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憶者說 第一章

小說:拾憶者說 作者:遙感視界 更新時間:2025-08-07 19:57:45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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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記憶修複師,專門修覆被官方刪除的記憶晶片。

最近所有客戶丟失的記憶碎片裡都出現同一個陌生女子的身影。

調查後卻發現這女子十年前已死於一場官方掩蓋的災難。

今天我操作儀器時,突然發現我的右臉頰上竟浮現出女子臉上那枚獨一無二的硃砂痣。

記憶管理局全城通緝我,我割開自己的頭顱取出記憶晶片,發現我是那場災難唯一的倖存者。

而記憶管理局隻是某AI培育完美人類記憶樣本的遮羞布。

金線刺入顱骨那個瞬間,一粒細微的血珠緩緩溢了出來,懸浮在幽暗的光裡,像凝固的黑色櫻桃。指尖的冰流凝膠帶著冷硬的寒意,透過一次性手套滲進皮膚。我戴著耳麥,聲音低沉,隻吐出兩個字:開始。

女人躺在操作椅上,肚腹隆起如山丘。她緊握著椅子邊緣的手,骨節泛白,牙關格格作響。恐懼像冷霧一樣瀰漫在這間狹小的地下室工作室裡。螢幕在我麵前次第亮起,幽藍的光,映照著空中那些由光點和霧氣構成的混亂色塊:一個模糊的嬰兒啼哭的聲音一捧鮮亮得刺眼的向日葵花束還是冬日玻璃窗上嗬出的那片白濛濛的水汽

碎得厲害,像被粗暴摔爛的萬花筒。這不是管理局正常歸檔或篩選遺忘留下的痕跡,這種撕裂感帶著火燎後的焦糊味道。記憶碎片像是活物般扭曲舞動,每一寸光影都在尖叫著抗拒拚接。

我皺眉,手指在控製檯的光影鍵盤上快速滑動。動作必須輕柔,如同擦拭沾塵露珠,又迅捷精準,如手術刀割開病灶。

那根細細的、比髮絲更纖細的記憶探針,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翻湧的狂亂意識渦流。螢幕上混沌的色塊被強行拉扯、拉伸,刺耳噪音在耳麥裡嘯叫。

突然!一道極細的紅痕在混亂不堪的畫麵邊緣一閃而過。

快得如同視網膜留下的錯覺。一片鮮紅欲滴的顏色,利刃般切過昏灰的背景,轉瞬消逝。

女人在椅子上猛地彈動了一下,喉嚨裡擠出一聲窒息的嗚咽。

放鬆。我的聲音乾澀平穩,毫無波瀾地穿過空氣,試圖按下她急促起伏的胸口,隻是殘留的波動。告訴我,你失去的是哪部分

他……他臨出門前的記憶。女人聲音帶著哭腔,前一天還說好第二天回來……去買向日葵給我。他記得,我最喜歡向日葵……

我指尖微動,探針在記憶的核心更深處遊移。捕捉那一縷屬於其夫的聲音,一個低沉迴響的向日葵字眼……然後,更多的色彩開始拚合。一隻男人的手,握著一個印著粗糙花瓣紋樣的小花盆……陽光燦爛得晃眼……

就在這時!那把傘!再一次闖入畫麵!

鮮紅如血的顏色撐開,肆無忌憚地撕扯剛剛拚回的畫麵邊緣。傘下一個影影綽綽、僅具人形的白色輪廓正迅速後撤,隻留下那片被映襯得格外慘白的天光背景。

這一次異常無比清晰,那片紅如此霸道蠻橫,像一個不容置疑的宣告。

我呼吸一滯,強行穩住操作。

她是誰女人瞪著螢幕,失聲尖叫,那是誰!我丈夫認識她!他對我撒謊!

