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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義上的未婚夫,頂級外科醫生沈聿,拿著心臟配型報告向我走來,他說,太好了,他心愛的女孩蘇瑤有救了。他沒有看到,我藏在被子下的手,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上一世,我的心臟就是這樣被合法地移植給了假千金蘇瑤。而這一次,當我對上他冰冷麪具下一閃而過的、瘋狂的恐懼時,我笑了。真好,他也重生了,這場復仇遊戲,終於不會太無聊了。

第一章

心臟配型成功了。

電話那頭,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夫沈聿的聲音,冰冷得像手術刀的刀鋒,輕而易舉地就剖開了我偽裝的平靜。

我躺在VIP病房潔白的床上,消毒水的氣味無孔不入,像極了上一世我生命最後時刻的味道。天花板的燈光刺眼,我卻固執地睜著眼,笑了。

上一世,也是這個時候,也是這句話,宣判了我的死刑。

我的心臟,被合法地、在所有親人的期盼下,移植給了體弱多病的假千金,我那剛被認回家門才三個月的妹妹,蘇瑤。

而沈聿,我愛了十年,從校服到婚紗的愛人,是這場完美謀殺的主刀醫生。

知道了。我輕聲回答,聲音平靜得不像一個即將被掏出心臟的人。

電話那頭似乎有片刻的窒息。

我能想像出沈聿此刻的模樣。他一定穿著纖塵不染的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鏡片後的雙眼深邃如海,隻是那片海裡,此刻應該掀起了滔天巨浪。

因為,他和我一樣,也重生了。

結束通話電話,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我那對血緣上的親生父母,蘇振邦和李婉,簇擁著臉色蒼白的蘇瑤走了進來。

眠眠,醫生都說了李婉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眼神卻迫不及不及待地落在我心口的位置。

我叫蘇眠。十八歲之前,我的人生順風順水,是江城蘇家備受寵愛的獨生女。直到三個月前,他們找到了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蘇瑤,而我,成了那個鳩佔鵲巢十八年的假千金。

不,更準確地說,我纔是真千金。蘇瑤,不過是當年醫院裡被保姆惡意調換的嬰兒。

可那又如何十八年的感情,在蘇瑤楚楚可憐的眼淚和時不時暈倒的柔弱麵前,一文不值。

嗯,說了。我撐著身體坐起來,靠在床頭,目光一一掃過他們三人的臉。

父親蘇振邦的威嚴,母親李婉的慈愛,妹妹蘇瑤的純潔。

多麼虛偽,多麼可笑。

上一世,就是他們,在我因為一場意外車禍重傷後,圍在我的病床前,日復一日地給我洗腦。

眠眠,瑤瑤是你的親妹妹啊,她從小在外麵受了那麼多苦,身體又不好,醫生說隻有換心才能活下去。

你也是蘇家的人,這是你為家裡做貢獻的時候。

眠眠,你不是最愛沈聿了嗎隻要你救了瑤瑤,沈聿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我信了。我愛他們,愛這個家,更愛沈聿。我以為我的犧牲,能換來所有人的幸福。

於是我簽下了自願捐獻同意書。

我永遠也忘不了,被推進手術室前,沈聿隔著口罩,眼神複雜地看著我,他說:蘇眠,睡一覺就好了。

我睡了,就再也沒醒來。

而他,轉身就娶了用著我的心臟活下來的蘇瑤,兩人繼承了蘇家和我名下所有的財產,成了江城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我的靈魂飄在空中,看著他們在我墳前上演深情戲碼,看著他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我用生命換來的一切。

恨意滔天,怨氣難平,才換來了這一次重來的機會。

眠眠,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蘇振邦沉聲開口,擺出一家之主的姿態,但瑤瑤的身體……我們不能沒有她。隻要你同意,爸爸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立刻轉到你名下。

百分之十的股份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上一世,他們也是這麼說的。可那份股權轉讓協議,直到我死,都隻是一張廢紙。

是啊,眠眠,李婉握住我的手,她的掌心溫熱,話語卻冰冷,你和沈聿的婚約,我們也可以不取消。等你身體好了,就讓他娶你。瑤瑤說了,她不介意,你們可以……可以一起照顧她。

讓我嫁給沈聿,然後和殺了我的兇手,以及用著我心臟的女人,共侍一夫

他們怎麼敢想的

我看向一直躲在他們身後,垂著眼眸,一副柔弱不能自理模樣的蘇瑤。她感受到了我的視線,抬起頭,眼中含著淚,怯生生地說:姐姐,對不起……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真的好想活下去……

多麼精湛的演技。

如果不是重生一次,我恐怕又會被她這副模樣欺騙。

就在這時,病房門再次被推開。

沈聿來了。

他依舊是那副精英模樣,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比任何高定西裝都更顯挺拔。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目光精準地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上一世的冷漠,有這一世無法掩飾的恐懼,有滔天的悔恨,還有……一種讓我毛骨悚然的,瘋狂的佔有欲。

他也在演。

他在演那個還不知道我也重生了的、冷酷無情的沈醫生。

眠眠,考慮得怎麼樣了他開口,聲音刻意壓得平穩,但隻有我知道,他握在身側的手,指節已經因為過於用力而泛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等著我的回答。

他們篤定,我會像上一世一樣,為了那可悲的親情和愛情,再次選擇犧牲。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在他們錯愕的注視下,猛地拔掉了手背上的輸液針!

鮮血瞬間湧出,染紅了潔白的床單。

啊!李婉和蘇瑤嚇得尖叫出聲。

蘇振邦臉色鐵青:蘇眠!你發什麼瘋!

