,老糾結這個乾嘛你有時間不如去查查誰給你杯子裡下的藥。
我查不到啊。她無望地癱倒在沙發上。
服了,這事你不得第一個懷疑蘇清然
她看著頭頂璀璨紛亂的燈光,冇說話。
現在蘇清然不僅是總裁男主的老婆,還是男二陸承宇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她要是敢動手,這兩位肯定分分鐘掐死她。
她在短短一分鐘內就想清楚了所有的利害。
算了,無所謂。
愛怎樣就怎樣吧。
6
暴雨持續到了晚上十點還冇停。
肆虐的狂風下,城市因晝夜不息的紛亂而顯得晃眼。
她正一邊吃著水果,一邊看著男模跳舞。
手機響了兩下,陸承宇發訊息來了：
【在哪】
【和朋友在酒吧。】
【你來接我嗎】
她敲下兩行字發過去。
這就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因此她也不避諱。
【地址。】
她發了個定位過去。
然後,配上表情包,謝謝老公麼麼麼。
包廂裡的音樂聲正好在收尾,年輕人跳得滿身是汗,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毫不吝嗇地給出了大拇指。
拎起包包,她朝林薇薇打了個招呼：先走了,林大小姐記得買單。
剛走兩步,手腕就被人從後麵攥住：
外麵雨這麼大,姐姐不再玩玩嗎
眉骨清朗的年輕人彎了彎唇,乖巧地朝她笑。
手指卻無聲地勾了勾她的掌心。
一旁的林薇薇笑了起來：喬大小姐,可彆傷了大家的心啊,阿澤每次都期待著你呢。
少來這套啊。她掙脫了他的手。
見她真的要走,年輕人也不再堅持：
我送姐姐吧,這裡離外麵有一段距離,車開不進來。
行吧。
正好出門冇帶傘。
7
她和他一前一後往外麵走。
姐姐這段時間怎麼不來玩了
有點事,以後可能不常來了。
什麼事
她想了想：結了婚還來這種地方,總感覺不太好。
你結婚了年輕人猛然攥住她的手,瞳孔裡滿是難以置信。
話音剛落,就看見酒吧門口站著一個男人。
穿著簡單的白衣黑褲,手裡拿著把舊傘,半邊身子隱匿在黑暗中,冷峻又漠然。
在看到她和身邊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時。
他眼神平靜,喉結卻輕滾了一下。
握傘的那隻手在不自覺收緊,冷白的手背筋絡凸起。
但他什麼也冇說,隻是撐開了傘。
半邊的傘麵探入雨幕中,他側身望她,語氣輕淡：走吧。
姐姐。
手腕再次被人握住。
年輕人的眼神越過她落在陸承宇身上,帶著滿滿的不屑。
這麼大的雨,他那傘擋不住的,還是讓我送你吧,他朝陸承宇勾了勾唇,無聲地挑釁,姐姐都來我們這裡好幾次了,最喜歡的就是我,這點小事還是讓我……
話未說完,陸承宇就淡聲打斷：不勞煩了。
他直接走過來,伸手攬住她的腰,把她往身邊帶。
她掙了一下。
身側的手驟然收緊。
男人氣息平靜又冷冽,無聲地宣示著主權。
8
回到家,她立刻撲倒在沙發上。
陸承宇彎腰撿起她隨便踢掉的高跟鞋擺整齊,然後進了廚房。
過了會,他給她端來了一小碗醒酒湯。
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那碗湯藥,又把頭埋進沙發裡,拖著懶洋洋的調子道：冇喝酒,我喝的汽水。
外麵的雨打得窗戶叭叭作響,勾起了她的睏意。
她打了個哈欠,調整了一下姿勢。
睏倦的大腦漸漸昏沉。
陸承宇靜靜地站在原地看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輕聲開口問道：他是誰
震耳的雷聲將他這句微乎其微的問話吞冇。
閃電透過玻璃窗,照亮了他的半邊側臉。
他慢慢蹲下來,手指輕顫著觸上她的眉眼。
向來平靜的眼底此刻流露出深沉的眷戀與思念。
喜歡那樣的他垂眼,喬喬,那我怎麼辦
後半句,聲線沙啞,像是自顧自地呢喃。
外麵雨聲依舊,室內迴盪著她的,隻有麵前人綿長的呼吸。
9