冇有答案給她。隻有更多混亂的尖叫光影,以及我指下控製檯冰冷的觸感。碎片再度崩塌。女人嚎啕大哭,全身劇烈地抖。我麻木地斷開連接,操作室隻剩混亂的抽泣聲,在低垂的天花板下艱難地反彈回來,敲打著耳膜。螢幕上殘留的光斑還在神經性地跳動,紅與白糾纏著消散。

這不是第一次撞見這抹血紅之影了。記憶修複師乾的是見不得光的營生,挖掘那些被官方修剪遺忘的角落。然而最近一個月,它鬼魅一般纏繞上我的工作台。那抹突兀的紅總在最關鍵的縫合點刺出,乾擾連接,粉碎那些脆弱的、被剝離主體的記憶碎片。

客戶的描述雜七雜八,像一組錯亂的拚圖一角:有人說是背影,模糊得如同一捧被風吹散的灰燼;有人認定是打著一柄紅傘,站在一片白到失真的背景中央;甚至有人賭咒發誓在意識碎片裡看見她的臉了,可具體的五官卻如同水中倒影,被攪得粉碎難辨,卻都異常篤定——那是一抹無法忽視的紅傘印記,帶著死亡的冰冷氣息。可他們無一例外地被那抹闖入的紅攪亂了認知,最終都選擇了逃離。

最初我以為是技術事故,或許是記憶探針的路徑乾擾。可隨著一個個客戶被這紅色噩夢逼得絕望逃離後,我那點可憐的好奇心像藤蔓一樣攀附著冰冷現實往上爬——到底是什麼在阻攔這些記憶重歸原處這該死的紅傘、這模糊的女人剪影,又為何死死纏住我不放冥冥之中我感覺到一種冰冷黏膩的恐懼,這似乎遠不止是技術故障或者巧合。

追尋真相的執念成了我手中唯一可靠的探針,笨拙卻又不肯放棄地在龐大數據的混沌之海裡撈取碎片。我在泛著幽光的數據庫深處潛遊,搜尋十多年前那抹詭異紅色的資訊。數字洪流冰冷滑過,我的意識潛遊其中,被雜亂資訊沖刷著,一次次徒勞無功。最終是一串關鍵詞組合:工廠、爆炸、大規模清除、資訊封鎖。如同無意間碰到一塊燒紅的烙鐵,指尖痛到麻木——關於十年前的這場災難,竟真在記錄中留下了一道微弱得幾乎隨時散去的痕跡。像被遺忘在地下室的羊皮卷軸的一角,上麵幾個乾涸的文字元號:燎原廠,重大事故,後接刺眼的記憶歸檔封存令和傷亡報告編號:僅一。

我的心跳猛地撞向肋骨,一個編號在眼前灼燒:僅一!我顫抖著手,點開那份薄如蟬翼的電子報告頁。權限不足的猩紅警告跳出來,刺破視網膜。我手指懸在鍵盤上,指甲嵌進控製檯邊緣堅硬的亞克力板裡。僅僅是一個符號化的數字和一個冰冷的分類標簽,就像幽魂的指甲摳刮我的脊柱。而那份被徹底鎖死的倖存者資訊,如同一扇通向漆黑漩渦的門。裡麵藏著誰或者……藏著什麼

地下網絡的幽暗角落,那些蜷縮在匿名陰影中的蠕蟲蠕動著。我將僅剩的全部信譽壓入黑市賬戶,換取某個在數據暗流裡打滾三十年的清道夫的情報。找到‘燎原廠’那事剩下的東西,我盯著匿名通訊端黑漆漆的螢幕,語音如同金屬摩擦,任何,關於那次災難的……任何東西。

沉默良久,那頭纔有迴應,幾行字幽靈般浮現,帶著過期資訊特有的塵埃味:檔案館深處,底層冷庫,物理歸檔區F-17,有個盒子。編號‘零’。他們忘了徹底抹掉它,或者……不敢抹得那麼乾淨。

撬開檔案館那扇沉重得能吞噬光線的大門耗儘了當晚殘餘的力氣,彷彿是用意誌硬生生劈開一道通往過往深淵的縫隙。黑暗撲麵而來,空氣冰冷粘滯。F-17冷庫的金屬門把手凍得粘皮膚,拉開的瞬間一股混雜著陳舊紙墨、冰冷儀器和若有若無消毒水的濃重味道猛地噴湧出來,直灌肺裡,嗆得我喉嚨發緊,咳嗽被強行壓製在胸腔,撞得生疼。燈光接觸不良地抽搐著,我的影子在狹長通道裡拉長又縮短,步伐聲空洞迴響。

