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江市雕與外星文明之謎 第一章

小說:廉江市雕與外星文明之謎 作者:禾he寮liao以七 更新時間:2025-08-08 13:26:54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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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守護者與不滅的根

>廉江市雕被霓虹廣告淹冇時,我成了紀念館的末代講解員。

>深藍守護者戰艦在自由港下水那天,全城歡呼林振海市長萬歲。

>冇人知道,那艘鋼鐵巨獸的導航係統被動了手腳。

>雙高鐵站台成為戰場,子彈與磁懸浮列車擦出藍光。

>戰艦墜毀在深水港的瞬間,我讀懂了老館長遺言:

>外星文明在雕塑裡埋了種子,而林振海,是第一個被收割的莊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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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江市雕,那尊飽經風霜的玄武岩巨人,在暴雨中沉默著。雨水在它粗糲的肌理上彙成渾濁的溪流,順著嶙峋的輪廓奔湧而下,像是它無聲的淚水。它巨大的拳頭緊握著象征開拓的船錨,手臂的肌肉虯結隆起,線條粗獷而充滿力量,彷彿下一秒就要掙脫石料的束縛,揮向這鉛灰色的、壓抑的天空。那雙望向遠方大海的眼睛,在雨幕中顯得格外空洞,映照著頭頂那片由無數閃爍霓虹廣告牌構成的虛假天穹——浮誇的虛擬偶像在搔首弄姿,深藍經濟區,財富新紀元的巨幅標語明滅不定,廉價的光汙染扭曲了雨水,也扭曲了這座雕像所代表的一切厚重曆史。

我撐著一把舊傘,傘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站在雕像巨大的基座下。腳下濕滑的地磚反射著冰冷、破碎的光。雨點劈啪地砸在傘麵上,聲音密集得令人心慌。傘沿垂下的水線,在我眼前織成一道朦朧的簾幕,模糊了雕像的基座,也模糊了基座上那幾道深深淺淺、彷彿被什麼巨大力量強行刮擦過的奇特痕跡。它們不像是風雨侵蝕,也不像人為破壞,更像一種……烙印一種冰冷的、與這粗糙岩石格格不入的印記。每次講解到這裡,心底總會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寒意。

大家看,我試圖拔高音量,蓋過雨聲和頭頂廣告牌裡傳來的聒噪電子音樂。聲音乾澀,帶著一種無力的穿透感,飄散在風雨裡。眼前是最後幾位稀稀拉拉的遊客,裹在一次性雨衣裡,神情漠然,眼神遊移不定,顯然對這濕漉漉的石頭巨人興趣寥寥。隻有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背脊挺得筆直,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雕像的臉龐,嘴唇無聲地翕動著。這就是我們的廉江市雕,建於新港落成之初。它象征著廉江先民們篳路藍縷、開拓海洋的堅韌精神。這緊握的船錨,代表著我們征服風浪、連接世界的決心……

我的聲音在風雨和城市巨大的喧囂中顯得微弱而渺小。頭頂,一塊懸浮廣告屏猛地切換畫麵,炫目的藍光瞬間淹冇了雕像的臉。一個充滿磁性的話外音激昂地響起:……‘深藍守護者’!廉江自由港的鋼鐵脊梁!世界級深水港的終極守護者!它將帶來無與倫比的繁榮與安全!共同見證明日輝煌!虛擬的鋼鐵钜艦在光屏上破浪而出,冰冷、龐大、充滿壓迫感。雨水打在螢幕上,那戰艦扭曲變形,如同某種深海巨獸的陰影。

老者終於收回目光,渾濁的眼睛轉向我,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洞察:小夥子,還在講這些老黃曆啊講得好,講得好……他搖搖頭,冇再說下去,轉身蹣跚地走入雨幕,留下一個蕭索的背影。我張了張嘴,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裡,像一塊冰冷的石頭。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和寒意,比這冰冷的雨水更甚,從腳底漫上來,浸透了骨髓。紀念館館長上週找我談話時那公式化的笑容和冰冷的遣散通知,此刻無比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陳岩,時代在變。全息導覽係統下個月就全麵上線了,更生動,更高效,覆蓋更多語言……館長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忙的深水港,吊臂如鋼鐵森林般起落。

我成了廉江市雕紀念館最後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即將失業的人工講解員。一個時代的註腳,即將被一行冰冷的代碼徹底覆蓋。廉江市雕在霓虹和雨水中沉默,像一個被遺忘的巨人,它的故事,連同它所守護的某種東西,似乎正被這座城市飛速運轉的引擎無情地碾碎、拋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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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江自由港,深藍守護者下水典禮日。

天空藍得虛假,冇有一絲雲彩,像是被精心擦拭過的巨大藍寶石穹頂。熾烈的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灼烤著碼頭上攢動的人頭,蒸騰起一股混合著汗味、廉價香水味和海腥氣的熱浪。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阻力。巨大的綵球懸浮在半空,金色的流蘇在微風中懶洋洋地晃動。震耳欲聾的進行曲通過遍佈碼頭的揚聲器瘋狂地衝擊著鼓膜,節奏鏗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製性的歡慶。

人,無邊無際的人。目光所及,隻有攢動的人頭和揮舞的小旗子,彙成一片躁動不安的海洋。興奮的呼喊聲、刺耳的口哨聲、嬰兒的啼哭聲,彙成一股巨大的聲浪,在鋼鐵叢林般的港口建築間反覆衝撞、迴盪。巨大的警戒線外,維持秩序的安保人員身著統一的深藍製服,表情嚴肅得像一尊尊石像,汗水順著他們的額角流下,在緊繃的下頜線上閃著光。

來了!來了!有人尖聲高叫。

海天相接的地方,一個龐大得令人窒息的鋼鐵輪廓緩緩駛來。它通體覆蓋著一種冷峻的銀灰色塗裝,線條流暢而銳利,如同深海巨鯊的背鰭,切割開蔚藍的海麵,犁出一道寬闊而深邃的白色航跡。巨大的艦橋高聳入雲,反射著刺目的陽光,像一座移動的鋼鐵山峰。艦首下方,四個猙獰的炮口黑洞洞地指向虛空,無聲地宣告著毀滅的力量。船體兩側,密集的垂直髮射單元如同巨獸的鱗甲,森然排列,每一個單元都像一個沉默的死亡巢穴。這就是深藍守護者,廉江自由港的終極兵器,也是林振海市長政治版圖上最耀眼的勳章。

它像一座移動的城市,帶著碾碎一切的威壓感,緩緩駛近觀禮碼頭。龐大的陰影投射下來,瞬間覆蓋了沸騰的人群,帶來一陣短暫的、帶著敬畏的沉寂。陽光被徹底遮蔽,空氣彷彿也凝滯了。

觀禮台正中央,林振海市長身姿挺拔,猶如一杆標槍。他穿著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雪白的襯衫領口一絲不苟,臉上帶著無可挑剔的、充滿感染力的笑容。他頻頻向沸騰的人群揮手致意,動作從容而有力,每一個細微的弧度都經過精心設計。當那鋼鐵钜艦的龐大艦艏最終穩穩地停在觀禮台正前方,如同一座巍峨的鋼鐵長城橫亙於眼前時,他臉上的笑容達到了頂峰,自信而明亮。

他向前一步,站在麥克風前,雙手微微下壓。無需言語,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奇蹟般地低了下去,隻剩下一種近乎狂熱的、壓抑的喘息聲在空氣中瀰漫。

廉江的市民們!他的聲音透過功率強大的擴音係統,洪亮、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和深沉的感染力,瞬間壓過海風,響徹整個碼頭,今天,我們腳下的土地在震動!今天,我們的曆史被改寫!‘深藍守護者’,這艘凝聚了廉江智慧、勇氣與雄心的鋼鐵钜艦,將劈波斬浪,為我們的自由港,為我們子孫後代的繁榮與安全,築起一道堅不可摧的鋼鐵長城!

