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龍秘錄:永樂元年秋
一、殘陽如血
玄武門外的石階還沾著未乾的雨,常遇春跪在丹墀下時,玄色披風掃過地麵,帶起細碎的水聲。他右臉的傷疤在暮色裡泛著青黑,那是三年前濟南城那場大火留下的印記——當時燕王朱棣被困城樓,是他帶著十騎沖垮火牆,把渾身是火的藩王從斷梁下拖了出來。
你可知,朕為何要在奉天殿偏殿見你朱棣的聲音從龍椅方向傳來,帶著新帝登基未散的威儀,卻又藏著幾分舊年袍澤的熟稔。
常遇春低頭,露出半截被燒傷的脖頸:臣不知。
前日早朝,戶部尚書遞了摺子,說你鎮守北平期間,私放了三十七個建文舊部的家眷。朱棣頓了頓,案上的硃筆在奏章上輕點,他說你念舊,朕卻說,你是懂‘分寸’。
常遇春沉默。那些人裡,有當年跟他一起在滁州扛過槍的夥伕,有在東昌戰役裡替他擋過箭的小兵。他們從未反過燕軍,隻是不巧姓了朱,又偏巧不是朱棣這一脈。
朕要立一個新衛。朱棣忽然起身,龍袍曳地的聲響在空殿裡格外清晰,不是錦衣衛那種擺在明麵上的刀,是藏在暗處的網。他走到常遇春麵前,指尖輕輕碰了碰對方臉上的傷疤,這張網,得由最懂‘暗處’的人來織。
常遇春猛地抬頭,完好的左眼裡閃過驚疑。
從今日起,世上再無常遇春。朱棣轉身,從內侍捧著的托盤裡拿起一枚令牌,上麵刻著盤旋的青龍,隻有龍朱青。
令牌落在掌心時沉甸甸的,常遇春摸到龍鱗的紋路,忽然想起濟南城的火——原來有些燒不掉的東西,終究要換個模樣活下去。
二、青龍七宿
三個月後,北平城一間廢棄的皮影戲班後台,龍朱青第一次見到了他的七個爪牙。
朱角成站在最左,青布短打,手指關節上全是薄繭。這人原是順天府的捕頭,最擅長在茶館酒肆裡聽牆角,去年朱棣潛入南京時,就是他混在秦淮河的畫舫裡,摸透了李景隆的佈防圖。
角堂已在順天府佈下十六個眼線,從六部小吏到漕幫把頭,隻要他們說過的話,三日內必能傳到屬下耳中。朱角成說話時眼睛總瞟著地麵,像在數地磚的紋路。
朱亢林站在他身旁,玄色勁裝,腰間彆著兩柄短刃。這人是從燕軍死士營裡挑出來的,據說能用一根髮絲勒斷牛頭。他冇說話,隻是解下背上的布包,倒出七枚帶血的令牌——那是建文舊部在北平潛伏的暗樁標記。
亢堂清理了七個據點,活口留了三個,關在城西的菜窖裡。他聲音像磨過的砂石,招不招
不必。龍朱青戴著玄鐵麵具,聲音透過麵具顯得沉悶,留著,有用。
接下來是朱氐立。這人穿著綢緞長衫,手裡搖著摺扇,若不是眼角那道針腳般的疤痕,倒像個江南來的富商。他是蘇州織造府的繡工出身,最擅長的不是繡花,是把人臉繡成另一個模樣。
氐堂新製了二十套皮囊,他打開隨身的木箱,裡麵整齊碼著眉眼、口鼻的蠟模,連徐達將軍府上的門房都能仿,保證三日內不露破綻。
朱心成是個女子,穿著道姑的素色道袍,手裡捏著一串菩提子。她原是建文帝的侍讀學士之女,靖難之役時全家被抄,是龍朱青在刑場把她喚了出來。此刻她呈上一幅卷軸,上麵用硃砂畫著密密麻麻的蛛網,每個節點都標著人名。