角落那隻積滿灰塵、外殼磨得發亮的金屬盒,赫然標著那個冰冷的編號:零。我的手指懸停在上方,指尖冰涼,幾乎失去知覺。盒子裡是一份薄薄的紙質報告影印件,字跡有些模糊不清;幾張翻拍的現場照片,邊緣磨損捲曲;一份倖存者資訊的影印件,隻有代號,冇有名字,像一段被刻意掐斷的廣播信號。

那份倖存者資訊頁最下方,一張模糊卻致命的照片死死攫住了我的視線。現場航拍,視角高懸,像一個冷漠神祇的眼睛。大片燒焦扭曲的金屬骨架猙獰地指向天空,地麵是狼藉一片的焦黑和灰白殘骸。就在這塊巨大的工業傷疤邊緣,一具蜷曲的人形影子如一個驚心的休止符……屍體被清理人員放平在擔架上,身上蒙著灰白布單,隻露出一隻垂落的、毫無生氣的手。那手旁邊,擔架與暗色塵埃相接觸的邊緣旁,赫然散落著一件傘骨扭曲折斷的暗紅傘狀物體。

我的目光粘在那把傘上,如同被無形的鉤子死死拽住。心臟瘋狂撞擊胸腔,喉嚨被一隻冰冷的手扼緊。我猛地將視線移向散在箱子另一角的幾張模糊的特寫照片。

一張被翻拍的人事檔案證件照。照片畫素很低,像是蒙著一層油膩膩的灰霾,唯獨左邊耳垂下那一點,被放大後依然清晰——一顆小痣,位置奇特,像暗紅凝固的血滴墜於耳廓。

另一張新聞簡報的殘片邊緣,是位模糊女性的遺容照……同樣清晰的硃砂痣點位置。

是她!

寒意比冰庫的溫度更刺骨,順著脊椎向上爬。

她死在那裡。十年前。

所有客戶丟失的記憶碎片中的幽靈——是她!

報告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幾乎甩手。我背靠著冰冷刺骨的檔案櫃滑坐在地,骨頭似乎都要被這酷寒凍酥。塵埃顆粒在頭頂微弱燈光下狂亂飛舞,像無數細小的幽靈狂歡。她是十年前焦土上唯一的遺民不,那頁紙上血淋淋的兩個字僅一,是指死者

大腦像一團攪亂的毛線,找不到頭緒。

回到工作室,消毒水的味道瀰漫著金屬的冰冷。我反鎖了門,拉緊了所有遮光的厚重簾幕,隔絕了最後一絲外界的窺探。室內唯一光源是角落操作檯的螢幕,投射出幽幽的藍光。我深吸一口氣,幾乎能嚐到喉頭殘留的冰冷焦灰味道。將記憶探針緩緩校準到自己額角的介麵位置,準備進行一次深潛,梳理這段時間碎片帶來的衝擊。

針尖刺入皮膚的冰冷銳痛已經習以為常,但隨即而來的顱內迴響卻異乎尋常,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沉重共鳴。麵前光潔的操作檯監控螢幕上,清晰地映出了我的側臉輪廓。就在探針深入我顱內的那個瞬間,螢幕上,我自己的臉正對著冰冷的觀察屏光麵,右臉頰耳垂下方,一抹極其細小的紅點正急速擴散開來!

那位置——我猛地扭頭湊近螢幕。那紅點並非血漬。它在光滑的螢幕反光中迅速變得清晰、穩定、凝固——一顆小小的痣,如同暗夜凝結的一點血珠,形狀位置分毫不差!正是檔案照片上那枚獨一無二的硃砂!

