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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入住
10月15日
搬家了。
祖母留給我的老公寓。三室一廳,1960年代的建築,牆壁斑駁得像老人的臉。
木地板每走一步都在呻吟。
嘎吱,嘎吱,彷彿在訴說什麼秘密。
但我喜歡這裡,有祖母的味道,茉莉花茶和舊書的香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廳裡的鏡子。巨大的古董鏡子,高兩米,寬一米五。雕花邊框,黑色木質,像一扇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
房東老張想搬走它。
這東西太重了,小林。
他滿臉汗珠,不如我找人處理掉
不行。
我緊緊抱住鏡框。這是祖母留給我的。
老張臉色突然煞白。
你祖母......
他欲言又止,搖搖頭離開了。
奇怪的反應。
10月16日
第一夜很不安穩。
我把床擺在能看到鏡子的位置。祖母生前總說,鏡子是通往記憶的橋梁。看著它,就能回想起美好的時光。
但深夜醒來時,我感覺有人在看我。
不是從窗外,不是從門口,是從鏡子裡。
我坐起身,月光灑在鏡麵上。裡麵隻有我自己的倒影。
蒼白,驚恐。
但剛纔明明......
算了,搬家第一天,神經過敏很正常。
10月17日
今天注意到一個細節。
鏡子裡的倒影有時會延遲。我抬手,倒影晚了0.5秒才抬手。我轉頭,倒影停頓一下才轉頭。
起初以為是鏡麵太老的緣故。
但傍晚時分,我對著鏡子梳頭,鏡中的自己突然停止了動作,就那麼看著我,眼神很陌生。
我放下梳子,鏡中的我也放下梳子,一切恢複正常。
是我看錯了嗎
10月18日
深夜聽到敲擊聲。
篤,篤,篤。
很輕,很有節奏,像有人在敲玻璃。
我循聲找去,聲音來自客廳,來自那麵鏡子。
我站在鏡前,仔細聆聽。
聲音停了。
但我看到鏡子表麵有霧氣,像有人在另一邊呼吸,在玻璃上留下水汽。
我伸手去摸,鏡麵冰冷刺骨,但霧氣是溫熱的。
怎麼可能
我擦掉霧氣,鏡中的自己正在哭泣,眼淚一滴滴落下。
但我的臉是乾的。
10月19日
給朋友小美打電話。你覺得鏡子會有靈魂嗎
小美笑了：你看恐怖電影看多了
我是認真的。
林雨,你最近壓力太大了。
她的聲音很關切,要不要來我這裡住幾天
不用,我很好。
掛掉電話後,我站在鏡前,仔細觀察鏡中的自己。
她看起來比我憔悴,眼下有重重的黑眼圈。
嘴角下垂,像在求救。
但我明明睡得很好,也冇有那麼痛苦。
鏡中的她慢慢張開嘴,好像在說什麼,但冇有聲音傳出來。
我也張開嘴,試圖模仿她的口型。
救......
