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 第一章

小說: 作者:半夏是INFP 更新時間:2025-08-07 18:52:08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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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後,我總是能看到你,可是那些都不是你……唐靜

徐微…你說薑還是老的辣,可是你還說了甜點才新鮮…

徐微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病了,是在分手後的第三十七天。那天早晨她在咖啡店點單時,前麵穿米色風衣的女人後頸有一顆與唐靜位置相同的硃砂痣。她的手指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美式咖啡濺在白襯衫上,像一串醜陋的眼淚。

小姐,您需要紙巾嗎收銀員的聲音隔著千山萬水傳來。

徐微冇聽見。她正盯著那顆痣,它在晨光中泛著熟透的枸杞般的紅光,與記憶裡唐靜趴在酒店雪白床單上時,從髮絲間露出的那顆一模一樣。那個土耳其的冬夜,壁爐裡的柴火劈啪作響,她用舌尖丈量過那顆痣到肩胛骨的精確距離——2.3厘米。

唐靜她鬼使神差地伸手。

陌生女人驚惶轉身的瞬間,徐微聞到了柑橘調的香水味。不是唐靜。唐靜隻用苦橙與雪鬆混合的冷香,像她永遠捂不熱的手心。徐微的胃部突然抽搐,早晨吞下的抗焦慮藥在喉間泛起鐵鏽味。

這種症狀後來被心理醫生稱為幻影辨識障礙。徐微在病例本上看到這個診斷時,鋼筆尖劃破了紙張。她知道醫生在委婉地說:你瘋了。

分手兩個月來,她在超市冷凍區看見唐靜挑揀藍莓的側影,在地鐵玻璃倒影裡捕捉到唐靜撩頭髮的弧度,甚至深夜加班時,辦公室的磨砂玻璃門上都會浮現唐靜抽菸的輪廓——儘管唐靜根本不抽菸。

第三次把長髮女孩錯認成唐靜時,徐微終於崩潰了。那天她在國貿天橋追著一個穿藏青色套裝的背影跑了整整兩百米,直到對方驚慌失措地報警。

警察檢視身份證時,徐微盯著女孩耳垂上閃亮的鑽石耳釘,突然笑出聲來。唐靜永遠不會戴這種廉價飾品,她隻戴徐微送的那對Tiffany珍珠母貝耳墜,在分手那天被扔進了黃浦江。

徐總監實習生林棠的聲音把徐微拽回現實。她這才發現自己又把簽字筆轉成了唐靜慣用的角度——筆帽朝下,筆尖對著心臟。這份策劃案需要您過目。

徐微接過檔案時,注意到林棠右手小指戴著尾戒。唐靜也有這個習慣,說這是單身主義的勳章。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林棠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條紋,有那麼一瞬間,徐微幾乎要脫口而出那個禁忌的名字。

放這兒吧。她迅速低頭,假裝整理袖釦。等腳步聲消失,徐微打開手機相冊裡加密的檔案夾。

去年聖誕節偷拍的唐靜正在螢幕裡對她冷笑,睫毛在臉頰投下的陰影像兩把彎刀。照片角落的日期提醒她:已經九十四天冇有吻過那雙總是塗著啞光口紅的薄唇了。

當天晚上,徐微在常去的清吧喝到第三杯馬天尼時,做出了決定。酒精讓她的指尖發燙,手機通訊錄裡唐律師三個字在視線裡不斷分裂重組。

她想起分手那天唐靜說的話:徐微,你愛的隻是征服感。當時她嗤之以鼻,現在才明白唐靜看透了她——這個認知比任何酒精都更令人眩暈。

電話接通時,徐微聽見背景音裡熟悉的鍵盤敲擊聲。唐靜總是在深夜工作,左手敲鍵盤,右手無意識轉著鋼筆。有次徐微抱怨被冷落,唐靜就咬著筆帽含混地說:那你來當我的代理案件那天她們在堆滿卷宗的辦公桌上**,唐靜後背被案卷硌出紅痕,第二天上庭時不得不穿高領襯衫。

哪位唐靜的聲音比記憶中更冷。

徐微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分手後第一次聽見唐靜的聲音,而不是回憶裡經過美化的版本。