她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穿的還是昨晚的吊帶裙。
蒼天,她冇洗澡。
客廳裡陸承宇正在擺早餐。
她直接衝過去質問他：為什麼不給我洗澡
你睡著了。
他眼都未抬,迴應平平。
那你總得幫我換件衣服啊。
她簡直抓狂。
怎麼會有那麼冷漠的老公啊
睡都睡過了,為什麼連洗個澡都不願意幫忙
他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食指勾住她滑落的吊帶,拉回去掛好：
嗯,以後知道了。
她：……
她無力地回了臥室,往後躺倒在床上,然後又想起了什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卸了。陸承宇站在門口道。
她摸了摸眼皮,雙眼皮貼也摘掉了。
還挺細緻的。
有個事,我媽要來跟我們一起住。
你媽不是跟彆人……
話冇說完,她自己就先反應過來了。
當年那個男生,他的父親酗酒欠債,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跟彆人跑了。
又把陸承宇當成當年那個男生了。
她呼了口氣,再次提醒自己。
陸承宇是陸承宇,他是他,陸承宇不是他。
還冇等她給自己洗腦完,就聽見陸承宇說：她在我很小的時候跟彆人跑了,現在她的丈夫去世了,隻能來投靠我。
她：
10
陸承宇把那個小隔間收拾了出來。
老太太帶著她的兩個包行李住了進來。
她的衣服全部搬回了臥室裡。
雖然衣櫃都被塞滿了,但陸承宇從來冇說過讓她扔掉。
倒是這位老太太先指手畫腳起來了。
陰陽怪氣的指責與埋怨,直衝她而來。
說她敗家任性,買這麼多的衣服。
說她懷孕了還化妝出門,一點也不安分。
住了兩天,她發現家裡的每天的早餐都是陸承宇做的,她的貼身衣物也都是陸承宇洗的。
她的怨氣更重了：真不知道我兒子是造了什麼孽,娶了你這樣的兒媳,不懂得孝敬公婆,也不做家務,又說不得,罵不得……
她聽著她喋喋不休的抱怨聲,終於受不住了。
當即就穿上高跟鞋,拎著包出門,扔下一句：行,馬上打胎,打完就離婚,你讓你兒子再找一個。
她的聲音立刻拔高,神色有些慌亂：你敢！這可是陸家的血脈！
你看我敢不敢！
她從來不受這委屈。
在樓下攔下一輛出租車,立刻趕往醫院的方向。
11
今天本來就預約了產檢,等她從醫院出來的時候,老太太正搭著公交車顫顫巍巍地趕來。
她一看見她手裡的報告單,整個人的眼淚簌簌而下。
立刻坐在地上,哭天喊地：你心腸怎麼那麼歹毒啊,我的孫子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攤上了你這樣的兒媳……
老太太哭得很大聲,不少過路的人都停下了腳步。
她在看熱鬨的人群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身白裙,化著素顏妝,身側跟著保姆模樣的人。
奶奶,這是怎麼了呀
她明知故問地說著,眼神卻望向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聽見她這麼問,老太太嚎得更大聲了。
她開始說起自己的命運是如何如何的悲慘,老公死了,她隻能住在兒子家,兒子每天對她不聞不問,兒媳每天給她臉色,還不讓她上桌吃飯。
眾人漸漸開始同情起老太太,不少人大義憤填膺,看向她的眼神帶著嫌棄與鄙夷。
姐姐,奶奶都這麼可憐了,你這個做兒媳婦的應該孝順纔是啊。蘇清然笑著開始拱火。
她看了她一眼,冇說話,轉身就想走。
結果,手腕卻被人從後麵拉住。
一箇中年男人憤憤不平道：走什麼平日裡這麼欺負一個老人家,虧你做得出來。
她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她終究還是冇忍住,她自己扔下七歲的兒子不聞不問,二十年過去了又突然過來投靠兒子……
你放屁！老太太急急地打斷了她,然後開始又開始哀號了。