他的話語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爆了積蓄已久的狂熱。

林市長萬歲!

深藍守護者萬歲!

廉江!廉江!廉江!

聲浪排山倒海,直衝雲霄。無數的手臂瘋狂地揮舞著,小旗子彙成一片洶湧的彩色海洋。巨大的歡呼聲浪像實質的海嘯,拍打著碼頭,震得腳下的金屬觀禮台都在嗡嗡作響。陽光照射在林振海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近乎神聖的金邊。他站在權力的巔峰,接受著山呼海嘯般的頂禮膜拜,笑容燦爛如正午的太陽。

在這片足以淹冇一切的狂熱聲浪中,我獨自一人站在觀禮台最邊緣的角落。這裡遠離核心,陰影濃重,幾乎被遺忘。震耳欲聾的歡呼如同實質的拳頭,一下下擂在我的胸口,帶來陣陣沉悶的窒息感。汗水浸透了我的廉價襯衫,黏膩地貼在背上,又被港口的濕熱空氣悶住,讓人喘不過氣。我抬頭,目光艱難地越過攢動的人頭和揮舞的手臂,投向遠處——在那片虛假的藍天與喧囂的港口天際線之間,市雕那沉默而巨大的輪廓,隻剩下一個模糊而孤獨的剪影。它像一個被時代洪流遺棄的古老座標,固執地指向遠方,與眼前這鋼鐵巨獸的冰冷威儀和人群的瘋狂膜拜,形成了刺眼而絕望的對比。

林振海的聲音還在繼續,充滿了對未來的宏偉藍圖和無儘財富的許諾。但我聽不清具體的內容了。那巨大的、象征著征服與力量的鋼鐵艦體投下的陰影,似乎不僅覆蓋了碼頭,也沉沉地壓在了市雕之上,壓在了某種看不見的、卻更為重要的東西上。一種冰冷的預感,如同深海的暗流,悄然裹住了我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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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江西站,號稱未來之門的樞紐,此刻更像一座冰冷的鋼鐵墳場。原本應該流淌著柔和光線的穹頂天窗,被厚重的防爆裝甲板徹底封死,隻留下幾盞應急燈在頭頂投下慘白而搖曳的光斑,將站台切割成明暗交錯的破碎地帶。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硝煙味、臭氧燒灼的刺鼻氣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鐵鏽味,混合著地下空間特有的潮濕陰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

腳下,光滑如鏡的奈米地磚早已被碎裂的玻璃渣、扭曲變形的金屬彈殼、不知名的電子元件殘骸和暗紅色的汙跡所覆蓋。每一次移動,鞋底都會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巨大的支撐立柱上佈滿了猙獰的彈孔和能量武器灼燒留下的焦黑痕跡,像一張張咧開的、無聲呐喊的嘴。遠處,一列被擊毀的磁懸浮列車斜斜地嵌在軌道上,車體扭曲,破碎的舷窗後麵一片漆黑,像一頭死去的鋼鐵巨獸。

三點方向!掩護!一個嘶啞的吼聲撕裂了壓抑的死寂。

話音未落,一梭子子彈帶著灼熱的氣流,幾乎是貼著我的頭皮呼嘯而過,叮叮噹噹地打在身後一根粗大的合金立柱上,濺起一蓬刺眼的火花。金屬被撕裂的尖銳嘯音瞬間刺穿鼓膜,留下嗡嗡的迴響。我猛地撲倒在地,碎裂的玻璃渣和尖銳的金屬屑狠狠硌進手臂的皮膚,冰冷的刺痛感反而讓我混亂的頭腦有了一絲清明。

我死死攥著手裡那把老館長遺留下來的東西——它外形古樸,像一塊沉甸甸的黑色鵝卵石,表麵佈滿玄奧而細密的銀色紋路,觸手冰涼。此刻,這些銀色紋路正以一種極微弱的頻率閃爍著幽藍的光芒,如同沉睡深海生物的心跳。這東西,老館長彌留之際,用枯槁的手死死按在我掌心,渾濁的眼睛裡燃燒著最後的光:陳岩……拿著……市雕……基座……座標……彆信……林……

他冇能說完。但我記得他眼中那種洞悉一切的恐懼和絕望。這東西,似乎對某種能量波動極其敏感。就在剛纔,當深藍守護者那龐大的身影以一種決絕的姿態,無視一切港口調度指令和警告信號,如同失控的洪荒巨獸撞向深水港的防波堤時,我口袋裡這塊石頭驟然變得滾燙,幾乎灼傷我的皮膚!緊接著,那毀天滅地的爆炸衝擊波席捲了整個城市,也引爆了早已埋藏在暗處的火藥桶——林振海的深藍衛隊和不知名的武裝力量,在這座城市的交通命脈上,毫無征兆地爆發了血腥的遭遇戰。

他們衝過來了!壓製!快壓製!另一個方向傳來驚恐的喊叫,隨即被更密集的爆能槍射擊聲淹冇。藍白色的能量束如同死神的鞭子,在站台的鋼鐵骨架間瘋狂抽打,每一次擊中金屬,都爆開一團刺目的電漿火花,發出刺耳的滋啦聲。

我蜷縮在冰冷的立柱後麵,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被玻璃劃傷的肋部,帶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痛。汗水混合著灰塵和血汙,流進眼睛,帶來辛辣的刺痛。混亂的念頭如同失控的列車在腦中衝撞:老館長臨死前的話、市雕基座那冰冷的異常痕跡、林振海在戰艦下水時那誌得意滿的笑容、以及此刻手中這枚因為深藍守護者墜毀而劇烈反應的詭異石頭……它們之間,一定有一條看不見的、致命的線!

就在這時,頭頂傳來一陣低沉而急速的嗡鳴,如同巨獸壓抑的咆哮,迅速由遠及近。是磁懸浮列車!它正以驚人的高速駛入這片死亡區域!

列車!快閃開!有人絕望地嘶吼。

來不及了!

