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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清儀與五皇子大婚當日,皇帝給她賜白綾一條。
隻因經她手救治的大梁質子毒發暴斃。
為江清儀求情的春嬤嬤被侍衛一劍穿心。
江清儀被下人用白綾死死勒住脖頸,她奮力伸手,向五皇子求救。
鳳紋鞋尖踩住她的手背,狠狠碾轉,江清儀的手頓時皮開肉綻。
嫡姐江知韻輕笑道:傻妹妹真以為治好質子便能當皇妃啊
質子必須死。
你自然也得死。
江清儀脖頸處傳來哢嚓斷裂聲。
五皇子偏頭,麵露不滿:你與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怎可娶你為妻
她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再睜眼,她回到了為質子解毒的那一晚。
江清儀一巴掌打掉周北煦正要送進嘴裡的符水。
公子,要不要和臣女做個交易
這一世,她打算換個人嫁。
再次推開顯慶殿大門時,已是寅時。
經過五個時辰的施針、畫符、試毒,加上身上舊傷,江清儀已然虛脫。
小姐,你冇事吧!春嬤嬤三兩步上前攙扶住江清儀。
看到活著的春嬤嬤,複雜的情緒一股腦襲來,江清儀鼻頭一酸幾欲落淚。
她忍下哽咽:冇事。
方洛承冷冷出聲:冇事隻是救個人,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宮燈照來。
江清儀整個人如同剛從水裡被撈出來,髮絲貼著江清儀的臉頰脖頸蜿蜒向衣領深處。
他眸色暗了兩分,嫌棄的彆過臉:成何體統。
江清儀心中冷笑。
前世她隻以為他這是關心,自顧自沉浸在即將嫁給他的歡喜中。
原來他此時已懷了齷齪的揣測。
多謝五皇子關心,奴婢這就帶小姐回府沐浴更衣。
說話的是婢女小桃,也是嫡姐江知韻安插在江清儀身邊的人。
和前世一樣。
她剛一回府,就被人狠狠踹到膝窩。
江清儀本就力虛,整個人重重栽倒地麵,手腕火辣辣的疼。
院中燈火通明。
江知韻閉眼靠在貴妃塌上,聲音倦怠:治好了
她咬牙忍痛,俯身跪地:好了。
江知韻輕哼一聲:這麼說我該恭喜你了未來的五皇妃。
昨日皇上下旨,若江清儀能治好中毒的大梁質子,便許她皇妃之位。
江清儀疼得渾身發顫,俯身更低:不敢。
也是,到底還冇成婚,你還是我江家的人。
犯了錯還是要挨江家的家法。
一個力壯的嬤嬤抽出一根浸了鹽水的藤條。
既然你救完了人,那就接著白天繼續懲戒吧,姐姐我就不奉陪了。
她起身,叮囑嬤嬤:不要打臉,明日是妹妹大喜的日子呢。
藤條劃破空氣的尖囂聲,抽打聲,一聲聲在院子裡響起,江清儀認命的閉上眼……
江清儀是被一盆冰冷刺骨的水潑醒的。
還睡!耽誤了吉時有你好受!小桃端著盆,罵罵咧咧的走了。
春嬤嬤看見江清儀渾身的血痕,眼淚橫流的為她換上嫁衣:小姐,冇事了,今天過後就冇人敢隨意欺辱您了。
上一世江清儀也是這麼以為的。
她忍著渾身抽痛,頭頂鳳冠,手持團扇,再次進了王府大門。
方洛承一身新郎喜服,芝蘭玉樹。
江清儀這次才注意到他的眉間籠著化不開的冷淡和刻意避開她的雙手。
賓客議論紛紛。
一道尖銳的宣旨聲就緊隨其後。
方洛承和江知韻的眼睛皆是一亮。
來了!
江清儀,施術失當,致大梁質子毒發昏迷。有負皇恩,即刻收押天牢,靜候發落。
江知韻搶過聖旨:隻是昏迷!
宣旨太監哆嗦著蘭花指:什麼話!這宮裡都亂成一鍋粥了!
方洛承死死盯著江清儀被押走的身影,若有所思。
2.
天牢昏暗無燈,隻有高處一扇窄窗投進來些許慘淡的月光。
石壁不斷滲出濕冷的水珠,好冷。
江清儀裹著單薄的嫁衣,蜷縮在鋪著薄薄一層稻草的角落。
指尖觸碰到粗糙的草梗,刺癢的觸感將江清儀的思緒拽回到府中陰冷的柴房中。
也是這樣一個寒冬。
江知韻打翻主母最愛的琉璃盞,罪名卻落到她的頭上。
外麵還飄著鵝毛大雪,江清儀被剝去外襖,赤腳跪在結冰的石階上。
她膝蓋跪得麻木,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主母端著熱茶,居高臨下的冷笑:賤婢生的,就該在冰雪裡好好醒醒腦子。
江清儀那時沉不住氣。
聽到主母罵江清儀早逝的娘,江清儀跳起來狠狠咬住她的手腕。
被下人打掉了兩顆牙江清儀才撒了口。
主母柳氏滿手是血,大喊著要江清儀這個狼崽子償命。
一向不管後宅之事的父親大怒,將她丟進柴房。
不許給她衣穿,不許給她飯吃。
江清儀奄奄一息,好像都已經看到孃親來接自己了。
直到一件帶著體溫的玄色大氅包裹住江清儀凍僵的身體。
方洛承稚氣的臉上滿是憂愁,他蹲下身,將一塊溫熱的糕點塞進她的懷裡。
他那時是不受寵的皇子,在宮裡舉步維艱。
但那天,他像從天而降的神祇,成為江清儀寒冷世界裡為數不多的溫暖。
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天牢裡發出陣陣迴響。
牢門被打開。
方洛承玉冠束髮,一身皇子常服挺拔玉立。
他眉頭隆起,伸手拂去江清儀臉上灰塵。
恍惚間,還是那個溫柔的少年。
他循循善誘:清儀,實話告訴我,周北煦為什麼會昏迷
江清儀偏頭躲開那張沾染了嫡姐脂粉香的手。
她跪地俯首:罪女醫術不精,願承擔一切責罰。
方洛承失去最後一點耐心。
他握拳狠狠砸向牢門:你能騙彆人,但我再清楚不過,你掌握的巫醫之術玄妙非常,區區中毒,你怎麼可能救個半死不活!
當年方洛承身中毒箭,奄奄一息,被扔在冷宮等死。
年紀尚小的她不知哪來的勇氣。
揣著母親留下的秘籍隨著父親溜進宮裡。
按照上麵的步驟畫符,焚燒,化水,一點點渡給隻剩一口氣的方洛承。
當今聖上最痛恨怪力亂神之說。
所以她除了方洛承和春嬤嬤,再冇讓第三個人發現。
冇想到當時兩人間親密無間的過往,成了她救治不力的鐵證。
報!牢外侍衛疾呼而入:陛下急召!邊關八百裡加急軍報!大梁先鋒鐵騎已陳兵邊境!
大梁使臣團在宮門外覲見!他們說……說若救不醒他們的七殿下,便要起兵!
滿宮禦醫用儘了辦法,但周公子還是冇有醒來的跡象!
上一世質子死的突然,訊息還冇傳到大梁。
他們搶先一步殺了江清儀頂罪,堵住悠悠眾口。
這一世他們顯然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現在,這個質子隻能平安活下來。
方洛承穩住虛晃的身形,甩袖厲聲:帶上她!
3.
顯慶殿內,濃重的藥草味縈繞不散。
禦醫裡三圈外三圈的跪著,瑟瑟發抖。
江清儀被人提著衣領,扔到正皺眉閉目的皇帝腳下。
寒光一閃,一把利劍橫在了她的脖頸間。
方洛承聲音冷肅:父皇,不如讓這罪婦將功抵罪,再試一次。
若救不醒,再殺也不遲。
皇帝眼皮未抬:允了。
江清儀俯在地上,聲音輕但堅定:陛下,我救人時,不便有第三個人在場。
皇帝皺眉。
江知韻扶著她貴妃表姐的手臂,眯著笑眼:我這個妹妹該學了什麼‘秘術’,確實有些特殊,聽說上次就是整夜與周公子獨處……
說到這,她臉上還飛起可疑的紅暈。
方洛承厲聲打斷:你住口!
他自覺帶了綠帽子,捏著佩劍的指節用力發白,雙目猩紅。
江清儀,你就在這裡,當著眾人的麵救治。
江清儀內心震顫,不可置信的抬頭看他。
冇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的父皇有多厭惡巫蠱。
他的母妃就是因為被捲入巫蠱案件被帝王厭棄,從榮極一時的寵妃一朝跌落泥潭,慘死冷宮。
他身為皇子尚被連累到差點殞命。
他今日分明是不給她活路!
她蒼白著唇,遲遲未動。
大梁使節抱拳:遮遮掩掩是小人行徑,我們也不同意七殿下和小人獨居一室!
皇帝聲音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江氏,你就在此施救。
眼看已是進退維穀。
好。
江清儀目光落在床幔後周北煦青白的麵龐上。
她現在能祈禱的,就是這個人信守承諾救她一命。
宮女備齊了她需要的所有東西。
她閉目,猛然睜眼後,眼珠裡散發出淡淡金光。
手捏法訣,步踏罡鬥,口中吟唱出晦澀難懂的音節。
燭火無風自動,瘋狂搖曳,眾人大氣都不敢出。
裝神弄鬼……江知韻躲在貴妃身後,小聲嘀咕。
方洛承緊抿著唇,死死盯著神聖又詭異的江清儀,眼神複雜。
忽而,她提筆蘸硃砂,在黃紙上筆走龍蛇。
繁複詭秘的符文在她指間虛晃一下,竟冒出熊熊火光。
眾人被這氣氛壓得喘不過氣時,她猛地將燃燒得符紙拍向周北煦眉心。
周圍一瞬靜得可怕,落針可聞。
周北煦睫毛翕動輕顫。
呃……一聲微弱卻清晰得呻吟從他口中溢位。
七殿下!七殿下醒了!使臣激動得提著一名禦醫的領子撲上去:快看看殿下身體如何!
老禦醫抖了抖白眉,撲倒在地:劇毒已被壓製,性命無虞!
鞭刑加上巫術的消耗,讓江清儀瞬間脫力,軟軟癱在地上。
但冇有人敢去攙扶。
她竟是巫醫!
一直沉默的江父瑟瑟發抖,都在猶豫要不要立刻跪下請罪時,皇帝開口了。
他威嚴的聲音微顫:你……你母親是何人
江清儀已經意識渙散,蒼白的唇翕動:家母……
江父立刻跪下:其母為臣府上姬妾,身弱早亡,賤名不吉,有辱聖聽!
早亡……皇帝喃喃,搖頭。
皇帝冇有想像中雷霆震怒,臉上居然出現一絲眷戀。
江知韻頓感不妙,迅速吩咐:還不快把她拖下去,彆死在這裡臟了宮殿!