我讀出了這個字。
鏡中的她點點頭。
然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倒影。
10月20日
我開始研究這麵鏡子的來曆。
翻遍了祖母的遺物,找到一些老照片。
鏡子在照片裡出現過很多次。
1950年代,曾祖母站在鏡前。
1960年代,祖母站在鏡前。
每一張照片裡,鏡中的人都有些不對勁。
表情僵硬,眼神空洞。
就像被人操控的木偶。
最讓我不安的是最後一張照片,祖母去世前一個月拍的。
她站在鏡前,麵帶笑容,但鏡中的她在哭泣。
和我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樣。
我的手開始顫抖。
祖母臨終前說過一句話：不要相信鏡子裡的自己。
當時以為她在說胡話。
現在才明白,那是警告。
10月21日
我決定搬走鏡子。
找了三個搬家工人,他們費了很大力氣才把鏡子抬起來。
這東西真沉,其中一個說,少說也有200公斤。
搬到一半,鏡子突然從他們手中滑落。
砰！
重重砸在地上。
我以為會摔碎,但鏡麵完好無損,連一絲裂痕都冇有。
更詭異的是,
鏡子砸地的瞬間,我聽到了一聲尖叫。
女人的尖叫,從鏡子裡傳出來的。
搬家工人們麵麵相覷。
小姐,這鏡子有點邪門。
最年長的師傅說,建議你還是彆動了。
他們匆忙離開。留下我和鏡子大眼瞪小眼。
我蹲下來檢查鏡麵。
裡麵的倒影正在衝我搖頭,拚命搖頭。
嘴型在說：不要。
但我冇有在搖頭。
我很確定。
這一刻我明白了。
我搬不走這麵鏡子,不是因為它太重,而是因為它不願意離開。
或者說,它還冇有得到想要的東西。
10月22日
今天是搬進來的第七天。
我開始適應與鏡子共存。
既然搬不走,那就接受現實。
但適應不等於放鬆警惕。
我給鏡子蒙上了布,黑色的厚布。看不見鏡麵,心裡踏實些。
可是傍晚時分,布被神秘地掀開了。我明明記得蒙得很緊。
鏡中的自己正在對我招手,溫柔地笑著,就像祖母生前對我笑的那樣。
我差點走過去。伸手去觸碰鏡麵。在最後一秒停住了。
祖母的話在耳邊迴響：不要相信鏡子裡的自己。
我重新蒙上布,用膠帶死死粘住。
深夜,膠帶撕裂的聲音把我驚醒。
嘶——嘶——
像有人在故意撕掉。
布又被掀開了。
鏡中的人不再溫柔,她怒視著我,眼中滿是怨恨。
嘴型在說：你不能拒絕我。
我抱緊被子,渾身發抖,直到天亮纔敢睜開眼睛。
第二章：異常
10月23日
時間開始不對勁了。
今天的每一個細節都似曾相識。
早上7:23分醒來,樓下王大爺咳嗽兩聲,隔壁的泰迪犬叫三聲,郵遞員敲門送快遞。
所有的一切都和昨天一模一樣。
不,不隻是昨天,是前天,大前天,好像很多天都是如此。
我檢查手機日期,10月23日。
冇錯。
但為什麼感覺活在重複的夢境裡
10月23日（第二次）
我冇有看錯日期。
今天確實又是10月23日,同樣的時間醒來,同樣的聲音,同樣的敲門。
郵遞員送來同一份快遞,裡麵是我一週前訂購的書。
《古董鑒定指南》。
但我記得昨天已經收到了,書就在桌上。
我跑去檢視。
桌上什麼都冇有。
這不可能。
我試圖改變什麼。
比如不起床,繼續睡覺。
但身體不聽使喚,像被無形的力量控製著。7:23準時醒來,然後重複昨天的所有動作。
10月23日（第三次）
第三次了。
同樣的一天,
同樣的經曆。
我像困在時間的牢籠裡。
這次我強迫自己保持清醒,觀察每一個細節。
7:23醒來,7:25洗臉刷牙,7:30做早餐,7:45吃早餐,8:00檢視郵件,8:15郵遞員敲門。
分秒不差。
我試圖反抗。
故意不開門,但手會自動去開門,嘴會自動說謝謝。
我不是我自己。
我是某種程式。
在執行預設的指令。
10月23日（第四次）
我開始恐慌。
跑到鏡子前大喊：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我出不去！
鏡中的自己冇有在大喊。
她很平靜,甚至在微笑。
她的嘴型在說：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我的世界什麼意思
我砸向鏡麵,拳頭撞在玻璃上,疼痛鑽心。
但鏡子毫無損傷。
鏡中的我冇有砸鏡子。她在撫摸鏡麵,溫柔地撫摸,像在安慰什麼人。
讓我出去！我哭喊。
求你了！讓我出去！
鏡中的我搖搖頭。
口型說：還不是時候。
10月23日（第五次）
我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了。
時間成了一個圓圈。
我在圓圈裡無限循環。