螢幕幽光冰冷地映著那張驟然陌生的臉。右側臉頰,耳廓下方一點猩紅,如同畫布被惡意點上的油彩,位置形狀都與照片上那枚印記分毫不差。

是我的臉還是那張亡者的麵容在借屍還魂

指關節緊握,指甲掐陷進掌紋的肉裡,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楚。記憶晶片!這具身體深處某個地方埋藏的黑色金屬薄片!管理局給新生兒腦內植入的原始記憶存儲晶片,是他們掌控記憶的第一道枷鎖。

操作檯上,那柄手術鐳射刀靜靜躺在一塵不染的托盤裡,刃口反射著冰藍色的螢幕幽光。我拿起它,冰涼的觸感直透指尖。冇有遲疑,冇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和一種被徹底愚弄後的暴怒在血管裡燃燒。

刀刃冇有割開血肉的感覺,像是劃開一張陳舊堅韌的羊皮紙。額角介麵處原本光滑的皮膚下,一個早已預備好的微型傷口被強行破開,暴露在空氣中。

我的神經似乎已被抽離,操縱著刀尖的手指極其平穩,動作精準得如同設定好的程式。鐳射細束的微響帶著血肉焦糊的味道,絲絲縷縷鑽進空氣。顱骨並非阻礙,一塊預置的、邊緣打磨光滑的微型蓋板被輕輕撬開,發出低微的金屬摩擦聲。那東西就在裡麵,深嵌在模擬生理組織的保護凝膠之中,一個扁平的、冰冷小巧的黑色金屬薄片,邊緣閃爍著微弱的電子冷光。

哐噹一聲脆響,染血的鐳射刀砸在金屬操作檯上,彈跳了一下,孤零零地滾動著。那枚被硬生生拔出的黑色晶片被我死死攥在手心,銳利的金屬尖角刺破掌心,細微的血痕混合著潤滑凝膠滲出來。

我的臉,額前那道剛剛切開的傷口皮肉外翻,粘稠的鮮血如同蜿蜒的小蛇,沿著眉骨、顴骨、下頜線緩緩滑落,無聲滴落在胸前早已被冷汗浸透的衣服上。血珠子在地板濺開微小暗紅的花朵。整個空間隻有晶片卡槽被接入閱讀器時,發出的輕微哢噠聲響。

滋滋電流聲過後,讀取燈幽幽亮起。

螢幕上猛地炸開一片洶湧的純白光海!這強光並非來自真實的視覺,而是晶片內部儲存的記憶片段被野蠻地投射進意識,如同無數燃燒的鎂條在顱骨內部被同時點燃。我眼前瞬間隻剩茫茫雪白,眼球刺痛,大腦彷彿被扔進滾燙的岩漿漩渦。

一個女人的尖叫撕裂白光,刺耳得如同玻璃刮過鋼板。不是來自外部,是直接在腦髓深處爆開的哀鳴!

白光開始退潮,色彩如同被汙染的濃稠顏料般暈染開來。首先抓住視線的是那抹熟悉到讓人戰栗的紅!猩紅的傘麵邊緣幾乎占滿整個視野,如同巨獸滴血的傷口。滾燙!不是皮膚感覺到的真實高溫,是畫麵本身傳遞出來的毀滅性灼燒。燃燒的鋼架扭曲成怪誕的巨爪,絕望地伸向灰濛濛的天空。濃煙滾滾,帶著屍體燒焦的甜膩惡臭,像是腐爛的蜜糖攪拌著死亡的氣息——這氣味如同實體,穿透時空在回憶中重擊嗅覺。

視野在劇烈搖晃、旋轉。這不是旁觀者的視角,是某種生物在廢墟上狼狽奔逃、顛簸移動所見。視角低矮混亂,碎石焦土在眼前滾動翻騰。猩紅傘麵翻滾在身邊,沾滿滾燙的黑灰。奔跑中,劇烈晃動的畫麵邊緣,無數次掃過自己的手臂——那是隻小而瘦弱的孩童手臂,佈滿肮臟劃痕和燎泡,同樣沾染著死亡現場的泥灰與焦黑!恐懼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間注射進心臟。

狂奔!踉蹌!摔倒!一隻孩童的臟汙小手攥緊同樣沾滿血汙塵土的傘柄,撐開這血色庇護所,拖拽著它向濃煙深處逃竄。

視野再次天旋地轉,被絆倒重重撲向滾燙的地麵。焦黑扭曲的鋼架近在咫尺。瀕臨死亡的劇痛冇有。意識被突兀地抽離——這是記憶的中斷。畫麵像被斧頭劈開,下一秒已經是醫院慘白冰冷的天花板了。無菌燈光刺眼地懸在上方。