一道刺眼的藍白色光束,不知從哪個陰暗角落射出,精準地擊中了高速駛入站台的磁懸浮列車的頭部連接處!

轟——滋啦啦——!

劇烈的爆炸伴隨著足以撕裂耳膜的高頻金屬扭曲聲同時響起。列車的車頭瞬間被狂暴的能量撕裂、熔化,熾熱的金屬碎片如同死神的鐮刀般四散飛濺。高速行駛的巨大慣性讓失去牽引的後半截車廂像一條被斬斷的鋼鐵巨蟒,帶著絕望的尖嘯,狠狠地向側方甩尾橫掃過來!

車廂龐大的陰影如同崩塌的山嶽,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瞬間籠罩了我藏身的區域。恐怖的金屬摩擦聲和空氣被擠壓的爆鳴聲在狹窄的站台空間裡被無限放大,震得人靈魂都在顫抖。我能清晰地看到車廂光滑外殼上急速放大的、映照著我自己驚恐扭曲倒影的影像!

死亡的冰冷氣息瞬間扼住了我的喉嚨。我甚至能感覺到高速氣流捲起的灼熱金屬碎屑打在臉上的刺痛。

千鈞一髮!

我幾乎是憑著本能,用儘全身力氣向旁邊一個被炸開的設備檢修井口撲去!身體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肋骨傳來一陣劇痛。幾乎同時,那失控的鋼鐵巨尾帶著碾碎一切的動能,裹挾著狂風和死亡的尖嘯,擦著我的後背橫掃而過!

轟隆!!!

地動山搖!

巨大的衝擊力讓整個站台都在劇烈震顫,如同發生了八級地震。失控的車廂狠狠撞在我剛纔藏身的那根巨大合金立柱上!震耳欲聾的金屬撞擊聲如同洪鐘炸響,瞬間蓋過了所有的槍聲和爆炸!那需要數人合抱的堅固立柱,竟被攔腰撞得向內凹陷、扭曲成一個可怕的弧度!無數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般在柱體表麵瞬間蔓延開來!熾熱的火花和崩飛的金屬碎片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巨大的衝擊波將我狠狠掀飛,後背重重撞在檢修井冰冷的金屬內壁上,眼前一黑,五臟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一口腥甜的液體湧上喉嚨,又被我強行嚥了下去。耳朵裡隻剩下尖銳的、持續不斷的蜂鳴,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高速旋轉、崩塌。

煙塵瀰漫,遮蔽了視線。我蜷縮在狹窄的井口內,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疼痛。手中那塊冰冷的石頭,卻在這毀滅性的撞擊和能量亂流中,突然變得滾燙無比!那些玄奧的銀色紋路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幽藍光芒,如同有生命般急速流轉,一股冰冷而強大的資訊流,無視我混亂的意識和身體的劇痛,蠻橫地、不容抗拒地直接湧入我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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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資訊流如同開閘的洪水,瞬間沖垮了意識的堤壩。不再是模糊的預感或零碎的詞語,而是一幅幅清晰到令人戰栗的全息影像,帶著冰冷的解析數據,直接烙印在思維深處:

**市雕基座深處**:堅硬的玄武岩層之下,並非實心的基座,而是被一種非金非石的奇異物質填充。那物質呈現出深邃的、彷彿能吸收所有光線的墨藍色,表麵流淌著極其微弱的、與手中石頭紋路同源的幽藍光絲。它像一顆巨大的、沉睡的心臟,緩慢而沉重地搏動著。影像拉近,解析數據標註——**能量基質:未知。光譜特征:非太陽係已知元素。活性:極低(休眠態)。功能:定向資訊信標/能量共鳴增幅核心。**

**深藍守護者指揮核心**:畫麵切換,聚焦於戰艦主控室深處,一個被多層防護合金包裹的精密儀器模塊。它的核心位置,赫然鑲嵌著一小片與市雕基座內物質同源的墨藍色晶體!晶體內部,同樣有幽藍的光絲在微微脈動,如同寄生的脈絡。解析數據刺目地標註著——**導航核心組件:植入型‘信標共鳴晶體’。來源:與廉江市雕基座基質高度同源。功能:強製接收並鎖定特定座標信標信號(指向:市雕基座),覆蓋一切人工導航指令。植入時間點:戰艦下水前72小時(絕密級工程節點)。**

**林振海市長辦公室(深夜)**:影像模糊,帶著監控視角特有的顆粒感。林振海獨自一人,背對著鏡頭,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凝望著窗外璀璨的城市燈火和遠方深水港的方向。他緩緩抬起左手,動作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一道極其微弱、幾乎無法被肉眼察覺的幽藍光束,從他左手手腕內側一個米粒大小的印記中射出,精準地連接到他麵前一個懸浮的、結構極其複雜的全息星圖上。星圖中央,正是廉江市雕的座標!解析數據冰冷呈現——**目標:林振海。生理狀態:部分神經束被未知能量場(與信標同源)侵入並替代。行為模式:受控(深層潛意識指令:保護並啟用‘信標’,引導‘深藍守護者’撞擊深水港特定座標,引發大規模能量衝擊波以‘喚醒’地底基質)。控製印記位置:左手腕內側皮下。**

**老館長臨終遺言的完整腦波圖譜**:不再是斷斷續續的詞語,而是一段清晰的、帶著無儘疲憊與恐懼的意識流:……陳岩……來不及了……它們……很久很久以前……就在雕像裡……埋下了種子……‘收割者’的座標信標……它們沉睡……需要……巨大的能量衝擊……才能甦醒……林振海……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他以為……他在掌控力量……其實……他隻是……被選中的……第一株……成熟的……莊稼……

資訊流戛然而止。

如同從深海的窒息中猛然浮出水麵,我劇烈地喘息著,渾身被冷汗浸透,在狹小冰涼的檢修井裡控製不住地顫抖。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骨的劇痛,但身體上的痛苦遠不及腦海中那冰冷真相帶來的萬分之一。那不是陰謀,那是播種與收割!市雕根本不是豐碑,它是外星文明埋在這顆星球上的冰冷座標!廉江自由港的繁榮,林振海的野心,深藍守護者的威勢……這一切,都不過是精心培育的溫床和肥料!目的隻有一個——用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喚醒沉睡在地底的種子!

手中的石頭光芒已經黯淡下去,但依舊冰冷沉重。它是鑰匙是武器還是……另一個陷阱老館長把它交給我,僅僅是為了讓我知道真相,然後絕望地死去嗎

砰!砰砰!

幾聲沉悶的槍響和短促的慘叫將我從冰冷的思緒中拉回殘酷的現實。戰鬥還在繼續,就在離檢修井不遠的地方!林振海的深藍衛隊裝備精良,火力凶猛,正試圖控製戰台。而另一方的武裝人員——那些穿著不起眼工裝或便服的人——則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和磁懸浮列車的殘骸頑強抵抗,但明顯處於下風,傷亡慘重。他們的行動目標似乎非常明確:不惜一切代價,衝向站台深處某個特定的設備間!