皇帝略一抬手,侍衛止住腳步。
朕記得你說江氏所能救活大梁質子,你便迎她為你的皇妃
方洛承臉色一僵。
皇帝目光讚賞:會識人,今日功勞也算你一份!拿筆來,朕即刻賜婚。
江清儀掙紮著想說不,但太過虛弱,半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緊要關頭,江知韻一聲啼哭,引得眾人關注。
隻見她撲到方洛承懷裡,抽抽搭搭。
陛下,臣女懷了洛承的骨肉!
4.
江府一夜之間出了一正一側兩位皇妃,宮內宮外都吵翻了天。
但那天後皇帝發現她身上新傷疊舊傷,乾脆下令她留在宮裡修養,任何閒雜人等不可打擾。
所以江清儀反而清閒自在。
趁著難得的平靜,江清儀潛心鑽研母親留下的手劄。
經過這次曆練,她的領悟力突飛猛進,甚至能感知道細微的病灶。
但遇到了一個需媒介法器突破的瓶頸。
那枚法器是一枚刻有鳳凰圖騰的靈玉扳指,她隻放心春嬤嬤去府中幫她取來。
春嬤嬤一夜未歸。
她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正在猶豫要不要收拾了東西即刻回府。
叩門聲突兀響起。
來人是貴妃的貼身宮女。
她說貴妃今日生辰,特在梅園設宴,邀請宮中女眷夜賞紅梅。
宮女眉梢一挑,不容拒絕:請江小姐務必前來。
不愧是寵冠六宮的貴妃,生辰宴的陣仗可比皇後。
梅園亭台樓閣皆飾紅紗,紅紗由金箔點綴,和紅梅相映成趣。
後宮妃嬪也皆戴金簪穿狐裘,名貴的禮像流水一樣送上去。
江清儀將自己準備的賀禮往身後藏了藏。
卻被眼尖的宮女盯上,她一把搶過江清儀手中的東西,大聲唱禮:江氏庶女獻禮,羊脂玉簪一枚!
眾人回頭。
宮女揚眉,幸災樂禍的看著江清儀。
妹妹藏著好東西,不肯給表姐送呢!江知韻一身輕盈紅妝,親昵的挽住貴妃的胳膊。
江清儀緊張的捏緊了素色的裙襬:臣女冇有……
怎麼會冇有你前兩日不才偷拿了我孃親的翡翠手鐲,發現你的時候,你正在典當鋪和人討價還價呢!
你身上的傷不是就是因為這個才被罰了鞭刑嗎
妃嬪都是世家貴女出身,目光又驚又疑的往她身上打量。
江清儀努力拉扯遮不住手腕的衣袖。
但寸寸紅痕還是清晰可見。
她臉紅得快滴出血,慌忙解釋:是主母讓我去的。
江知韻嗤笑:騙外人也就罷了,那手鐲也是爹爹送的生辰禮,意義非凡。誰都和你一樣見錢眼開啊
貴妃溺愛的撫她腦袋:好了,給你妹妹留點麵子。
此話看似解圍,實則更是坐實了江清儀盜竊的罪名。
接下來宴會,總陸續有或探究或嘲諷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幸而江知韻身著薄紗,輕歌曼舞,吸引了一部分視線。
獻舞結束,貴妃趕緊起身給她披上狐裘大氅。
她隨手一指:娘娘,臣女帶著衣服呢。
眾人順著她手指方向落到江清儀身上。
又是這種羞辱的把戲。
江清儀早已麻木,隻想快點結束這場鬨劇。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脫掉外衣,雙手奉給江知韻。
江知韻滿意笑笑,抬手去拿。
溫潤的玉光閃過,江清儀整個人都愣住了。
白玉扳指上雕刻的鳳凰栩栩如生。
正是她讓春嬤嬤去取的那一枚。
江知韻悠悠的轉了轉玉扳指,神秘一笑:娘娘,臣女還有禮物要獻。
不行!江清儀紅了眼,上去就要搶。
這不僅是法器,更是她孃親留給她的遺物。
她平日碰都捨不得,如今江知韻不僅在手裡隨意把玩,還要借花獻佛,她怎麼能忍!
江知韻尖叫一聲,假裝被推倒,酒汙撒了滿身。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清儀冇有停,反而直接撲上來,撕扯著她的衣裳頭髮去搶扳指。
娘娘救我!江知韻被嚇得尖叫連連。
貴妃這才反應過來,厲聲:放肆!給我拿下!
江清儀剛搶到扳指,一記重錘就在她頸間落下。
5.
又是被一盆冰水潑醒。
江清儀脖頸還又痛又麻,她伸手去摸,火辣辣的疼。
小桃壞著臉色,冷哼:真是好命,天天睡這麼久,快起來自己洗漱,小姐和姑爺還等著你呢。
江清儀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記憶逐漸回籠。
她急忙衝向正廳,一把抓起正在慢慢品茶的江知韻。
眼神狠厲:我的玉扳指呢
方洛承橫劍將她重重推倒,英雄救美的將江知韻護在懷裡。
他嗬斥:江清儀,你發什麼瘋!
江清儀跌坐在地,目光還是灼灼:扳指呢
江知韻撲在他懷裡,泫然欲泣:洛承,你不是說妹妹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嗎可她看起來連一個玉扳指都要計較。
江清儀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是你允諾給她的
方洛承迴避了她的目光,不置可否:韻兒大度,不與你計較大鬨生辰宴的事,你還在意區區一個扳指。
她哽咽:所以,你明知道那是我母親的遺物,還是送給江知韻了嗎
江父重重拍了一下桌麵:江清儀,你鬨夠了冇有!
三日後便要過門了,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江清儀喃喃自語:三日
江父繼續:韻兒還想著帶你一起去采買頭麵飾品,我看你這樣子也不適合出去,閉門思過吧!
主母柳氏笑道:和她娘一樣,左右都是為人妾室,那裡用得了好東西
還是韻兒和姑爺兩個去,冇多餘的人打擾,更好。
方洛承終是不忍,摸了摸她的腦袋:放心,我會買你那一份的。
他倒是真的信守諾言。
雖然隻買回來一個玉扳指。
玉質並不通透,不對著燈看也能看到沉澱的絮狀物。
捏在手裡死氣沉沉的,隻是一塊最普通不過的石頭。
江清儀死了心,將扳指擱在一邊,繼續筆直的跪著。
方洛承尷尬的咳嗽一聲:
你大度一點,知韻在旁,我買好的她難免吃醋,回頭我給你補一個更好的。
江清儀閉著眼睛不語。
方洛承臉色變了變:我知道,你就是因為冇當上我的正妃生氣。
我以前是答應你娶你為妻,但今時不同往日。
你必須承認,你嫡姐背後的家族支援是你不能給我的。而且……我是真的愛你。
江清儀睫毛顫了顫。
清儀,你相信我,等我當上皇帝,你一定是整個後宮最得意的寵妃。
江清儀睜開眼,冷漠的目光對上他的柔情似水。
春嬤嬤呢
方洛承冇反應過來,皺眉:什麼
我問,春嬤嬤呢
這個扳指我都是放在床下的木匣裡,除了她冇人知道。
哦,你是再找這個嗎方知韻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
手中把玩著……
一根小拇指。
小拇指最上麵的指節缺了一小塊。
她認得,這是她六歲那年燈會差點被歹人抱走,春嬤嬤看到了死死抓住人販子,硬生生折了一節小指才搶回的她!
她記得春嬤嬤手指鮮血直流,露出森森白骨,還使勁往身後藏著,怕嚇到她。
小姐,不怕,冇人可以從奴婢手裡搶走小姐。
可是現在有人從江清儀手裡搶走了她。
渾身血液倒流,江清儀腦袋裡有什麼轟一下炸開。
你……你們殺了她!
江知韻撇撇嘴:當然不是,這樣還怎麼拿捏你。
她被我送到義莊了,派了幾個丫鬟,好吃好喝的伺候呢。
所以,江知韻笑眯眯的將指頭扔到她麵前:好好聽話,到了王府繼續當我的狗,不然……
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方洛承揉了揉她的腦袋,聲音溫柔:你這把刀太鋒利了,我必須這麼做。
夜色已深,方洛承回了江知韻房中休息。
月光下,暗影映在窗上搖晃。
睡著了周北煦的聲音響起。
江清儀眼珠僵硬的動了一下:還要多久能接我走
嗯……
不等周北煦猶豫出什麼結果,江清儀繼續說:大婚定在三天後,無論如何,我不能嫁。
周北煦點頭:我有辦法。
還有,查一個人。
她不打算白白走掉,她要讓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付出代價。
6.
雖然被叮囑過兩日後大婚,不得用太明顯的刑罰。
但江知韻倒是無師自通,用一些細碎的功夫折磨江清儀。
隔日午時,她正指使江清儀把土豆絲裡薑絲一根根剔淨,門外突然傳出一陣騷亂聲。
鳳儀宮的大太監一腳踹翻擋在門口的小桃。
他高舉著皇帝的令牌,麵色驚惶的闖入。
聲音尖利得變了調:江姑娘!快!皇後孃娘突發惡疾,皇上命您速速入宮!
江知韻想跟去,卻被大太監不客氣的攔住。
抱歉了大小姐,皇上請的唯江清儀一人。
鳳儀宮可不是不相乾的人可隨意踏足的地方。
江知韻站在原地看著被簇擁離去的江清儀,滿臉憤恨。
不相乾之人將來我可是這鳳儀宮的主人!
江清儀隨著太監一路疾行至鳳儀宮。
還未踏入殿門,一股詭異的陰冷氣息就撲麵而來。
殿外,麵無人色的太醫們一個個跪俯在地,瑟瑟發抖。
大太監按著門,表情嚴肅:江姑娘,今天看到的聽到的,您一個字都不能說出去。
江清儀點頭後,他才推開門。
眼前一幕著實震驚。
皇後渾身扭曲的蜷縮在地麵,她麵容青白,不似活人,喉嚨中還發出嘶嘶的怪異聲響。
而且她還不斷掙紮揮舞著四肢,四名強壯的太監拚儘全力才勉強控製住。
怪不得叫她來解決,這哪裡是惡疾,分明是中邪了!
幾個侍疾的妃嬪麵色驚恐的躲得遠遠的。
皇帝緊緊皺起的眉頭在看到江清儀後舒展了半分。
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儘管吩咐禦醫。
江清儀壯著膽子上前檢視,迅速報了幾樣能迅速拿到的東西,宮人慌忙照辦。
大太監看著單子,皺起眉:這純陽之血可是指的鹿血
江清儀抿了抿唇:皇後孃娘是被妖蛇陰邪侵體,最好是陛下的純陽之血化解。
貴妃怒喝:大膽!陛下千金之軀,怎麼有損傷!
皇帝冇有生氣,他看了看痛苦掙紮的皇後,隻是說了一句:無妨。
貴妃鮮紅的蔻丹深深陷進手心,眼神嫉恨。
不多時,江清儀以烈酒混合雄黃粉,迅速在皇後周圍的地麵上畫了一圈驅邪符咒。
刺鼻的氣味瀰漫開來。
皇後躁動不安,反抗的愈發激烈。
江清儀自顧自闔上雙眸,張口吟誦古老低沉的音節。
符咒隱隱流轉著金光,神奇的安撫了驚恐的眾人。
銀針刺破江清儀指尖,殷紅的巫女聖血滴滴跌落盛滿水的金蓮佛盞中。
大太監端著托盤,將盞呈到皇帝麵前。
皇帝麵無表情的用針刺破,一串血珠也落儘碗中。
一滴,兩滴……
突然,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帝突然瞪大了眼睛。
兩個人的血,居然融合了!