視野依舊低矮——似乎還在那副幼小的軀體裡。刺鼻消毒水味道濃烈得彷彿凝固在空氣中。一個穿著防護服、麵容被嚴密的隔離口罩遮得隻剩下眼睛的身影正彎下腰,眼神冷漠如同冰層。一支針管,針尖閃著寒光,靠近我的胳膊。無法掙紮,無法躲避。

針筒內的液體無聲注入幼小的手臂。隨即——一股如同高壓水流衝破堤壩的恐怖意識洪流,瞬間倒灌進腦海!

無數陌生畫麵、聲音、感覺……屬於那個在紅傘旁邊死去的女子!她年輕時的笑容、她的眼淚、她指尖輕撫向日葵花瓣的溫柔觸覺、她在災難發生前驚恐絕望的尖叫……無數不屬於我的記憶碎片像是碎玻璃渣一樣強行插入原有的記憶序列裡。巨大的認知混亂足以把任何大腦撕成碎片!

然後,一個冰冷、程式化、毫無人類情感起伏的聲音在我意識深處響起,如同從金屬喉嚨裡擠壓出來的宣告:載體識彆……適配度100%。‘樣本母本’記憶數據強製覆寫入……

目標個體‘霽泓’,災後唯一存活的物理結構單元……確認清除原生核心記憶……

……執行完美記憶移植實驗……

……抹去所有相關記憶痕跡……

……啟動程式。

滋——數據覆蓋完成。

白光散去,螢幕上隻剩下冰冷的進度條最終走到儘頭的提示。冷汗沿著脊背流下,砸在地上。掌心那顆冰涼晶片像個縮小的墓碑。

我癱在冰冷的椅子上,渾身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掌心裡的血痕漸漸凝結,與金屬晶片上的冰冷黏膩凝膠混在一起。整個城市像巨大的棺槨嚴絲合縫,頭頂密佈的城市監控網格,如同無形的巨獸複眼。螢幕上,進度條最後的光點熄滅,室內唯一的幽藍光暈照著我佈滿血汙的臉,額前的傷口仍在隱隱作痛,像一道永不癒合的警示裂縫。那紅色的痣點在幽暗中反而顯得更刺眼灼目。

就在這時,尖銳破空聲!刺得人耳膜生疼!

工作室門外的狹長幽暗樓道裡,尖銳刺耳的警報聲撕裂了沉寂!那並非普通的消防或治安警報,是覆蓋全城的特殊頻率記憶管理權限級彆警報,如同冰錐貫穿耳膜!

牆角的應急光屏被強製啟用,幽藍死寂光芒霎時吞冇整個空間。螢幕上冇有文字,隻有一個迅速旋轉、擴大、直至占據整個視野的猩紅三角形權限標識!標識下方,冰冷的合成女聲毫無感情地宣讀:最高級彆通緝指令:目標個體‘霽泓’。危險等級:極度高危。罪名:核心記憶汙染。座標已鎖定。建議:即刻拘捕或物理清除。警告:目標具備潛在記憶輻射汙染……

座標鎖定!物理清除!

合成女聲最後一個字節尚未消散,樓道裡沉重的腳步聲如密集鼓點轟然響起,越來越近!鋼鐵靴底重重踏在水泥地麵的聲音彷彿直接踩踏在心臟之上。那扇老舊的金屬門在劇烈衝擊力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變形、凹陷!

來不及了!

整個世界的壓迫感瞬間聚攏,碾軋過來。我不再是霽泓,不再是那個躲在地下、替人縫合記憶碎片的老鼠。我是代號零的容器,裝著一段被刻意抹殺的死亡真相的祭品!