心堂推演了七處可能藏匿建文餘黨的據點,她指尖點在蘇州那處節點,這裡動靜最大,上個月有三批商船往海外運了鐵器。
朱房立、朱尾歇、朱箕朕三人則負責佈防、收尾與統籌。朱房立原是營造司的匠人,能在三個月內把一座破廟改造成機關密佈的密室;朱尾歇是個啞巴,卻能在一夜之間抹去二十人的行蹤,連馬蹄印都能仿得分毫不差;朱箕朕最年輕,是朱棣親自選的文書,過目不忘,能把十年前的驛站文書倒背如流。
龍朱青看著眼前七人,忽然想起當年在鄱陽湖跟著朱元璋打陳友諒的日子。那時他們也是七個人,擠在一條破船上,啃著發黴的乾糧,說要打下一個人人有飯吃的天下。
從今夜起,青龍七宿聽令。他舉起令牌,青龍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角堂盯死六部,亢堂清理北平暗樁,氐堂準備易容成蘇州富商……
指令一條條落下,像當年在戰場上分配兵力。朱心成忽然抬頭:統領,若是遇到……不願動手的人呢
龍朱青沉默片刻,麵具下的目光掃過眾人:記住,你們是青龍的鱗爪。龍要護的是江山,不是某個人的命。
窗外,秋蟬最後叫了一聲,然後歸於沉寂。北平城的夜,從此多了一張看不見的網。
三、第一樁密令
七日後,朱心成帶來了第一份緊急密報。
卷軸上畫著一艘海船,船帆上繡著福字,船主姓王,是蘇州最大的絲綢商。但朱心成在船工的賬簿裡發現了破綻——這艘船每月都會往琉球運一批絲綢,重量卻比尋常貨物重三成。
氐堂的人扮成茶商混上了船,朱心成的聲音壓得極低,說是絲綢裡裹著甲冑,還有三百柄火銃。
龍朱青指尖在琉球二字上敲了敲。建文舊部在海外積蓄力量,這他早有預料,隻是冇想到動作這麼快。
朱角成,查王姓船主的後台。
朱亢林,帶五個人,今夜去蘇州碼頭,把火銃換成鐵砂。
朱房立,在閩江口布三個暗哨,盯緊返航的船。
指令剛落,朱尾歇忽然遞上一張紙條,上麵用炭筆寫著:王船主的女兒,是朱氐立的遠房表妹。
所有人都看向朱氐立。他握著摺扇的手緊了緊,喉結滾了滾:她……去年嫁去了杭州,跟船主早冇來往了。
龍朱青冇說話,隻是把那枚青龍令牌放在桌上。令牌的陰影恰好罩住朱氐立的手。
明日午時前,我要看到火銃入庫的清單。他起身,玄鐵麵具在晨光裡泛著冷光,誰要是讓這樁事出了紕漏,就自己去北平城牆根下挖個坑。
那天晚上,蘇州碼頭的火把亮了一夜。朱亢林帶著人潛入貨艙時,朱氐立就站在碼頭的歪脖子樹下,手裡的摺扇被汗浸濕了大半。他冇去看貨艙的方向,隻是盯著江麵上的月亮——那月亮跟當年在蘇州織造府看到的一樣,隻是那時他還叫阿繡,還不知道什麼叫青龍七宿。
天亮時,朱房立的人在閩江口攔下了返航的福字船。搜遍全船,隻找到三百柄填著鐵砂的火銃。
龍朱青收到訊息時,正在給朱棣寫密摺。他提筆蘸了硃砂,在蘇州一案,已妥幾個字上重重描了一遍,忽然想起常遇春的名字。
或許,有些東西燒不掉,也忘不掉。隻是換了個方式,守著這萬裡江山。
(未完待續)
四、雪夜密函
北平的雪下了三天三夜,把順天府衙門前的石獅子裹成了白胖子。朱角成揣著一張揉皺的紙條,從茶館後巷的狗洞鑽出來時,棉鞋裡全是冰碴。
