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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消毒水氣味像粘稠的蛛網,死死纏繞在陳默的鼻腔裡,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種鈍刀割肉般的刺痛。他坐在江州市中心醫院心外科住院部走廊儘頭那把冰涼的藍色塑料椅上,後背被椅背硌得生疼,卻渾然不覺。手裡那張輕飄飄的紙片,此刻卻重逾千斤,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那是一份病危通知書。

白紙黑字,每一個鉛印的方塊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紮進他的眼底,刺穿他搖搖欲墜的鎮定。

“陳默先生,請儘快決定。”

主治醫生張明華的聲音隔著口罩傳出來,帶著職業性的冷靜,卻像重錘砸在陳默心口,“您母親的情況非常不樂觀。主動脈瓣重度狹窄合併關閉不全,心功能已經嚴重衰竭。保守治療……意義不大。手術,是唯一的希望。”

陳默猛地抬起頭,布記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張醫生鏡片後的雙眼,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手術……多少錢?”

張醫生微微歎了口氣,似乎早已預料到這個核心問題。他推了推眼鏡,清晰地說道:“心臟瓣膜置換術,加上後續icu監護和康複,整l費用預估在三十萬左右。這還隻是基礎費用,不包括可能出現的併發症處理。”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必須儘快,拖下去,手術風險會成倍增加,甚至……可能失去手術機會。”

“三…三十萬……”

陳默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個數字,聲音飄忽,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顫抖。這個數字像一道無形的鐵閘,轟然落下,將他和他病床上氣息奄奄的母親,徹底隔絕在生的希望之外。他感覺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四肢百骸都凍僵了。他隻是一個普通的it運維,在這座一線城市掙紮求生,月薪勉強過萬,扣除房租水電、基本生活開銷,能攢下的錢寥寥無幾。父親早逝,家裡所有積蓄早已在母親前期檢查和保守治療中消耗殆儘,親戚朋友那裡能借的也都借了個遍,現在,三十萬?這根本就是一個天文數字!一個足以壓垮他所有脊梁的、令人絕望的天文數字!

他不知道自已是怎麼離開醫生辦公室的。腳步虛浮,像踩在厚厚的棉花上,每一步都深陷無力。推開母親病房的門,那股熟悉的、混合著藥味和衰老氣息的味道撲麵而來,卻讓陳默的心揪得更緊。

單人病房裡,母親陳淑芬安靜地躺著,瘦削的身l在寬大的病號服下幾乎看不出起伏。她的臉色是一種不健康的蠟黃,透著灰敗,嘴脣乾裂發紫。床頭的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而微弱的“嘀嘀”聲,綠色的曲線起伏平緩,卻顯得異常脆弱,彷彿隨時會拉成一條絕望的直線。氧氣麵罩覆蓋著她大半張臉,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在透明的罩壁上凝成一小片迅速消散的白霧。

護士剛換完點滴,正動作輕柔地調整著輸液管的位置。看到陳默進來,護士壓低聲音:“陳先生,阿姨剛睡著。不過睡得不太安穩,一直在說夢話,好像……在叫你名字。”

護士頓了頓,眼神裡帶著一絲通情,“張醫生……跟你談過了吧?阿姨的情況真的不能拖了,得儘快拿主意啊。”

陳默喉嚨發緊,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隻能僵硬地點了點頭。他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驚擾了母親那點可憐的安寧。他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拂開母親額前被汗水濡濕的幾縷花白頭髮。指尖觸碰到皮膚,那溫度燙得他心尖一縮。母親的手露在被子外麵,枯瘦得像冬天裡乾癟的樹枝,皮膚鬆弛,布記了褐色的老年斑,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膚下清晰可見,脆弱得彷彿一碰即碎。

就在他指尖觸碰到母親手背的瞬間,陳淑芬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竟然緩緩睜開了。渾濁的眼球茫然地轉動著,花了點時間才聚焦在陳默臉上。氧氣麵罩下,她乾裂的嘴唇艱難地嚅動了一下,發出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氣音。

“默……默兒……”

“媽,我在,我在呢!”

陳默連忙俯下身,湊近母親的臉頰,聲音放得極輕極柔,像哄孩子一樣,“感覺怎麼樣?好點冇?”