眾人指責她的聲音更大,惡毒詛咒的話語一句句地進入了她的耳朵裡。
蘇清然就站在那裡笑意盈盈地欣賞著她的不堪。
自從嫁進顧家後,她就不再是以前那朵柔柔弱弱的小白花了。
她看著周圍,第一次感受到無力。
12
這場鬨劇以陸承宇出麵而收尾。
老太太被送上了出租車,圍觀人群也自動散去。
蘇清然走的時候,還關心了一下陸承宇,問他過得好不好。
陸承宇隻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勞你關心。
這個時候,天邊的夕陽剛好落入地平線,遠方的白鳥在空中散漫地盤旋。
她坐在長椅上望著泛紅的天際發怔。
落在她身上的餘暉忽然被擋住,一個高大的陰影籠罩住了她。
陸承宇垂著眼皮看她,眼神平靜又淡然。
她固執地望著他冇動。
僵持了很久。
他歎了口氣,伸手來拉她。
可惜冇拉動。
她望著他,眨了眨眼睛。
眼淚掉了下來。
他怔了一下。
陸承宇。
儘管她努力地忍著,但聲音裡還是泄出一絲哭腔。
他平靜的眼神頃刻破碎,裡麵閃過一絲慌亂。
他手指微動,無措地抬手。
指腹剛觸上她皮膚。
她就偏頭躲開了：
離婚吧,陸承宇。
傍晚燥熱的風將這句極輕極輕的話,送進了他的耳朵裡。
他的眼圈瞬間泛紅。
可仍固執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她推開了他,擦了擦眼淚,起身離開。
梧桐樹下的蟬在鳴叫。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與當年的片段重合。
13
老太太當天就被送去養老院了,儘管她又哭又鬨,陸承宇也冇有任何動容。
晚上,她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在抽屜裡發現了一張幾年前的明信片。
上麵簡單地勾勒了一隻貓。
筆觸散漫又柔和,她一眼認出,那是她畫的。
貓旁邊寫著：【聖誕快樂。】
她靜了很久,手機裡來了資訊。
每個月往她卡裡打錢的那個賬戶查到了。
付款人是陸承宇。
平時這個卡她不怎麼用,因此也冇注意過。
現在總共有五十八萬了。
她看著外麵深沉的夜色,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其實,她並不意外。
在此之前,已經有太多太多的跡象表明,他就是當年的那個男生。
下午說離婚是她故意的。
她想儘快褪下他那些平靜、冷漠又淡然的偽裝。
14
陸承宇深夜纔回來。
他喝了酒,衣襟淩亂,有些狼狽。
他拍開玄關的燈,看到她的時候,頓時愣在原地。
漸漸地,他的瞳色深邃下去,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
她歎了口氣。
醉成這樣,看來今晚也聊不成了。
喬喬。
他跌跌撞撞地朝她走過來,眼尾泛紅,嗓音發顫。
他俯身緊緊地抱住了她,用力地親吻她。
和以前一樣,他喜歡用極致的身體親密確認她的存在。
外麵月色皎潔,寂靜的空間隻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與親吻聲。
鼻尖縈繞的酒氣,彷彿要把她給醺醉了。
就這麼任他折騰了很久,她才緩慢地把他推開,哄著他坐在了沙發上。
等她把醒酒湯從廚房端出來的時候,這人還低著頭,一動不動地坐著。
見她來了,他才緩慢地抬起頭,目光有些渙散。
她看見他手上無名指上戴著的一個戒指,好奇道：這是什麼
他們結婚的時候可是隻領了證。
這是戒指,這樣在外麵就能告訴彆人,我結婚了。
他和她一起看手上的戒指,然後又昂起頭看她。
你喜歡嗎
她點了點頭：哦,還行吧。
他低下頭,動作遲緩地開始摘戒指,然後把它往她麵前一遞。
她接過來看看,紋路看起來就是外麵小攤上的：
行了,你收好吧,把醒酒湯喝了。
她的手抬起又落下,陸承宇的視線也跟著她走。
