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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彩禮談判
李維把車停在羅玲家樓下,熄火時看了眼後視鏡裡的自己。領帶像條勒緊的蛇,他伸手正了正,指節在方向盤上敲出沉悶而焦躁的鼓點。每一次來羅家,都像奔赴一場精心設計的談判。
我媽說彩禮按我們這兒規矩來。羅玲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她冇抬頭,指甲在廉價的手機殼上反覆刮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嚓嚓聲,像在打磨某種武器。
李維轉頭看她,喉嚨有些發乾:多少
八萬八。她終於抬起眼,濃密的睫毛垂下來,在精心修飾過的臉頰上投下兩把小扇子似的陰影,圖個吉利。
空調出風口的風驟然變得刺骨。李維的目光釘在儀錶盤跳動的數字上:24687,24688...去年你表姐,六萬六。
哎呀,物價漲了嘛!羅玲瞬間換上嬌嗔的笑臉,手指戳向他手臂,精心打磨的指甲尖隔著襯衫布料陷進他的皮肉裡,帶著不容置疑的親昵和壓力,再說,你年終獎不是發了五萬嗎加上積蓄,輕輕鬆鬆啦。
她的笑容完美,眼底卻有一絲不容錯辨的衡量。
2
家庭壓力
後備箱裡躺著給羅父帶的兩瓶茅台,酒液在精緻的玻璃瓶裡晃盪,此刻那沉悶的撞擊聲在李維耳中變得異常清晰,如同他心頭擂動的警鐘。他盯著小區門口那褪了色、在風中搖晃的囍字燈籠,那紅色刺得他眼睛發澀。一個行字,像塊沉重的石頭,從他喉嚨裡滾出來,砸在逼仄的車廂裡。
電梯鏡麵冰冷,映出兩人僵硬如木偶般的背影。羅玲突然湊近,帶著濃鬱的香水味,手指狀似親昵地替他整理本就不歪的衣領,聲音壓得又輕又軟,帶著催眠般的意味:李維,我媽...她就我一個女兒,你知道的,她總想把最好的都給我...
她指尖的溫度透過襯衫傳來,李維卻隻覺得一陣寒意爬上脊背。
門開瞬間,羅母誇張的笑聲混合著濃重的油煙味,如同潮水般湧出,瞬間將李維淹冇。她繫著沾滿醬油汙漬的圍裙,手腕上分量十足的金鐲子隨著動作叮噹作響,撞擊聲敲打著李維緊繃的神經。哎呦小李來啦!快進來快進來!嚐嚐阿姨專門給你燉的蹄髈,燉了一下午呢!
她熱情地拉住李維的胳膊,力道大得驚人。
轉盤上油光發亮的紅燒肉緩緩旋轉。羅父抿了一口李維帶來的茅台,滿足地咂咂嘴,狀似隨意地問:小李啊,最近工作忙吧聽說...你們公司要上市了
他渾濁的眼睛裡閃著精光。
還在籌備階段,變數很多。李維夾起一塊涼拌黃瓜,清脆的斷裂聲在他齒間炸開,像是在宣泄某種無聲的抗議。
羅母立刻接話,一邊給羅玲舀了滿滿一勺甜膩的銀耳羹,一邊拿眼風掃過李維腕間那塊價值不菲的手錶:我們家玲玲啊,從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寶貝得很!嫁妝我們老兩口早就給她備得足足的,體體麵麵!
她話鋒陡然一轉,笑容裡多了幾分刻意的為難,就是這彩禮...按我們這邊的老規矩,得有個說法,不然親戚鄰居那兒,麵子上實在過不去...
她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李維臉上。
啪!李維的筷子無意識地在碗沿磕出清脆的聲響。桌佈下,羅玲的高跟鞋尖精準地踢在他小腿骨上,力道拿捏得極好——足夠疼,又不會留下明顯痕跡。
喉嚨像是被那肥膩的蹄髈堵住,李維看著玻璃杯外凝結的水珠滾落,在亞麻桌布上洇開一團深色的、不斷擴大的濕痕,終於吐出幾個字:八萬八...挺好的。
這數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口發疼。
羅母臉上的笑容瞬間像被點亮了,每一道皺紋都舒展開來,變得異常鮮活:瞧瞧!我就說小李最懂事!通情達理!
她立刻夾起一塊顫巍巍、幾乎全是肥肉的蹄髈,不由分說地放進李維碗裡,下個月初六,黃曆上說是個頂好的日子!宜嫁娶!
3
真相初現
回程路上,路燈一盞盞亮起,在車窗上投下昏黃流動的光斑。羅玲擺弄著車載香薰,試圖驅散車內沉悶的氣氛,語氣帶著刻意的輕鬆:李維,其實...我媽私下跟我說了,她給我準備了二十萬的嫁妝呢,就是想給我撐撐場麵...
李維的目光盯著前方跳動的紅色數字:97,98...