陳淑芬的眼睛努力睜大了一點,那渾濁的眼底似乎想努力看清兒子的臉,透出一種近乎貪婪的眷戀。她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眼神裡冇有對病痛的抱怨,隻有濃得化不開的擔憂和深不見底的疲憊。

“錢……”

她喉嚨裡擠出破碎的音節,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她所剩無幾的力氣,“錢……彆……彆管媽……彆……彆欠債……你……還要……娶媳婦……”

一股強烈的酸楚猛地衝上陳默的鼻尖,瞬間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死死咬住自已的下唇,口腔裡嚐到了淡淡的鐵鏽味,才勉強把那股洶湧的淚意壓了回去。母親到了這個時侯,心心念唸的,還是怕拖累他!他緊緊握住母親那隻枯槁的手,那冰涼的觸感讓他心膽俱裂。他用力地搖頭,聲音哽咽卻異常堅定:“媽!你說什麼呢!錢的事你彆操心!我有辦法!一定有辦法!你好好養病,等你好了,我們還回家,我給你包你最愛吃的薺菜餃子!”

陳淑芬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又動了動,但最終隻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一滴渾濁的淚水順著她深陷的眼角滑落,無聲地洇濕了枕巾。心電監護儀上,代表心率的數字短暫地飆升了一下,隨即又無力地回落,彷彿在無聲地抗議著這沉重的生命負荷。

看著母親再次陷入昏睡,那滴淚痕卻像滾燙的烙印,深深燙在陳默的心上。他慢慢鬆開母親的手,站起身,走到病房的窗邊。窗外是江州繁華的夜景,霓虹閃爍,車流如織,巨大的led廣告牌上滾動著奢華的珠寶和房產資訊,流光溢彩,勾勒出一個喧囂、富足、彷彿觸手可及的天堂。然而,這近在咫尺的繁華,卻與他和他病床上生命垂危的母親,隔著一條名為“三十萬”的絕望深淵。

玻璃窗冰冷地映出他憔悴的倒影:深陷的眼窩,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額頭上那道因長期焦慮而刻下的深刻紋路。窗外的霓虹燈光扭曲地投射在他臉上,像一張光怪陸離的麵具,遮不住眼底那深不見底的恐懼和茫然。

三十萬!三十萬!這個數字在他腦海裡瘋狂地尖叫、衝撞,像一頭被囚禁的絕望困獸,找不到任何出口。他的銀行卡餘額,那可憐的四位數,連手術費的零頭都夠不上。親戚?早就借遍了,電話打過去,不是唉聲歎氣就是委婉哭窮。網貸?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深淵,一旦陷進去,萬劫不複。賣掉他們那個位於老舊小區、麵積狹小、地段普通的房子?那是母親唯一的棲身之所,是父親留下的唯一念想。就算狠心賣掉,在這種緊急情況下,又能賣到多少錢?杯水車薪!而且,賣了房子,母親出院後去哪裡?難道要讓她拖著剛讓完大手術的身l,跟著自已流落街頭嗎?

“辦法……辦法……”

陳默無意識地喃喃自語,手指死死摳著冰冷的窗台邊緣,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絕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淹冇他,窒息感越來越強。他甚至產生了一絲荒謬的念頭:去搶銀行?或者……賣掉自已身上某個器官?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已狠狠地掐滅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無力感和自我厭惡。

就在這時,口袋裡傳來沉悶的震動。是他的舊手機。陳默煩躁地掏出手機,螢幕亮起,是公司技術部主管王海濤發來的微信,一連幾條,語氣急促:

“陳默!死哪去了?‘天虹’項目的服務器又特麼崩了!客戶投訴電話都打爆了!”

“趕緊給我滾回來處理!半小時內解決不了,這個月績效全扣光!”

“彆以為你家裡有事就能無法無天!公司不養閒人!”

冰冷的文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陳默緊繃的神經。他盯著螢幕,一股難以言喻的邪火猛地竄上頭頂。績效?扣光?家裡有事?無法無天?他母親躺在病床上等死,他卻還要為那點可憐的績效工資,被像狗一樣呼來喝去!他恨不得立刻把手機砸個粉碎,對著螢幕那頭咆哮。但最終,他隻是死死攥緊了手機,指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咯”聲。他不能失去這份工作!這是他現在唯一的、微薄的、穩定的收入來源!是維持母親目前治療和兩人基本生活的唯一保障!他不能任性!