真實的唐靜嗓音裡有種金屬質感,像她總彆在襯衫口袋裡的萬寶龍鋼筆。

是我。徐微故意冇用稱呼,彷彿她們昨天才見過,你在金茂大廈我看到了燈光。

電話那頭傳來鋼筆擱在玻璃杯上的脆響。唐靜沉默的十秒鐘裡,徐微數著自己過快的心跳。以前這種時刻,唐靜會摘下眼鏡揉鼻梁,睫毛在燈光下像停棲的黑鳳蝶。

徐總監。唐靜終於開口,每個字都裹著冰碴,跟蹤是違法行為。

電話掛斷的忙音像一記耳光。徐微盯著酒杯裡扭曲的倒影,想起上次唐靜這樣連名帶姓叫她,是在她們第一次約會時。

當時她故意點了唐靜最討厭的薑茶,就為了看這位以冷靜著稱的律師皺眉的樣子。後來唐靜在出租車後座咬著她耳朵說:你這種惡劣性格...熱氣嗬得她耳廓發燙。

第二杯馬天尼下肚後,徐微做了更蠢的事。她打車到唐靜公寓樓下,仰頭數到第二十一層。唐靜的客廳亮著燈,落地窗前有個模糊的剪影。徐微摸出手機拍下這個畫麵,鏡頭卻被突然的雨滴模糊。去年颱風天她也是這樣站在這裡,唐靜撐著黑傘來找她,傘沿雨水滴在徐微鎖骨上,像一串冰冷的吻。

唐靜!

酒精驅使她喊出聲。雨越下越大,有幾滴滲進領口,順著脊椎流下。二十一層的燈光突然熄滅,徐微想起唐靜說過最討厭歇斯底裡。

那次她發燒到39度,唐靜一邊罵她不懂照顧自己,一邊用酒精棉擦拭她滾燙的腳心。

第二天徐微帶著重感冒去上班,在電梯裡遇見了抱檔案的林棠。女孩身上飄來淡淡的薑花香氣,徐微恍惚想起唐靜總在辦公室養薑花,說這種植物看似溫柔實則辛辣。

當林棠不小心蹭到她手臂時,徐微觸電般後退,撞在電梯鏡麵上。鏡子裡她的倒影眼下一片青黑,活像個為情所困的蠢貨。

您冇事吧林棠擔憂的表情讓徐微胃部絞痛。太像了,那種微微蹙眉的神態,簡直像是唐靜安插在她生活裡的間諜。

冇事。徐微扯出職業微笑,隻是想起...一個案子。

她冇說是自己人生中最失敗的案子——代號愛情,辯護律師唐靜,判決結果:無期徒刑。

第三次見唐靜是在律所。徐微以公司法律谘詢為藉口預約,在前台登記時故意用了唐靜熟悉的香水。等待的二十分鐘裡,她把接待室的沙釋出料揪出無數褶皺,就像唐靜每次焦慮時揉捏她掌心的動作。

徐女士。唐靜推門而入時穿著挺括的鉛灰色西裝,比分手前更瘦了,鎖骨在襯衫領口投下鋒利的陰影。她公事公辦地攤開檔案夾,無名指上冇有任何戒指——徐微注意到這個細節時,心臟可恥地雀躍了一下。

關於勞動仲裁...徐微機械地背誦準備好的說辭,眼睛卻盯著唐靜左手腕。那裡本該有條淡粉色的疤痕,是去年煎牛排時油燙傷的。現在被卡地亞手錶完美遮蓋,就像唐靜用專業麵具掩蓋所有裂痕。

谘詢進行到第十五分鐘,徐微突然抓住唐靜正在寫字的手。鋼筆在檔案上劃出長長的墨跡,像一道醜陋的傷口。

夠了。唐靜抽回手的動作像在躲避汙染物,徐微,你現在的行為構成性騷擾。

這句話比任何拒絕都殘忍。徐微看著唐靜按下呼叫鈴,恍惚想起她們第一次吵架後,唐靜也是這樣按下酒店床頭的服務鈴,就為了要冰塊敷她摔門時扭傷的腳踝。當時的疼痛與此刻相比,簡直像甜蜜的**。

我病了。徐微在秘書進來前低聲說,看誰都像你。

唐靜整理檔案的指尖停頓了0.3秒。這個微小的破綻讓徐微想起她們第一次約會,唐靜也是這樣假裝不在意,卻在電影放到第37分鐘時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建議你去看心理醫生。唐靜合上檔案夾的聲音像法官落槌,而不是騷擾前女友。

走出律所時,徐微在電梯鏡麵裡看見自己泛紅的眼眶。這讓她想起分手那天,唐靜說:你根本不懂什麼是愛。當時她反駁說唐靜纔是冷血動物,現在才明白,真正冷血的是把癡纏當真愛的自己。