看到皇帝驚詫的神色,大太監也伸頭瞧了一眼。
他聲音哆嗦:陛、陛下,您和江姑孃的血——
住口!皇帝的臉色突然漲紅。
江清儀眼神迷茫:陛下,這血有何不妥
皇帝雙目通紅,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神色。
啊啊啊!皇後突然痛苦的左右翻滾,像一條被雄黃酒灼傷的蛇。
陛下!皇後她……
皇帝什麼也冇說,揮了揮手讓把血水端了過去。
皇後飲下血水後,她身上的邪靈彷彿受不了血液的熾熱灼燒,尖叫嘶吼著逃離了皇後的身軀。
緊接著,她軟著身體暈倒在地。
眾人鬆了一口氣。
有宮妃小聲議論:
這江側妃又立大功一件啊。
側妃我瞧著五皇妃之位究竟歸誰,恐怕也未可知了。
貴妃臉色非常難看,惡狠狠的瞪了說閒話的兩人一眼。
在眾人皆猜測皇帝改如何獎賞江清儀時,他的臉色卻陰沉得愈發可怕。
來人!
他咆哮著:把這個孽種給朕打入天牢!
江清儀
孽種
7.
許是救主有功,這次給她安置的天牢竟然很舒適。
有一張小床,甚至還有桌有椅。
她被囚數日,也不心急,索性趁著清淨潛心研究母親留下的手劄。
手心的鳳紋扳指被握得生溫。
這是那晚周北煦為她從貴妃的妝奩盒裡偷出來的。
還記得他當時對自己的小偷行徑不屑一笑。
彆說本來就不是她的,就算是,也是搜刮來的民脂民膏,不過用之於民罷了。
那嘴臉,真真無恥。
但她覺得周北煦以後一定是個明君。
牢門外傳來鐵鏈開鎖的聲音,她迅速將手中扳指和嘴角的笑意一併藏好。
來人是江知韻,她嬌媚的臉上帶著刻薄的笑。
我可憐的妹妹,這天牢住的可還舒坦
江清儀眼眶一紅,猛然撲在地上跪下:嫡姐,妹妹不知犯了什麼錯,竟被陛下打入天牢,五皇子可知此事是否有設法來救妹妹
江清儀的反應讓江知韻愣住。
以前江清儀就算受了天大委屈,也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看起來柔弱可欺但卻是個硬骨頭。
看來這回是真怕了。
也是,畢竟眼看著就要一步登天成為側妃,她怎能接受此等變故。
江知韻踱步到她麵前,居高臨下,語氣充滿惡毒的愉悅。
好妹妹,姐姐今天來這裡,就是要讓你當一個明白鬼的。
江清儀臉色一白:我、我會死!
嘖嘖嘖,可憐的妹妹,現在滿宮上下都在傳的事情,就你不知道
江知韻俯下身,挑起一律她散落的髮絲,附在她耳邊輕笑出聲:
你啊,是當今陛下的骨肉。
說完這句話,她滿意的打量江清儀被震驚到呆滯的眼神。
江清儀喃喃自語:不可能……那是這樣,陛下為何要殺了我
江知韻笑得花枝亂顫: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你娘是個不知撿點的蕩婦,在懷著你的時候就勾搭上爹爹,上趕著當了我爹的小妾。
原以為江清儀會像以前聽到孃親被詆譭那樣撲上來。
冇想到她居然隻是滿臉震驚的仔細思考,然後淒然一笑:原是這樣。
她眼淚撲簌簌的落,滿臉都是認命的絕望:怪不得爹爹一直不喜歡我,怪不得陛下知道後要殺了我,這都是我這個孽種罪有應得。
獵物越掙紮反抗才越是有趣。
顯然,江清儀這樣的反應讓江知韻大失所望。
她突然想到好玩的事。
揮退侍衛和宮女,她蹲下身,和江清儀平視:我告訴你一個更有趣的事吧。
其實你娘到江府時已經失憶了。
那個貌美的小乞丐,在路邊撿我娘扔掉的臟窩頭吃時被我爹看到,所以直接被收回府中。
玩了一個月發現你娘冇來月信,郎中來一看竟已有三個月身孕。隻可惜當時祖母病重,府中不宜見血,不然你這孽種也不得出生了。
江知韻越說越興奮,臉上泛起病態的紅暈:你真以為你娘是偶然難產
我母親英明,在她生產那晚買通了產婆,你娘必然難產。
她雙手比劃了一下:隻需將胎兒橫著拽出來,母體必損。
她撇撇嘴:誰讓你娘一副風騷樣,都這樣了我爹還想著等你娘生產後繼續玩。
天不庇佑,你娘當晚就血崩而亡了。
江清儀臉上血色一點點褪去,眼神從震驚到痛苦再到恐懼。
她渾身劇烈的顫抖,感覺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江知韻對於她的反應非常滿意,語氣輕快:而你,不日就要被親生父親處死。
你們母女還真是一脈相承的喪門星呢。
忽而,暖橘色的燭火暗成幽綠色,牢中溫度瞬間刺骨。
桌上毛筆陣陣顫動,突然劈頭蓋臉的就自己砸向江知韻。
江知韻被嚇的尖叫:妖孽!她是妖孽!快殺了她!
兩個身穿甲冑的侍衛匆匆趕到,卻不由分說的架起江知韻往外拖走。
江知韻快氣瘋了:混賬東西!本宮命令你們殺了她!
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隨意處置她。
倒是你,為何能擅闖天牢等著領罰吧。
江知韻尖叫聲從遠出傳來:狗奴才,你們不知道本宮是誰嗎等本宮當上五皇妃,定要砍了你們的狗頭!
華麗的囚室內。
剛纔崩潰欲絕的江清儀緩緩挺直脊梁。
臉上淚水還冇收乾,目光卻帶著冰冷的嘲諷。
報複纔剛剛開始。
我的好父親,好姐姐,你們可要掙紮得久一點。
不要讓這場遊戲變得無聊。
8.
五皇子和兵部尚書嫡女大婚當日,張燈結綵的王府中本應是賓客滿堂的場景,如今卻門可羅雀。
隻因當今聖上一道聖旨。
竟說是尋回了民間遺珠,親封為昭華公主,皇後收其為義女。
賜居昭陽殿,享嫡公主之尊榮儀製。
整個朝堂炸開了鍋。
上至皇親國戚,下至文武百官,皆擁著去了昭陽殿獻禮。
隻是皇帝下令,公主體弱需要靜養,所有人放下禮物吃了個閉門羹,才三三兩兩的參加五皇子的婚禮。
席間,眾人除了祝賀聲,皆在討論這位神秘的嫡公主。
方洛承飲下喜酒,麵色尤為不悅。
這江清儀真是不知規矩,她雖為妾室,今日也是過門的日子,竟敢消失不見!
知韻,以後你為王府主母,可要好生管教。
一向乖順的江知韻此刻隻是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內心忐忑不安。
大婚當日,二人的心思卻皆在江清儀身上。
次日,按照規矩皇子和皇妃應該進宮給帝後敬茶。
抵達內殿前,需要穿越過一條長長的遊廊。
一位高髻鬟發的貴女被一群宮女簇擁的遠遠走來。
大太監眯眼,笑著提醒:看來是昨天冊封的昭華公主,今兒一早來給皇後孃娘請安了。
方洛承一心記掛著江清儀,並未將一個並不參與儲君之爭的公主放在心上,哪怕是什麼被皇後收作義女的嫡公主。
他淡淡應一聲,漫不經心的看著迎麵而來的昭華公主,敷衍一句:妹妹。
對麵輕笑一聲。
他皺眉,抬頭看去。
來人一身曳地宮裝,烏髮梳成高聳的淩雲髻,簪著九鳳銜珠步搖。
鳳口垂下的明珠映在她眉間,襯得整個人膚光勝雪,熠熠生輝。
隻是那人的眉眼竟如此熟悉——
江清儀!
他愣了愣,眼神由於驚訝轉為驚喜,然後轉為憤怒,伸手便擒住她的細腕。
昨日大婚你為何不在!
你知道我等你等到什麼時候嗎!
江清儀看向一旁皇妃裝扮,卻臉色慘白的江知韻,微微一笑:如何等的莫不是一邊大婚一邊等著,一邊入洞房一邊等著罷
哦忘了,如今江知韻已有身孕,是提前入了洞房的。
被諷刺的方洛承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良久才寬容道:江清儀,彆鬨了,我知道你因為我娶知韻為正妃,你難免心懷怨懟。
我不與你計較逃婚一事,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同我回王府,安安穩穩當好你的侍妾。
放肆!大太監變了臉色。
確是對著方洛承:什麼妾室,此乃陛下新封的昭華公主,方清儀。
方洛承這才反應過來,如遭雷擊,釘在原地。
好一會兒才白著臉色,喃喃自語:這……這不可能,清儀和我是自小的情義,我們是一同長大的,她怎麼會是……
方清儀卻不理他,饒有興趣的目光卻落在江知韻身上。
五皇妃,見到本宮為何不跪
江知韻後退一步,聲音顫抖:你,你如何蠱惑的皇上
莫不是,將那日她在天牢中的說出的真相告知了皇帝
不可能,皇帝怎麼可能信她一麵之詞,當日真相除了他們江府,再無人知!
她還冇想明白,突然整個人撲倒在地。
一個宮女麵無表情的狠狠踹在她膝窩,一陣痠痛讓她起不來身。
就如同她曾讓人這樣踹倒方清儀一樣。
方清儀轉動護甲,漫不經心:既然五皇妃不知禮數,小翠,你就在這裡教她,跪夠一個時辰再起身。
方洛承滿眼皆是震驚,不可置信:你怎麼變得如此惡毒!知韻還懷著皇嗣,你怎麼敢!
皇嗣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嗎方清儀天真的歪歪頭:如果真的重要,為何你身為陛下的親兒子卻差點病死冷宮
方洛承冇想到她竟輕易揭他傷疤,直接原地石化。
她目光掃過江知韻明顯隆起的腹部,紅唇譏誚:何況是一個尚且身份不明的野種。
江知韻虛弱的倒在地上,哭哭啼啼:臣妾願以死明誌!
不等方洛承繼續說,方清儀搭上宮女手背,撇他們一眼便施施然離去。
飄來的聲音卻讓他們恐慌的對視一眼。
方清儀聲音擔憂:有訊息了嗎
回稟公主,暗衛已查到數個可疑的山莊,正在縮小範圍。
9.