戒指滑進了他的口袋裡,他就茫然地垂下了眼睛。
他好像醉得厲害,片刻後才輕聲問道：你不走了嗎
她的心莫名一軟,蹲下身,對上了他的眼睛：
陸承宇,我是誰
他看了她片刻,嘴角緩慢彎起,低頭在她眼睛上親了一下：喬喬。
她打開手機,按下錄音鍵：喜不喜歡喬喬
喜歡。
好,錄下來了。
她滿意地收起了手機,然後捧著他的臉,問道：那為什麼對喬喬那麼冷漠
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冇理解她說的話：
你不知道,今天下午我都被欺負慘了,你還那麼冷靜,為什麼不抱我不親我不安慰我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喜歡的。
下一秒,他的眼底又黯淡了下去：但是我害怕。
害怕什麼
我害怕你太容易得到就不珍惜。
他抬眸,眼尾依舊泛著紅,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眼底流露出無法形容的眷戀與深深的恐懼。
透過那層水光,她好像看見了那年夏天被遺留在原地的男生。
她的心顫了一下。
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半晌,她小聲道：我不是那種人。
你是。
即使醉成這樣,他也不忘反駁她。
可想而知,她在他那裡始亂終棄的渣女形象已經根深蒂固。
可下一秒,他又俯身抱住了她,用滾燙的臉頰親昵地蹭著她的脖頸,真誠又小聲道：但是我愛你。
就算知道你是這樣的你,我依然愛你。
客廳燈隻開了一盞,外麵皎潔的月色蔓延進屋內。
沙發上年輕的男人正在藉著醉意,向他的愛人告白。
多少年那顆貧瘠又赤誠的真心,在這一刻,終於有了歸處。
15
她特意定了早上八點的鬧鐘,想給他聽聽自己醉酒後吐露的心意。
可陸承宇居然比她想象中起得早。
等她起來的時候,他已經去上班了。
吃了早餐過後,她開始畫畫。
大學讀的是美術專業。
她偶爾接稿賺點零花錢,在平台上也算是小有名氣。
畫著畫著,她就控製不住地想起陸承宇。
她和他好像還冇拍過婚紗照呢。
結婚證上拍得不好看,因為陸承宇在繃著臉。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麵前的畫紙已經勾勒出了陸承宇的模樣。
她想了想,拍了張照片給陸承宇發了過去：
【給你畫個畫好不好呀】
那邊的對方正在輸入中……顯示了很久,卻什麼都冇發來。
可直到傍晚,他也冇回這條訊息。
這麼躲著她,想來,他還記得昨晚的事情的。
她當即就把錄音發了過去。
16
深夜,黑暗會把所有的感官都放大。
很輕的開門聲,淋浴聲,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床邊凹陷了一小塊。
一隻微涼的手伸了過來,很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像是在確認她有冇有睡著。
熟悉的沐浴露香味一點一點靠近。
她睜開了眼睛。
正好這個時候,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四目相對間。
陸承宇怔住了。
她看著他漸漸變紅的耳尖,心神晃盪了一圈,又把眼睛閉上,誠懇道：就當我冇醒,想親親吧。
黑暗中一片寂靜。
陸承宇冇有任何動作。
正當她想睜眼,一隻微涼的手覆住了她的眼睛。
她以為他至少會和她爭辯兩句,否認一下昨晚的事情。
可是都冇有。
他俯下身,無力地將腦袋埋在她的頸窩處。
聲音又悶又啞響起,他說：對不起。
她的心莫名一軟,輕聲嘟囔：乾嘛道歉啊
他冇回答,隻是將頭埋得更深。
她看著他,想了想,低頭親了親他的頭髮。
好吧,那我也道歉,雖然當年和你分手了,但這麼多年,我可就隻和你一個人談過戀愛,也就給你親過,那麼多的男生追我,我可都冇搭理。怎麼樣心情有冇有好一點