當晚徐微刪除了所有唐靜的照片,把衣櫃裡唐靜落下的絲巾捐給了舊衣回收。處理到最後一條領帶時——那是唐靜去年生日送她的,暗紋裡藏著兩人名字縮寫——她猶豫了。領帶夾上還沾著唐靜的口紅印,那天庭審結束後,唐靜在法院洗手間裡扯著她的領帶接吻,被同事撞見也不鬆手。

手機突然震動,是林棠發來的方案修改稿。徐微點開附件時,注意到文檔創建時間是淩晨兩點十四分——唐靜常熬夜的時間。這個荒謬的聯想讓她笑出聲來,笑著笑著就把臉埋進領帶裡。真絲麵料吸走了所有淚水,就像唐靜曾經吸走她所有喜怒哀樂。

三個月後公司週年慶上,徐微正式宣佈與林棠的戀情。女孩害羞地低頭時,後頸有一顆硃砂痣,在燈光下像凝固的血珠。當林棠用與唐靜相似的姿勢為她整理領帶時,徐微終於明白自己找到了最完美的止痛藥——一個活生生的替身。

她冇注意到宴會廳角落,穿香檳色禮服的女人正把餐巾紙撕成碎片。唐靜盯著徐微搭在林棠腰上的手,無意識轉動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痕——那裡本該有一枚戒指,是徐微在東京塔下買的,分手後被扔進了律所的碎紙機。

週年慶的香檳塔折射出無數個徐微。唐靜站在角落,看著那個曾經屬於她的女人把嘴唇貼在林棠耳邊說話,徐微的虎牙輕輕刮過耳垂——這是她們熱戀時徐微最愛的小動作。

唐靜突然覺得呼吸困難,彷彿有人用她熨燙平整的西裝外套勒住了她的脖子。

唐律師也來了市場部的張總監端著酒杯靠近,聽說您之前拒絕了我們法務部的邀請

唐靜用拇指抹去杯壁上的水珠,這個動作讓她想起徐微總抱怨她手冷。職業規劃問題。她微笑的弧度精確到毫米,彷彿嘴角連著無形的量角器。

餘光裡,徐微正把林棠散落的鬢髮彆到耳後,手指在耳廓流連的時間比必要長了0.7秒。

香檳在口腔裡爆開酸澀的氣泡。唐靜數到第七下咀嚼時,林棠突然朝她的方向看來。女孩眼睛裡那種小鹿般的警惕讓她想起第一次見徐微的場景——大學模擬法庭上,徐微作為對方辯護人,在休庭時偷走了她的鋼筆。

那支萬寶龍後來出現在徐微的畢業照裡,彆在她學士服口袋上,像枚戰利品。

我去下洗手間。唐靜放下酒杯,香檳還剩三分之二。她走路時刻意控製著腰部擺動的幅度,徐微說過最愛看她穿高跟鞋走路的姿態,像隻傲慢的波斯貓。

鏡前燈的冷光下,唐靜發現自己的口紅暈開了。正要用棉簽修補時,隔間裡傳來熟悉的香水味——徐微去年送她的聖誕限量版,帶著苦橙與雪鬆的凜冽。唐靜的棉簽掉在地上,滾到一雙裸色高跟鞋旁邊。

唐律師。林棠的聲音比想象中沉穩,冇想到您會來。

唐靜通過鏡子觀察這個女孩:林棠後頸的硃砂痣被粉底遮蓋得若隱若現,右手小指戴著徐微上週剛買的尾戒。

最令她胃部絞痛的是,林棠說話時微微抬下巴的樣子,簡直像刻意模仿她本人的神態。

受邀嘉賓。唐靜擰開水龍頭,水流聲掩蓋了她嗓音裡的顫抖,你耳環很漂亮。

這是句殘忍的試探。林棠耳垂上晃動的珍珠母貝耳墜,正是Tiffany那對被她扔進黃浦江的同款。

女孩果然露出困惑的表情,手指無意識碰了碰耳墜——徐微肯定騙她說這是獨家定製。

徐總監說適合我。林棠的嘴角翹起甜蜜的弧度,就像量身定做的。

唐靜的指甲陷入掌心。去年今日,徐微咬著她的耳垂說過一模一樣的話。當時她們在巴厘島的海灘上,夕陽把珍珠母貝染成蜜糖色,徐微的舌尖有海鹽的味道。

回到宴會廳時,徐微正在切蛋糕。她握著林棠的手共同執刀,就像去年握著唐靜的手切開週年紀念日的黑森林蛋糕。

當徐微自然地舔掉林棠指尖的奶油時,唐靜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致命錯誤——她以為被拋棄的是徐微,實際上被留下的是她自己。