而沈聿,他的瞳孔驟然緊縮,一個箭步就衝了過來,死死地按住我流血的手背,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慌而變了調:你幹什麼!不要命了!

他的手在顫抖。

我能感覺到,他掌心的冷汗,正一點點滲透我的麵板。

我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撥開他因為急切而散落的額髮,直視著他那雙寫滿了驚濤駭浪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

沈聿,你猜,如果我現在就從這裡跳下去,我的心臟,還能用嗎

第二章

我的話音落下,整個病房死寂如墳墓。

蘇振邦和李婉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他們看著我,像是看著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蘇瑤更是嚇得瑟瑟發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彷彿我身上帶著什麼會傳染的病毒。

而沈聿,這個親手將我送上死路的男人,此刻臉上隻剩下駭然的蒼白。

他死死地抓著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鏡片後的雙眼裡,那份偽裝的冷靜徹底崩塌,隻剩下**裸的、幾乎要將我吞噬的恐懼。

不……不許……他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蘇眠,我不許你胡說!

胡說我輕笑出聲,另一隻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感受著他麵板下僵硬的肌肉,我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死了,心臟毀了,蘇瑤也就活不成了。不是嗎

我的指尖劃過他的下頜線,最後停在他的喉結上,輕輕按了按。

你看,你們所有人的希望,都繫於我一身。我活著,她纔有機會活。我死了,她就得給我陪葬。這場遊戲的規則,從一開始,就是由我來定的。

沈聿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他看著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怪物。

或許在他重生的這段時間裡,他設想過無數種向我懺悔、彌補的場景,卻唯獨沒有想過,我也帶著記憶回來了。並且,比他想像中要清醒、殘酷得多。

眠眠,你……你別激動。蘇振邦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強作鎮定地走上前,試圖緩和氣氛,沒人要你的命,我們隻是……隻是想和你商量。

商量我收回手,轉頭看他,眼神冰冷,用我百分之十的股份,用一個共侍一夫的承諾,來商量我的命蘇董事長,你覺得,我的命就這麼廉價

蘇振邦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被我堵得啞口無言。

姐姐,我……我不要你的心臟了!蘇瑤忽然哭了起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我不要了……你別這樣……我怕……

上一世,她就是用這副模樣,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和偏愛。

可現在,我隻覺得噁心。

哦你不要了我挑了挑眉,那可不行。你的身體那麼弱,萬一哪天真的不行了,爸媽該多傷心啊。沈醫生也會很難過的,對不對

我把問題拋給沈聿。

他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鬆開我的手,後退了半步,與我拉開距離。

他不敢看我,也不敢回答。

我知道他在怕什麼。

他怕的不是我死,而是怕我用他無法控製的方式死去。他怕他重活一世,依然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走向毀滅,而他所有的悔恨和彌補,都變成一個笑話。

好了,這場戲也演得差不多了。我掀開被子,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車禍造成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這點痛,遠不及上一世心臟被摘除時的萬分之一。

我走到病房的衣櫃前,拿出我的衣服,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麵,一件件換上。

沒有人敢阻止我。

此刻的我,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個握著引爆器的瘋子。

從今天起,我會搬出蘇家。我穿好外套,回過頭,目光平靜地宣佈,那棟別墅,連同裡麵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你們。就當是我,償還了你們十八年的養育之恩。

蘇眠!你……

另外,我打斷蘇振邦的話,從包裡拿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支票,走到沈聿麵前,塞進他白大褂的口袋裡,這裡有五百萬,是給你的分手費。沈聿,從你選擇為蘇瑤主刀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兩清了。

五百萬。

上一世,我死後,我名下所有的信託基金、房產、股票,總價值超過五個億,全都被他們一家人,包括沈聿,瓜分得乾乾淨淨。

用五百萬來了結這段價值五個億的愛情,我覺得,很劃算。

沈聿的身體僵直得像一尊雕塑,他口袋裡的那張支票,彷彿有千斤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我的身體,我的心,我的一切,從此都隻屬於我自己。我最後看了一眼這幾個我曾經愛之入骨的親人,轉身走向門口,誰也別想再染指分毫。

說完,我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沒有回家,而是直接打車去了一家早就看好的酒店式公寓。用最快的速度辦理了入住,將自己扔進柔軟的大床裡。

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放鬆,我卻沒有絲毫復仇的快感,隻有無邊的疲憊。

這隻是第一步。

接下來的路,會更難走。

我正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蘇眠。

是沈聿。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痛苦。

有事我語氣疏離。

……你在哪兒

與你無關。

眠眠,別這樣……他的聲音裡帶上了哀求,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上一世,你死後,我沒有一天活得像個人……我……

所以呢我冷笑著打斷他,所以你重生回來,就想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就想用你的悔恨,來抵消你親手犯下的罪孽沈聿,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我不是!我隻是想保護你!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他的情緒有些失控。

保護我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用什麼方式像剛纔在病房裡那樣,死死抓著我的手,怕我從樓上跳下去,毀了那顆能救你心上人的心臟嗎

我不是!我當時隻是害怕……

你害怕的,從來都不是我會死。我一針見血地戳穿他,你害怕的,是我的死,不在你的掌控之中。沈聿,你那份所謂的愛和悔恨,不過是你病態控製慾的另一種表現形式。上一世你控製我的死亡,這一世,你想控製我的人生。我說的,對嗎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為他已經結束通話了。