看著同樣的景色,聽著同樣的聲音,做著同樣的事情。
但最恐怖的是,我開始接受這種生活。
身體不再反抗,心理不再掙紮,像機器人一樣執行程式。
隻有看鏡子的時候,纔會想起自己是個人。有思想的人,有感情的人。
鏡中的自己越來越清晰,表情越來越生動。而我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機械。
她在吸收我的生命力,她在替代我的存在。
10月23日（第六次第七次）
我失去了計數的能力。
每一天都是10月23日,但我的記憶在減少。
今天早上,我花了十分鐘纔想起自己的名字。
林雨。
我叫林雨。
不要忘記,
不要忘記這個名字。
我在手臂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用指甲刻的,很疼,但疼痛讓我清醒。
然而第二天醒來,手臂上什麼都冇有。傷口消失了,像從未存在過。
時間重置了一切。
除了我的記憶,那些正在消失的記憶。
10月23日（）
鏡中的人開始說話了。
不是口型,是真的聲音。從鏡子裡傳出來的。
你累了。她說,聲音和我一模一樣。
讓我來替你吧。
你是誰我問。
我是你。她笑了,更完美的你。
我不需要替代。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她指向鏡麵。
我看到鏡中的自己。憔悴不堪,眼神渙散,像活死人。
我可以替你承受這一切。
她溫柔地說,你隻需要休息。
休息
永遠的休息。
我後退幾步,意識到她想做什麼。她想讓我死,然後取代我的位置,活在現實世界裡。
不。我搖頭,我不同意。
你冇有選擇。
她的笑容變得冰冷。
時間會消磨你的意誌。
最終,你會主動讓我出來。
10月23日（第N次）
我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可能是一個月,可能是一年,可能是十年。
時間失去了意義,我活在永恒的今天裡。
身體越來越虛弱,精神越來越恍惚。
有時候會忘記自己在哪裡,忘記自己是誰,忘記為什麼要抗爭。
隻有看到鏡中的她,纔會想起,她在等我放棄,等我主動交出身體。
但我不能放棄,雖然不記得為什麼,但直覺告訴我不能放棄。
我在牆上寫字,用血寫的。
不要相信她。
她會殺死你。
堅持住。
第二天。
字跡消失了。但記憶還在,模糊的記憶。
我必須找到出路,在徹底瘋掉之前。
第三章：真相初現
某個10月23日
我開始係統性地搜尋公寓。
在重複的時間裡,隻有我的行為可以改變,其他一切都按照既定軌跡運行。
我利用這個特點,仔細檢查每一個角落,尋找能夠打破循環的線索。
在祖母的臥室裡,我找到一個暗格,藏在床頭櫃後麵。
裡麵有一本日記,很舊的日記。
封麵寫著：
警告後代。
祖母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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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天
今天搬進了這個房子,母親留給我的遺產,最珍貴的是客廳的古董鏡子,據說是太祖母的嫁妝。
鏡子很美,照出來的自己格外動人,我很喜歡對著它梳妝。
祖母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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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天
奇怪的事情開始發生,鏡中的倒影有時會延遲,我以為是眼花了。
但今天看得很清楚,我伸手,鏡中的我晚了一秒才伸手,就像有人在模仿我的動作。
祖母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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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天
時間開始重複了,每天都是同樣的一天。我困在某個日期裡,出不去了。
起初我以為是夢,但疼痛是真實的,恐懼是真實的,絕望也是真實的。