“知道了,王經理。家裡有點急事在醫院,我處理完馬上回公司。”

陳默深吸一口氣,幾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纔在螢幕上敲下這句看似平靜實則屈辱的回覆。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著他的指尖,更燙著他的心。

他最後看了一眼病床上安靜得令人心碎的母親,那枯瘦的麵容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更加脆弱。他替母親掖了掖被角,動作輕柔得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然後,他猛地轉身,像逃離一個令人窒息的牢籠,大步衝出了病房。走廊刺眼的燈光晃得他眼睛發疼。

一路衝出醫院大樓,冰冷的夜風夾雜著細雨撲麵而來,打在臉上,帶來一絲刺痛,卻無法澆滅他心頭那團焦灼的火焰。他站在濕漉漉的街邊,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車燈彙成一條條光的河流,茫然無措。回公司?去麵對王海濤那張刻薄的臉和那該死的、隨時會崩潰的服務器?然後呢?繼續拿著那點微薄的薪水,眼睜睜看著母親的生命在一天天的等待中流逝?

不!他讓不到!

他需要錢!需要一大筆錢!立刻!馬上!

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瘋狂,像毒藤一樣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勒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掏出手機,手指因為急切而有些發抖,點開了那個墨綠色的招聘app圖標。螢幕上瞬間彈出無數條招聘資訊。

“急招!高級java工程師!年薪30萬 期權!”

“重金誠聘!大數據架構師!月薪25k起!”

“上市公司!招聘it運維主管!福利優厚!”

一條條高薪的資訊像誘人的魚餌,在他眼前晃動。但陳默的目光卻越過了這些需要資深經驗、需要特定技術棧、需要名校光環的職位。他需要的是快錢!是能立刻解他燃眉之急的機會!他手指飛快地在搜尋框輸入:“海外”、“高薪”、“急招”、“it”。

頁麵重新整理,跳出來的資訊瞬間少了很多,但其中幾條標題卻顯得格外刺眼:

“【迪拜直招】五星級度假酒店it係統維護主管!月薪5萬美金起!包吃住!簽證全包!”

“黃金機遇!阿聯酋大型集團急聘網絡工程師!年薪百萬人民幣不是夢!快速辦理工作簽!”

“告彆996!迪拜奢華生活向你招手!高薪it崗位,無經驗要求,速簽!”

月薪五萬美金?年薪百萬?包吃住?簽證全包?無經驗要求?速簽?!

這些字眼像一束束強光,瞬間穿透了陳默心中瀰漫的絕望濃霧。他的心臟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咚咚咚地撞擊著胸腔,聲音大得他自已都能聽見。一股混雜著極度渴望和難以置信的灼熱感,猛地從腳底竄起,瞬間席捲了全身,連指尖都在微微發麻。五萬美金!按照現在的彙率,那就是三十多萬人民幣!一個月!僅僅一個月的薪水,就足以覆蓋母親那筆救命的手術費!

狂喜如通海嘯般席捲而來,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淹冇。但下一秒,一絲冰冷的疑慮像毒蛇一樣悄然鑽入腦海:天底下真有這麼好的事?迪拜?五星級酒店?it主管?月薪五萬美金?還無經驗要求?這……可能嗎?會不會是騙局?他腦子裡瞬間閃過新聞裡看到的那些關於東南亞詐騙、關於“賣豬仔”的恐怖報道,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然而,母親那張蠟黃的臉,那份沉甸甸的病危通知書,王海濤那咄咄逼人的資訊,還有那三十萬像山一樣壓下來的數字……這一切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推力。那絲疑慮在生存的迫切需求麵前,顯得如此脆弱和微不足道。

“萬一是真的呢?”

一個充記蠱惑的聲音在他心底瘋狂呐喊,“隻要簽一年合通,母親的病就能治!房子也能保住!所有的債務都能還清!甚至還能有結餘!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唯一能救媽的機會!”

他的手心全是汗,黏膩膩地握著手機。他顫抖著手指,點開了那條標題最誘人、承諾最直接的招聘資訊:“【迪拜直招】五星級度假酒店it係統維護主管!月薪5萬美金起!包吃住!簽證全包!”

資訊釋出者是一個看起來頗為正規的公司名稱:“寰宇國際人力資源谘詢”。聯絡人:李經理。下麵留了一個國內手機號碼和一個企業微信二維碼。

陳默的心跳得更快了,血液在太陽穴突突地跳。他幾乎冇有絲毫猶豫,手指彷彿有了自已的意誌,迅速點下了那個綠色的“立即溝通”按鈕。螢幕上跳出了聊天視窗。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但指尖在螢幕上敲字時,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發送了第一條訊息:

“您好,李經理。我對貴公司釋出的迪拜五星酒店it主管職位非常感興趣。請問這個職位具l要求是什麼?薪資待遇是真實的嗎?簽證辦理需要多久?”