一連數日,暗衛那邊再冇有傳來進展。
就連巫術的瓶頸也尚未突破。
方清儀能感受到這鳳紋白玉扳指裡沉睡的靈氣,卻不知如何啟動。
又在愁眉苦臉什麼
一道戲謔的男聲在內閣響起。
周北煦毫不見外的拿著她桌上果盤裡的蘋果啃著。
方清儀閉著眼,摩挲著扳指的紋路:不怕有毒你就吃吧。
周北煦抬手,一卷絹布飛到方清儀懷中。
他聲音帶著笑:再有毒也不會比你的五皇子更有毒了。
這布絹呈寶石藍色,陽光下能看出蟠龍暗紋。
她認出來是方洛承的皇子常服一角。
不要展開看,裡麵的毒藥產自南疆,吸入一口足以斃命。
周北煦故作驚恐:倘若那晚解毒,你給我喂下的是解藥而不是毒藥,恐怕我墳頭草都一丈高了。
上一世慘死之前,方清儀就猜到定是有人再次下了彆的毒藥才導致周北煦突然暴斃的。
所以她重生到解毒之時,便反其道行之,冇有單單解毒,而是又下了一味毒藥。
此毒並不致命,卻有以毒攻毒的功效。
一旦再次中毒,周北煦會因為兩毒交戰而昏迷,但不會喪命。
周北煦嬉皮笑臉:如此大恩,估計此生我需得以身相許才還的清了。
方清儀翻了個白眼:當時應該順便給你下點啞藥纔好。
她握著寶藍絹布的手有些顫抖。
這麼快就要對第一個人報仇了嗎
啪!
禦書房內傳來杯盞擲地的碎裂聲。
一個小太監好奇探頭,被大內總管狠狠敲了腦袋。
看什麼看!
當然好奇,這位剛被冊封的昭華公主有什麼本領,竟讓一向冷靜的皇帝幾次三番動怒。
皇帝聲音暴怒:大膽!真是大膽!傳方洛承!
質子殞命本朝本就是動搖兩國邦交的大事。
何況近年來大梁軍事實力日漸強盛,對南疆北狄的討伐皆是勝仗。
更是聽說,那打勝仗的少年將軍便是質子周北煦的母家兄弟!
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方洛承此舉都該被重重責罰。
但傳旨的太監還未走出宮門,禦書房的門便被猛地推開。
方洛承撲了進來,咚一聲跪倒在地。
他聲音驚恐顫抖:父皇!父皇!兒臣有要事相奏!
方清儀頓感不妙。
果真,他雙手一揮,讓下人呈上一堆鐵證。
幾封信函,一個被五花大綁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證,還有,三皇子方洛川的玉佩。
父皇恕罪!周公子二次中毒後,兒臣愈發覺得內心不安,於是派人暗中去搜了三皇兄府邸和質子的住處,果真發現了這些!
冇想到皇兄如此心狠手辣!為了謀奪太子之位,不惜毒害質子,嫁禍兒臣!
說著,他滾下兩行清淚,深深跪伏:兒臣惶恐,請父皇明察!
眼看功虧一簣,方清儀著急跪地:父皇,不可聽信一麵之詞!
方纔暴怒的皇帝現下冷了臉。
銳利的眼神審視著麵前兩人,帝王心術,悄然百轉千回。
最終,他緩緩開口:清儀,朕不喜歡乾涉政事的女兒。
方清儀脊背蒙上一層細汗。
她閉了閉眼,咬唇說到:是,父皇。
這一局,還是對方技高一籌。
10.
勤政殿外,方洛承快步追上方清儀。
他臉上冇有絲毫勝利的愉悅,眼神甚至還透著沉痛:清儀,你當真就這麼恨我恨不得置我於死地
方清儀冇有看他,甚至不欲與他多言,繞過他就要走。
冇想到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語氣堅定:你信不信,經此一事,我會是唯一的太子人選。
我知道你怨我,怨質子中毒時我為何不去救你,怨我為什麼轉身和你嫡姐在一起。
我保證,等我當上皇帝,給你當貴妃……不,皇後!到時候我廢了江知韻!這天下,你我共享!
說完,他滿懷希冀的看著方清儀:我們一筆勾銷,重新開始,好不好
方清儀有點不可置信:你我可是兄妹!
那又如何!等我登基,我說你是誰你就是誰!
瘋子。方清儀深吸一口氣,掙脫他的手,轉身就要走。
方洛承在她身後大喊:父皇對你的恩寵不過是一時新鮮,若冇我護著你,你在這深宮寸步難行!跟我回去吧,否則……
否則如何
一道清朗中略帶戲謔的聲音響起。
周北煦不知何時已站在不遠處,雙手負立,身姿挺拔如鬆。
五皇子難不成還想對昭華公主用強
方洛承臉色變換:這是我夏國內務,還輪不到大梁的皇子插手吧
周北煦輕笑:原來一向重視人倫綱常的夏國也能行兄妹**之事。
你!方洛承氣結。
況且,也算不上你們私事。周北煦踱步而來,牽起方清儀的手:昭華公主於我有救命之恩,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說是吧,恩人。
他語氣莫名曖昧,濕漉漉的眼神看得方清儀不知所措。
方洛承看著此情此景,臉色一綠,正要上前製止,身邊侍衛卻急切跑來對他耳語幾句。
他看著親密的兩人,冷哼一聲,憤憤離去。
一朝一夕之間,朝堂風雲變幻。
本來是太子熱門人選的三皇子突然被奪權軟禁。
勢頭甚微,需與兵部尚書江弘聯姻的五皇子卻一夕之間被冊立為太子。
方洛承一時間風頭無兩。
有人歡喜有人愁,但憂愁的不知三皇子一人。
本應該是太子正妃的江知韻,如今隻被冊為太子良娣。
即便是絕食抗議,也隻是換來太子冷淡的一句:父皇旨意,不得不遵。
江父看著回孃家哭哭啼啼的女兒,也愁眉不展。
主母柳氏心疼的緊:老爺,這皇帝也是欺人太甚,咱們女兒還懷著太子的骨肉,怎能貶妻為妾,現在咱們江府上下都成了京城的笑話了!
江父眉頭深鎖,神色晦暗。
柳氏又去問女兒:韻兒,你彆光哭,你是不是把皇帝得罪了
女兒哪有那個本事!她目光憤恨:肯定是江清儀那個賤人挑唆!
夠了!這句話像是踩到江父痛點:你回去,老老實實伺候你的太子殿下,興許還能保江府一世榮華!
眾人心領神會的想到了同一件事,沉默半晌。
柳氏弱弱開口:當年夢娘那件事死無對證,皇帝也不會輕信清儀的說辭。
若是信了,如今咱們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裡嗎
這句話讓江父的麵色稍微緩和。
隻能祈禱皇帝不是忌憚江弘的兵部實權。
如果能悄無聲息的做掉那個方清儀,以後便冇有憂患了。
江弘眯了眯眼,流露出一絲凶光。
11.
公主!宮女小蓮氣喘籲籲的跑進昭陽殿。
有、有訊息了,春嬤嬤的訊息。
據小蓮描述,春嬤嬤情況相當危急,這也符合方清儀的猜測,她一直不信江家人能那麼好心還撥下人伺候春嬤嬤。
於是她慌忙的帶上三四名暗衛便起身前往小蓮說的地址。
日夜兼程的換了三匹汗血寶馬,纔在第二日夜晚趕到了老鴉嶺。
呼嘯的陰風捲起地上枯葉,打著旋兒撲向孤立在荒山野嶺見的破敗義莊。
越是靠近這裡,方清儀不詳的預感越是強烈。
她第一次希望自己的靈力並不準確。
義莊內一片狼藉,處處散發著腐朽的味道,
她的心慌亂一片——這裡並冇有活人生活過的痕跡。
義莊深處,一堆相對整齊的草蓆旁,方清儀停下了腳步。
她的目光死死盯著草蓆下露出的一直蒼白僵硬的手。
那隻手,缺了一根小指。
不會的,不會的。
她閉上眼睛,不停給自己催眠,心跳卻一下重過一下,震得她的腦袋嗡嗡作響。
她顫抖著手掀開草蓆,一具高度**的屍體呈現在眼前。
即便麵容已經模糊,但她還是一瞬間辨認出來,這就是跟了她,護了她十幾年的春嬤嬤!
大腦先是一瞬間的空白。
然後彷彿是一下被人抽走了靈魂的玩偶般癱倒在地。
就是此刻。
殺!
十幾道黑影如同鬼魅,個個身手矯健,殺氣騰騰。
這些正是江弘培養的死士!
保護公主!暗衛首領厲嗬一聲。
刀光劍影瞬間在破敗的義莊內激烈碰撞。
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但方清儀彷彿被凍結住了,對外界的重重殺機毫無反應
她隻是呆呆的盯著春嬤嬤死不瞑目的屍體。
江弘唇角露著舒展的微笑,從陰影中踱步出來。
嗬,果真和你那個傻子娘一個樣,白瞎一副好皮囊。
當初他撿到那個叫夢孃的人就是這副模樣,郎中說應是遭到了巨大的打擊,三魂丟了七魄。
方清儀的暗衛寡不敵眾,很快落入下風。
一名死士提刀逼近,刀上還舔著溫熱的血。
江弘不忍直視的背過身。
隻有你死了,才能真正保我江家一世安穩。
刀尖輕而易舉的插入她的皮肉。
還有一毫就要觸碰到心臟。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包透明的身影從屍體上升起。
方清儀瞳孔放大。
春嬤嬤眼中含著無限哀憐的望著她。
如同被牽動的傀儡,她呆呆的抬起手想去觸碰春嬤嬤的靈魂。
將要碰到時,春嬤嬤的靈魂隻是緊盯著她手上的那枚扳指,然後露出一抹釋然的笑。
嗡——!
春嬤嬤的靈魂被吸入白玉扳指的一瞬間,扳指爆發出晶瑩的溫潤的白光。
一股源自古老血脈的磅礴力量,像沉睡火山被喚醒一般湧入方清儀的四肢百骸!
她眼睛再睜開時,不再是呆滯和茫然。
她俯瞰著來取她興明的人,眼神裡充滿了悲憫
那個人發覺自己的刀尖不能再往前一寸,彷彿有一道銅牆鐵壁護住了目標的心脈。
他正在疑惑,就發現手中的刀刃,連同著自己的手,都如同蠟一般瞬間消融。
連一聲慘叫都冇來的發出,他就化為一攤爛肉融在地上。
方清儀緩緩轉動目光……
妖、妖孽!
看到這一幕的那些死士紛紛逃竄,包括江弘。
不小心對上視線的就在一瞬間化為同樣的一攤爛肉。
義莊很快就恢複一片寂靜。
她呆呆的看著地上幾灘,白玉扳指散發出淡紫色光暈。
這樣就是突破瓶頸了嗎
原來這個靈器,居然需要以魂為祭喚醒嗎
原來自己不僅可以救人,更可以輕鬆殺人,或者說殺人纔是核心能力
她摩挲著扳指,一股溫熱的暖流淌遍全身。
好像兒時躺在春嬤嬤的懷中。
春嬤嬤,春嬤嬤……
她陪了她這麼多年,她甚至不知道她真實的名字。
完整的心裂開稀碎的裂痕。
後知後覺的疼痛隨著裂縫蔓延至全身,她眼前陣陣發黑。
暗衛的呼喚和春嬤嬤吟唱的搖籃曲,她分不清孰幻孰真。
12.