第二天開庭時,唐靜罕見地唸錯了案卷編號。法官詫異的眼神像針一樣刺在她背上。休庭時她在洗手間乾嘔,鏡中的女人眼妝暈染,嘴角沾著可疑的紅色——今早她鬼使神差用了徐微留下的那支口紅,味道像凝固的血。

手機在西裝內袋震動。林棠發來的好友申請附言寫著:想請教您法律問題。

唐靜冷笑著想刪除,卻瞥見對方頭像照片裡,徐微的手搭在林棠腰間,無名指上的戒痕清晰可見——那是她去年生日時刻意咬出來的印記。

谘詢費每小時2000。唐靜按下通過鍵,打字的手指因用力而發白。發完立刻關機,像扔掉一塊燒紅的炭。

深夜的辦公室隻剩下唐靜一人。她打開鎖著的抽屜,裡麵躺著徐微送她的鍍金打火機——儘管她不抽菸,還有三張被撕碎又粘好的照片。

最上麵那張是她們在京都拍的,徐微穿著浴衣偷親她臉頰,背景裡的楓葉紅得像要滴血。

唐靜用打火機點燃了林棠的名片。火苗竄起的瞬間,電話突然響起。來電顯示徐微兩個字燙得她幾乎拿不住手機。

唐律師。徐微的聲音帶著刻意的疏離,林棠說您同意做她的法律顧問

唐靜看著燃燒的灰燼落在案捲上,燙出焦黑的洞。職業操守而已。她努力讓聲音像法庭陳述般平穩,就像您栽培新人的胸懷。

電話那頭傳來徐微的輕笑,緊接著是布料摩擦的窸窣聲。靜,你在摸打火機。徐微突然說,每次說謊都會。

唐靜僵住了。她的左手確實正無意識摩挲著打火機上的刻字——XWTJ。

這個發現比任何指控都更具殺傷力,彷彿徐微通過電話線看見了她的全部偽裝。

有事嗎唐靜改用冰冷的專業口吻,同時把打火機扔進抽屜。

下週三林棠生日。徐微停頓了一下,希望您彆來打擾。

電話掛斷後的寂靜中,唐靜發現自己把鋼筆拆成了零件。這是徐微教她的解壓方式,分手後她拆了二十七支筆。窗外突然下雨,雨滴打在玻璃上的聲音像無數細小的嘲笑。

林棠生日當天,唐靜在健身房待到力竭。跑步機的顯示屏顯示她已經跑了15公裡,足夠從徐微的公寓跑到她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淋浴時她發現大腿內側還留著去年徐微咬的齒痕,已經變成淡粉色,像枚褪色的郵票。

更衣室的電視正在播放愛情電影,女主角說:有些人像薑,越久越辣。

唐靜用毛巾狠狠擦頭髮,想起徐微總抱怨她性格像塊老薑,表麵皺巴巴,內裡全是刺。

回到家時,公寓門口放著陌生快遞。拆開是瓶香水,苦橙與雪鬆的基調裡混著陌生的奶香。

附言卡寫著:謝謝您指導,徐微說這是您最愛的香型。——林棠唐靜把瓶子砸向牆壁,玻璃碎裂的聲音中,她終於哭了出來。

第二次見到徐微是在法院走廊。唐靜剛贏了一場艱難的訴訟,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的聲音像勝利的鼓點。

然後她看見了徐微——對方顯然在等彆的律師,正低頭看錶,腕上還是那款唐靜送的積家。

恭喜。徐微突然抬頭,聽說你贏了化工集團那個案子。

唐靜的檔案夾差點脫手。三個月不見,徐微剪短了頭髮,脖頸上有一塊新鮮的吻痕,在襯衫領口若隱若現。

更刺痛的是她身上飄來的香水味——那款唐靜摔碎的限量版,現在被林棠大方地用著。

例行公事。唐靜調整了一下律師袍的領口,遮住自己鎖骨上已經淡化的咬痕,你來做什麼

徐微晃了晃手裡的檔案袋。勞動糾紛。她嘴角勾起熟悉的壞笑,不是每個律師都像唐律師這麼難約。

這句話像鈍刀捅進肋骨。唐靜想起自己拒絕的三次會麵請求,當時她在監控裡看著徐微在她辦公室門口等了四十三分鐘,最後把咖啡杯留在防火栓上——杯口還留著淡淡的口紅印。

我下午有空。唐靜脫口而出,隨即被自己的急切噁心到。

徐微的眼神落在她身後某處。不必了。她舉起手機,屏保是和林棠的合照,林棠幫我約了周律師。

唐靜看著徐微走向周律師辦公室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她走路時輕微的內八字——這是穿高跟鞋太多導致的,去年冬天唐靜還每晚給她按摩腳踝。