心堂的人在西市茶樓被盯上了。他掀開門簾鑽進皮影戲班後台,撥出的白氣瞬間散在龍朱青麵前的炭盆裡。後台的梁上掛著十幾張皮影,每張臉上都畫著官帽翅,仔細看卻能發現,眉眼間全是建文舊部的模樣——那是朱氐立新做的名錄。
龍朱青正用銀簪挑著炭盆裡的灰燼,聞言動作一頓。朱心成是七宿裡最懂藏的,能被人盯上,必是對方動了真格。
盯她的是錦衣衛的人。朱角成從懷裡掏出半片玉佩,裂痕處還沾著血跡,這是從跟蹤者身上拽下來的,上麵刻著‘北鎮撫司’的暗記。
龍朱青捏起玉佩,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爬上來。他想起朱棣登基那日,錦衣衛指揮使紀綱跪在丹墀下請命,要清查天下奸佞,當時新帝隻淡淡說了句:有些事,不必做得太明。
朱亢林,帶兩個人去茶樓,彆露麵,保她脫身。
朱氐立,備一套翰林院編修的衣冠,讓她從西市角門走。
朱尾歇,把那幾個錦衣衛引去南城窯廠,燒乾淨痕跡。
指令落地時,朱心成已經被堵在了茶樓二樓的雅間。窗外飄著雪,三個錦衣衛按著腰間的繡春刀,為首的那人臉上有塊刀疤,正是紀綱的心腹張謙。
朱道姑,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張謙把玩著手裡的鎖鏈,你前日在國子監抄的《孟子》,第三十二頁少了個‘民’字——這可是大不敬。
朱心成捏著念珠的手緊了緊。那不是筆誤,是她給龍朱青傳的暗號:民字少筆,意為建文舊部在民間藏了糧草。
就在這時,樓下忽然傳來喧嘩。一個醉漢撞翻了酒罈,酒水潑在錦衣衛的靴上,雙方吵罵著扭打起來。張謙皺眉的瞬間,雅間的後窗被輕輕推開,朱氐立穿著件灰布棉襖,遞進來一頂氈帽:先生讓我來接您回館修書。
她認出那是氐堂的暗號——先生指龍朱青,修書是立刻轉移。
等張謙踹開雅間門時,裡麵隻剩一桌殘茶。窗台上的雪地裡,留著一串小巧的腳印,往翰林院方向去了。他冷笑一聲,揮手道:追!我倒要看看,這道姑能鑽進哪個翰林的被窩!
而此時,朱心成已經換上了青布儒衫,跟著翰林院編修朱氐立走進了西市角門。巷子裡,朱尾歇正蹲在牆根下燒紙錢,火堆裡飄出的布片,細看是錦衣衛的飛魚服料子。
紀綱這是想搶功。龍朱青聽完彙報,將那半片玉佩扔進炭盆,火苗騰地竄起來,映得他麵具上的龍紋忽明忽暗,告訴朱心成,查糧草的事暫時停手,先摸清錦衣衛的底。
雪還在下,朱角成望著窗外被雪蓋住的街道,忽然道:統領,您說……陛下到底信咱們,還是信錦衣衛
龍朱青冇回答,隻是用銀簪在炭灰裡畫了個龍字。那字剛成型,就被飄落的火星燒得隻剩個尾巴。
五、舊袍
臘八這天,朱棣在禦花園設了家宴,隻召了龍朱青一人。
暖閣裡燒著銀骨炭,桌上擺著八碗臘八粥,蜜棗和蓮子在碗裡浮著,像極了當年在燕王府吃的模樣。朱棣親手給龍朱青盛了一碗,目光落在他始終戴著的玄鐵麵具上。
三年前濟南城的火,你救朕時,手裡攥著的是半截槍桿。皇帝忽然開口,用銀匙輕輕劃著粥碗,那槍桿上刻著你的字,‘遇春’。
龍朱青握著粥碗的手猛地收緊,滾燙的粥汁濺在虎口,他卻冇覺出疼。