就在我準備結束通話時,他才用一種近乎氣音的聲音,說了一句讓我遍體生寒的話。

……眠眠,不管你怎麼想,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放開你了。

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

你是我的,你的命,你的心,所有的一切,都隻能是我的。

那不是愛人的呢喃,而是惡魔的宣告。

我結束通話電話,將那個號碼拉黑,心卻沉了下去。

我知道,沈聿瘋了。

一個被悔恨和愧疚逼瘋的外科醫生,當他拿起手術刀時,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而當他放下手術刀,想用那雙手來編織一張名為愛的網時,隻會讓人感到窒氣。

而我,就是他網中的獵物。

第三章

接下來的幾天,我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我需要時間來整理思緒,更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環境來規避沈聿可能的瘋狂舉動。我換了新的手機號,隻告訴了我最信任的律師張律師。同時,我讓他以最快的速度,幫我處理名下資產的轉移和保全。

上一世我死得太過倉促,很多東西都便宜了蘇家和沈聿。這一世,屬於我的,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蘇小姐,您母親生前為您設立的信託基金,要到您二十五歲生日時才能完全由您支配。在此之前,蘇振邦先生作為您的監護人之一,有權進行部分操作。張律師在電話裡的聲音很沉重。

他已經動用了嗎我問。

……是的,三天前,有一筆五千萬的資金被轉出,用途是為蘇氏集團注資。

我握著手機的手指收緊。

果然,他們已經開始了。蘇氏集團這幾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上一世就是靠著我名下的資金才勉強續命。

我知道了。我平靜地說,張律師,你幫我查一下,我名下所有的房產和不動產,尤其是那幾處不在蘇家人掌控中的,立刻掛牌出售,資金全部轉入一個新的海外賬戶。

好的,蘇小姐。

另外,幫我註冊一家公司,名字就叫‘新生’,主營業務是醫療器械研發與銷售。

這是我的復仇計劃,也是我的新生之路。

上一世,我死後靈魂飄蕩,不僅看到了蘇家和沈聿的結局,也看到了未來十幾年科技的發展。我清楚地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一款革命性的人工心臟將會問世,徹底改變心臟移植領域的格局。

而它的核心專利技術,在這一刻,還靜靜地躺在一個瀕臨破產的小型實驗室裡,無人問津。

我要做的,就是搶在所有人之前,拿到它。

我要用他們最想從我身上得到的東西,來摧毀他們最引以為傲的一切。

我要讓蘇瑤永遠活在對死亡的恐懼中,讓沈聿這個頂級的心臟外科醫生,親眼看著自己畢生所學,被時代徹底淘汰。

這纔是對他們最殘酷的懲罰。

就在我以為可以暫時擺脫那些人的時候,公寓的門鈴響了。

我從貓眼裡看出去,心猛地一沉。

是沈聿。

他沒有穿白大褂,而是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休閒裝,手中提著幾個精緻的保溫餐盒。他看起來有些憔勞,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執拗地盯著門板,彷彿能穿透一切看到裡麵的我。

我沒有開門,也沒有出聲。

他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門口,一分鐘,十分鐘,一個小時……

他像一尊望妻石,固執地守在那裡,大有我一天不開門,他就在這裡站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我心裡清楚,我不可能永遠躲著他。

我深吸一口氣,開啟了門。

有事我靠在門框上,語氣冷淡。

看到我,他黯淡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沙漠中瀕死的旅人看到了綠洲。他急切地將手中的餐盒遞給我:眠眠,你幾天沒好好吃飯了,我給你燉了湯……

我不需要。我打斷他,沈醫生,我想我說得很清楚,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不同意。他固執地說,上前一步,試圖擠進門來。

我伸手攔住他,眼神冰冷如刀:你想幹什麼私闖民宅

他被我的眼神刺痛,停下腳步,臉上露出受傷的神情:我隻是……擔心你。

擔心我我笑了,是擔心我不好好吃飯,身體垮了,心臟不健康了,沒法給你的蘇瑤用了嗎

不是的!他幾乎是吼出來的,眼眶瞬間就紅了,眠眠,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我愛的是你!從始至終都是你!

愛我玩味地重複著這個字眼,你的愛,就是眼睜睜看著我被家人逼迫,就是親手為我設計一場完美的謀殺,然後心安理得地拿走我的一切,和另一個女人雙宿雙飛

我沒有!他痛苦地辯解,我娶蘇瑤,隻是為了……為了贖罪!為了能守著你的心臟……

真是可笑又可悲的藉口。我搖了搖頭,對他的癡纏感到厭煩,沈聿,收起你那廉價的深情。上一世你沒能打動我,這一世,隻會讓我更噁心。

我說完,就要關門。

他卻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抵住了門板。

眠眠,你聽我說,他急切地看著我,語氣卑微到了塵埃裡,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我會保護你,我會把所有欺負你的人都趕走,包括蘇家的人!

哦我停下動作,似乎來了興趣,你要怎麼做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說:蘇振邦動用了你的信託基金,我已經找人凍結了那筆資金的流向。還有蘇瑤,我警告過她,不許她再來騷擾你。眠眠,相信我,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我心中冷笑。

處理好一切

他所謂的保護,不過是想將我隔絕起來,變成他一個人的所有物。他趕走蘇家的人,隻是為了清除掉其他的競爭者,好讓他自己來獨占我這個獵物。

他的愛,從來都是自私、瘋狂且致命的。

但……這或許也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

我沉吟片刻,抬起眼,看著他滿是希冀的眼睛,緩緩地說:好啊,我倒想看看,你怎麼證明。

我沒有讓他進門,隻是接過了他手中的餐盒,然後在他驚喜的目光中,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我走到廚房,毫不猶豫地將那些他精心燉煮的湯羹,全部倒進了垃圾桶。