現在這份工作顯然交給了林棠,徐微的步態比分手時輕盈多了。

回到辦公室,唐靜撕掉了化工集團的勝訴報道。她把碎片扔進垃圾桶時,看見最上麵一塊印著自己的照片——冷靜專業的唐律師,誰能想到她抽屜裡藏著前女友的打火機

第三次見麵是在徐微公寓樓下。唐靜喝了半瓶威士忌才鼓起勇氣前來,卻看見林棠捧著超市購物袋從出租車上下來。

女孩穿著徐微的衛衣,下襬長到大腿,露出光潔的皮膚——冇有徐微喜歡留下的淤青。

唐靜從陰影裡走出來時,林棠嚇得差點摔了購物袋。唐...唐律師

告訴她。唐靜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明晚七點,老地方。

林棠的眼睛在路燈下呈現出蜂蜜般的顏色,與唐靜冷調的灰藍截然不同。您應該自己聯絡她。女孩抱緊購物袋,塑料袋發出脆響,徐微說您把她所有聯絡方式都拉黑了。

唐靜這才注意到林棠買的全是徐微愛吃的:芥末味薯片、鹽漬梅乾、還有那款德國黑啤——唐靜總嫌它太苦。最刺眼的是指套,包裝上超薄兩個字像針一樣紮進瞳孔。

算了。唐靜轉身時高跟鞋崴了一下,不重要。

走出三步遠,林棠突然叫住她:您知道嗎徐微半夜經常喊您的名字。女孩的聲音帶著殘忍的天真,我第一次聽見時,還以為是在叫我呢——靜。

唐靜在出租車裡吐了。司機嫌棄地搖下車窗,夜風灌進來吹散了她精心打理的頭髮。後視鏡裡的女人眼眶通紅,嘴角殘留著口紅和胃液的混合物,像幅被水毀掉的油畫。

第二天唐靜請了病假。她躺在充滿徐微氣味的床上——這套床品自從分手就冇換過,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紋。

去年颱風天,徐微曾說這條裂縫像泰晤士河,她們還計劃明年春天去倫敦。現在這個約定大概要由林棠實現了。

手機震動起來,是律所合夥人的訊息:化工集團要請你當法律顧問,年薪翻倍。

唐靜把手機扔到一邊,翻身時壓到了什麼東西——徐微落在這裡的耳釘,蝴蝶造型,翅膀上鑲著碎鑽。去年情人節徐微戴著它,在餐廳包廂裡跨坐在唐靜腿上,紅酒灑在兩人襯衫上像血。

傍晚六點,唐靜站在老地方——那家她們常去的日料店門前。初春的風還帶著寒意,她隻穿了徐微最喜歡的藏青色連衣裙,冇穿絲襪的小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七點整,徐微冇有出現。七點三十七分,唐靜的手指已經凍得發紫。服務員第三次出來詢問時,她終於撥通了徐微的電話。

我在開會。徐微的背景音裡有咖啡機工作的聲音,有事

唐靜看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像個可悲的幽靈。你說過...她的聲音卡在喉嚨裡,隻要我來...

哦,那個啊。徐微輕快地打斷她,林棠突然想吃火鍋,我們改地方了。

電話那頭傳來模糊的女聲和徐微的笑:彆鬨...嗯,好,給你涮毛肚。接著是對唐靜說的:還有事嗎

雨突然下了起來。唐靜站在雨中,精心卷好的頭髮貼在臉上,睫毛膏暈成黑色的淚。徐微。她第一次在電話裡示弱,我...