紀綱昨日遞了摺子,說青龍七宿私通建文舊部。朱棣抬眼,燭火在他眼底跳動,他還說,龍朱青這個名字,‘龍’字在前,‘朱’字在後,怕是有不臣之心。
龍朱青緩緩放下粥碗,起身跪地時,麵具撞在金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臣不敢。
朕知道你不敢。朱棣走過來,彎腰扶起他,指尖在麵具的邊緣摩挲,但紀綱敢。他想讓錦衣衛吞下所有暗事,可這天下的暗,不是一把繡春刀能斬得斷的。
他忽然從袖中掏出一件東西,扔在龍朱青懷裡。是件洗得發白的舊戰袍,左胸處有個燒焦的洞,正是三年前濟南城那場火留下的。
常十萬當年在鄱陽湖,單騎衝陣時,戰袍被箭射穿了七個洞,還笑著說‘這是老天爺給俺繡的花’。朱棣的聲音低了些,如今這件,朕留著也冇用了。
龍朱青捧著舊袍,布料粗糙的觸感透過掌心傳來,像回到了滁州戰場——那時他還是個小兵,朱棣是個剛就藩的王爺,兩人在雪地裡分食一塊凍硬的麥餅,說要讓天下人都能吃飽飯。
青龍七宿要查的事,接著查。朱棣轉身望向窗外的雪,但彆讓紀綱抓到把柄。朕要的是網,不是互相撕咬的狗。
離開皇宮時,雪已經停了。龍朱青把舊袍裹在懷裡,玄鐵麵具下的傷疤忽然有些癢。他想起朱心成前日的密報:建文舊部在雲南囤積了十萬石糧草,領頭的是李景隆的舊部,姓吳。
而紀綱的人,也在往雲南趕。
六、雙王
雲南的瘴氣比北平的雪更磨人。朱房立在密林裡佈下第七個陷阱時,靴底已經被毒藤腐蝕出了洞。
亢堂的人在前麵山穀裡跟吳部的人交上了。他扯著藤蔓蕩過溪流,對岸的朱尾歇正用炭筆在樹乾上畫記號——三個交叉的豎線,意為錦衣衛的人也到了。
龍朱青站在山巔的榕樹下,望著山穀裡騰起的煙。朱亢林帶的是青龍七宿最精銳的死士,按說對付吳部綽綽有餘,可現在煙起得太急,怕是遇上了麻煩。
統領,紀綱的人從側翼繞過來了!朱角成爬上山巔,背上插著三支弩箭,箭頭淬著黑亮的毒,他們想坐收漁利!
龍朱青忽然扯掉了臉上的玄鐵麵具。右臉的傷疤在月光下像條扭曲的蛇,左眼裡卻燃著野火。他從腰間解下一柄短刀,正是當年常遇春在鄱陽湖用的那柄,刀鞘上刻著忠勇二字。
朱房立,把陷阱引向錦衣衛的方向。
朱尾歇,燒了吳部的糧草,留一把火給他們看。
朱角成,帶信號彈去東邊山頭,告訴朱心成,讓她把李景隆的舊賬送到都察院。
他提著刀衝下山時,朱亢林正被三個錦衣衛圍攻。那三人穿著飛魚服,刀法狠戾,顯然是紀綱的親衛。龍朱青的刀劈過去時,為首的錦衣衛忽然愣住:你是……
話音未落,刀已經劃破了他的咽喉。龍朱青拔出刀,血濺在他的傷疤上,像開了朵紅得發黑的花。
告訴紀綱,他望著山穀裡潰散的吳部殘兵,和被陷阱困住的錦衣衛,聲音在瘴氣裡飄散,有些網,不是他能碰的。
三日後,都察院忽然彈劾錦衣衛指揮使紀綱濫用私刑,構陷忠良,附呈的證據裡,有李景隆舊部與錦衣衛私通的書信——那是朱心成從吳部的糧倉裡搜出來的。
朱棣在奏摺上批了個查字,硃筆落下時,眼角瞟了瞟禦案旁的舊戰袍。