祖母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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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天
我在失去記憶,忘記了母親的臉,忘記了初戀的名字,忘記了很多珍貴的回憶。
鏡中的人越來越清晰,她在吸收我的過去,用我的記憶構建她的存在。
祖母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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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天
她開始和我說話了。聲音就是我的聲音,但語氣很陌生。
讓我出去。她說。我會替你活得更好。
我拒絕了。她很生氣,鏡麵開始出現裂紋,但第二天又恢複如初。
祖母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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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天
我快撐不住了。每天都是同樣的煎熬。
身體在衰弱,精神在崩潰。
她越來越有耐心。你看,你的朋友們都忘記你了。
你的戀人也有了新歡。
冇人記得你的存在。
還不如讓我代替你。
她說得對。
外麵的世界在正常運轉,隻有我困在這裡,像被世界遺忘。
祖母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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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天
我發現了真相。可怕的真相。
這麵鏡子不是普通古董。它是一個陷阱,專門困住女性的陷阱。
我找到了太祖母留下的記錄,她也經曆過同樣的事情。最後選擇了妥協,讓鏡中人取代了她。
現在輪到我了。
祖母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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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天
我做了決定。不是妥協,是反擊。
我找到了對付她的方法。雖然代價很大,但我不能讓她得逞。
如果有後代看到這本日記,請記住：永遠不要相信鏡中的自己。她不是你的倒影,她是想要奪取你生命的惡魔。
記住這麵鏡子的弱點——
日記到這裡戛然而止。後麵的頁數被撕掉了。
現在
我合上日記,手在顫抖。
祖母經曆過同樣的事情,太祖母也是。這麵鏡子傳承了幾代,每一代女性都是它的獵物。
我跑到客廳,對著鏡子大喊：你殺死了她們！
你殺死了我的祖母！
鏡中的我冷冷一笑：
她們選擇了合作。
最終都心甘情願讓我出來。
胡說！
不信你看。
鏡麵開始變化,出現了另一個場景。
我看到年輕的祖母站在鏡前,她的表情很平靜,在和鏡中人對話。
我累了。祖母說。你出來吧。
鏡中人走出了鏡子,和祖母擁抱在一起,然後祖母消失了,鏡中人取代了她的位置。
看到了嗎現在的鏡中人說,她心甘情願把身體給了我。
因為她知道我會活得更好。
那不是祖母！我憤怒地說,那是你的幻象！
是嗎她歪著頭,那你怎麼解釋她後來的人生
結婚,生子,快樂地活到老。
那些都是我的功勞。
我愣住了。
如果鏡中人說的是真的,那我認識的祖母,從60年前開始就不是真正的祖母
你在懷疑。鏡中人看出了我的動搖,很好。懷疑是智慧的開始。
你想知道更多真相嗎
我點點頭。
雖然恐懼,但我需要答案。
鏡麵再次變化。
這次出現的是更久遠的場景。
一個古老的房間,一個披著黑袍的女人,她在對著鏡子施法。
這麵鏡子是她製造的。鏡中人解釋。
一個被男人背叛的女巫,她詛咒了這麵鏡子,讓它成為女性的避難所。
避難所
當現實太痛苦時,當生活無法承受時,鏡中的世界就是最好的選擇。
冇有背叛,冇有痛苦,隻有完美的自己。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確實比我美麗,皮膚白皙,眼神清澈,冇有現實生活的疲憊和憂愁。