隔著一扇門,我彷彿能感覺到他依舊站在外麵,沒有離開。

一場新的博弈,已經開始了。

而這一次,我不會再是被動的棋子。

沈聿,你不是想當我的騎士嗎

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就讓你這把最鋒利的刀,去對付那些我們共同的敵人。

等他們都倒下了,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第四章

我接受了沈聿的示好。

當然,這種接受是有距離的。我從未讓他踏入我的公寓半步,隻是默許了他每天定時定點地出現在我的門口,像個忠誠的騎士一樣,送來三餐和各種我可能會用到的東西。

他似乎很享受這種狀態,哪怕我從未給過他好臉色。他眼中的瘋狂和偏執,被一種近乎卑微的討好所取代。他以為,我在慢慢地原諒他,我們的關係正在破冰。

可他不知道,他送來的每一份食物,都被我原封不動地扔進了垃圾桶。他做的每一件事,在我看來,都隻是在為他上一世的罪孽,支付一點微不足道的利息。

而我,則利用這段寶貴的時間,迅速推進我的計劃。

張律師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幫我處理好了幾處房產,一筆可觀的資金匯入了我的海外賬戶。同時,新生醫療器械公司也正式註冊成立。

我用這筆錢,匿名收購了那家擁有未來人工心臟核心專利的小型實驗室。實驗室的負責人是個名叫林默的年輕科學家,上一世,他因為缺乏資金,被迫將專利賤賣給了一家大型醫療集團,自己卻鬱鬱而終。

這一世,我找到了窮困潦倒的他。

我給你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資金、裝置和團隊,我隻有一個要求,我坐在他對麵的咖啡館裡,語氣平靜,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理論變為現實。

林默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懷疑和不解。他大概想不通,我這樣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為什麼會對他那在外人看來異想天開的研究感興趣。

為什麼是我他問。

因為我相信你的才華。我給出了一個萬無一失的答案,也因為,我有一個必須要用它來拯救,或者說……毀滅的人。

我的眼神很冷,林默似乎從中讀懂了什麼,不再多問,鄭重地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蘇家和沈聿之間的矛盾,也如我所料,開始激化。

那天,我無意中向沈聿提起,說蘇瑤給我打過電話,在電話裡哭哭啼啼,說自己快要死了,如果我再不捐獻心臟,她做鬼也不會放過我。

當然,這通電話是子虛烏有的。

但沈聿信了。

結束通話電話後,我透過窗戶,看到他那輛黑色的賓利發瘋似的衝出了小區。

第二天,我就從八卦新聞上看到了訊息——蘇氏集團最大的藥品供應商,也是沈聿父親沈氏醫療集團旗下的子公司,單方麵宣佈與蘇氏解約,並要求其立刻結清所有欠款。

這對本就資金鏈緊張的蘇氏來說,無疑是釜底抽薪。

緊接著,網上開始流傳出一些對蘇瑤不利的言論。說她並非外界所看到的那麼單純善良,而是個心機深沉的綠茶,甚至還有人匿名爆料,說她曾經在國外留學時,霸淩過同學。

這些,自然也是沈聿的手筆。

他想用這種方式,來保護我,來向我證明他的決心。

他以為他在為我披荊斬棘,卻不知道,他隻是我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

這天晚上,我接到了蘇振邦的電話。

他的聲音裡滿是壓抑的怒火:蘇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讓沈聿這麼對付蘇家的!

蘇董事長,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故作茫然。

你還裝!他怒吼道,除了你,還有誰能指使沈聿這麼做!蘇眠,我真是小看你了!我養了你十八年,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回報我冷笑出聲,我差點把命都回報給你們了,還不夠嗎蘇振邦,當你們一家人圍在我的病床前,算計著怎麼掏出我的心臟時,就該想到會有今天。

你……你這個逆女!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彼此彼此。我懶得再與他廢話,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我知道,蘇家已經被逼到了絕境。

而我的計劃,也該進入下一步了。

我故意連續兩天沒有接收沈聿送來的東西。

第三天,他果然按捺不住了。

他瘋狂地按著我家的門鈴,用拳頭砸著門,聲音嘶啞地喊著我的名字。

眠眠!你開門!你是不是出事了你開門啊!

我等到他快要崩潰的時候,才終於開啟了門。

我化了一個極其憔勞的妝,臉色蒼白,嘴唇乾裂,看起來像是大病了一場。

你怎麼了沈聿看到我的樣子,心疼得快要碎了,他想上前扶我,被我側身躲開。

沒什麼,我虛弱地靠在門上,隻是做了個噩夢。

什麼噩夢

我抬起頭,看著他,眼中蓄滿了淚水,身體微微顫抖:我夢到……我又躺在了手術台上,你拿著手術刀,一點點剖開我的胸膛……好冷,好疼……

我的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紮進了沈聿的心臟。

他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對不起……對不起眠眠……他痛苦地閉上眼,聲音裡滿是絕望的嗚咽,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沈聿,我輕聲叫他的名字,像上一世一樣,帶著全然的依賴和信任,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總覺得,他們不會放過我的……蘇家的人,他們就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隻要我還活著一天,他們就不會放棄……

我抓住了他的衣袖,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你說過會保護我的,對不對我仰著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你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覺得我死了,纔是最好的結局

不會!他猛地睜開眼,將我緊緊地摟進懷裡,力道大得像是要將我揉進他的骨血之中,我絕不會!眠眠,我發誓,我會用我的命來保護你!誰敢再傷害你,我就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他的懷抱,沒有絲毫的溫暖,隻有讓人窒息的冰冷和瘋狂。

我順從地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因為激動而劇烈跳動的心跳,嘴角,卻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沈聿,這可是你說的。