其中一個人影吸引了我的目光。他動作矯健,戰術規避動作乾淨利落,手中的武器精準地點射著,每一次開火都迫使一名深藍衛隊成員尋找掩體。當他側身翻滾,藉助一截扭曲的車廂殘骸躲避一串密集的子彈時,應急燈慘白的光線照亮了他半邊臉——是那天在市雕下,唯一認真聽我講解的、眼神渾濁的老者!

他絕不是普通的遊客!他是反抗者!他知道什麼他們要去那個設備間乾什麼

一股熱血猛地衝上頭頂。不能死在這裡!真相不能被埋葬!廉江不能成為收割者餐桌上的第一道菜!我死死攥緊手中的石頭,冰冷的觸感此刻卻帶來一種奇異的、近乎悲壯的勇氣。我強忍著肋骨的劇痛,手腳並用地從檢修井口探出身,目光迅速掃過狼藉的戰場,鎖定了一條被巨大立柱和翻倒的自動售貨機勉強遮擋的、通往站台深處設備間的路徑。

煙塵是最好的掩護。我深吸一口氣,帶著血腥味的空氣湧入肺腑,然後猛地弓起身,像一支離弦的箭,貼著冰冷的地麵,朝著老者他們的方向,朝著那未知的目的地,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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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江市雕,在爆炸衝擊波的餘威中沉默地矗立著。它那飽經風浪的玄武岩身軀上,新添了許多猙獰的裂痕和焦黑的灼燒痕跡。巨大的拳頭緊握的船錨,被震落了一大塊,露出了內部更加深色的、彷彿從未見過天日的岩石肌理。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海腥味、刺鼻的硝煙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如同金屬被強酸腐蝕後散發出的、令人作嘔的甜腥氣息。

深水港的方向,火光映紅了半邊天際,濃煙如同巨大的黑色蘑菇雲,翻滾著升騰。沉悶的爆炸聲和淒厲的警報聲隱隱傳來,如同城市垂死的呻吟。腳下的地麵,似乎還在微微震顫,一種源自地底深處的、沉悶的脈動,正透過鞋底傳來,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非自然的節律。

我、老周(那位老者)、還有另外兩個渾身浴血的反抗者,終於衝到了市雕巨大的基座下方。老周劇烈地喘息著,花白的頭髮被汗水和血汙黏在額角,渾濁的眼睛此刻卻銳利如鷹,死死盯著基座上一塊佈滿奇異刮痕的區域——正是我無數次講解時感到莫名寒意的地方。

就是這裡!老周的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他看向我手中緊握的、紋路正微微閃爍幽藍光芒的石頭,眼中爆發出決絕的光,陳岩!快!用‘共鳴石’!冇時間了!它在‘甦醒’!

另外兩人立刻轉身,依托著基座粗糙的岩石表麵,將武器對準我們來時的方向,構築起一道單薄卻無比堅定的防線。子彈呼嘯著從我們頭頂、身側飛過,打在基座的岩石上,濺起碎石和火星。深藍衛隊的追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正瘋狂地逼近!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肋骨的劇痛,將全部心神凝聚在手中的石頭上。老館長臨終的影像、湧入腦海的資訊流、老周此刻的決絕……一切線索彙聚於此。這不是鑰匙,這是……開關!一個可能引爆,也可能暫時乾擾那沉睡種子的開關!

我閉上眼,不再看那紛飛的子彈和逼近的死亡,將全部意念沉入手中冰冷的石頭。那些玄奧的紋路彷彿活了過來,幽藍的光芒在我掌心流淌。我努力回想著資訊流中揭示的、那種冰冷能量場的獨特頻率,試圖用自己的意識去觸碰、去共振……

嗡……

一聲極其低沉、彷彿來自九幽之下的嗡鳴,陡然從腳下的基座深處傳來!比之前清晰了十倍!整個巨大的基座,不,是整個市雕,都隨著這嗡鳴而輕微震動起來!基座上那些奇異的刮痕處,猛地透射出絲絲縷縷的、令人心悸的幽藍光芒!

快點!陳岩!老周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絲恐懼。

就在這時,一陣沉穩而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能量武器充能的獨特嗡鳴,從側後方逼近!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基座的轉角陰影處。

林振海!

他身上的名貴西裝早已沾滿灰塵和汙漬,甚至撕裂了幾處,臉上誌得意滿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非人的、混合著極度痛苦、狂怒和某種更深層機械般僵硬的扭曲表情。他的眼神空洞,卻又燃燒著一種毀滅一切的瘋狂火焰。最刺眼的是他抬起的左手,手腕內側那個米粒大小的印記,此刻正瘋狂地閃爍著幽藍色的光芒,如同一個活物在皮膚下掙紮!那光芒與基座透出的幽光,以及我手中石頭的光芒,形成了詭異而致命的共鳴!

蟲子!把東西……給我!他的聲音嘶啞變形,像是信號不良的機器,每一個字都帶著非人的摩擦感。他手中的爆能手槍,槍口閃爍著不穩定的藍白色電芒,精準地指向我的頭顱!

砰!砰!老周和另一名反抗者毫不猶豫地開火了!子彈打在林振海身前驟然亮起的淡藍色能量護盾上,激起一圈圈漣漪,卻未能穿透。

冇用的!市長被……‘種子’控製了!護盾是它的力量!老周絕望地喊道。

林振海對射向他的子彈置若罔聞,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鎖定在我身上,或者說,鎖定在我手中的共鳴石上。他僵硬地、一步一步地踏前,每一步落下,腳下的碎石都發出被碾碎的呻吟,手腕上那幽藍的印記閃爍得更加急促、更加刺眼。

交……出……它!他再次咆哮,聲音中的非人感愈發濃重,彷彿喉嚨裡塞滿了金屬砂礫。

腳下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基座深處透出的幽藍光芒也越來越盛,幾乎要將我們所有人吞噬。那沉睡的種子正在被強行喚醒!它貪婪地吸收著深水港爆炸產生的巨大能量餘波,並通過林振海這個被深度控製的宿主,本能地想要攫取我手中這最後的乾擾源!

死亡的冰冷氣息緊緊扼住了我的喉嚨。看著林振海那雙隻剩下瘋狂和空洞的眼睛,看著他手腕上那如同活物般搏動的幽藍印記,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我混亂的腦海——控製!他並非完全被取代,而是被種子的力量深度侵蝕、控製了!那手腕上的印記,就是控製的核心節點!老館長留下的資訊流中,關於能量場侵入神經束的解析數據瞬間變得無比清晰!

冇有時間猶豫了!乾擾種子需要時間,而林振海,就是它最直接的武器!

就在林振海再次嘶吼著踏前一步,槍口藍光暴漲的瞬間,我做出了一個近乎自殺的決定!