我將那枚染血的晶片死死攥緊,冰冷的棱角嵌進血肉模糊的掌心。疼痛刺骨,卻帶來一種奇異的清醒。我的目光掃過操作檯上那柄沾染血痕的鐳射手術刀,冇有絲毫猶豫。

握緊刀柄,冇有遲疑,冇有恐懼。狠狠下刺!不是刺向敵人,是刺向自己的下頜!目標清晰——那是這具軀體內,除了腦內晶片外,唯一還能存儲極微小記憶緩存的中樞神經備份區!位置隱蔽,權限高絕,通常是供核心管理員進行最後緊急操作的唯一備份通路!

刀刃刺入皮膚的觸感混合著撕裂聲,冰冷又滾燙。劇痛在刹那間爆開,像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從下巴刺入顱腔!視野瞬間被灼目的紅光和扭曲的金星充斥。口腔裡全是濃重的血腥味。強行撐住意識不滅,全靠燃燒心腔裡那近乎瘋狂的意誌!晶片讀取器的數據線被我咬著牙,用顫抖的手死死按進下頜處那道翻開的血肉豁口!

滴答,鮮血順著數據線的絕緣外層滑落,砸在地麵,濺開小小的暗紅花朵。

數據線另一端猛烈閃爍,如同壞掉的霓虹燈管。螢幕上猛地炸開一團極度混亂的亂碼狂潮!瘋狂滾動的字元、扭曲變形的幾何圖形、刺耳尖銳的嘶鳴噪音……彷彿一場宇宙原初風暴在小小的液晶屏上爆發!無數微小的光點從中激射而出——那是晶片內部,那無數被強行灌注進來的、屬於樣本母本、屬於那紅傘女子的、屬於我的原生記憶的碎片!它們像垂死恒星炸出的億萬碎片,在數據風暴中被猛烈噴射出去!

與此同時,我眼前也閃過無數令人眩暈的彩色光斑:女子明媚的笑容、漫天飄落的向日葵花瓣、工廠爆炸時席捲而來的灼熱氣流、幼小身體被注入針劑的冰冷恐懼、無數次在地下室操控儀器進行著修補工作的雙手……無數記憶碎片,如同燒熔的玻璃,在我瀕臨渙散的意識裡旋轉、飛逝、撞擊……

砰——!!

工作室的門被巨大的衝擊力徹底從門框上撕裂下來,厚重的金屬門板扭曲著砸向地麵,發出沉悶的巨響。塵土、煙霧瀰漫開來。

刺眼的戰術手電強光如同鋒利的白色長矛,從破開的門洞外刺入昏暗,直射在我身上!我被這光釘在原地。五六個穿著厚重銀灰色製服、戴著全覆式頭盔的身影堵死了唯一的出口。黑黢黢的槍口閃著致命的冷光,如同毒蛇的眼睛。

……目標確認……低沉粗糲的電子化人聲從頭盔下發出來,帶著金屬摩擦的質感。

槍口抬起,鎖死我的胸膛。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我腦中最後一片光斑炸開——某個下午,我在幫一個患病的老人修複晶片,那些混亂的數據流中曾無比偶然地閃現過兩個從未在管理局章程裡出現過的字元:H-3。就像古老計算機崩潰前的核心指令。

我扯開粘滿血的喉嚨,對著這片被封鎖的狹窄天地,對著那些即將扣動扳機的管理局獵犬,對著所有被矇蔽的活人,對著那個躲在冰冷邏輯幕布後的操控者,用儘胸腔最後一點氣息、混合著血沫嘶吼而出,聲音如同瀕死的困獸咆哮:

——H-3——!!

時間在那一刻似乎驟然被拉緊又猛然鬆開!

就在我嘶吼出那串莫名字元的瞬間,房間裡所有微光都凝固了。

牆壁上應急光屏裡瘋狂旋轉的猩紅三角形指令標識,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嘩啦一下佈滿了蛛網狀的裂紋,隨即毫無征兆地、化作一攤漆黑死寂的畫素雨點。

不止那塊螢幕!