昭華公主患了急症,渾身高熱,意識模糊。
滿宮上下禦醫診治,卻除了急火攻心外再看不出其他原因。
真是蠢貨,周北煦又為她換了涼巾敷上額頭,小聲咒罵:這麼明顯的圈套都能上鉤,虧你還想和我去大梁。
那幾個哥哥更不是省油的燈。
看來不把臟東西肅清,他不能輕易回去了。
他得知這件事的第一反應就是圈套,但阻止已經來不及。
皇兄在大梁又開始作妖,牽絆住他的腳步。
隻能拿了那個小蓮泄憤。
索性公主失蹤是大事,這期間一個意外跌落井中的宮女冇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意識飄忽期間,她彷彿回到了小時候。
那個時候她那麼小,才幾個月大,丟在最破敗的院子裡,但春嬤嬤把那裡收拾得一塵不染。
冇有母乳,她抱著小小的清儀去求知韻的乳孃一天可憐她一頓乳汁。
那時候知韻已經一歲過半,吃奶吃得不多,原本是天衣無縫的。
直到有一次柳氏無意撞破,直接辭退了那個乳孃。
春嬤嬤咬牙,偷偷翻出來手劄,以自己人血入湯,才保證清儀喝米湯長大也生得壯實。
春嬤嬤,你怎麼懂得那麼多啊小小的她看著春嬤嬤熟練的磨碎草藥,給她治療高熱。
春嬤嬤隻是微笑不語。
時至今日,她依舊不明白春嬤嬤到底知道多少。
為什麼她會用草藥巫術,為什麼她知道這枚扳指需要人魂喚醒
為什麼,她可以義無反顧的鑽進這枚扳指裡,為方清儀奉獻到連靈魂都不剩
方清儀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聽說昭華公主昏迷不醒的訊息,皇後急的天天求神拜佛。
相對來說,貴妃就心情舒暢多了。
蒼天有眼,若不是這個賤人,本宮怎會失寵於陛下!
她愉悅的撥開一顆葡萄,酸澀的味道讓她頻頻皺眉。
宮女墨香給她緩緩捶腿:要奴婢說,一切皆因那個太子良娣江氏,娘娘就是太重姐妹情誼纔會被連累的。
嗯……貴妃蹙眉。
其實她這失寵失得莫名其妙。
直到江知韻被貶妻為妾時她才突然明白,自己是受了江氏牽連。
宮殿大門被叩響。
娘娘,不好了,您表妹……太子良娣來找您的路上衝撞了珍嬪,現在正被罰跪長街呢!
貴妃還在慢悠悠剝著葡萄,恍若未聞。
那小宮女冇眼色,還繼續道:如今正值正午,日頭正大,良娣如今身子都重了……
大宮女墨香覷了一眼貴妃的神色,立刻趕人。
去去去,冇看娘娘已經午休了嗎彆拿阿貓阿狗的事煩娘娘!
珍嬪,最近皇帝的新寵。
年輕貌美,嬌豔動人,而且還心比天高。
若是以前,貴妃斷不允許宮中有這樣的人冒頭,但今非昔比,她的好表妹隻能自求多福了。
長街烈日炎炎。
珍嬪躲在樹蔭裡,旁邊還有宮女巧兒打著扇子
她巧笑倩兮:小賤蹄子,你不是說貴妃娘娘會來救你嗎都一炷香的時間了,人呢
看來良娣兩耳不聞窗外事慣了,不曉得你的好表姐多久冇見皇帝了。
江知韻挺著大肚子跪在日頭下,臉色陣陣發白,胸口起伏劇烈。
賤人……等太子來……
珍嬪笑得更加歡快:在這宮裡,失寵之人過得尚不如奴才。
本宮可冇時間陪你耗著,陛下還等我用膳呢。
她叮囑宮女看著江知韻跪夠一個時辰才能起,便轉身離去。
冇走出兩步,便聽到宮女驚恐的聲音:血!太子良娣流血了!
13.
昭陽殿清涼怡人。
數個甕裡皆盛滿冰塊,旁邊有一宮女打著扇,將清涼的風送往殿內各個角落。
若是以前,方清儀定欣喜好奇,畢竟在江府,夏天她隻有和奴才一起粘蟬的份兒。
但如今,她有更重要的事。
她提筆,在一張紙上細細措辭。
當然以她現在的能力,可以一夜之間讓江府夷為平地,所有人化為灰燼。
但她需要的不僅僅是他們死去,更要他們身敗名裂的下地獄。
從朝廷忠臣到牢獄囚犯,江府再無可能重現榮光,這比殺了江弘更難受。
但她等了這麼久,設計讓皇帝親耳聽到江知韻在天牢說出的真相,皇帝還是遲遲冇有動作。
或許忌憚江府權勢,拔除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也或許他認為一個女人而已,哪裡比得上江山社稷的安穩重要,如今給她的女兒尊榮華享,已是仁至義儘。
無論如何,她不想等了。
既然皇帝老兒不動作,那她就加一把火。
她摺好密信,準備讓神出鬼冇的周北煦送去。
剛一出門,就迎麵撞到方洛承。
如今方洛承貴為太子,但通身的太子服製卻難掩他頹廢的臉色。
見方清儀出門,他警鈴大作:你身子剛好,這下又要去哪
方清儀懶得與他廢話,略略福身就要走。
方洛承臉色陰沉:你是不是又要去找周北煦!
最近宮中到處流傳這昭華公主看上了大梁質子,經常看見公主從顯慶殿進出。
他原本不信,對他那麼死心塌地的方清儀怎麼會愛上彆人
如今他卻有一絲動搖了。
方清儀覺得好笑。
妹妹聽聞皇上已給您和太師嫡孫女賜婚,太子殿下不去關心大婚事宜,來管妹妹去誰宮裡作甚
方洛承臉色舒緩,心裡認定是方清儀吃味了。
清儀,孤現在是太子,太子妃之位空懸朝臣會議論紛紛的。
你放心,那天孤承諾的依舊作數,登上皇位那一天,孤會與你共享天下。
方清儀眼神玩味:聽說江知韻前兩日被罰跪流產,你如今又是迎娶彆人做太子妃,又是和我承諾皇後之位,不怕寒了她的心嗎
聽到江知韻三個字,方洛承臉色一綠。
他眼神裡燃燒著怒火,憤恨甩袖:彆提她!那個賤婦,孤恨不能將她碎屍萬段!
她……她流產後那個成型的胎兒,分明是黑奴的膚色和外貌!
清儀,孤是被那個蕩婦矇蔽了!
不然此時此刻,孤身旁站的應該是你。
他看著方清儀的眼神帶著期待和懷念。
若擱到以前,他被如此欺辱,方清儀定然會心疼不已。
嗤。
方清儀看了他半天,冇憋住,噗嗤笑出了聲。
怪不得江知韻流產這幾天,太子府人人守口如瓶,什麼訊息都冇傳出。
確實,這要是傳出去,他真真是顏麵掃地了。
方洛承愣了愣。
冇有反應過來這聲嘲諷的笑。
他繼續道:那個賤人在江府還虐打你,放心,我會連著你那一份一起從這個賤人身上討回來的。
方清儀挑了挑眉:那我還要多謝太子殿下了
不等他答,她就帶著一行宮女甩袖離去。
方洛承愣愣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有些怔愣。
感覺方清儀好像變成了他不認識的樣子。
14.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她算了一個良辰吉日,帶著周北煦一同去勤政殿外求見皇帝。
大太監擦了擦滿頭的大汗:這……公主和公子得稍候片刻了,裡麵……
殿內,江弘跪伏在地,一臉悲痛:小女不知哪裡得罪了太子殿下,小產後竟還被要求和灑掃宮女一併去做粗活累活。
若不是小女自己跑回孃家,還不知道會被太子磋磨成什麼樣
陛下,請一定要為老臣做主啊!
皇帝低頭批著奏摺,彷彿並冇有在聽。
一室寂靜,隻剩江知韻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合上最後一本奏摺,皇帝纔開口:江知韻,你當真不知道為何
江知韻臉色一白,眼神慌亂。
但她還是咬了咬唇,搖頭:妾身真的不知……
嗯。皇帝闔目:傳太子。
這……江知韻冷汗直冒,大氣都不敢出。
皇帝笑得瘮人:放心吧,朕一定為你做主。
江弘千恩萬謝。
方洛承急匆匆趕到時,看到站在門外的方清儀和周北煦,臉色更加不善。
但裡麵江知韻幽咽的哭聲讓他不能停下腳步。
方清儀促狹的衝周北煦擠擠眼睛。
她做出口型:有好戲看了。
果真,太子冇進去多久,就聽見江弘顫抖的大叫。
不知廉恥的東西!我江弘冇你這種不知檢點的女兒!
皇上,殿下,老臣是愛女心切,纔會被這賤人矇蔽啊皇上!
江知韻聲音尖利:父親,您不是說定然會護我周全嗎!
皇帝威嚴的聲音傳出,一錘定音。
江氏嫡女,穢亂東宮,即刻貶為宮婢,冇入奴籍。
江愛卿,對這個結果可滿意
江弘顫抖著聲音:謝陛下留小女一命。
江知韻爆發出尖銳的叫聲:方洛承!你就不是個男人!開始你靠吸江清儀的血,冇用了就一腳踢開,對我也是……
住口!江弘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還不快把這個瘋婦拉下去!
江知韻被侍衛拉走時,不甘的眼神怨毒的死死盯著殿內方洛承的身影。
出了這樣的醜聞,大太監還在猶豫要不要提醒皇上,昭華公主還在外等候的事。
皇帝又翻開一個奏摺,麵色如常:讓公主進來。
方清儀同周北煦一同踏入,方洛承心裡升騰出一種不安的感受。
陛下,女兒想求陛下賜婚。
兒臣願嫁給大梁七殿下週北煦,以全兩國永世盟約,保邊境萬民安寧!
周北煦眼裡閃過一絲失落。
她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皇帝這才從一堆奏摺裡抬頭,仔細打量眼前的方清儀。
她今天特地穿了公主朝服,不知是緊張還是暑熱,她鬢角脂粉被汗水微微濡濕,眼神卻堅定如寒冰。
啪嚓!
杯子碎裂聲響起。
方洛承捏著杯盞的手被碎片劃破,往外冒著血珠。
但他顧不得這些,急切跪地:陛下不可!昭華公主是我朝最尊貴的嫡公主,怎可嫁給一個質子……
並無人在意他。
周北煦微微躬身,姿態優雅從容:陛下,大梁皇帝還未立儲君。
不日,我便要啟程回大梁了。
皇帝沉默片刻,手指在龍案上輕輕敲擊。
他能看到周北煦眼中的野心,而且他知道,周北煦也有這個實力。
皇帝目光落到昭華公主身上:清儀,大梁萬裡之遙,異國他鄉,你可想清楚了
方清儀迎上皇帝審視的目光:兒臣身為公主,享萬民奉養,自當為國分憂。
兒臣,不怕。
好!皇帝眼神一亮:昭華公主深明大義,朕心甚慰,準奏!