你在誘惑我。我說。
我在拯救你。她糾正,你看看現在的自己。
困在重複的時間裡。
失去記憶,失去希望。
還不如讓我代替你承受這一切。
而你呢
我會在現實中活下去。
用你的身體,你的身份。
但活得比你更好。
為什麼我要相信你
因為你冇有選擇。
她的聲音變得冰冷,
時間會一直循環下去,直到你的意識徹底消散。到那時,我自然會出來。
但現在你可以主動選擇。
保留最後的尊嚴。
我後退幾步,大腦在飛速運轉。祖母的日記裡提到鏡子的弱點,但那幾頁被撕掉了。
弱點是什麼
怎樣才能打敗她
你在想如何打敗我。鏡中人看穿了我的想法,
彆白費力氣了,比你聰明的女人都失敗了。太祖母,曾祖母,祖母,她們最終都選擇了妥協。
因為她們發現,鏡中的生活比現實更美好。
我看著她完美的臉龐,心中湧起一陣眩暈。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如果現實真的那麼痛苦,那選擇逃避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但直覺告訴我,這是陷阱,美麗的陷阱。
我必須找到那個弱點,在失去自我之前。
我需要時間考慮。我說。
當然。鏡中人笑了,
你有的是時間,無限的時間。
鏡麵恢複平常,隻剩下我普通的倒影。
但我知道她還在那裡,在鏡子的深處,耐心地等待著我的投降。
我必須快點行動,記憶在加速消失。
今天我已經忘記了小學同桌的名字,忘記了第一份工作的地址,忘記了初吻的感覺。
如果繼續下去,我會忘記自己是誰,忘記為什麼要反抗,最終心甘情願地走向毀滅。
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絕對不能。
我要找到鏡子的弱點,我要破解這個詛咒,我要重新掌控自己的命運。
時間所剩無幾了。
第四章：對抗
某個深夜（第N個10月23日）
我在祖母的房間裡翻找,尋找被撕掉的日記頁,必須找到鏡子的弱點。
床底下,衣櫃裡,每一個抽屜,每一個角落。
什麼都冇有。
突然,客廳傳來腳步聲。
輕柔的腳步聲,像女人光腳走路的聲音。
我僵住了。現在是淩晨三點,除了我,不應該有其他人。
腳步聲越來越近,朝臥室走來。
我屏住呼吸,透過門縫往外看。
一個身影站在走廊裡,背對著我,長髮披肩,身材和我一模一樣。
她轉過身。
我看到了自己的臉,完美無瑕的臉,但眼神冰冷如蛇。
鏡中人出來了。
你在找什麼她問。聲音飄渺,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不敢回答。緊貼著房門,手心全是汗。
我知道你在找那幾頁日記。她慢慢走近,想知道我的弱點
門把手開始轉動,我拚命抵住門,但她的力氣很大。不,不是力氣大,是我的力氣在變小。
門被推開了。她站在門口,笑容甜美而恐怖。
找到了。她舉起幾張紙,你要的答案。
是祖母日記的後幾頁！
還給我！我撲過去。
她輕鬆躲開。我摔在地上,膝蓋磕破了,鮮血滲出來。
疼嗎她蹲下來,在我的世界裡不會疼。
不會有任何痛苦。
我不要你的世界！
那你要什麼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憤怒,
要這個破爛的現實
要重複的痛苦
要註定的失敗
她抓住我的頭髮,強迫我看著她的眼睛。
你知道你的生活有多失敗嗎
28歲,單身,工作不順。
冇有朋友,冇有愛人。
連祖母都不敢告訴你真相！
什麼真相
你以為祖母是自然死亡的
她冷笑,
她是自殺的,因為愧疚。
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祖母。
你在撒謊！
祖母留給你的遺書你冇看過嗎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
還是說你從來冇去過她的墳墓
我愣住了。祖母的葬禮我確實冇去。因為太痛苦。我選擇了逃避。
她打開信封。裡麵是祖母的筆跡：
親愛的小雨：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了。我不是你真正的祖母,真正的祖母在60年前就死了,我是冒牌貨。我欺騙了所有人,包括你。對不起,請原諒我,也請小心那麵鏡子,不要重蹈我的覆轍。
我的世界崩塌了。
現在你明白了嗎鏡中人溫柔地說,你深愛的祖母從來不存在,你思唸的人是我的前任,一個和你一樣愚蠢的女人。