而北平的皮影戲班後台,龍朱青正用銀簪挑著炭盆裡的灰燼。朱氐立新做的皮影裡,多了個戴著玄鐵麵具的將軍,手裡舉著青龍令牌,身後跟著七個影影綽綽的人,在幕布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炭盆裡的火劈啪作響,像極了滁州雪夜裡,那兩個分食麥餅的年輕人,咬碎凍麥時的聲音。
(未完待續)
青龍秘錄:永樂二年春
七、驚蟄
驚蟄那日的雷聲炸響時,朱箕朕正在整理密檔。他麵前攤著七張紙,每張都記著不同的名字——都是近三個月裡,突然病故的建文舊臣。
統領,您看這個。他把最底下那張紙抽出來,上麵的墨跡還發潮,應天府尹周衡,昨夜死在府衙後宅,仵作報的是‘急病’,但角堂的人說,他死前見過一個穿黃衣的僧人。
龍朱青剛從皇宮回來,玄鐵麵具上還沾著夜雨。他捏起那張紙,指尖劃過黃衣僧人四個字,忽然想起濟南城火裡,那個抱著建文帝牌位哭的老和尚。
朱心成,查近半年來入京的僧人,尤其是穿黃衣的。
朱氐立,去應天府尹府,仿周衡的筆跡,寫一封給江南織造局的信,就說‘舊物已清,可安’。
朱心成抬頭時,鬢角的銀簪在燭火下閃了閃:統領懷疑是……皇覺寺的人
龍朱青冇點頭,也冇搖頭。皇覺寺是洪武皇帝的龍興之地,建文年間被改成了皇家寺廟,裡麵藏著多少舊臣的眼線,誰也說不清。他忽然想起朱棣今早的話——新鑄的永樂大鐘快成了,要在皇覺寺舉行開光典禮。
朱亢林,帶十個人,混進皇覺寺的工匠裡。他在密檔上畫了個圈,正好圈住開光典禮四個字,盯著所有戴念珠的人。
七日後,皇覺寺的香火比往常旺了三倍。朱亢林穿著灰布工裝,蹲在鐘樓的腳手架上,手裡攥著淬了毒的短刃。他看見三個黃衣僧人在大雄寶殿後牆比劃,牆根的磚縫裡,露著半截黃色的綢緞——跟周衡府裡搜出的碎布一模一樣。
咚——
永樂大鐘的試音聲震得瓦片發顫。就在這時,那三個僧人忽然轉身,往鐘樓的方向走來。朱亢林屏住呼吸,指尖的短刃泛著冷光,卻在看清為首僧人麵容時猛地頓住——那人左眉骨上有顆痣,像極了當年在東昌戰役裡,替他擋過箭的夥伕老王。
鐘聲落儘時,龍朱青正在後殿的陰影裡。他看著那三個僧人走進鐘樓,看著朱亢林的刀懸在半空,忽然對身後的朱尾歇比了個手勢。
朱尾歇吹了聲口哨,簷角的銅鈴突然作響。三個僧人警覺回頭的瞬間,朱亢林的刀已經收了回去,轉而將一塊刻著青龍的木牌,悄無聲息塞進了老王的僧袍袖中。
當晚,皮影戲班後台多了個麻袋。麻袋解開時,老王的僧袍上還沾著鐘樓的灰,看見龍朱青的麵具,突然老淚縱橫:常將軍……真的是你
龍朱青摘下麵具,右臉的傷疤在燭火下更顯猙獰:周衡府裡的舊物,藏在哪
老王抹了把臉,從懷裡掏出個油布包。裡麵是半張地圖,畫著江南的水路,紅點密密麻麻——全是建文舊部藏糧的倉庫。
將軍,我們早就不想反了。老王的聲音發顫,隻是……當年跟著建文爺,總得守點念想。
龍朱青把地圖折起來,塞進懷裡:開光典禮那日,帶你的人從側門走,就說去後山采野菜。他頓了頓,補充道,彆回頭。
老王磕頭時,額頭磕在青磚上邦邦響。朱氐立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道:統領就這麼放了他們
龍朱青重新戴上麵具,聲音隔著鐵麵傳來:青龍是網,不是鐵籠。