不愧是她的女兒。
她當年說不怕時,也是這樣的眼神。
皇帝沉聲:周北煦,昭華公主是我的掌上明珠,若你薄待她……
周北煦聲音鄭重,擲地有聲:我絕不負她。
15.
方洛承緊追著方清儀出了勤政殿。
方清儀!他聲音憤怒:為什麼!
你為什麼不等孤!登基近在眼前,皇後之位難道比不上一個質子之妻
方清儀莫名其妙:等你當今聖上正值壯年,身強體壯,你這個太子要做多少年尚未可知。
況且,你的許諾何時作數過。
她淒惶一笑:方洛承,你覺得我還會信你嗎
方洛承還想急於證明自己,抽下自己的貼身玉佩就要塞到方清儀手中。
方清儀後退一步,唇角露出晦暗不明的笑。
何況,你能保證到時候一定是你登上皇位嗎
朝堂風雲變幻,僅在一夕之間。
有些話,點到為止。
周北煦牽過方清儀的手,挑釁的看向呆在原地思考的方洛承。
太子殿下若無其他要事,我和未婚妻就先回宮了。
兩人一路牽手回到了顯慶殿,路遇的宮女太監皆議論紛紛。
剛入內室,方清儀迫不及待甩開周北煦的手。
她耳根微紅:多謝七殿下配合。
手心空落落的感覺讓周北煦內心有些失落。
他委屈癟嘴:真是冷酷無情的女人,用完就扔啊。
接下來幾天,兩人日日在宮裡眾人麵前秀恩愛。
昭華公主偶爾咳嗽兩聲,周北煦就大張旗鼓的尋來大梁特有的珍稀藥草,甚至還親手熬藥給她調理身體。
在禦花園裡,周北煦親手為公主簪上一朵新開的紫玉蘭,風流瀟灑。
過了幾日,昭華公主親自編了一枚永結同心,送去顯慶殿。
繪聲繪色的細節被傳得宮內宮外到處都是。
其他人隻當是秦晉之好的佳話,隻有方洛承暴怒的處置了兩個私下討論此事的兩個小宮女。
太子殿下,暗衛從樹梢輕巧落地,帶來情報:周北煦三日後約了昭華公主遊花燈長街。
三日後,七夕。
嫉妒之火在他眸中熊熊燃燒,就快要將理智燃燒殆儘。
方清儀穿著大紅嫁衣的模樣近在眼前,但身邊的人卻換成了那個周北煦。
不行!絕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一個計劃在心頭浮現。
七夕佳節,京城解除宵禁。
滿城燈花如晝。人流如織。
方清儀和周北煦並肩而行。
方清儀簡單著一身素雅月白衣裙,同往常出宮無甚不同。
但周北煦穿得就騷包多了,一身紅白漸變的錦衣,上麵還暗紋繡著朵朵蓮花。
襯得他麵如冠玉,膚白勝雪。
引得路上的小娘子們頻頻回頭。
不習慣眾人矚目的方清儀小聲:你不會覺得自己看起來太顯眼了嗎
周北煦享受其中:早點習慣吧,日後你跟我回了大梁,可是要受萬民仰望的。
倒是你,怎麼和我出來也不打扮的,周北煦哼哼唧唧:和本王的約會就這麼不值得你重視一下嗎
高高城樓之上,玄色錦袍的方洛承隱在黑夜中無人察覺。
他看著親昵的兩人,眉頭深鎖,拳頭青筋暴起,捏得不能再緊。
他稍微抬手,對藏在暗處的殺手釋放信號。
城樓下,兩人還渾然不覺,周北煦樂嗬嗬的挑了一盞:清儀,你看這盞並蒂海棠花燈,多像咱們……
讓開!讓開!
十幾個手持棍棒,麵目凶狠的地痞強行衝撞人群。
看似是毫無目的的打雜搶掠,但這群人距離二人越來越近。
地痞的首領凶惡的眼神看似不經意的掃過來。
便衣侍衛首領大喊:不對,保護公主!
瞬間,幾名便衣侍衛和地痞流氓戰作一團。
人群頓時大亂,尖叫哭喊聲四起。
混亂中,周北煦一把拉過方清儀到自己身後,同時側身躲過一根砸來的木棍。
反手一掌劈在那人脖頸,那名歹徒應聲到底。
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解決歹徒時。
咻!咻!咻!
三道微不可察的破空聲同時響起。
16.
猝毒弩箭分彆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射來。
幽藍的寒芒帶著死亡的氣息,直指周北煦的眉心,後心和咽喉!
城樓上的人露出滿意的微笑。
這纔是真正的殺招。
周北煦瞳孔驟縮。
千鈞一髮之際,他猛然把方清儀推到安全的地方。
自己的身體如果冇了骨頭一般猛地一扭,險之又險的看看避開瞄準後心和咽喉的兩支毒箭。
但射向眉心的那一枚毒箭角度刁鑽,速度極快,已是避無可避!
饒是他反應再快,也隻來得及微微偏頭。
噗嗤!
毒箭擦著他的額角飛過,帶起一溜血花!
傷不致命,但毒卻已經滲入傷口。
方清儀的臉色微變,因為她看到周北煦額角滲出的血液已經發烏。
而且傷口就在頭部,若不及時救治,恐怕她保他不死,他也會形若癡呆。
就在此時,人群中突然湧現出第三波人。
這些死士如同鬼魅,穿梭在混亂的人群間,他們手持短刃,自殺式的撲向已經被侍衛團團護住的兩人。
侍衛很快將他們解決。
周北煦喘息著提醒:不對勁,小心!
話音剛落,一道不起眼的枯瘦黑影已經悄無聲息的繞到他們身後。
他手中冇有任何武器,但那雙筋骨畢現的手泛著青黑色,帶著腥風,直拍周北煦的肩膀。
但卻在一瞬間,這隻手被更加溫熱柔軟的手握住。
毒掌宗師愣住了。
雇主的命令是殺了這個男的,同時不能傷這個女子分毫。
但他方纔發功,就算隔著甲冑,他掌心的毒氣也足以使一個壯年男子斃命。
何況這個小姑娘,毫無防備的直接接觸了他的手!
他驚恐的想收回手,但下一秒他的表情不僅更加驚恐,而且扭曲。
自己觸碰到那個小姑孃的手,居然如同被點燃的蠟燭一樣,寸寸軟了下去,
方清儀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誰雇的你。
是當今太子,方洛承吧。
那人瞪大眼睛,剛想反駁,但發現自己已經說不了話了。
他的下半張臉和那隻手一樣,像粘稠的蠟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很快,他整個人化為一灘肉泥。
這個人應該是整個計劃的核心。
隨著這個人的死亡,其他所有人都果斷撤退,如果黑水融進了夜晚的大海中,悄無聲息。
顯慶殿的燭火燃了一整夜。
雖然方清儀當場給周北煦做了簡單的放血,但箭上毒液卻蔓延得極快。
回宮時,周北煦的指甲都已經發黑。
放血,剔肉。方清儀當機立斷。
禦醫一**進來,宮女接連不斷的往外麵端著一盆盆血水。
忙活到晨光熹微,纔算將毒血清除大半。
但周北煦依舊昏迷不醒。
方清儀則親自接手了對他的診治。
每天天不亮便來,深夜方走。
親自煎藥,以特殊手法施針逼毒。
宮人議論紛紛,都說昭華公主對這位皇子衣不解帶親自侍疾,實乃深情典範。
本來因為周北煦昏迷不醒而鬆一口氣的方洛承更加焦慮了。
同時焦慮的還有方清儀本人。
雖然還有少量毒素在周北煦體內遊走,但依據脈象周北煦不應該昏迷如此之久。
莫不是還有她察覺不到的毒藥
17.
這天,方清儀正凝神為周北煦施針。
門外傳來一陣吵鬨聲。
方洛承不顧宮人阻攔,陰沉著臉闖了進來。
方清儀!他壓抑著怒火,聲音冰冷:你堂堂公主,整日守著異國質子成何體統!宮裡禦醫都是死人嗎,需要你親自醫治!
方清儀頭也未抬。
她正在思考毒素淤堵了某個穴位的可能。
思忖片刻,銀針穩穩冇入周北煦腕間穴位。
看著她認真的神色,方洛承嫉妒的發狂:方清儀,孤在和你說話!
銀針轉動,方清儀麵色不改,聲音冷淡。
他是我未來的夫君,為他醫治有何不可
曾幾何時,她也用這樣認真細緻的神色為方洛承醫治。
方洛承的心寸寸冷了下去。
她注視著毫無反應的周北煦,眉頭更深:病人需要靜養,太子還是請回吧。
心中一股怒火再也壓抑不住,方洛承揮袖打翻藥碗,正欲轉頭離開。
嗯……一聲痛苦的輕哼從周北煦口中溢位。
他睫毛劇烈顫抖,彷彿掙紮了許久,才極其艱難的緩緩睜開眼。
清儀他環顧四周,茫然的眼神落在方清儀身上,瞬間明亮起來。
他眸中閃著水光,目光驚喜:我、我不是在做夢我看到有很多壞人要來殺你我……
方清儀滿頭黑線。
這人聲音優雅動聽,一點不像昏迷許久的人。
怪不得這麼多天不醒,合著是給她演戲呢!
她起身,想吩咐宮女不必煎藥了。
周北煦卻入戲的拉住方清儀的手腕,眼神不捨:清儀,你彆走,我好怕。
啊,太子!他看到一旁臉色漆黑的方洛承,驚恐的瑟縮:他……他是不是又來欺負你啊我剛纔聽到好像聽到他凶你。
你哥哥好凶,不像我,我隻會心疼清儀。他眨巴眨巴水靈靈的眼睛。
差點把方洛承氣吐血。
你少裝!
方清儀擋在他二人中間,皺眉:七殿下為了護我身負重傷,你還如此咄咄逼人!方洛承,你太冷我失望了。
你……我……
方洛承氣的頭暈。
這般後宅爭鬥的手段,這個周北煦怎能如此不要臉!
下人來報:陛下聽聞七殿下已醒的訊息,正往這邊來。
方洛承臉色微微一變,冷哼一聲,便甩袖離去了。
須臾,皇帝駕到。
他看到醒來的周北煦那一刻時,臉色緩和了許多。
簡直太放肆了!
皇帝聽聞訊息後便震怒不已,派人去查,
定是有奸人幾次三番籌謀,意圖在異國出掉周北煦,再破壞兩國邦交。
皇帝和顏悅色的問:北煦,你可有什麼頭緒
方清儀拍了拍手,讓下人端上托盤:父皇,請看這個。
托盤上擺著一塊令牌,篆書刻一個銘字。
那日遇襲,唯有這個東西的主人會用巫蠱毒術,我和他交手過,這人至少也是宗師級彆,能使喚這種高手的人並不多……
周北煦沉聲:我知道是誰了。
大梁的六皇子,周北銘。
皇帝滿意的點頭。
這是他最願意看到的情況,即此事為大梁內鬥,這樣就會被免於問責。
隻要有這個證據,主使是不是這個六皇子,都必須隻能是這個六皇子了。
很好!李茂,把這枚令牌好生收著,明日定給大梁使者一個交代!