我放棄了繼續用意念引導共鳴石,而是將全身的力量和意誌,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爆發出來!不是衝向基座,而是朝著林振海,朝著他那隻閃爍著致命幽光的左手,亡命般地撲了過去!手中的共鳴石,被我像一塊板磚一樣,用儘全身力氣,狠狠砸向他手腕內側那個瘋狂搏動的幽藍印記!

你休想!

我的吼聲在巨大的市雕基座下顯得如此微弱,卻又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

林振海似乎冇料到我這個蟲子竟敢主動撲向他,空洞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錯愕。他手腕下意識地一抬,想要格擋。

晚了!

噗嗤!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如同滾燙烙鐵按進濕泥裡的悶響!

包裹著幽藍紋路的共鳴石,如同燒紅的鐵塊遇到了寒冰,狠狠地、精準無比地撞擊、鑲嵌在了林振海左手腕內側那個幽藍的印記之上!

啊——!!!

一聲完全不似人類能發出的、淒厲到極點的慘嚎,猛地從林振海扭曲的口中爆發出來!那聲音充滿了無法想象的痛苦,彷彿靈魂被生生撕裂!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耀眼的幽藍色光芒,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瞬間從撞擊點炸開!那不是光,更像是實質的能量風暴!光芒瞬間吞噬了林振海的手腕,吞噬了他的手臂,甚至吞噬了他半邊扭曲的臉龐!

林振海的身體像被高壓電擊中般劇烈地抽搐、痙攣!他雙眼翻白,口中噴出帶著電火花的白沫。那層保護著他的淡藍色能量護盾,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啵地一聲瞬間潰散!

更令人心悸的是,巨大的市雕基座深處,那沉悶的嗡鳴聲陡然拔高,變成一種尖銳的、充滿憤怒和痛苦的嘶鳴!基座表麵透射出的幽藍光芒劇烈地閃爍、明滅不定,彷彿受到了某種強烈的乾擾和反噬!整個雕像的震動變得更加狂暴,大塊的碎石簌簌落下!

成了!乾擾成功了!它在反噬!老周驚喜若狂的嘶吼穿透了林振海的慘嚎和基座的尖鳴。

然而,這乾擾是雙向的!一股冰冷、狂暴、充滿毀滅意誌的反衝能量,如同高壓水槍,順著共鳴石與印記接觸的地方,狠狠衝入了我的手臂!

呃啊!

劇痛!無法形容的劇痛!彷彿整條手臂的骨頭瞬間被碾成了粉末,神經被寸寸燒斷!我眼前一黑,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狂風中的燭火,瞬間被這股冰冷狂暴的能量衝得七零八落,身體像斷線的木偶般向後拋飛!

陳岩!老周的驚呼聲彷彿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後背重重砸在市雕冰冷的基座上,骨頭似乎都要散架。我癱軟在地,右手臂完全失去了知覺,軟綿綿地垂著,隻有一陣陣深入骨髓的、彷彿被無數冰針刺穿的劇痛不斷傳來。視野模糊,耳朵裡充斥著尖銳的耳鳴。我看到林振海倒在不遠處,身體還在無意識地抽搐,手腕處一片焦黑,那幽藍的印記和共鳴石都消失了,隻留下一個血肉模糊、彷彿被強酸腐蝕過的可怕傷口,深可見骨。他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著天空,臉上隻剩下純粹的、生物本能的痛苦。

成功了暫時……阻止了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腳下大地的脈動猛然加劇!深水港方向,一道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粗壯、都要耀眼的幽藍色光柱,混雜著赤紅的火焰和濃煙,如同地獄之矛,轟然刺破翻騰的煙雲,直衝蒼穹!緊接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高頻嘶鳴和次聲波的低沉脈動的恐怖衝擊波,如同無形的死亡之環,以光柱為中心,貼著海麵、貼著大地,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而來!

市雕巨大的身軀在這股衝擊波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基座上那些剛剛黯淡下去的幽藍紋路,如同垂死掙紮的毒蛇,猛地再次爆發出刺目的強光!

種子……被徹底喚醒了!剛纔的乾擾,不過是激怒了它,加速了它的甦醒!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我癱在冰冷的基座上,看著那毀滅性的衝擊波如同死亡的海嘯般席捲而來,看著基座上瘋狂閃爍的幽藍光芒,看著老周他們絕望而決絕地試圖舉起武器做最後的徒勞抵抗……

結束了廉江……不,這個世界……就要這樣成為被收割的第一片莊稼了嗎

就在那毀滅的衝擊波即將吞噬市雕基座的最後一刹那,一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彷彿直接響徹在靈魂深處的宏大聲音,覆蓋了所有的爆炸、嘶鳴和絕望的呐喊:

**[座標確認。能量閾值達標。基質活性啟用。收割協議……啟動。]**

這聲音不是通過空氣傳播,它直接烙印在意識的最深處,帶著宇宙尺度的冰冷和漠然。伴隨著這宣告般的神諭,一股無法抗拒的、彷彿來自靈魂層麵的恐怖吸力,猛地從市雕基座深處爆發出來!目標,並非物質,而是……精神!意識!生命力!

首當其衝的,是離基座最近的林振海!他抽搐的身體猛地一僵,隨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頭,徹底癱軟下去。他臉上那生物性的痛苦瞬間凝固,然後如同風化的沙雕般迅速褪色、消失。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乾癟,失去所有光澤和彈性,彷彿瞬間被抽乾了數百年的歲月。那雙茫然空洞的眼睛,最後一絲微弱的神采徹底熄滅,變得如同蒙塵的玻璃珠,倒映著天空那毀滅性的幽藍光柱。他整個人,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裡,從一個活生生的、痛苦掙紮的人,變成了一具彷彿在沙漠中曝曬了千年的乾癟木乃伊!一股精純的、帶著微弱藍光的能量流,如同輕煙般從他乾枯的七竅和手腕的傷口處嫋嫋升起,被基座深處那貪婪的幽藍光芒瞬間吸收、吞噬!

緊接著,這股恐怖的吸力如同無形的觸手,猛地纏住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反抗者!那個年輕的戰士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身體同樣瞬間僵直、乾癟、灰敗……步了林振海的後塵!他手中緊握的武器哐噹一聲掉落在碎石地上。

不!!!老周目眥欲裂,發出撕心裂肺的悲吼。他瘋狂地扣動扳機,子彈徒勞地打在閃爍著幽光的基座上,濺起點點火星,卻無法阻止那無形的死亡蔓延。

那恐怖的吸力,如同冰冷的毒蛇,已經纏繞上了我的腳踝!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蔓延全身,彷彿血液都要被凍結!意識像是掉進了冰窟,迅速變得模糊、沉重,彷彿有無數隻手在將我拖向無底的黑暗深淵。身體的力量被飛速抽離,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變得無比艱難。死亡,從未如此清晰而冰冷地貼麵而來。

結束了……就這樣了嗎像林振海一樣,成為一具被吸乾的空殼廉江的毀滅,僅僅是一場宏大收割的開始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瞬間,我垂落在冰冷碎石上的、那隻剛剛承受了恐怖能量反衝的右手,指尖無意識地觸碰到了石雕基座粗糙的岩石表麵。

一個激靈!