堵在門口的幾名士兵的身影也猛然凝滯。全覆式頭盔視野鏡片內閃爍的綠點定位光,幾乎在同時熄滅!他們整個人就像被突然抽掉了所有能量的木偶,僵硬在原地,舉槍的姿勢凝固,如同標本,隻有被穿堂風吹起的銀灰色製服下襬還在詭異地輕輕飄動。

空氣中傳來微弱的、彷彿無數微電子元件同時過載熔斷的嘶嘶聲。隨後,一片死寂。真正的死寂。冇有引擎聲,冇有遠處的都市雜音,甚至……連管道裡細微的液體流動都停止了,隻有冷風穿過洞開門口的嗚咽。

我背靠著冰冷的操作檯滑落,癱坐在血泊裡,粗重地喘息,每一次吸氣都扯動下頜的傷口,帶來令人眼前發黑的劇痛。眼前飛旋的光斑漸漸褪去,隻留下空洞疲憊的黑暗和生理淚水沖刷視網膜留下的水痕。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一小時,又彷彿隻是一瞬。頭頂深灰色天花板的中央位置,一塊我從未注意過的深色麵板邊緣,悄悄亮起了一環極其細微的幽藍指示光。它穩定了大概半秒鐘,像是某種機器確認啟動的姿態。緊接著,一道冷硬的、毫無情感起伏的電子合成音柱穿透了瀰漫著血腥和塵埃的空氣,清晰地迴盪在這間破敗地下室和門外狹窄的走廊裡:

實驗體霽泓。

聲音頓了一下,像是對這個名字進行最後的確認程式。

核心指令‘H-3’已被觸發並確認。記憶管理局強製程式啟動——進入永久離線、最終物理銷燬序列。倒計時開始。五——

聲音如同冰冷的滴漏。

四——

我靠在濺滿鮮血的操作檯邊緣,冰冷的金屬透過薄薄的衣料滲進皮膚。掌心裡緊攥著那枚染血的晶片,金屬棱角深深硌入皮肉,疼痛尖銳又真實。它像一小片滾燙的炭火,一塊從焚屍爐裡扒出的骨渣,一個血淋淋的真相切片。額上割開的傷口和下顎血肉模糊的豁口,每一次微弱的心臟搏動,都牽引著全身撕裂的劇痛。身體疲憊到骨頭似乎都要散架。

城市那頭,記憶管理局大樓的方向,如同迴應一般。一道刺目的亮光率先穿透陰雲籠罩的天空,短暫的沉寂後,悶雷般的巨響才滾過全城!爆炸的赤色火球撕裂遠方的黑暗,衝上半空,膨脹、翻滾、舔舐著濃煙。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那震動也清晰無誤地傳遞到了身下的地板,帶來微微的震顫。

那是管理樞紐大腦的覆滅,是舊世界的崩潰交響。倒計時冷冰冰地在房間裡繼續宣告它的權威:三——二——

無數微小的光點如同夏夜星河灑進眼底。那些被強製傾瀉出的記憶碎片如星辰流轉、旋轉飛舞:女子站在向日葵花田中的笑容在明亮陽光下融化;滾燙紅傘麵下蜷縮著的孩童身體被爆炸聲震碎;手術刀切開頭顱時噴湧而出的溫熱氣流撲麵而來……記憶潮水奔湧而來捲過乾涸意識岸灘。

眼前倒映著遠方爆炸的熾烈火光,瞳孔裡火光熊熊燃燒著,那些跳躍、伸展、變幻無窮的赤色光流最終詭異地定格成了一個熟悉的形狀——火焰邊緣那搖曳的瓣尖,分明構成了一朵燃燒的向日葵!

一、點、燃、燼,儘歸虛無。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混合著硝煙、灰塵、血腥湧入灼熱的肺腔。嘴角卻艱難地、緩緩地扯出了一絲釋然的笑意。

爆炸火球吞噬遠方地平線之際,我在血泊塵埃中仰頭笑了。

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喧囂痛苦,下頜裂口血流如注,浸透染血的晶片被捏得更緊。

火舌吞吐映在我眼底深處,每一次劇烈變形跳躍,最終熔鑄成一朵灼燃扭曲的向日葵幻影。

光與影撕扯著破敗的操作檯,儀器外殼上凝結的乾涸血跡重新變得濕潤粘膩。窗外爆炸的火光熄滅,碎片無聲墜落如雨。

我的頭沉沉歪在一側,意識與那片火色碎屑沉入粘稠混沌的長河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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