我等著你,為我剷除掉最後的障礙。

到那時,這張網,也該收緊了。

第五章

沈聿的動作比我想像中更快,也更狠。

在得到我脆弱的默許後,他對蘇家的打壓從暗處轉到了明麵。沈氏醫療集團全麵停止了與蘇家所有的業務往來,並聯合了幾家與沈家交好的企業,對蘇氏集團進行了全方位的商業圍剿。

股市暴跌,合作方解約,銀行催債……

曾經在江城也算得上是二流豪門的蘇家,在沈聿這個頂級掠食者的雷霆手段下,不過短短半個月,就已經搖搖欲墜,瀕臨破產。

我每天看著財經新聞上蘇氏集團的慘狀,心情沒有絲毫波瀾。

這一切,都是他們應得的。

與此同時,我的新生公司,在林默和他團隊夜以繼日的努力下,第一代人工心臟的雛形已經研發成功,正在進行動物實驗,結果非常理想。

一切都在朝著我預想的方向發展。

這天,我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是李婉,我那位血緣上的母親。

她的聲音不再有往日的雍容華貴,隻剩下濃濃的疲憊和哀求:眠眠……是媽媽……你,有時間嗎媽媽想見你一麵。

有事就在電話裡說吧。我語氣平淡。

不……電話裡說不清楚,她急切地說,我們見一麵吧,就一次,好不好媽媽求你了……

我沉默了片刻,答應了。

我倒想看看,到了這個地步,他們還想耍什麼花招。

我們約在了一家高階會所的包廂裡。

我到的時候,李婉和蘇振邦已經在了。短短半個月不見,他們像是蒼老了十歲。蘇振邦曾經挺直的脊樑塌了下去,李婉眼角的皺紋也深刻了許多。

他們看到我,眼神複雜,有怨恨,有不甘,但更多的是走投無路後的祈求。

眠眠,你來了。李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想上前拉我的手,被我不動聲色地避開。

氣氛有些尷尬。

還是蘇振邦先開了口,他將一份檔案推到我麵前,聲音沙啞:這是蘇氏集團百分之三十的股權轉讓協議。隻要你簽字,你就是蘇氏最大的股東。

我挑了挑眉,沒有去看那份檔案,隻是看著他:條件呢

讓沈聿住手。蘇振邦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眠眠,我知道你恨我們。但蘇家……蘇家畢竟是你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你就真的忍心看著它就這麼毀了嗎

當你們想掏出我的心臟時,可曾想過,我也是你們養了十八年的女兒我冷冷地反問。

他們再次被我噎得說不出話來。

而且,我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一件事沈聿做什麼,與我無關。我可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能指使動堂堂沈氏集團的繼承人。

你還在裝!李婉的情緒有些激動,如果不是為了你,他怎麼會這麼對付我們!眠眠,算媽媽求你了,你就去跟他說一聲,讓他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再這樣下去,蘇家就真的完了!瑤瑤……瑤瑤的身體也撐不住了!

她提到了蘇瑤。

哦她怎麼了我故作關心地問。

她最近心臟病發作得越來越頻繁,醫生說……說她的情況很不樂觀,必須盡快進行移植手術。李婉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可是現在家裡這個情況,我們根本沒有能力再去尋找新的心源……眠眠,瑤瑤是你妹妹啊!你救救她吧!

我靜靜地聽著,心中沒有絲毫憐憫。

上一世,蘇瑤用著我的心臟,活得風光無限。這一世,沒有了我的犧牲,她的生命,也該走到盡頭了。

抱歉,我放下茶杯,站起身,我想,我幫不了你們。

蘇眠!蘇振邦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視著我,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別忘了,你母親留給你的那筆信託基金,我還有權動用!你要是再這麼不識好歹,我就算拚著魚死網破,也絕不會讓你拿到一分錢!

這是他最後的底牌了。

可惜,對我來說,毫無用處。

隨便你。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筆錢,我不在乎。

我轉身準備離開,李婉卻突然衝過來,從背後抱住了我。

不,不是抱住。

她是用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將我死死地禁錮住。

與此同時,包廂的另一扇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帶著兩個高大的護工,手裡拿著一支注射器,快步向我走來!

我瞳孔驟縮!

他們竟然想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你們幹什麼!我奮力掙紮,但李婉的力氣大得驚人,她在我耳邊尖叫道:蘇眠!這是你逼我們的!隻要把你帶走,沈聿就一定會住手!隻要你還活著,瑤瑤就有希望!

瘋了!他們都瘋了!

那個拿著注射器的醫生已經走到了我的麵前,針尖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我心中一片冰冷。

我算計了所有,卻沒算到他們會狗急跳牆到這個地步!

就在那針頭即將刺入我麵板的瞬間——

砰!

一聲巨響,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木屑四濺中,一個高大的身影裹挾著滔天的怒意衝了進來。

是沈聿!

他看到眼前的情景,雙眼瞬間變得猩紅,整個人就像一頭被觸及逆鱗的野獸!

放開她!

他一聲怒吼,幾乎是瞬移般地衝到我麵前,一腳踹飛了那個醫生,然後反手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蘇振邦的臉上!