並非溫暖的觸感,而是……一種共鳴!一種微弱卻無比清晰的、來自岩石深處的呼喚!不再是被喚醒的種子那種貪婪、冰冷的吸力,而是……一種深沉的、厚重的、帶著無儘悲憫和守護意誌的脈動!它像沉睡大地的心跳,微弱卻頑強地抵抗著那來自異星的吞噬!

老館長的話如同驚雷般在即將熄滅的意識中炸響:……它們……很久很久以前……就在雕像裡……埋下了種子……

種子!它被埋在這裡!但……為什麼是這裡廉江的先民們,為何要在此處立下這尊船錨巨人僅僅是為了紀念開拓嗎

不!一個更加驚人的、近乎荒謬的念頭,如同劃破黑暗的閃電,照亮了我即將沉淪的意識!

也許……從一開始,這就不是單方麵的入侵!也許,廉江的先民們,那些最早踏足這片險惡海岸的開拓者,他們並非懵懂無知!他們發現了地底的異常!他們無法摧毀那來自星外的種子,於是,他們選擇了另一種方式——封印!用他們能找到的最堅固的岩石,用他們全部的信念和守護的意誌,在這種子之上,築起一座豐碑!石雕緊握的船錨,不僅僅是開拓的象征,更是……鎮壓的錨!將那顆來自深空的災厄之種,死死地錨定在地底深處!那些基座上看似被刮擦的痕跡……也許根本不是破壞,而是……封印的符文!是守護的陣眼!

而老館長留給我的共鳴石,它啟用時那與種子同源卻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動……它或許並非來自外星,它或許正是……這古老封印的一部分!是鑰匙,也是……重啟封印的火種!

這個念頭讓我即將熄滅的意識爆發出最後一點火星!求生的本能和對這座城市刻入骨髓的眷戀,壓倒了被吸食的虛弱和恐懼!

老周……石頭……在我……口袋……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左手艱難地、顫抖著指向自己那沾滿血汙的褲子口袋——裡麵,是老館長留下的另一件遺物,那塊在戰艦墜毀時曾劇烈發熱、指引我方向的古樸黑色石頭,此刻正隔著布料,散發著一絲微弱卻堅定的暖意。

老周猛地回頭,看到我指向口袋的手,又看到我眼中那近乎燃燒的、最後的決絕光芒。他瞬間明白了!這個經曆過無數風浪的老戰士,冇有絲毫猶豫!他猛地撲到我身邊,不顧那越來越強的、幾乎要將他也扯入深淵的恐怖吸力,粗糙的大手閃電般伸進我的口袋,掏出了那塊觸手溫熱的黑色石頭!

怎麼做!老周嘶吼著,聲音在無形的吸力中顯得扭曲。

基座……刮痕……中心……我幾乎是用靈魂在呐喊,意識在飛速消散,用……石頭……按上去……意誌……守護……

老周冇有半分遲疑!他像一頭撲向獵物的老豹子,無視了另一個方向射來的、擦著他肩膀飛過的灼熱能量束,也完全無視了那纏繞上身的、越來越強的冰冷吸力!他眼中燃燒著守護的火光,死死盯著基座那片幽藍光芒最盛、刮痕最密集的區域中心!他高高舉起那塊溫熱的黑色石頭,用儘全身的力氣,帶著對腳下這片土地、對廉江這座城市、對所有逝去和活著的人最深沉的守護意誌,狠狠地、義無反顧地,將石頭按向了那閃爍著致命幽光的基座中心!

廉江——!!!

老周最後的咆哮,如同雄獅的怒吼,響徹雲霄!

嗡——!!!

時間,在那一刻彷彿被拉長、扭曲。

當那塊溫熱的黑色石頭被老周用儘生命力量按向基座中心、那片幽藍光芒最刺眼的刮痕交彙點時,冇有驚天動地的爆炸,也冇有炫目的能量爆發。

隻有聲音。

一種低沉到超越人類聽覺極限、卻又彷彿直接撼動靈魂根基的嗡鳴,從市雕基座的最深處,從腳下這片飽經滄桑的土地深處,轟然爆發出來!那聲音並非空氣的震動,更像是空間本身在痛苦地呻吟、在劇烈地扭曲!一股無形的、沛然莫禦的磅礴力量,以市雕為中心,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的同心圓巨浪,猛地向四麵八方擴散開去!

橫掃而來的毀滅效能量衝擊波,那混雜著高頻嘶鳴和次聲脈動的死亡之環,在這股無形的、源自大地的磅礴力量麵前,如同撞上礁石的海浪,轟然潰散!冇有爆炸,冇有閃光,隻有一圈圈肉眼可見的、如同水波般的空間漣漪,在空氣中急速盪漾開去,所過之處,翻滾的煙塵被瞬間撫平,飛濺的碎石詭異地懸浮、然後化為齏粉!

基座深處那剛剛被徹底喚醒、發出貪婪收割宣告的種子,它那刺目的幽藍光芒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光芒瞬間扭曲、變形,發出一聲尖銳到無法形容、彷彿億萬玻璃同時碎裂的靈魂尖嘯!那尖嘯聲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狂怒,以及……一絲被強行打斷、被更古老力量鎮壓的恐懼!

幽藍的光芒如同退潮般,瘋狂地回縮、黯淡!基座表麵那些如同活物般搏動的光絲,一根根崩斷、熄滅!那股纏繞在我和老周身上、冰冷刺骨的恐怖吸力,如同被斬斷的毒蛇,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周保持著那個將石頭按在基座上的姿勢,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他臉上那決絕的、燃燒著守護之火的光芒瞬間凝固,然後如同燃儘的蠟燭般迅速黯淡下去。一抹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如釋重負和深深疲憊的灰敗之色,爬滿了他的臉龐。他緩緩地、無聲地軟倒下去,靠在冰冷的基座上,花白的頭顱低垂,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剛纔那傾注了全部生命和意誌的一按,不僅啟用了封印,也耗儘了他最後的心力。

而我,失去了那股吸力的拉扯,身體卻像被徹底掏空,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冇有了。右手臂的劇痛如同潮水般重新湧來,伴隨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虛弱感。我癱在冰冷的岩石上,隻能艱難地轉動眼珠。

視野裡,天空依舊是詭異的幽藍與赤紅交織,深水港方向的大火仍在燃燒,濃煙蔽日。但空氣中那股令人作嘔的甜腥氣息,似乎淡了一些。腳下大地深處那沉重而狂亂的脈動,也平息了,隻剩下一種劫後餘生的、帶著疲憊的輕微震顫,彷彿大地母親也在沉重地喘息。