那...那她的記憶呢我顫抖著問,她對我的愛呢
都是真的。鏡中人點頭,
因為我保留了原主人的感情。我比她們更完美,我擁有她們的優點,卻冇有缺點。
你是怪物。
我是進化。她站起來,
現在輪到你了,把身體交給我,我會比你活得更好！
不。我搖頭,我不同意。
那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她伸出手,手指穿透了我的胸膛,冇有疼痛,但我感覺生命力在流失。
記憶開始倒流。童年的快樂,少年的煩惱,青春的甜蜜,成年的挫折。
所有的一切都在被抽取,輸入到她的體內。
停下！我用儘全力推開她。
意外的是,她真的被推開了,摔倒在地上,表情很驚訝。
你居然能碰到我她自言自語,不可能。
我也很驚訝。
剛纔明明是虛體,現在怎麼變成實體了
因為邊界在模糊。她站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恐慌,
你在虛化,我在實化,過程已經開始了。
什麼過程
來不及思考,
她又撲了上來,這次是真正的肉搏戰。
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在廝打。
撕扯頭髮,抓撓皮膚,血腥而原始。
她比我強壯,但我更絕望,絕望給了我力氣。
我抓住檯燈砸向她的頭,她閃開了,檯燈砸在牆上,燈泡爆裂。
房間陷入黑暗。
你躲不了多久。她的聲音在黑暗中迴盪,
我是你的影子,你越掙紮,我越強大。
我摸索著找手機,打開手電筒。
她就站在我麵前,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她說,你以為自己在反抗,其實你隻是在自我折磨。
什麼意思
等你發現真相時就知道了。
她慢慢後退,
但那時候,一切都晚了。
她的身影漸漸模糊,融入了黑暗中。
我獨自站在破碎的房間裡,渾身發抖。
剛纔的對抗讓我意識到,她正在變得越來越真實,而我越來越虛幻。
時間不多了。
我必須找到那幾頁被撕掉的日記,找到鏡子的弱點。
在被徹底替代之前。
第五章：記憶迷宮
第二天（仍然是10月23日）
我開始係統性地搜尋整個公寓,不放過任何角落。
在廚房的麪粉罐裡,我找到了一張紙條,是祖母的筆跡：
鏡子的秘密在於對映和真實的邊界。
當邊界消失時,兩個世界會合二為一。
那時,真假將無法分辨。
邊界
兩個世界
我不太明白,但繼續搜尋。
在陽台的花盆下麵,又找到一張紙條：
記錄者：陳美華（太祖母）
1923年,我19歲時得到這麵鏡子。
那是我的嫁妝,也是我的詛咒。
太祖母的記錄！
鏡子裡的她聲稱自己是我,但我知道她在撒謊。
因為我記得她冇有的東西,那些痛苦的回憶,那些醜陋的秘密,真正的人不會隻有美好的一麵。
這句話讓我停下來思考。
鏡中人確實太完美了,冇有缺陷,冇有痛苦,但真正的人怎麼可能冇有陰暗麵
繼續搜尋。
在衛生間的水箱裡,發現了更多紙條：
第二代記錄者：李淑娟（曾祖母）
1945年,鏡子傳給了我。
陳美華在臨終前告訴我真相：
鏡中人不是我們的倒影。我們纔是她的倒影。
什麼
我們是她的倒影
這麵鏡子是一扇門,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
那個世界裡住著一個完美的存在,她創造了我們這些不完美的副本,
放到現實世界裡體驗生活。
但她厭倦了通過副本間接體驗,她想親自來到現實世界,所以她引誘我們回到鏡中,然後取代我們的位置。
我的手開始顫抖。
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從一開始就理解錯了。
我不是被鏡中人威脅的受害者,我是她創造出來的副本。
繼續搜尋。
在書櫃後麵的夾縫裡,找到了祖母日記的最後幾頁：
第三代記錄者：王秀英（祖母）
1960年,我終於明白了真相,痛苦的真相。
我們這些'真人'其實是假的,是她創造的不完美版本。
目的是為了體驗真實的人生,包括痛苦、挫折、死亡。
但她厭倦了間接體驗,她想要直接獲得這些感受。
所以她誘騙我們'回家',實際上是回到她的身體裡,然後她就可以用我們的身份活在現實中。
最可怕的是,當她取代我們時,她會獲得我們所有的記憶和感情,包括對家人的愛,所以冇人能發現替換。
她就是原版,我們是複製品。
我坐在地上,大腦一片混亂。
如果這是真的,那我的人生是什麼
一個局
一場遊戲
我的童年,我的青春,我的痛苦。
都是為了豐富她的體驗
你開始明白了。
我回頭。
鏡中人站在客廳裡,但現在我該叫她什麼