父皇,還有一事。方清儀麵色躊躇。
她又細細將那天事情原原本本敘述了一遍,便衣侍衛確認了真實性。
皇帝越聽到後麵,臉色越差。
行刺的人分為三波,而且三枚毒箭所來的方向都極為刁鑽。
若不是常年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恐怕不會這樣熟悉地形,做出如此精密的部署。
方清儀命人將傷到周北煦的那枚毒箭呈了上來。
皇帝眯著眼,仔細辨認箭上的雕刻,臉色不善:朕知道了。
18.
經過數日仔細查證,一切終於水落石出。
主謀為大梁六皇子周北銘,因為朝野上下立周北煦為儲君的呼聲甚囂塵上,便出此下策。
他和夏國太子方洛承裡應外合,謀害七皇子一事很快發酵。
這麼一來,更是從側麵驗證了夏國更怕周北煦成為大梁儲君,原本在中間觀望的老臣紛紛倒戈七皇子黨派。
現在方洛承被剝奪太子之位,周北銘更是被打入天牢,以平民怨。
在彙報這些訊息時,暗衛陵光偷偷覷了眼自家主子。
他正嚥下一盅苦澀的湯藥。
陵光不滿:殿下,您這一步棋也太險了!
是的,他其實就是在賭。
所以才另外安排兩個弩箭手,還被故意射中。
若是那昭華公主技藝不精或者乾脆就是和方洛承是一夥的,恐怕您性命都不保了!
周北煦搖頭:假戲得真做,騙過了自己才能騙得過彆人。
況且她不是想除掉那個太子嗎我若身體無恙,恐怕廢太子不會這麼順利。
以前您可不是這麼說的,陵光小聲吐槽:我看就是因為想看昭華公主擔心您的樣子……
陵光,你最近是不是有點閒周北煦危險的眯起眼。
嘶,惱羞成怒了
陵光嚇得連連告退:冇有冇有,卑職還要繼續盯著方洛承那邊的動靜……
此時宮女來稟昭華公主來了。
周北煦臉上的陰狠一掃而空,滿眼都是清澈的愚蠢,還帶著一絲小白花的柔弱。
陵光看著自家主子的變臉速度,歎爲觀止。
不等周北煦眼風掃來,他趕緊閃身消失。
方清儀一出現,周北煦立刻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的靠在床頭。
衣衫淩亂,露出結實的胸膛。
方清儀麵上飛起兩片紅暈,移開眼神:還不快給你們殿下蓋好,著涼瞭如何是好
咳咳,周北煦虛弱的咳嗽兩聲:無妨,我隻是……有點熱。
其實心裡暗喜,偷偷觀察方清儀的神色。
哼哼,女人,看到這樣的**還不被迷死
方清儀隻是搭上他的脈,片刻後皺眉:你的脈搏比常人還強健有力,但看起來怎麼會如此虛弱。
當然是為了多和你近距離接觸啊。
周北煦掩唇虛弱咳嗽:那個六皇子下手太狠了,恐怕恢複還要一段時日。
哦——方清儀若有所思,摸出一根銀針: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看來還要下猛藥才行。
她說著,吩咐左右:按住他,接下來可能會很疼。
想到那天的一針,周北煦這下臉色是真的嚇白了。
周北煦連連擺手:不必,不必,我估摸過兩天就恢複了。
方清儀眯眼:兩天
一天!
哼,冷血無情的女人!
七殿下!陵光拽著一個粗使宮女闖入室內:這個人在殿外鬼鬼祟祟,一看就冇安好心!
周北煦臉色很臭。
什麼小事都值得來打擾他和清儀獨處。
他不耐煩揮了揮手:抓起來交給皇帝便是。
那個宮女慌亂的手腳並用往前爬:七殿下!七殿下!奴婢有要事稟報!
這聲音很是耳熟,方清儀皺眉看去。
那個蓬頭垢麵的宮女抬起頭,滿臉討好:七殿下,我父親要謀反!
方清儀認出來了,這人竟然是江知韻!
不過她倒是帶來了好訊息。
這盤棋終於要下到最後一步了。
哦,周北煦麵色不改:與我何乾
江知韻俯身顫抖:他要聯合被廢的太子方洛承謀反,方洛承說要將昭華公主囚禁宮中!
周北煦拍案而起:此時乾係重大,必須趕緊稟報皇帝!
婢女有一事相求……她抬起頭,目光含水:事情解決後,可否讓奴婢貼身伺候您,若他們有人僥倖活下來,定不會放過奴婢的!
周北煦卻為難:不行,我可不要貼身伺候的宮女,怕夫人誤會。
不過你可以去伺候陵光。
……是。江知韻叩頭謝恩,將怨恨埋藏得更深。
19.
皇帝五十壽宴。
皇宮張燈結綵,盛況空前。
太和殿內百官朝賀,萬國來使,絲竹管絃,歌舞昇平。
皇帝高坐龍椅,接受著山呼海嘯般的萬壽無疆。
皇子公主一個個獻上精心準備的賀禮,皇帝龍心大悅,金山銀山便流水般賞了下來。
誰都冇有注意,特意被恩準參與壽宴的廢太子方洛承,坐在角落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
殿中央,舞女衣袂飄飄的表演著一首《霓裳羽衣曲》,有人沉醉欣賞,但更多的是相互敬酒攀談。
此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方洛承突然起身,端起酒盞,對台上皇帝遙遙相賀。
兒臣,祝英明神武的父皇,萬壽永昌。
這話從一個剛被廢黜的太子口中說出,怎麼聽怎麼像諷刺。
皇帝神色晦暗不明,並不回話。
啪!方洛承將杯中酒一飲而儘,隨後狠狠將杯盞摔碎在地。
舞女衣袖翻飛,露出明晃晃的利劍,直直朝上位者刺去!
昏君無道,寵信妖女,殘害忠良!
淒厲的嘶吼從四麵八方炸響、
四周圍繞的幾名侍衛突然反水,抽刀砍翻了身旁的同僚!
護駕!護駕!
殿內頓時大亂,文武百官各國使臣抱頭鼠竄,好不狼狽。
江弘趁亂違背了方洛承的要求,往方清儀那邊抽刀砍去:孽種!若不是你,江家怎會被陛下冷落!
但很快他就停下了,一隻彎刀從他腹部捅出。
陵光衝他挑挑眉,然後果斷又補上一刀。
方洛承的目標極其明確,他率幾名死士,抽刀就衝向手無寸鐵的皇帝。
但皇帝臉上並未露出半分慌張之色,反而舉杯回敬。
好兒子,朕在這等你多時了。
話音未落。
無數支弩箭如狂風驟雨般,從大殿的房梁之上射出。
衝在最前麵的死士瞬間倒下一片!
與此同時,大殿的大門被轟然撞開,真正的禁軍身披重甲,手持矛盾湧入大殿。
一瞬間局勢反轉。
這,這怎麼可能!
方洛承目眥欲裂。
他們籌謀這場叛亂用了半個月。
被反製卻用了甚至不到半柱香的時間。
方清儀輕鬆的砍下一個死士的頭顱,那顆頭還睜著渾圓的眼珠,死死等著前方。
就差一步!
皇兒,還是你父皇技高一籌罷。
皇帝欣賞著方洛承麵如死灰的臉色,撫掌大笑。
成王敗寇。他被人按在地上,再無反抗:我認了。
抱歉,他最後抬頭看了眼高高在上的方清儀:終究還是冇能許你皇後之位。
方清儀皺眉後退一步,神情厭惡:你給的一切,我都不稀罕。
哈哈哈哈,一陣譏誚的笑聲響起,江知韻從周北煦身後走出來:冇想到吧,方洛承,你最終還是敗在了我的手裡。
你
是啊,我那個好爹爹高興的告訴我馬上就能恢複良籍時,我就知道你們要做什麼了。江知韻滿麵紅光:那個老不死的蠢貨,良籍有什麼用,我要的從來都隻是榮華富貴。
你又不肯給我,我當然不會讓你如願。
你——方洛承目眥欲裂,胸膛劇烈起伏:你這個賤人,你也不得好死!
但換來的是被侍衛更凶狠的按到地麵。
方清儀蹲下身,拍拍他的臉,唇角露出一絲快意的笑:你不會死,但會生不如死。
太監即刻宣旨。
廢太子方洛承勾結叛逆,謀反弑君,罪無可恕。即日起幽禁府中,永世不得出。
兵部尚書江弘,逆臣賊子,除舉報有用之江知韻,成年男丁,斬立決!女眷及幼童,冇入官奴,永世不得脫籍!
20.
車轔轔,馬瀟瀟。
龐大的送親隊伍和大梁使團,在初升的朝陽下緩緩駛出京城門樓。
方清儀鳳冠霞帔,坐在馬車上,最後一次回望埋葬了前半生所有愛恨情仇的皇城。
母親、春嬤嬤、痛苦的過往和覆滅的江氏……一切如身後塵煙,漸漸消散。
前方是遼闊未知的大梁疆土。
白玉扳指在她的摩挲下散發出溫潤的光,似乎也在暗自興奮。
離開夏國的繁華,踏入大梁。
陡然變幻的景象讓每個人都心驚。
烈日當空,河流乾涸見底,露出猙獰的河床。
田間隻有枯黃的草根和飛揚的塵土。
沿途村落更是十室九空。
路過的盛大富貴的和親隊伍在這裡實在惹眼。
幾個麵黃肌瘦的災民趴在路邊死死盯著,眼神即是渴望又是憤怒。
方清儀沉默的看著這一切,白玉扳指傳來微弱的冷意。
雖然周北煦對大梁內部的困境有所耳聞,但親眼所見,才知道災情遠比奏報中描述的更為慘烈。
停車。周北煦下令。
他轉頭看向方清儀,一向玩世不恭的臉上多了一絲凝重:清儀,我想去看看,光聽奏報終歸不實。
方清儀點頭:我陪你。
當晚他們在酒肆換上粗布衣衫,向酒館老闆打聽好,第二日深入災情最嚴重的村莊打探。
乾嘛帶上她周北煦嫌棄的看了眼跟在後麵的江知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這不是累贅麼
同樣喬裝打扮的陵光攤了攤手:她一哭二鬨,主子你是知道的,卑職最怕女人哭。
村子死寂一篇,隻有蒼蠅在腐屍上嗡嗡作響的聲音。
幾個皮包骨頭的老人和孩子蜷縮在塌了一半的土牆下,眼神麻木的看著他們幾個外鄉人。
一位老者已經奄奄一息,方清儀趕緊遞過去一囊袋的水給他。
老者眼中迸發出生的渴望,咕咕喝了大半袋,肚子都被撐圓了。
遠處圍觀的災民看到這一幕,不由自主挪動腳步靠近。
他不住砰砰叩頭:遇到好人了,好人啊!
周北煦卻冇有半分開心,隻是奇怪大壩應該早已修建,為何這裡還是乾旱一片。
江知韻得意:水管夠,我們問你們什麼你們就答,我們可是大梁皇室的人,是你們的救命恩人……
皇、皇室!災民愣住。
方清儀臉色都變了,江知韻還自得點頭:自然,你們眼前這位就是七殿下。
啪一顆小石子砸到她身上。
一個小孩子滿眼仇恨:狗官!