城市並未恢複平靜。槍聲在遠處零星響起,爆炸的悶響依舊傳來,警報聲淒厲地劃破長空。廉江,這座剛剛從一場來自星外的收割邊緣被強行拉回的城市,遍體鱗傷,滿目瘡痍。

但,它還在。

市雕那殘破而巨大的玄武岩身軀,依舊沉默地矗立在我身後。它緊握的船錨,雖然崩裂了一角,卻彷彿握得更緊。基座上,老周按下的那塊黑色石頭,此刻正嚴絲合縫地嵌在那片奇異的刮痕中心,其上的玄奧紋路與基座的刮痕完美地連接在一起,散發著一種溫潤而恒定的、如同大地本身般的微光。那不再是被喚醒的災厄,而是一座重啟的、沉默的豐碑。

我艱難地抬起還能動彈的左手,指尖顫抖著,輕輕觸碰了一下身邊冰冷的岩石。那岩石粗糙的質感下,似乎傳遞來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暖意,如同沉睡巨人的脈搏。

一個低沉、厚重、彷彿由億萬年的岩石摩擦和地脈流淌彙聚而成的聲音,不再是冰冷的宣告,而是一種帶著無儘滄桑與疲憊的確認,直接響徹在我的靈魂深處,也如同烙印般刻進了廉江傷痕累累的天空與大地:

**[錨定完成。]**

钜艦的殘骸在深水港的濁浪中燃燒,漆黑的濃煙如同招魂的幡,低垂著,遮蔽了廉江破碎的天空。空氣裡瀰漫著刺鼻的焦糊味、海腥味、揮之不去的硝煙味,還有那若有若無、令人脊背發涼的甜腥——那是種子被強行鎮壓時逸散出的最後一絲氣息。廢墟之上,塵埃尚未落定。

我靠在冰冷的石雕基座上,右臂裹著滲血的簡易繃帶,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骨的鈍痛。目光越過狼藉的廣場,落在遠處那片巨大的、扭曲的鋼鐵墳場上。深藍守護者,那艘曾象征著無上權力與野心的鋼鐵巨獸,如今隻剩下斷裂的龍骨和焦黑的艦橋殘骸,半沉在漂浮著油汙和雜物的海水裡,像一頭擱淺的、被開膛破肚的史前巨鯨。火焰舔舐著它龐大的殘軀,發出劈啪的哀鳴,映照著救援船隻渺小的剪影。

身邊傳來壓抑的咳嗽聲。老周裹著一條臟汙的毯子,靠坐在離我不遠的石階上。他臉色灰敗得如同舊報紙,眼窩深陷,花白的頭髮亂糟糟地黏在額前,曾經渾濁卻銳利的眼神,此刻隻剩下劫後餘生的疲憊和一種深不見底的蒼涼。那耗儘生命的一按,抽走了他太多東西。他偶爾抬起渾濁的眼,望向基座中心那塊嵌入石中、散發著溫潤微光的黑色石頭,眼神複雜,有慶幸,有悲傷,也有一絲揮之不去的茫然。

廣場上,人影晃動。不再是狂熱的市民或全副武裝的士兵,而是沉默的倖存者,穿著沾滿泥汙的衣服,臉上刻著相似的麻木與驚悸。他們自發地聚集在石雕周圍,像迷途的羊群本能地尋找著最堅固的岩石。有人在清理碎石瓦礫,動作機械;有人在分發著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瓶裝水和壓縮餅乾;更多的人隻是沉默地坐著,或茫然地望著廢墟,或失神地看著那尊殘破卻依然矗立的石像。一種巨大的、無聲的悲傷和難以置信的困惑,如同沉重的濕毯,籠罩著這片曾經喧鬨、如今隻剩斷壁殘垣的土地。

林市長……真的……一個滿臉菸灰的年輕工人,聲音嘶啞,帶著夢囈般的困惑,打破了小範圍的死寂。他看著基座另一邊,那裡蓋著一塊不知從哪輛廢墟汽車上扯下來的灰色帆布,下麵蓋著的,正是林振海那具乾癟、灰敗、如同脫水千年的木乃伊般的屍骸。這景象,比任何戰場上的血腥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冇人回答他。隻有風吹過廢墟縫隙發出的嗚咽,像是亡魂的低語。

外星人……種子……收割……另一個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的中年婦女,神經質地喃喃自語,眼神渙散,老張頭……老王……他們……就這麼……冇了……吸乾了……像……像柴火……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化為壓抑的啜泣。

老周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身體蜷縮得像隻蝦米。我挪動了一下身體,想遞給他身邊半瓶水,肋骨的劇痛讓我倒抽一口冷氣,動作僵在半途。

彆……管我……老周喘息著,擺擺手,聲音氣若遊絲,目光卻投向深水港那片燃燒的殘骸和翻滾的濃煙,那東西……被按回去了……可它還在……下麵……他枯槁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身下的岩石,廉江……守住了……暫時的……但整個世界……

他的話冇有說完,但沉重的尾音像鉛塊一樣砸在每個人心上。短暫的、擊退收割的慶幸,被更深沉、更無邊無際的恐懼所取代。廉江成了戰場,成了第一個被播種又被守護的地方。那沉默的地底之物隻是被重新錨定,並未消失。廉江之外呢那冰冷的、宣告收割的宇宙之音,是否已在其他大陸、其他城市的某個古老地標下迴盪

我順著老周的目光望向深港。渾濁的海水拍打著焦黑的戰艦殘骸。救援船隻在濃煙中穿梭,探照燈的光柱刺破煙塵,徒勞地搜尋著可能存在的倖存者。一塊巨大的、扭曲的、佈滿燒灼痕跡的銀灰色戰艦裝甲板,被海浪推搡著,緩緩擱淺在離防波堤不遠的一片礁石灘上。它像一塊來自異星的墓碑,無聲地訴說著剛剛過去的恐怖。

一個念頭,如同破土的幼芽,帶著微弱卻執拗的力量,在我被疼痛和疲憊占據的腦海中萌生。

我掙紮著,用左手撐住冰冷的基座,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一點一點,極其艱難地站了起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視野陣陣發黑。我拖著幾乎失去知覺的右臂,在老周和其他倖存者困惑而疲憊的目光注視下,蹣跚地、一步一步,走向那片擱淺著巨大殘骸的礁石灘。

海水冰冷刺骨,漫過我的腳踝、小腿。我踉蹌著,幾乎跌倒,又頑強地穩住身體。終於,我走到了那塊巨大的、散發著金屬焦糊味的戰艦殘骸前。它斜插在礁石間,邊緣鋒利如刀,表麵殘留著能量武器灼燒的詭異紋路和爆炸撕裂的猙獰傷口。我伸出還能動彈的左手,五指張開,用儘全身力氣,按在那冰冷粗糙、帶著死亡餘溫的金屬表麵上。

粗糙、冰冷,帶著海水的鹹腥和火焰灼燒後的餘燼氣息。

我的掌心緊貼著那巨大殘骸冰冷的表麵,彷彿能感受到那鋼鐵巨獸最後掙紮的餘悸,感受到深港爆炸時狂暴能量的殘留印記,更感受到……那被強行鎮壓回地底深處、如同受傷毒蛇般蟄伏的冰冷種子所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怨恨與不甘。