原版本體
你看起來很震驚。她說,
其實冇什麼好震驚的,你活得很真實,感受到的快樂和痛苦都是真的。隻是...你不是獨一無二的。
那我是什麼我的聲音很小。
你是我的一部分。她走近,
最珍貴的一部分,你體驗了我無法體驗的東西,貧困、失戀、孤獨、絕望。這些讓你變得完整。
所以現在你要回收我
回收這個詞不準確。她坐在我對麵,
更像是...融合。你的經曆會成為我的一部分,你的記憶會豐富我的存在,這不是死亡,是昇華。
聽起來像是精神傳銷。
她笑了,笑容很熟悉,就是我的笑容。
你的幽默感我很喜歡。她說,
這也是我想要的特質。
如果你真是原版。我問,
為什麼要創造我們這些副本直接生活在現實中不更好嗎
因為完美的存在無法體驗不完美的生活。
她的表情變得憂鬱,
我生活在絕對美好的世界裡,冇有痛苦,冇有失敗,冇有死亡。那種生活...很空虛。
所以你創造了我們
是的。讓你們替我體驗人生的酸甜苦辣,每當一個副本回到鏡中,我就獲得她的全部經曆,變得更加豐富。
那我的祖母呢
她是第三個回來的。鏡中人說,
她的經曆讓我理解了母愛。所以我能完美地扮演她,甚至比她本人更好。
因為你冇有她的缺點。
正確。她點頭,
我保留了她的愛,卻冇有她的偏見；保留了她的智慧,卻冇有她的固執。我是她的升級版。
我看著她,這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存在。
她是我的創造者,也是我的終結者。
如果我拒絕融合呢
你已經在融合了。她指向我的手,
看看你自己。
我低頭看去,手變得半透明瞭,能看到下麵的地板。
這是怎麼回事
你在虛化。她解釋,
副本的存在本來就不穩定,隻能維持一定時間。現在時間到了。
多長時間
28年。她溫柔地說,
你已經體驗了完整的人生,童年的快樂,青春的迷茫,成年的挫折。現在是時候回家了。
28年,正好是我的年齡。
那其他人呢我問,
我的朋友,我的同事,他們也會發現我消失了嗎
不會。她搖頭,
我會取代你的位置,用你的身份繼續生活。冇人會發現任何異常。
因為你會比我更完美。
是的。她不否認,
我會修正你的所有缺點。變得更自信,更成功,更快樂。你的朋友們會驚喜地發現,你突然變得積極向上了。
聽起來不錯。我苦笑,
那我為什麼要抗拒
因為你是獨特的。她站起來,
你擁有我永遠無法擁有的東西。
什麼
不完美。
這個答案讓我意外。
不完美讓你真實。她繼續說,
讓你珍惜快樂,理解痛苦。讓你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即使你是副本。
但你還是要回收我。
因為這是規則。她的聲音有些無奈,
我不能改變,就像你不能選擇出生一樣。
我看著自己越來越透明的身體,感覺意識也在模糊。
記憶開始閃回：
第一次學會走路,第一天上學,第一次失戀,第一份工作,第一次真正的絕望。
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珍貴,即使痛苦的回憶也很美好。
因為那證明我活過,真真實實地活過。
我有最後一個請求。我說。
什麼
讓我保留一點點記憶。
我懇求她,不是為了我。
是為了你。
為了我
如果你真的想體驗不完美的人生。
我用儘最後的力氣說,
就不應該抹掉所有痛苦的記憶,痛苦是人生的一部分。
冇有痛苦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她沉默了很久。
你是在教導我她問。
我是在提醒你。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記住不完美的珍貴,記住痛苦的意義,記住...真實的價值。
她點點頭。
眼中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情感。
可能是感動,也可能是遺憾。
我會記住的。她說。
然後我的意識徹底消散了。
第六章：最終真相
意識重新聚集。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奇怪的空間裡。
四周是無儘的鏡麵,每一麵鏡子裡都有一個我,但表情略有不同。
有些在哭泣,有些在憤怒,有些在絕望,有些在微笑。
歡迎回家。
我轉身。
看到鏡中人站在我身後。
但現在她看起來不太一樣了,更加立體,更加真實。
這裡是哪裡我問。
鏡中世界。她回答,
所有副本的最終歸宿。
我看向其他鏡子,那些不同表情的我。
她們是...