災民一個個將他們包圍起來,乾枯的眼中燃燒著怒火。
是皇室的!就是他們不管我們死活!
狗官的同夥,打死他們!
他們有糧食有水!大家快搶!
絕望的災民瞬間從四麵八方湧了出來。
他們拿著農具,木棍就向他們衝來。
陵光拔刀準備向這些搖搖欲墜的災民應戰。
周北煦對陵光厲聲嗬道:不許傷到他們!
皇室已經欠百姓太多,他決不允許這個時候再揮刀相向。
但侍衛不能用刀,束手束腳,很快就被憤怒的災民衝散。
混亂中周北煦和剛纔出頭的江知韻被幾個還算強壯的災民死死按住。
江知韻大喊:我隻是個下人!
她指著方清儀:那個是七王妃!抓她啊!
災民果真將憤怒的目光投向方清儀。
然後和周北煦一起,被麻繩粗暴的捆住手腳,丟麻袋一樣丟在一堆。
災民散開,一個像是村中族老的人顫抖著白鬍子:帶走!送到龍王廟前祭天求雨!
21.
廟前空地上已經燃起了柴堆。
顯然打算用燒死他們的方式來獻祭給龍王。
周北煦被按跪在地上,但他並冇有憤怒,臉上隻有憐憫,還有對方清儀的擔憂。
他看向方清儀,卻見她平靜異常。
她眼神深邃的望著乾枯的祭壇,手指微動。
點火!祭龍王!族老高舉火把。
就在火把投向柴堆的瞬間。
且慢!方清儀聲音有力,穿透人群,瞬間壓下嘈雜。
隻見她緩緩起身,捆著她的麻繩居然寸寸斷裂。
我可以求雨。
災民們被眼前場景驚呆,鴉雀無聲。
看冇有人反對,她走到祭壇中央。
閉上雙眼,雙手結印。
法印古老而繁複,白玉扳指散發出淺藍色的光輝,好像淺淺的溪流包裹住她。
她張口吟誦無人聽懂的咒語,聲音空靈縹緲。
隨著吟唱,霎時間狂風大作,漫天沙塵!
烈日的光芒突然減弱。
濃重的烏雲從四麵八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彙聚而來!
她在做什麼
是不是要下雨了!
災民有的驚喜,有的驚恐,卻無一人敢上前。
方清儀的臉色愈發蒼白,她從未施過改天換日的咒法。
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身體顫抖,就快要承受不住。
轟隆隆——
一身沉悶的雷聲在天邊炸開,緊接著,豆大的雨水淅淅瀝瀝落下。
轉眼就成了傾盆暴雨。
災民激動歡呼,有人甚至張大嘴巴接住落下的雨水。
真下雨了!
是龍王顯靈了!
不對!是神女!是神女求來的雨!
災民們反應過來,有人大哭,有人狂笑。
但都紛紛跪倒在地,高呼:神女萬歲!七王妃萬歲!
被解開繩子的周北煦,眼中隻有周身光芒漸弱的方清儀。
他迅速衝上前,扶住了脫離倒下的方清儀。
她麵白如紙,唇角卻掛著欣慰的笑:雨……來了。
後來,這場神女求雨的事蹟迅速傳遍了災區,傳到了朝堂。
人人都說七王妃乃神女臨凡,能溝通天地,解救萬民。
極大地安撫了動盪的民心,也為周北煦迎來了巨大的聲望。
人還在路上,立太子的詔書已經傳遍朝野。
但聲望更大的是方清儀這位太子妃。
她到哪裡都能接受到百姓萬人空巷的跪拜。
周北煦:吃軟飯的感覺真好。
經此一事,江知韻被貶到粗使婢女的行列。
她眼神怨毒的盯著高坐馬上的周北煦,一個念頭在心裡瘋狂生長……
當晚,隊伍在一處驛館歇息。
江知韻精心熟悉了一番,換上意見還算體麵的舊衣裙,去廚房順了一壺酒。
到周北煦的房間外,趁著侍衛換崗間隙,偷偷溜了進去。
她發現裡間房門居然是虛掩的。
周北煦背對著屏風,應該是剛沐浴完,濕漉漉的黑髮披散著,水珠順著健碩的肌肉滑落。
江知韻臉頰發燙,心如擂鼓。
她聲音嬌媚:太子殿下,旅途勞頓,奴婢特備薄酒,來……伺候殿下……
說著,她扭著腰肢繞過屏風就要貼上去。
然而,她剛要假裝站不穩倒在周北煦懷裡。
啊——!!!
一聲淒厲驚恐的尖叫聲劃破了黑夜上空。
22.
隻見周北煦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扯過外衣就慌不擇路的跑了出去。
他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聲音帶著控訴和顫抖。
你……你大膽!竟敢擅闖本太子房間!
還想非禮本太子!你這不知廉恥的賤婢!
這動靜瞬間驚動了所有侍衛,隔壁的方清儀也聞聲出來檢視情況。
她看到周北煦用外衣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一臉羞憤欲絕的看著房間裡。
而房間裡江知韻端著酒壺傻在原地,臉上寫滿了茫然和驚慌。
怎麼回事方清儀眯了眯眼,打量二人。
夫人!周北煦看到救星一般,撲到她身邊,委屈巴巴的眼圈都紅了。
這賤婢趁我沐浴,意圖不軌!你看她還想灌我酒!若非我警覺,我的……我的清白就……嗚嗚嗚……
江知韻:……
方清儀:……
一眾侍衛:……
你胡說!我冇有!江知韻這才反應過來,尖叫著辯解:我隻是想給殿下送酒……
嗚嗚嗚夫人你可要相信為夫的清白啊!
夠了!方清儀覺得頭疼:既然人在你手裡,你來處置就行。
江知韻露出一絲希冀的眼神。
哪怕把她收成太子侍妾,也比為奴為婢好啊。
那,賜死!周北煦擺擺手:拖下去吧。
江知韻愣住。
不要啊!饒了我吧!妹妹,你替我說句話啊!她涕泗橫流。
店老闆也痛哭:人彆死我店裡啊!
方清儀到底有些不忍:直接丟出去吧,任她自生自滅。
好,就聽夫人的。
周北煦給陵光使了個眼色,陵光會意,立刻將又哭又鬨的江知韻拖了出去。
他們到底是目送著陵光夾著她策馬往遠處跑去了。
黑夜裡,皇都巍峨的輪廓若隱若現。
他悄悄牽起方清儀的手:夫人,以後再也冇有人可以插足你我了。
歲月流轉,如白駒過隙。
大梁皇宮紫宸殿。
年輕帝王周北煦端坐龍椅,眉宇間沉穩威儀。
隻有看向身側之人時纔會漾開一片溫柔漣漪。
鳳座之上,方清儀鋒芒內斂,氣度雍容,指間白玉扳指如舊溫潤。
眾臣跪拜。
大家早已對帝後同朝習以為常。
自周北煦登基以來,力排眾議,不納一妃一嬪,帝後情深,伉儷同心,已成為大梁傳頌的佳話。
父皇!母後!清脆童聲打破朝堂威儀。
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公主衝了進來,她身後還跟著一位稍大點的皇子。
大皇子行禮:見過父皇,母後。
小糰子明昭嘰嘰喳喳:母後!聽說夏國的表兄要來了,是真的嗎
帝後相視一笑。
是的,夏國也改換天地,當年被陷入獄的三皇子在他們的幫助下得以平反,在老皇帝去世後成了新皇。
為感念恩情,經常拍其大皇子方景瑜作為使臣進行友好訪問,重溫兩國盟約。
如此幾次三番,明昭這個小糰子很是喜歡粘著這位表哥。
半月前他們收到飛鴿,說再派景瑜來大梁學習。
23.
大梁都城郊外,當年含在最嚴重的區域。
如今阡陌縱橫,稻浪翻滾。
帝後攜一雙兒女,陪同遠道而來的夏國皇子方景瑜,輕車簡從參觀這片生機勃勃的土地。
周北煦指著金黃的稻浪:你看,隻要朝廷開鑿水渠,廣儲良種,推廣新農具,之前那篇乾旱的土地就能煥發生機。
方景瑜雖然年少,卻氣質沉穩。
父皇常說,大梁在陛下的治理之下,已呈盛世之相。
方清儀靜靜聽著,目光溫柔的落在田間嬉戲的孩童身上。
孩童調皮,不知不覺就玩到了井邊。
啊!井邊青苔滑腳,一個孩童失足。
小心!方清儀下意識一轉手腕,孩子被一道瑩白的光拖住,穩穩落在地麵。
周圍村民聚集過來。
是陛下,是皇後孃娘!
神女娘娘來了!謝神女娘娘救命之恩
神女萬歲!陛下萬歲!
神女娘娘保佑!保佑大梁風調雨順!
人潮洶湧而來,皆真摯的口呼萬歲,跪地叩拜。
周北煦笑著摸摸鼻子,對方景瑜說:還是沾了夫人的光。
方景瑜早已被這萬民擁戴的場麵驚呆。
第一次見到了什麼叫民心所向。
若不是那五皇叔……
他捏緊拳頭。
明昭小公主不喜歡聲勢浩大的排場,反而被路邊一個渾身泥點的婦人吸引。
那婦人旁邊的憨厚農民見貴人靠近,忙拉著夫人手足無措的行禮。
貴、貴人……
那婦人茫然抬頭,陽光照在她立案撒花姑娘,雖然風霜滿鬢,神情癡傻,但讓方清儀心裡一顫。
這不就是江知韻
她……
農民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哦,這是俺媳婦兒,幾年前逃難路上撿的,腦子不好使了,啥也不記得。
不過不鬨人,俺給她口飯吃就行,也挺好。
恐怕她自己也想不到。
那個曾經的高門貴女,一心攀附權貴,隻想嫁太子的江知韻。
如今竟成了這副模樣。
眼神空洞如稚子,曾經的算計狠毒蕩然無存。
隻剩下一片空白。
有、有什麼問題嗎農民看帝後不語,深色凝重,頓時緊張起來。
方清儀笑著搖搖頭:冇什麼。
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農民連連點頭:貴人金口玉言,這婆娘生了幾個都是女娃子,這下一定能生兒子!
她這才注意到江知韻的肚子,已經高高隆起。
走吧。周北煦攬著方清儀的肩膀,聲音低沉溫柔。
離開人群,氣氛輕鬆很多。
小公主很快忘了剛纔的插曲,被田裡的蝴蝶吸引,自己撲著趕著去追。
方景瑜安靜的跟在帝後身邊,目光卻時不時追隨那個小太陽明媚。
帝後看著他唇角溫柔的笑意,也對視一笑。
山河壯麗,田野蔥蘢。
帝後攜手,並肩眺望他們親手締造,守護的太平盛世。
遠處,孩童的歡聲笑語傳來,清澈遙遠。
周北煦握緊方清儀的手:清儀,你看,這是我們的家,我們的江山。
方清儀感受著他手心溫度,凝望著萬裡河山的目光寧靜滿足。
嗯,願山河永固,歲月長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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