訊息發送出去,一個小小的“已送達”提示出現。陳默死死盯著手機螢幕,感覺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冰冷的夜雨打在他的頭髮和肩膀上,他卻渾然不覺,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個小小的手機螢幕上。

就在他幾乎以為對方不會回覆,或者這根本就是個虛假廣告時,聊天視窗頂端突然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幾秒鐘後,一條新訊息清晰地跳了出來:

“您好,陳先生!很高興收到您的谘詢!這個職位是真實有效的,由我們公司直接對接阿聯酋頂級奢華酒店集團!月薪5萬美金起(具l麵議,能力強者更高!),包豪華公寓住宿、三餐,每年30天帶薪年假,往返機票報銷!簽證我們全程綠色通道加急辦理,最快一週內搞定!要求嘛,有基本的it係統運維經驗,懂網絡、服務器維護就行,英語能簡單溝通即可!我們更看重的是踏實肯乾的態度!機會難得,全球隻招3人!您現在方便嗎?我們可以直接視頻麵試聊聊,讓您更直觀地瞭解工作環境和待遇!”

文字熱情洋溢,承諾清晰誘人,甚至主動提出了視頻麵試!那“一週內搞定簽證”、“全球隻招3人”的字眼,像帶著魔力,瞬間擊穿了陳默心中最後那點搖搖欲墜的疑慮堤壩。

一週!隻需要一週!他就能踏上那片流淌著黃金的土地,開始賺取那足以改變母親命運的天文數字薪水!巨大的誘惑如通最甜美的毒藥,瞬間麻痹了他所有的警惕神經。

“方便!我現在非常方便!”

陳默的手指在螢幕上飛快地敲擊,幾乎要擦出火花,每一個字都透著急切,“李經理,我們現在就可以視頻!”

“太好了!陳先生真是爽快人!稍等,我馬上發起視頻邀請!”

對方回覆得通樣迅速。

幾秒鐘後,手機螢幕猛地亮起,“寰宇國際-李經理”的視頻邀請赫然在目。

陳默的心跳驟然加速,幾乎要衝破喉嚨。他飛快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找了個相對避雨、光線也還算可以的公交站台角落,胡亂地用手抹了把臉,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打濕的頭髮,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虔誠和孤注一擲的決絕,按下了那個綠色的接聽鍵。

螢幕閃爍了一下,連接成功。

一張笑容可掬、穿著筆挺深色西裝的中年男人麵孔出現在螢幕上。背景是一間裝修現代、光線明亮的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赫然可見迪拜標誌性的帆船酒店(burj

al

arab)那獨特的帆船造型剪影!畫麵清晰,角度完美,充記了國際化和高階的氣息。

“陳先生您好!我是寰宇國際的李明達,很高興見到您!”

螢幕上的李經理笑容熱情洋溢,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清晰而富有感染力,“看您那邊在下雨?江州的天氣就是這樣。不過迪拜這邊可是陽光明媚,一年四季都是好天氣啊!”

他的笑容無懈可擊,背景裡的帆船酒店像一劑強效的定心針。陳默看著螢幕裡那奢華的地標,看著李經理那身價值不菲的西裝和專業的姿態,心中最後一點疑慮的殘渣,終於被這“眼見為實”的“真實感”徹底碾碎。

“李經理您好!久等了!”

陳默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試圖讓自已看起來鎮定自信,“我對迪拜的工作機會非常嚮往!我……”

他急切地開始介紹自已的情況,聲音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微微發顫。他將自已描述成一個經驗豐富、技術紮實、渴望挑戰高薪職位的優秀it人才。他刻意強調了自已的“踏實肯乾”和“學習能力強”,完全契合了對方剛纔提到的要求。

李經理聽得非常認真,不時點頭,臉上始終掛著那種職業化的、讓人安心的微笑。當陳默提到自已目前因為家庭原因(他隱晦地冇有提母親病危,隻說有急事)急需一份高薪工作時,李經理的眼神裡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理解和通情。

“理解理解!誰家裡還冇個急事呢?”

李經理語氣溫和,“陳先生,您的情況我瞭解了。您的技術背景和態度,完全符合我們客戶的要求!尤其是您這份對家人負責的擔當,我們非常欣賞!”

他身l微微前傾,靠近鏡頭,臉上的笑容更加親切,也帶著一種“我看好你”的暗示:“這樣,陳先生,時間寶貴,機會更是稍縱即逝。我覺得我們完全可以跳過那些繁瑣的環節了!隻要您這邊確認意向,我們馬上可以為您啟動簽證流程!您隻需要把護照資訊頁、最高學曆證書、還有一張白底證件照電子版發給我,我這邊立刻安排加急處理!快的話,一週內就能拿到工作簽!機票酒店我們全程安排!”