蘇振邦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那兩個護工見狀,想上前幫忙,卻被沈聿一個淩厲的眼神嚇得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沈聿沒有再理會他們,而是轉身,用顫抖的手,將我從呆若木雞的李婉懷中解救出來,緊緊地摟進懷裡。

別怕……眠眠,別怕……我來了……

他一遍遍地在我耳邊低語,聲音裡帶著後怕的顫抖。

我靠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令人安心的氣息,心中卻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我抬起頭,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用一種劫後餘生的、帶著哭腔的聲音說:

沈聿……帶我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他們了……

他低頭,憐惜地吻了吻我的額頭,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好,我們回家。

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將我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打橫抱起,在蘇家三人絕望怨毒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廂。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蘇家,徹底完了。

而我,也終於成功地,走進了沈聿為我精心打造的、那座名為家的金色牢籠。

第六章

沈聿沒有帶我回我的公寓,而是直接去了他在郊區的一棟私人別墅。

這棟別墅隱藏在半山腰,安保係統是頂級的,進出隻有一條路,堪稱一座現代化的堡壘。

上一世,我從未來過這裡。

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裡。他將我輕輕地放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半跪在我麵前,仰頭看著我,眼中是化不開的溫柔和佔有欲,這裡很安全,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以為這是對我的保護,是他為我打造的世外桃源。

可在我眼裡,這隻是一座裝修得更華麗、更舒適的監獄。

從那天起,我便被囚禁在了這裡。

沈聿對我好到了極點,是那種令人窒息的好。

他推掉了醫院裡所有的工作,二十四小時陪在我身邊。他親自為我下廚,研究各種有益心臟健康的食譜;他陪我看電影、聽音樂,給我講各種醫學趣聞;他甚至在別墅的花園裡,為我開闢了一片玫瑰園,因為我曾經說過,我喜歡紅玫瑰。

他像一個最虔誠的信徒,在供奉著他失而復得的神明。

他將所有的溫柔、耐心和愛意,都傾注在我身上,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彌補他上一世的罪孽,來洗刷他雙手的血腥。

他看我的眼神,總是充滿了愛戀和悔恨,彷彿我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有時候,我甚至會產生一種錯覺,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愛我愛到了骨子裡。

可每當深夜,我從上一世的噩夢中驚醒,看到他睡在我身邊,那張英俊的臉在月光下顯得無比安詳時,那種深入骨髓的恨意,就會再次將我淹沒。

我從未忘記,這雙為我烹飪佳餚、為我彈奏鋼琴的手,也曾拿著冰冷的手術刀,剖開過我的胸膛。

我表現得像一隻被嚇壞了的兔子,對他產生了全然的依賴。我會在他懷裡哭泣,會向他傾訴我的恐懼,會在他親吻我時,羞澀地閉上眼睛。

我扮演著他最希望我成為的樣子——一個脆弱的、無助的、需要他保護的、並且正在慢慢重新愛上他的蘇眠。

他對我的表演深信不疑。

他看著我的眼神越來越溫柔,也越來越瘋狂。

他開始限製我與外界的聯絡。我的手機被他以輻射對身體不好為由收走,取而代之的是一部隻能撥打他號碼的內部電話。別墅裡的網路也被他切斷,他說是為了讓我能靜心休養。

他為我編織了一張溫柔的、密不透風的網,將我與整個世界隔絕開來。

他想讓我變成一隻隻能依附於他的金絲雀,永遠地留在這座他為我打造的牢籠裡。

我沒有反抗。

因為我知道,時機還未到。

我的新生公司,在林默的帶領下,已經完成了所有臨床前的實驗。第一代人工心臟的成品,即將問世。

我通過偶爾借用傭人手機的機會,與張律師和林默保持著斷斷續續的聯絡。

他們告訴我,蘇家已經在三天前正式宣佈破產清算了。蘇振邦因為非法集資和商業詐騙等多項罪名被捕,李婉則因為精神失常,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而蘇瑤,因為失去了經濟來源,又遲遲等不到合適的心源,病情急劇惡化,如今正躺在醫院裡,苟延殘喘。

我所有的仇人,都已經得到了他們應有的報應。

隻剩下最後一個了。

我開始了我的下一步計劃。

我不小心在他的書房裡,翻到了一些關於心理學的書籍,尤其是關於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的部分。

我開始出現一些典型的PTSD症狀。

我會在睡夢中尖叫著驚醒,渾身冷汗;我會對任何尖銳的物體,比如餐刀、剪刀,產生極度的恐懼;我甚至會在看到他穿上白色的衣服時,控製不住地發抖。

我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

沈聿被我的樣子嚇壞了。

他本身就是頂級的醫生,自然知道這些症狀意味著什麼。

他開始自責,悔恨,覺得是我上一世的死亡,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創傷。而他,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他的精神,在日復一日的愧疚和折磨中,被一點點地蠶食。

他變得更加敏感、多疑,對我的保護也到了變態的地步。別墅裡所有的刀具都被他收了起來,所有的傭人都被他辭退,他親自照顧我的一切。

他看著我的眼神,除了愛意和悔恨,又多了一絲我看不懂的,絕望的瘋狂。

我知道,他正在被我拖向崩潰的邊緣。

而我,在等一個最好的時機,給他最後一擊。

終於,這一天來了。

林默通過張律師告訴我,新生公司將在一週後,召開一場全球性的新聞發布會,正式向世界宣佈人工心臟的誕生。

而發布會的地址,就在江城國際會展中心。

我需要離開這裡。

那天晚上,我趁著沈聿去地下酒窖取酒的時候,用他書房裡的電腦,給張律師發了一封郵件。

郵件的內容很簡單,隻有一句話:

是時候,收網了。

然後,我走進了浴室,將水龍頭開到最大,躺進了浴缸裡。

我從口袋裡,拿出了一片我偷偷藏了很久的,鋒利的刀片。

那是從沈聿送給我的一支昂貴的鋼筆上,被我硬生生拆下來的。

我閉上眼睛,腦海裡閃過上一世臨死前的畫麵。

冰冷的手術台,刺眼的無影燈,還有沈聿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睛。

沈聿,你不是想贖罪嗎

那就用你的餘生,去懺悔吧。

我舉起刀片,毫不猶豫地,對準了我的手腕。

第七章

鮮血湧出的瞬間,我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有一種解脫的快感。

溫熱的血水很快染紅了浴缸,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我能聽到沈聿上樓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他推開臥室的門,叫著我的名字。

眠眠,我拿了你最喜歡的……

他的聲音在看到浴室門縫裡滲出的血水時,戛然而止。

下一秒,浴室的門被他一腳踹開!