信號不好。徐微的聲音斷斷續續,先掛了。

忙音中,唐靜想起去年徐微也是這樣在雨中等她。當時她撐傘走來時,徐微眼睛亮得像星星:我知道你會來。現在輪到她在雨中成為被拋棄的那個,命運像個惡劣的模仿者。

唐靜在雨中走了三公裡,高跟鞋磨破了腳後跟,血混著雨水染紅鞋墊。公寓電梯的鏡麵照出她的狼狽:裙子濕透貼在身上,妝容全花,像隻被遺棄的流浪貓。

最可笑的是她還緊緊攥著準備送給徐微的禮物——那支徐微覬覦已久的限量版鋼筆。

淋浴的熱水燙得麵板髮紅時,唐靜終於崩潰了。她滑坐在浴室地板上,看著水流沖走腳上的血跡。

手機螢幕亮起,是林棠發來的朋友圈:九宮格照片裡,徐微正喂她吃冰淇淋,兩人手腕上戴著情侶手鍊。

配文是:薑還是老的辣,但甜點要新鮮的。

唐靜把手機扔進浴缸。氣泡咕嘟聲中,她想起徐微第一次為她下廚時切薑的樣子:要順著紋理切,不然會纖維斷裂,味道就散了。

當時她嘲笑徐微像個老太太,現在才明白,斷裂的是她們自己。

第二天唐靜帶著黑眼圈去上班,前台驚訝地說有她的急件。拆開是張手寫請柬,徐微的字跡龍飛鳳舞:誠邀唐靜女士參加我們6月18日的訂婚派對。

附著的照片上,徐微單膝跪地向林棠求婚,背景是她們曾約定要一起去的聖托裡尼。

唐靜把請柬塞進碎紙機時,合夥人正好路過:喲,唐律師也會用這麼暴力的方式處理檔案

有些東西...唐靜看著紙屑像雪片般落下,早該粉碎了。

當天下午她接了外地的案子,需要出差三個月。收拾行李時,唐靜翻出了徐微留在這裡的睡衣,領口還沾著口紅印。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把它疊好放進了行李箱最底層,像藏起一塊癒合不了的傷疤。

飛機起飛時,唐靜透過舷窗看見城市在雲層下縮小。某個光點可能是徐微辦公室的窗戶,也可能是林棠公寓的陽台。

她拉下遮光板,打開案卷,決定從今天開始做一個冇有裂縫的人——像徐微說的那樣,像塊老薑,越疼越辣。

空姐送來薑茶時,唐靜條件反射地說:我前任最討厭這個。說完自己愣住了,原來徐微已經成了她口中的前任,而林棠是現任。

這個認知比薑茶還灼喉,她一口飲儘,任由熱流燙傷食道,彷彿這樣就能燒掉所有關於徐微的記憶。

青島的雨帶著海腥味。唐靜站在酒店窗前,看著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淚痕般的軌跡。出差第三週,行李箱裡那件徐微的睡衣還保持著原來的摺疊形狀,像具不敢驚動的屍體。

直到昨晚應酬醉酒回來,她才發現睡衣口袋裡露出紙角。米色信紙上徐微的字跡暈開幾處,像是被水打濕過。開頭的日期讓唐靜手指發麻——分手前一天。

靜: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大概已經說了最混賬的話。今天路過珠寶店,看見他們在櫥窗裡擺心形戒指,突然很想買給你。然後我逃跑了,像每次你提起未來時一樣。

唐靜把信紙按在胸口,那裡有根血管突突跳動。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信紙背麵透出的字跡:我害怕。每次你接高級彆客戶的電話,我都數著你用了幾次'我們律所'而不是'我'。總有一天你會用這種語氣說'我未婚夫'。

雨聲漸大。唐靜想起分手那天徐微反常的平靜,原來那場暴風雨早在心裡醞釀已久。她展開被揉皺的信紙繼續讀

記得土耳其那夜嗎你說壁爐火光讓我看起來像油畫。可油畫會褪色,靜。我寧願做你辦公室裡的薑花,謝了就換新的。所以我要先走,在被你厭倦之前。

信紙右下角有個模糊的圓形痕跡,像是杯底壓出來的。

唐靜突然想起分手當晚,徐微的咖啡杯在她辦公桌上留下過同樣的印記。當時她以為那是勝利的勳章,原來是投降的白旗。

手機震動起來,林棠的名字在螢幕上跳動。唐靜猶豫了三聲鈴響才接聽,電話那頭女孩的呼吸聲像受驚的小動物。

唐律師...林棠的嗓音帶著鼻音,我找到些東西...您應該看看。

唐靜用肩膀夾著電話,把信紙小心摺好塞回睡衣口袋。我在出差。

是徐微書房的鑰匙。林棠吸了吸鼻子,她昨天喝醉說夢話...說鑰匙在你們合照的相框後麵...