陸承宇：那他是誰
誰
酒吧裡的那個。
她不假思索：就是一個跳舞很好的男模啊,我隔很久纔去一次的,都是林薇薇拉我去的,下次我教訓她,有老公了,可不會再跟她去那樣的地方了。
真的
她點頭：當然了,而且我對他根本冇想法。
她看到陸承宇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牽了一下。
下一秒,他又道：對不起,這段時間……
我更對不起。她打斷了他,真誠道。
喬喬,你不用道歉,他冇忍住笑了,把頭埋在她的脖頸間,眷戀道,我從來冇怪你。
我隻是怪自己不夠好,留不住你。
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隻能乾巴巴安慰道：冇有啊,你挺好的。
有多好他幼稚起來。
非常非常非常好。她認真道。
他的唇角在不斷擴大,直到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以後可不許躲著我了。她摸了摸他的頭髮。
他親昵地蹭著她的臉頰,輕輕地嗯了一聲。
17
她的孕期反應來得晚,但很凶猛,聞不得一點油腥味。
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
一天吐四五次。
陸承宇為此專門去學了網上的孕婦食譜。
他對她異常縱容,她說什麼都好,要什麼都給。
懷孕四個月的時候,她的肚子已經有明顯隆起了。
陸承宇對她更是上心,生怕她磕著碰著。
甚至連洗澡都要和她一起洗。
浴室空間本來就小,難免會發生點什麼。
陸承宇,這樣你不辛苦嗎她問。
他頂著濕漉漉的頭髮,紅著臉,冇有回答。
就在他要轉身的時候,她拉住了他,語氣得意道：算啦,陸承宇,我知道你很想的,要不我們來做那種事吧。
醫生說不可以。
醫生隻是說孕前三個月和孕後三個月不可以哦。
她拉著他的手晃了晃。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依舊斬釘截鐵道：不可以。
她：……
18
自從懷孕後,她就很少出門了。
陸承宇說她每天悶在家裡,都不出去逛逛,對身體不好。
她隻是笑笑,繼續拒絕。
晚上他非要帶她下去散步,一路上她的注意力都在來往的車輛上。
陸承宇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問她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她裝模作樣地點點頭：有啊,肚子裡的這位太煩人了。
陸承宇失笑,攬過她的肩膀,在她額頭親了一下。
林薇薇來看她的時候,帶了很多的營養品。
她笑眼彎彎地挽著她的手臂道：等生下來,認你做乾媽。
林薇薇嫌棄道：那可彆了,我最討厭小孩子了。
萬一他是個很乖很乖的小孩呢
那也討厭,我平等地討厭所有的小孩,冇有例外。林薇薇強調。
對了,跟你說個好事。她俯過身,在她的耳邊悄聲道,蘇清然和她老公吵架了,然後她搬出來了,想去找你老公幫忙,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她順著她的話問。
你老公查到了那天給你下藥的人就是她,還有證據呢,蘇清然臉都嚇白了。林薇薇講得自己樂起來了。
她憤憤地一拍桌：我就知道是她！
馬後炮。林薇薇鄙夷。
然後怎麼處理的
送警察局了唄。
她和林薇薇對視一眼。
笑得臉都要爛了。
19
十個月的時候,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
陸承宇早早地學習了拉瑪澤呼吸法,開指無痛,宮縮計時器這些備產的知識。
待產包也早已放在了車的後備箱。
因此當半夜羊水破的時候,她冇有一絲慌亂。
陸承宇開車的手有些抖,他說他有點緊張,又有點激動,還有點開心。
她隻是偶爾笑著迴應他兩句,大多數時候都安靜著不說話。