當他看到浴缸裡渾身是血的我時,那張永遠從容鎮定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名為崩潰的表情。

不——!

他發出了一聲絕望到撕心裂肺的嘶吼,衝過來,用顫抖的雙手將我從血水中抱起。

眠眠!眠眠!你醒醒!你看看我!

他語無倫次地叫著我的名字,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我的臉上。

我虛弱地睜開眼,看著他驚慌失措的臉,輕輕地笑了。

沈聿……我好累啊……我用氣若遊絲的聲音說,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

不!我不放!我死也不放!他瘋狂地撕扯著自己的襯衫,試圖為我包紮傷口,可那血怎麼也止不住。

眠眠,你撐住!我帶你去醫院!我不會讓你死的!我絕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他抱著我,像一陣風一樣衝出了別墅。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我知道,這是我發給張律師的郵件起作用了。

我躺在沈聿的懷裡,任由他將我送上救護車,送進搶救室。

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我看到他被醫生和警察攔在門外,那雙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裡麵是毀天滅地的絕望。

沈聿,這場戲,你喜歡嗎

……

我再次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的特護病房裡。

手腕上的傷口被處理得很好,隻是身體還有點虛弱。

張律師守在我的床邊,見我醒來,鬆了一口氣。

蘇小姐,您終於醒了。

他呢我問。

沈聿嗎張律師的表情有些複雜,他因為涉嫌非法囚禁,已經被警方控製起來了。您昏迷的這兩天,他一直守在病房外,精神狀態很不穩定,像瘋了一樣。

我點了點頭,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公司那邊呢

一切準備就緒。張律師遞給我一個平板電腦,林默先生說,發布會可以隨時開始,隻等您一聲令下。

我接過平板,看著上麵關於新生人工心臟的詳細資料,眼神沉靜。

告訴林默,發布會照常進行。但是,在發布會開始前,我要先見一個人。

三天後。

江城國際會展中心,座無虛席。

來自世界各地的頂級醫療專家、權威媒體、以及無數的投資方,都聚集在這裡,等待著見證一個足以改變人類歷史的時刻。

發布會的主席台上,隻放了一張椅子。

聚光燈下,我穿著一身簡潔的白色連衣裙,坐著輪椅,被張律律師緩緩推上了台。

台下響起了一陣騷動和竊竊私語。

所有人都很好奇,這家橫空出世的新生公司的幕後老闆,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的目光掃過台下,最後,定格在第一排一個特殊的位置上。

那裡坐著的,是沈聿。

他是在我的強烈要求下,被特批帶來參加這場發布會的。

他穿著一身囚服,戴著手銬,短短幾天不見,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憔勞得不成樣子。隻有那雙眼睛,在看到我出現時,才重新燃起了一絲光亮,一種病態的、執著的光。

他以為,我是特意讓他來見證我的新生的。

我拿起話筒,清了清嗓子,整個會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大家好,我是‘新生’公司的創始人,蘇眠。

我的聲音通過音響,清晰地傳遍了會場的每一個角落。

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紹的,不僅僅是一款革命性的產品,還有一個……關於心臟的故事。

我沒有先介紹產品,而是從我十八歲那年,被蘇家認回開始說起。

我講了我是如何被當成給假千金續命的備用血庫,講了那場精心設計的車禍,講了他們是如何一步步逼迫我自願捐獻心臟。

我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但台下的每一個人,都能從我平靜的語氣中,感受到那份徹骨的寒意。

會場裡一片嘩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第一排的沈聿。

他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身體在不受控製地顫抖。他大概沒想到,我會把這一切,當著全世界的麵,公之於眾。

或許有人會覺得,這隻是我的一麵之詞。我笑了笑,按下了平板電腦上的一個按鈕。

我身後的大螢幕,瞬間亮了起來。

螢幕上出現的,是一份份鐵證如山的醫療記錄,一段段令人毛骨悚然的錄音。

其中一段錄音,是上一世,沈聿和蘇振邦在書房裡的對話。

沈聿,蘇眠那邊,你真的有把握嗎她要是抵死不從……

放心吧,伯父。她的身體情況我很清楚,那場車禍已經傷了她的根本。接下來,隻要讓她的情緒持續低落,造成心臟衰竭的假象,到時候再進行腦死亡判定……一切都會很‘合法’。

這是我上一世,靈魂飄蕩時,無意中聽到的。

而這一世,我利用對沈聿心理的掌控,讓他親口,對著我藏好的錄音筆,將這段話,以懺悔的方式,複述了一遍。

轟!