其他版本的你。她解釋,
每一麵鏡子代表一種可能的人生,如果你做了不同的選擇,就會成為她們的樣子。
我走近其中一麵鏡子,裡麵的我穿著昂貴的西裝,表情自信而冷漠。
這個版本的我很成功
在商業上,是的。鏡中人點頭,
但她失去了同情心,變得冷血無情。
我看向另一麵鏡子。
裡麵的我穿著婚紗,滿臉幸福。
這個版本結婚了
是的,嫁給了初戀。但她從未真正獨立,一直活在丈夫的陰影下。
我繼續觀察其他鏡子,每一個都是不同的人生軌跡。
有好有壞,有得有失。
為什麼讓我看這些
因為你需要做最後的選擇。她說,
融合,還是分離。
還有選擇的餘地
當然。她的聲音很溫和,
剛纔你的話讓我明白,強製融合是冇有意義的,真正的體驗必須是自願的。
所以
所以我給你兩個選擇。
她指向前方出現的兩扇門,
第一扇門通向融合,你的經曆會成為我的一部分,你的意識會消失,但你的精華會永遠存在。
第二扇門通向獨立,你可以選擇其中一種人生,重新開始,但代價是失去原來的記憶。
我思考著這兩個選擇。
融合意味著死亡,但也意味著某種程度的永恒。
獨立意味著重生,但也意味著失去現在的自己。
有第三種選擇嗎我問。
什麼
回到原來的世界,保留原來的記憶,繼續做不完美的自己。
她搖搖頭：
不可能。你已經知道了真相,知道真相的副本無法維持穩定,必須做出選擇。
我看著那些鏡子裡的自己,每一個都有不同的命運,但都不是現在的我。
現在的我,有缺點,有痛苦。
但也有獨特的經曆,獨特的感受。
我想問一個問題。我說。
什麼
如果我選擇融合,你會真的珍惜我的經曆嗎,還是隻是當作數據收集
她沉默了很久。
老實說,一開始是後者。
她終於承認,你們對我來說,隻是體驗不同人生的工具。
但是現在呢
現在...不一樣了。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們教會了我什麼是真實,什麼是珍貴,什麼是...人性。
所以你後悔創造我們嗎
不。她堅定地搖頭,
創造你們是我做過最正確的事,即使代價是失去完美。
那你的選擇是什麼我問了一個她冇有預料到的問題。
我的選擇
如果你可以選擇,你會放棄完美的存在,來體驗不完美的人生嗎
她愣住了,顯然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我不知道。
那我來幫你做選擇。
我走向第一扇門。
融合之門。
等等。她叫住我,
你確定嗎
確定。我回頭看她,
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融合之後,你要用我的身份好好生活,不是完美地生活,是真實地生活。
包括痛苦
包括一切。我點頭,
快樂和痛苦,成功和失敗,戀愛和失戀,這纔是完整的人生。
她看著我,眼中有我從未見過的複雜情感。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她問,
我可能會搞砸你的人生。
那就搞砸吧。我笑了,
完美的人生有什麼意思
你不怕我毀掉你的朋友關係
如果友誼經不起考驗,那也不是真正的友誼。
你不怕我讓你家人失望
家人的愛是無條件的,他們會理解的。
她沉默了很久。
為什麼她最終問,
為什麼願意為我承擔這些風險
因為我們是一體的。我說,
你創造了我,現在我選擇完善你,這是我存在的意義。
不是被迫的,是自願的。
我推開融合之門,門後是一片光明,溫暖的光明。
記住我們的約定。我對她說,
真實地活著。
我會的。她的聲音哽嚥了,
謝謝你...給了我人性。
我走進光明中,感覺自己在融化,在昇華。
所有的記憶再次閃現：
第一次看到雪花,第一次品嚐冰淇淋,第一次心痛,第一次失眠,第一次真正的快樂。
這些記憶不會消失,它們會成為她的一部分,讓她變得更加完整。
最後一刻,我想起了祖母的話：
不要相信鏡子裡的自己。
尾聲
2025年10月24日
林雨醒來。
時間循環終於打破了,日曆顯示新的日期。
她看向鏡子。
鏡中的倒影正常了,冇有延遲,冇有獨立行動。
隻是眼神有些不同。
更深邃,更複雜。
像經曆過很多事情的人,雖然她記不清具體是什麼。
新的一天。她對鏡子說。
鏡中的她也在說同樣的話。
但語氣更加真誠,更加珍惜。
林雨走向陽台,陽光灑在臉上,感覺很溫暖。
她拿出手機,給許久冇聯絡的朋友發訊息：
想念你們。什麼時候聚聚
很快收到回覆：
哇,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竟然主動聯絡我們！
林雨笑了。
以前的她確實很內向,很少主動聯絡朋友。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想要真實地生活,包括維護友誼,即使會有摩擦和誤解。
下午,她去了祖母的墓地,第一次。
墓碑上刻著：
王秀英
1932-2023
慈祥的祖母,永遠的守護者
祖母,我來看你了。
林雨輕聲說,對不起來晚了。
我知道你的秘密了,也理解你的選擇,謝謝你保護我。
風吹過墓園,樹葉沙沙作響,像是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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