唐靜的指甲陷進掌心。那張合照擺在徐微床頭三年——她在模擬法庭奪冠,徐微偷親她臉頰的抓拍。分手後她以為早被扔進了垃圾桶。

為什麼要告訴我唐靜聽見自己聲音裡的顫抖。

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然後是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因為...她喊的是你的名字。

掛斷電話後,唐靜打開筆記本電腦。查詢案件資料時,被告方證人林美玲的身份證照片讓她鼠標一頓——這個女人眉眼間有幾分像徐微,特彆是下垂的眼角。點開詳細資料時,唐靜的咖啡潑在了鍵盤上:緊急聯絡人欄赫然寫著徐微,關係是母女。

雨更大了。唐靜盯著螢幕上的出生日期計算,徐微今年28歲,林美玲涉嫌的二十年前那樁經濟案...恰好是徐微被送去寄養家庭的時間。所有碎片突然拚合成猙獰的圖案:這就是徐微從不提母親的原因。

手機再次震動,林棠發來照片。徐微書房抽屜裡整齊碼放著幾十個信封,每個都標註著日期。最上麵那個是昨天,信封上寫著給靜的第84封冇寄出的信。照片邊緣露出半截撕碎的機票——青島到上海,今天的航班。

唐靜撥通徐微電話時,窗外又一道閃電劈過。忙音響到第七聲,接通的卻是林棠:唐律師徐微她...在醫院。

病床上的徐微臉色比被單還白。林棠站在床邊,手裡攥著濕毛巾,眼睛紅得像哭過。食物中毒。女孩把檢查報告遞給唐靜,醫生說是長期服用抗焦慮藥又飲酒過量...

唐靜的目光落在徐微無名指的戒痕上——比上次見更深了,像烙進去的。床頭櫃上放著半杯水和藥瓶,標簽顯示是氟西汀,開藥日期是她們分手後第七天。

書房那些信...林棠咬著嘴唇,我看了最新那封。她從包裡取出信封,唐靜認出是徐微專用的奶油色信紙。

靜:

今天在法院看見你了。你贏案子的樣子真耀眼,像我們初遇時那樣。林棠問我為什麼總去那家咖啡店,我冇說因為從那裡能看見你辦公室的窗戶。我真是個懦夫,隻能用新戀情當藉口靠近你。

唐靜的指節發白。徐微翻了個身,輸液管輕輕晃動。林棠突然抓住她的手:唐律師,您知道徐微為什麼選我嗎

女孩解開襯衫最上麵的鈕釦,鎖骨下方露出小小的紋身——TJ。唐靜倒吸一口氣,那是徐微曾說想紋在她身上的字母組合。

我實習第一天,徐總監看見我這個。林棠苦笑著指指紋身,我本來想紋名字縮寫,紋身師聽錯了...她突然哽咽,這三個月...我到底是誰的替身

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答聲。徐微的睫毛顫動幾下,又歸於平靜。唐靜想起她們第一次吵架,徐微也是這樣裝睡,睫毛在臉頰投下的陰影像停棲的蝶。

我要走了。林棠把毛巾放進盆裡,水聲驚醒了唐靜的記憶——分手那天,徐微摔門離開前也這樣擰過毛巾,水珠在地板上連成斷續的線。

去哪唐靜機械地問。

林棠從包裡拿出機票:新加坡分公司。徐微上週就安排好了。她最後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唐律師...她書房抽屜裡還有樣東西。

暴雨拍打著窗戶。等林棠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儘頭,唐靜才緩緩蹲下,從自己包裡取出那份案卷。

被告方證人林美玲的證詞第17條寫著:2001年4月,我將女兒托付給表姐撫養。那天是徐微8歲生日,她曾在醉酒後提起,那天她等到深夜,隻等到一塊發黴的蛋糕。

徐微的手指突然動了動。唐靜慌忙站起,案卷散落一地。

最上麵那張照片裡,年輕的林美玲站在被告席,懷裡抱著穿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那孩子手裡攥著薑花,眼睛哭得通紅。

靜...徐微的聲音像砂紙摩擦。

唐靜僵在原地。三個月來她幻想過無數次重逢,此刻卻像個被抓現行的偷窺者。病床上的徐微努力聚焦視線,目光從案卷移到唐靜臉上,突然劇烈掙紮起來。

彆看!徐微試圖拔掉針頭,那不是...我從來冇...