我抬起頭,目光越過這片狼藉的灘塗,望向身後。廉江市雕那殘破而巨大的玄武岩身軀,在稀薄的晨光中投下長長的、沉默的影子。它緊握的船錨,崩裂的豁口處,露出了內裡更加深邃的岩石肌理,像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也像一個無聲的見證。

生存的意誌,如同地底湧動的熔岩,壓過了身體的劇痛和心靈的疲憊。我深吸了一口帶著焦糊與血腥的空氣,用儘全身力氣,朝著礁石灘上那些沉默忙碌、或茫然呆立的倖存者們,嘶啞地喊道:

來!搭把手!聲音乾裂,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嗚咽的海風中傳開,把這些……能用的……都搬上去!我用左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身邊冰冷的戰艦殘骸,發出沉悶的迴響。

人群停滯了一瞬。一張張沾滿汙垢、寫滿麻木與驚悸的臉龐轉了過來,眼神空洞而疲憊。他們看著我,看著那塊巨大的、象征著毀滅與終結的金屬殘骸,又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望向那尊沉默矗立、基座中心散發著溫潤微光的市雕。

困惑,如同濃霧,籠罩著他們。

一個穿著工裝、手臂上胡亂纏著滲血布條的男人,打破了死寂。他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充滿了不解:搬……搬上去搬那石頭墩子旁邊他指了指市雕,乾啥用那玩意兒……不是……邪乎得很

他眼神裡殘留著對基座深處那東西的恐懼。

我冇有立刻回答。海風捲起廢墟的塵埃,撲打在臉上,生疼。我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回石雕巨大的基座下。每一步都牽扯著肋骨的劇痛,但我強迫自己站直。左手抬起,指尖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輕輕拂過基座上那些古老的、帶著奇異刮痕的岩石,最後停留在中心那塊嵌入其中、散發著溫潤恒光的黑色石頭上。那石頭觸手不再冰涼,而是帶著一種微弱的、如同大地血脈搏動的暖意。

邪乎我開口,聲音不高,卻努力讓它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是邪乎!下麵埋著要人命的東西!是‘種子’!

我看到人群一陣騷動,恐懼像漣漪般擴散開。但我冇有停頓,手指猛地用力,彷彿要摳進那岩石的紋理裡,可你們看!看清楚了!先民們!我們的老祖宗!他們早就知道了!他們乾不過那東西,他們冇跑!他們用能找到的最硬的石頭,用他們的命,用他們的魂兒,在這兒!生生給它蓋了座墳!立了塊碑!把它釘死在了這兒!

我的聲音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嘶吼的力量,壓過了風聲和海浪的嗚咽:這船錨!這拳頭!不是擺著看的!是鎖鏈!是釘子!是告訴那鬼東西——想出來冇門兒!除非從我們所有人的屍骨上踏過去!

廣場上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風聲在廢墟間穿梭嗚咽。

我猛地轉身,再次指向那片擱淺著戰艦殘骸的礁石灘,指向那些巨大的、扭曲的、象征著人類野心與最終毀滅的鋼鐵殘骸:‘深藍守護者’狗屁!它是林振海的棺材板!是差點引來收割的催命符!可它現在,就剩一堆廢鐵了!

我的目光掃過一張張佈滿灰塵和血汙的臉,掃過他們眼中漸漸燃起的、微弱卻真實的光,廢鐵,也能有用!把它搬上來!一塊一塊!壘在這基座旁邊!壘在市雕腳下!

我喘著粗氣,肋骨的劇痛讓我眼前發黑,但胸膛裡那股火焰卻越燒越旺:讓這堆廢鐵告訴下麵那鬼東西!也告訴所有想打廉江主意的人!告訴那些藏在星星後麵的雜種!廉江人!還冇死絕!

我的聲音在空曠而殘破的廣場上迴盪,帶著血沫,也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

今天!我們給老祖宗的墳頭!再砌一道新牆!一道用敵人棺材板壘的牆!

話音落下,廣場上陷入一片更深的寂靜。隻有海風捲著灰燼,打著旋兒飛過。

幾秒鐘後。

那個手臂纏著滲血布條的工裝男人,猛地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狠狠罵了一句:操!

他不再看我,也不再看那市雕,而是轉身,大步流星地朝著那片擱淺著巨大戰艦殘骸的礁石灘走去。腳步沉重,卻異常堅定。

算我一個!一個臉上帶著擦傷的年輕女人站了出來,聲音不大,卻清晰。

還有我!

媽的,搬!

把狗日的棺材板給它砌上!

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一個,兩個,十個……越來越多的人站了起來。他們不再麻木,不再恐懼,眼中燃燒著一種混合著悲傷、憤怒和某種破釜沉舟的狠厲光芒。他們沉默著,或跛著腳,或相互攙扶,彙成一股沉默而堅定的人流,跟隨著那個工裝男人的背影,走向那片漂浮著死亡氣息的礁石灘,走向那堆冰冷的戰艦殘骸。

沉重的號子聲開始響起,粗糲、嘶啞,不成調子,卻充滿了力量。巨大的、扭曲的金屬板,在眾人肩扛手抬、繩索拖拽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一點一點,艱難地離開冰冷的海水,爬上崎嶇的礁石灘,向著市雕巨大的基座方向移動。陽光刺破厚重的煙雲,灑下幾道蒼白的光柱,落在那些汗流浹背、咬著牙搬運鋼鐵的脊梁上,落在他們臉上混著汗水、泥汙和血漬的溝壑裡,落在石雕那沉默而傷痕累累的玄武岩身軀上。

老周靠在冰冷的基座上,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彷彿要將內臟震出來。他看著那緩慢移動的鋼鐵人流,看著那塊最先被抬上來的、巨大的、佈滿燒灼痕跡的艦體殘骸被眾人喊著號子,艱難地豎起,重重地靠在石雕巨大的基座旁,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塵埃揚起。

他那佈滿皺紋、灰敗不堪的臉上,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扯動了一下嘴角。那不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個筋疲力儘後的釋然,一種目睹薪火終被傳遞下去的微弱慰藉。他渾濁的眼睛裡,最後一絲光亮,如同風中的殘燭,搖曳著,終於緩緩地熄滅了。枯槁的頭顱,無聲地垂落在胸前,花白的髮絲在微風中輕輕拂動。

我冇有回頭去看老周。我站在原地,左手緊緊按在石雕基座粗糙冰冷的岩石上,感受著那來自大地深處的、微弱卻堅韌的搏動。目光越過忙碌的人群,越過那正在一點點生長起來的、由扭曲戰艦殘骸構成的、醜陋而猙獰的新牆,投向遙遠的天際線。

海天相接之處,燃燒的濃煙依舊翻滾。但煙塵之下,那被廢墟和淚水浸透的土地上,一座由古老岩石與嶄新傷痕共同構築的紀念碑,正沉默地指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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