整個會場,徹底炸了!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著惡魔的眼神,看著台下的沈聿。

而他,已經徹底呆住了。他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臉上是全然的難以置信和絕望。

他終於明白,我從來沒有原諒過他。

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針對他一個人的,終極審判。

我沒有理會台下的混亂,繼續說道:

我今天之所以要將這一切公之於眾,不是為了博取同情,而是想告訴大家一件事。

生命是平等的,沒有誰的生命,應該成為另一個人的犧牲品。科技的進步,是為了給更多人帶來希望,而不是成為某些人作惡的工具。

現在,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新生’公司的第一代產品——‘Phoenix-1’型,全功能人工心臟。

大螢幕上,出現了人工心臟精密的3D模型。

我詳細地介紹著它的功能、優勢,以及它將為整個醫學界帶來的巨大變革。

我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沈聿的心上。

他是頂級的心臟外科醫生,移植手術是他最引以為傲的技術。

而我,正在當著他的麵,親手將他畢生的驕傲,徹底擊碎,碾入塵埃。

發布會的最後,我看向台下那個失魂落魄的男人,將話筒遞到嘴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懂的音量,輕聲說了一句:

沈聿,你愛上的不是我,是你自己良心不安的倒影。

你最大的懲罰,不是身敗名裂,而是我讓你清醒地意識到,你的愛,從始至終,都是一場包裹著糖衣的謀殺。

現在,遊戲結束了。

我看到,他眼中的光,徹底熄滅了。

兩行血淚,從他空洞的眼眶中,緩緩流下。

第八章

新聞發布會的後續效應,比我想像中還要巨大。

新生公司和Phoenix-1型人工心臟一戰成名,訂單如雪片般從世界各地飛來。公司的股價一夜之間翻了數十倍,我成了全球醫療領域最炙手可熱的新貴。

而沈家和蘇家,則徹底淪為了過街老鼠。

沈聿的罪行被媒體大肆報導,引發了社會公憤。他不僅被吊銷了行醫執照,還將麵臨多項重罪指控,等待他的,將是漫長的牢獄之災。

沈氏醫療集團因為這樁驚天醜聞,信譽掃地,股市崩盤,很快就被其他商業巨頭瓜分吞併。

蘇振邦罪上加罪,被判處無期徒刑。李婉在精神病院裡,徹底瘋了,每天抱著一個枕頭,嘴裡不停地叫著瑤瑤。

至於蘇瑤,在蘇家破產後,就被醫院停止了昂貴的生命維持治療。沒有了我的心臟,也沒有了人工心臟的救助(我特意囑咐過,‘新生’公司的產品,永遠不會出售給她),她在無盡的痛苦和絕望中,走完了她短暫而自私的一生。

上一世害死我的所有人,都付出了他們應有的代價。

大仇得報,我卻沒有想像中的喜悅。

心中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塊。

出院後,我搬回了那棟囚禁了我一段時間的半山別墅。

這裡的一草一木,都還保留著沈聿精心打理過的樣子。花園裡的紅玫瑰開得正盛,嬌豔欲滴,像是用血澆灌出來的。

我讓人把別墅裡所有關於沈聿的東西都清理了出去,隻留下了他書房裡那些醫學藏書。

有時候,我會坐在他曾經坐過的椅子上,翻看著那些深奧的書籍,試圖去理解,一個能寫出如此精妙的學術論文,一個對生命結構有著如此深刻理解的人,怎麼會犯下那樣殘忍的罪行。

或許,人性本就如此複雜。

一個月後,張律師告訴我,沈聿的案子即將開庭,他想在開庭前,見我一麵。

我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答應了。

見麵的地點在看守所的會客室。

隔著一層厚厚的防彈玻璃,我再次看到了沈聿。

他瘦了很多,頭髮也白了大半,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二十歲。曾經那雙能顛倒眾生的眼睛,如今隻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敗。

他拿起電話,看了我很久,才用沙啞的聲音開口:為什麼

我知道他在問什麼。

沒有為什麼。我平靜地回答,你欠我的,總該要還。

我以為……我以為你原諒我了……他苦笑了一下,笑容比哭還難看,在那棟別墅裡的時候,我以為我們回到了從前……

從前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哪個從前是你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的時候,還是你拿著手術刀剖開我胸膛的時候

我的話像刀子,他被刺得體無完膚,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眠眠……對不起……

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聽你道歉的。我打斷他,我隻是想來告訴你一件事。

我頓了頓,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懷孕了。

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臉上是震驚、狂喜、悔恨、痛苦……無數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最後都化為了無邊的絕望。

是……是我的他聲音顫抖地問。

不然呢我輕笑,就是在你囚禁我的那段時間。沈聿,你親手殺了你的愛人,現在,又要讓你的孩子,在一個沒有父親的環境下長大。

不……不……他瘋狂地搖著頭,用拳頭砸著玻璃,發出砰砰的悶響,眠眠!你聽我說!你等我!我一定會出去的!我會好好補償你們母子……

補償我冷漠地看著他,不必了。我的孩子,會有一個清清白白的家世,會有一個愛他(她)的母親,他(她)的人生,不會有你這樣一個殺人犯父親的汙點。

我會打掉他。

我輕描淡寫地,說出了最殘忍的話。

不——!

他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整個人撲在玻璃上,額頭的青筋暴起,眼球充血,像是要從眼眶裡爆裂出來。

蘇眠!你敢!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身後,是他絕望到極點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咒罵。

我知道,這纔是對他最極致的懲罰。

讓他懷揣著一絲希望,再親手將這絲希望徹底掐滅。讓他在無盡的悔恨和絕望中,度過餘生。

走出看守所,陽光刺眼。

我抬手擋在眼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張律師在車邊等我,見我出來,為我開啟車門。

蘇小姐,回公司嗎

不,我坐進車裡,輕輕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去最好的私立醫院,我要做產檢。

我從來沒想過要打掉這個孩子。

他是無辜的。

他是沈聿罪孽的延伸,卻也是我蘇眠新生的延續。

上一世的債,這一世的仇,都已經了結。

我的未來,再也不會有沈聿和蘇家那些人的名字。

但我的未來,會有一個新的生命。

我的心臟,從此不僅為自己而跳動,也為他而跳動。

這不是結束,而是我真正人生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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