唐靜按住她的手,觸到滿掌冷汗。監護儀發出尖銳警報,護士衝進來時,她們仍保持著這個姿勢——像兩個溺水的人抓住最後的浮木。

病人需要休息!護士趕走唐靜前,她看見徐微用口型說了三個字。穿過嘈雜的走廊,那三個字在她耳邊不斷迴響:求你了。

醫院的咖啡自動販賣機卡住了唐靜的硬幣。她踹了機器一腳,金屬碰撞聲驚醒了值班室的實習醫生。

需要幫助嗎年輕人探頭問。

唐靜搖頭,轉身走進消防通道。樓梯間充斥著消毒水味道,她坐在台階上打開徐微的書房鑰匙——林棠臨走前塞給她的。

鑰匙貼著創可貼,上麵畫著笑臉,和徐微以前給她留便條時的習慣一樣。

手機震動,律所發來訊息:林美玲案明天開庭,證人情緒不穩。

唐靜盯著情緒不穩四個字,想起案卷裡那份精神鑒定報告——邊緣型人格障礙,發病時會自殘。

照片中林美玲手腕上縱橫的疤痕,與徐微左手腕被手錶遮蓋的部分完美重合。

雨停了。唐靜走回病房時,徐微正望著窗外發呆。月光把她的輪廓鍍成銀色,像尊易碎的石膏像。

你母親...唐靜剛開口就後悔了。徐微的肩膀肉眼可見地繃緊,輸液管裡回血了也不管不顧。

她拋棄你了。徐微突然說,就像我拋棄林棠。

唐靜的心臟漏跳一拍。徐微轉過臉,嘴角掛著自嘲的笑:我們都擅長這個,對吧先離開的人就不會被拋棄。

監護儀的節奏變快了。唐靜想起那封信裡的話——在被你厭倦之前。原來她們一直在玩同樣的遊戲,看誰先捅破那層紙,卻忘了愛不是零和博弈。

我接了那個案子。唐靜慢慢靠近病床,不知道是你...

我知道。徐微打斷她,林棠告訴我你要來青島時...我買了機票。她摸出手機,鎖屏是和唐靜的合照,然後我看見你站在法院門口,那麼...不可戰勝。我突然害怕了。

唐靜想起那天自己在法院台階上的樣子——挺直的背,銳利的眼神,完美無缺的唐律師。她花了十年打磨這副鎧甲,卻忘了徐微見過裡麵那個會為失戀哭腫眼睛的女孩。

84封信。唐靜輕聲說,為什麼不寄

徐微的指尖劃過手機螢幕:就像你留著我的睡衣...有些東西說出來就輸了。

窗外又開始下雨。唐靜突然單膝跪地,這個姿勢讓徐微瞪大了眼睛——像照片裡求婚的場景重現。

我認輸。唐靜從包裡取出揉皺的信,徐微,我早就輸得一塌糊塗。

徐微的眼淚砸在信紙上,暈開了墨跡。唐靜伸手擦她的臉,觸到一片濕冷。她們額頭相抵時,監護儀的警報又響了,但這次誰都冇動。

那個案子...徐微抽噎著說,她真的是...

我知道。唐靜吻她鹹濕的嘴角,但你不是她。

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時,唐靜在陪護椅上醒來。徐微的床位空了,枕頭下露出信紙一角。她顫抖著展開,是徐微的筆跡:

靜: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終於有勇氣麵對了。今早母親的主治醫師打電話來,說她昨晚試圖咬斷手腕靜脈。我們流著同樣的血,但這次我選擇不逃跑。去見見她,也見見8歲的我。你一直說愛真實的我,現在驗貨時間到了。

唐靜趕到精神科病房時,徐微正坐在走廊長椅上。她冇化妝,眼睛紅腫,手裡攥著朵蔫掉的薑花。看見唐靜,她下意識遮住左手腕——手錶不見了,露出淡粉色的疤痕。

她認不出我。徐微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一直叫我'小玲'...那是我外婆的名字。

唐靜在她身邊坐下,肩膀輕輕相觸。走廊儘頭傳來病人的尖叫,徐微卻笑了:知道嗎我恨了她二十年...現在隻覺得可憐。

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把她們交疊的影子拉得很長。唐靜握住徐微的手腕,拇指摩挲那道疤:8歲的你...想要什麼

徐微的眼淚無聲滑落:有人記住真正的我。

開庭那天,唐靜作為林美玲的代理律師提交了新證據。法官宣佈休庭時,徐微在旁聽席最後一排站起身。

她冇看被告席上的母親,而是望向唐靜,做了個摘麵具的動作——這是她們學生時代的暗號,意思是做真實的自己。

三個月後,徐微的公寓。唐靜從背後環抱她,兩人一起看林棠從新加坡寄來的明信片。照片裡的女孩曬黑了,摟著新男友笑得很甜。

她比我勇敢。徐微把明信片釘在牆上,那裡貼著她們在世界各地的合照,至少敢紋真愛的名字。

唐靜咬她耳朵:現在去紋也不晚...徐總監。

徐微轉身摟住她的脖子,虎牙在唐靜鎖骨上留下淺淺的印子:你知道嗎薑花的花語是...

將記憶永遠留在夏天。唐靜接完,吻住她沾著薑味的嘴唇。

窗外又開始下雨,但這次她們誰都冇數雨滴。在彼此眼裡,她們都找到了最真實的倒影——不完美,但足夠珍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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