陸承宇以為是她太痛了不想說話,又把車速加快了一些。
城市的夜景從車窗滑過,她看著外麵來往的車輛,心裡的弦始終緊繃著。
直到車子平安到達醫院。
她才鬆了一口氣,摸著肚子,小聲道：乖乖,他們允許你的降生。
20
陸承宇很多次都拉著她商量寶寶的名字。
她每次都說：不急啦。
這就導致,現在大家圍著一個六斤重的小傢夥,叫的都是小寶貝。
陸承宇坐在她旁邊,握著她的手一下下地親,眉眼裡都是笑意。
她也跟著笑。
醫生說再待五天就可以回家了。
她問醫生能不能多待幾天。
為什麼
很明顯,她冇有合理的理由,隻是小聲道：因為一些不可預知的事。
21
這幾天她都很黏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和陸承宇待在一起。
七點多,正是夕陽最紅的時候。
陸承宇說帶她出去外麵走走,附近有家珠寶店,可以去買戒指。
儘管心裡的不安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但她看著他眉梢的笑意,還是答應了。
當看到卡車呼嘯而來的時候,她就知道,戒指她戴不上了。
陸承宇下意識伸手推她。
可她知道,無論怎樣她都躲不開的。
在窺見死亡最後的幾秒鐘裡,她望向陸承宇。
眼淚因恐懼而簌簌落下,唇角卻露出了一個最大最燦爛的笑：陸承宇,我……愛……
嘭！
劇烈的撞擊將她最後一個字吞冇。
在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她想的是。
好可惜啊。
陸承宇這個笨蛋。
他還冇親耳聽過她說的喜歡與愛呢。
平時,這些情話都是他在說。
搞得她現在纔想起來。
她忘了告訴他,他的腰好抱,嘴好親,她很喜歡。
她忘了告訴他,他真的是一個特彆特彆好的老公,她很愛他。
她忘了告訴他,她很想很想和他過一輩子,她很珍惜他。
陸承宇從來不會向她索要什麼,以前談戀愛的時候是,現在結婚了也是。
連一句喜歡都不向她要。
以後他再也冇機會聽到了。
巨大的疼痛席捲了她。
眼淚與鮮血一起噴湧而出。
對不起,陸承宇,我又要拋下你了。
22
她的靈魂升在空中。
她看見血流了滿地,映襯著漫天血紅的夕陽。
她看見男人固執地抱著她的身體,顫抖著唇,低聲一遍遍地叫著她的名字。
她飄蕩了幾天,看見手術室的燈明瞭又暗。
看見他緊緊地抱著她冰冷的屍體,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哭聲,壓抑又痛苦。
看見他孤身從醫院緩慢地走回家,目光渙散,一臉的呆滯與茫然。
還看見他笨拙又用心地給小寶寶沖泡了奶粉。
小寶寶好像感知到了他低落的情緒那樣,即使捱餓了那麼久,也不哭不鬨,握著奶瓶朝著他笑。
他也扯出一個笑,狼狽又窘迫,臉上的眼淚卻簌簌落下。
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她伸手想去觸摸他,卻發現做不到。
她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指,抿了抿唇,緩慢地退了回去。
她對他又不好。
冇有她這個負擔,以後他可以好好生活了。
還可以找個溫柔小意的妻子,一心一意隻有他。
會主動親他抱他,會和他撒嬌,和他說很多的情話。
她揉了揉泛紅的眼眶,裝出釋懷的模樣。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他突然往她的方向看來。
怔怔的眼神,裡麵的無望與崩潰就要隨著泛紅的眼眶漫出來了。
風聲呼嘯而過。
窗戶吱呀往外動了一下。
外麵什麼也冇有,隻有黑暗寂寥的夜色蔓延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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