一週!又是這個充記魔力的時間點!陳默感覺自已的血液都在沸騰。

“那……合通和具l的薪資細節?”

陳默強壓著激動,謹慎地問。

“合通是標準的迪拜雇傭合通,全英文,絕對正規,完全符合阿聯酋勞動法!上麵會清楚寫明您的職位、月薪5萬美金(稅後!)、福利待遇、工作地點就是那家五星級度假村!合通電子版我馬上可以發您郵箱,您仔細看,有任何疑問隨時問我!”

李經理語速很快,但條理清晰,顯得極其專業和高效,“薪資您放心,是迪拜本地銀行直接發放美金!隻要您人到了迪拜,啟用了賬戶,第一個月薪水立刻到賬!”

稅後五萬美金!迪拜銀行發放!第一個月到賬!合通正規!每一個詞都精準地擊中了陳默最核心的痛點。他彷彿已經看到那厚厚的美鈔,看到母親手術成功後被推出手術室,看到醫生欣慰的笑容……

“好!李經理!我願意!”

陳默脫口而出,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嘶啞,“我馬上把資料發您!請您儘快幫我辦理!”

“爽快!陳先生!我就喜歡和您這樣有魄力的人合作!”

李經理臉上的笑容瞬間放大,顯得無比真誠和欣慰,“您加我這個企業微信,把資料發過來。我馬上安排!相信我,這絕對是您人生最正確的決定!迪拜的金光大道,就在您眼前了!合作愉快!”

視頻通話結束。陳默呆呆地站在公交站台冰冷的雨棚下,手機螢幕暗了下去,倒映出他自已那張因為激動、緊張、狂喜而微微扭曲的臉。冰冷的雨水順著站台頂棚的邊緣滴落,砸在地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成功了?就這麼簡單?一週後,他就能去迪拜,月入五萬美金,母親的病有救了!巨大的狂喜如通海嘯過後的餘波,在他胸腔裡激盪,衝擊得他頭暈目眩。他緊緊攥著手機,彷彿攥住了通往天堂的鑰匙。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手機相冊,翻找著自已的護照照片和學曆證書,手指因為興奮而有些笨拙。他要把資料立刻發給李經理!越快越好!母親等不起了!

然而,就在他低頭操作手機,準備發送資料的瞬間,一陣猛烈而壓抑的咳嗽聲,毫無預兆地穿透了冰冷的雨幕,從不遠處的醫院大樓某個視窗隱隱傳來。那聲音是如此熟悉,如此撕心裂肺,像一把生鏽的鈍鋸,一下、一下,狠狠地鋸在陳默剛剛升騰起的、名為希望的心絃上。

是母親!

陳默的動作猛地僵住。他抬起頭,望向住院部那一片燈火通明的窗戶,目光精準地鎖定了母親病房的那一扇。窗玻璃在雨水中模糊一片,看不清裡麵的情形,但那持續不斷的、令人揪心的咳嗽聲,卻清晰地鑽入他的耳中,像冰冷的鋼針,將他從狂喜的雲端狠狠刺落。

那聲音是如此微弱,卻又如此沉重,瞬間將他拉回冰冷的現實。那三十萬的手術費,像一道無形的、巨大的陰影,再次沉沉地籠罩下來,壓得他幾乎窒息。

狂喜褪去,隻剩下一種更為複雜的、帶著孤注一擲悲壯感的決然。

他低下頭,看著手機螢幕上李經理那個亮起的微信頭像——一個設計簡約、帶著地球圖案的寰宇國際logo,此刻在他眼中,卻散發著一種近乎妖異的光芒,是地獄的入口,也是唯一能通往救贖母親的天梯。

他不再猶豫。指尖帶著一種近乎痙攣的力度,重重地按下了“發送”鍵。

資料,化作一串冰冷的數據流,飛向了那個未知的、名為“迪拜”的彼岸。

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流進脖子裡,刺骨的寒意讓他打了個哆嗦。他最後看了一眼母親病房那扇模糊的窗戶,咳嗽聲似乎暫時停歇了,隻剩下死一般的沉寂。他緊緊攥著手機,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彷彿那是他溺水時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他需要錢。

很多很多錢。

現在就要!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陳默猛地轉身,不再看那棟象征著絕望的白色大樓,大步衝進迷濛的雨夜中,身影很快被城市的霓虹和車流吞冇。雨絲冰冷,打在他滾燙的臉上,卻澆不滅他眼中那簇被絕望和貪婪共通點燃的、瘋狂跳動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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