窗外的雷聲又起,驚蟄的雨砸在窗紙上,像無數隻手在叩門。朱箕朕忽然咦了一聲,指著密檔上的名字:周衡的兒子,去年考中了進士,現在在翰林院編修。
龍朱青望著燭火裡跳動的影子,冇說話。有些債,總得留個還的人。
八、大鐘
永樂大鐘掛在鐘樓那天,皇覺寺的香灰積了半尺厚。朱棣穿著常服,站在大雄寶殿前,看著僧人用金粉在鐘身上描字。龍朱青混在侍衛裡,玄鐵麵具藏在披風下,指尖捏著老王給的半張地圖。
這口鐘,要刻上‘國泰民安’四個字。朱棣忽然回頭,目光掃過人群,像是在找什麼人,當年父皇在時,總說鐘聲能鎮住戾氣。
龍朱青的視線落在鐘身內側——那裡有塊磚是鬆的,朱房立昨夜剛換過,裡麵藏著三十支弩箭。
典禮進行到一半時,朱角成突然擠到他身邊,聲音壓得像蚊子哼:錦衣衛的人在西牆根,帶著弩。
龍朱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見紀綱的侄子紀文,正指揮著十幾個錦衣衛往牆根挪。那些人穿的僧袍裡,鼓鼓囊囊的全是傢夥。
朱心成在哪
在藏經閣,說要查《永樂大典》的孤本。
龍朱青忽然笑了,麵具下的笑聲悶得像打雷。他給朱尾歇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往藏經閣方向去了。
當主持僧敲響第一聲鐘時,紀文的人剛摸到後殿的門。就在這時,藏經閣突然冒出濃煙,緊接著傳來呼救聲——走水了!
所有僧人都往藏經閣湧,紀文的人被擠在中間,想動也動不了。朱亢林混在救火的人群裡,悄悄收走了他們藏在磚縫裡的弩箭。
朱棣站在原地冇動,隻是對身邊的內侍說:讓錦衣衛去救火,彆燒了孤本。
龍朱青知道,這是新帝在給他遞話。他望著藏經閣的火光,忽然想起濟南城的火——同樣是火,當年燒的是生路,如今燒的卻是死局。
大火撲滅時,紀文跪在朱棣麵前,渾身是黑灰:陛下,臣失職……
無妨。朱棣的目光落在他濕透的僧袍上,隻是可惜了那些經書。他頓了頓,忽然提高聲音,龍朱青。
龍朱青從侍衛裡走出,單膝跪地。
賞青龍七宿白銀千兩,錦緞百匹。朱棣的聲音在鐘樓下迴盪,即日起,皇覺寺的護衛,由青龍七宿接管。
紀文的臉瞬間白了。龍朱青低頭時,看見自己映在青磚上的影子,被鐘聲震得微微發顫。
當晚,皮影戲班後台多了個新皮影。那皮影穿著龍袍,手裡舉著一口大鐘,鐘身上刻著國泰民安,鐘下踩著七個小小的人影,每個都繡著青色的龍鱗。
朱箕朕在密檔上寫下:永樂二年三月,青龍七宿掌皇覺寺護衛,錦衣衛退守外圍。寫完,他忽然問:統領,您說這鐘,真能鎮住戾氣嗎
龍朱青冇回答,隻是用銀簪在炭盆裡畫了個春字。炭灰被風吹起來,像極了北平初融的雪,落在地上,悄無聲息就化了。
(未完待續)
-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青龍七宿的故事。,青龍七宿的故事。最新章節,青龍七宿的故事。 dq_cn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