他聲音平靜無波,像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你弟羅華...是不是看中婚房了
羅玲的身體瞬間繃緊,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轉頭:誰跟你說的!
她聲音尖利,帶著被戳穿的慌亂。
車載廣播流淌出《夢中的婚禮》的鋼琴曲,旋律溫柔如融化的黃油,卻與車內劍拔弩張的氣氛格格不入。轉彎時,路邊婚紗店的櫥窗映入眼簾,塑料模特身上的潔白婚紗被閃爍的霓虹燈染上一層曖昧的粉紅。
你表弟,去年結的婚,李維握著方向盤的手心滲出黏膩的汗,聽說女方要了三十萬彩禮。
他故意點出這個巨大的數字。
羅玲身上的香水味陡然變得濃烈刺鼻,她劃開亮起的手機螢幕,鎖屏赫然是她摟著弟弟羅華、笑容燦爛的合影:我們家能一樣嗎!李維,我媽就提這點要求,還不是為了證明你對我的心意!
她的話語帶著委屈的控訴,眼神卻飄忽不定。
立交橋巨大的陰影如同怪獸般籠罩下來。李維猛地降下車窗,夜風裹挾著路邊燒烤攤濃烈的煙火氣和廉價的孜然味灌入車內,試圖吹散那令人窒息的香水味和謊言。後視鏡裡,羅玲擰開礦泉水瓶,鮮豔的口紅在瓶沿留下半個模糊的唇印,像一枚被遺棄的、褪色的郵戳。
我媽剛發微信,她低頭快速劃拉著螢幕,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和壓力,說隔壁王阿姨家的閨女,上個月收了二十八萬彩禮呢!她婆家可大方了...
她抬眼偷瞄李維的反應。
車載導航的藍色箭頭卡在十字路口,固執地一動不動。李維的目光轉向空調出風口,數著格柵裡積攢的灰色塵埃:所以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就是...比較一下嘛。她的指甲又開始無意識地刮擦安全帶的金屬扣,發出滋啦滋啦的噪音,而且...你上次那個項目獎金,不是也挺可觀的嗎湊一湊...
紅燈轉綠,李維踩下油門的力道失了分寸,車子猛地向前一躥,羅玲猝不及防地撞向椅背。
哎喲!你慢點啊!她驚魂未定地皺眉,用力拍打他的手臂,帶著埋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我媽說得對,考驗真心的時候到了!
儀錶盤的數字跳到24703。李維麵無表情地搖上車窗,將外麵喧囂的煙火氣和令人作嘔的攀比徹底隔絕。上星期才說好的八萬八。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沉甸甸的疲憊和失望。
李維!你就不能為我想想嗎!羅玲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驚飛了路邊樹梢棲息的麻雀,你看看我表姐夫!人家當初為了湊足彩禮,可是二話不說就賣了手裡的股票!那才叫真心實意!
她揮舞著手機,螢幕亮著,微信對話框裡羅母頭像旁那條長長的語音條,像一條無聲的毒蛇。
李維眼角的餘光掃過那螢幕,心中的猜測愈發清晰。他故意在下一個路口轉彎時冇打轉向燈,車子猛地一甩。
啊!羅玲被慣性甩得撞向車門,精心佩戴的耳環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驚惶的銀光,李維!你什麼意思!
4
決裂時刻
冇什麼意思。李維單手扯鬆了勒得他喘不過氣的領帶結,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就是有點好奇,這二十八萬...夠不夠給你弟付個婚房首付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刺破了那層溫情脈脈的窗戶紙。
輪胎碾過減速帶,沉悶的聲響如同重錘敲在兩人心頭。羅玲的指甲深深掐進自己掌心,聲音因憤怒和羞惱而顫抖:我媽辛辛苦苦養我這麼大,難道...
所以就該我買單!李維猛地打斷她,聲音裡壓抑許久的怒火終於噴薄而出。他抬眼看向後視鏡,鏡中自己的眼睛佈滿血絲,紅得可怕,那你弟弟的女朋友呢她家要多少彩禮你們家又打算怎麼‘買單’
車廂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空調風機單調的嗡鳴。羅玲突然安靜得像一尊石像,手指神經質地繞著名牌包的帶子打轉,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麻木:這...這怎麼能一樣我們家就羅華這麼一個兒子...我們全家...不都得指望著他傳宗接代嗎
路燈的光斑一道道掠過她妝容精緻的臉,濃密的睫毛在鼻梁上投下的陰影,此刻鋒利得像一把小刀。李維聞到她身上新換的梔子花香水味,濃烈到刺鼻——就在上週,她還皺著鼻子說最討厭這種街香。
停車!!
羅玲像是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的駱駝,尖叫著去拉車門鎖!刺耳的警報聲響起。李維猛地一腳急刹,車子在路邊戛然而止,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尖叫。羅玲的高跟鞋狠狠踩進路邊的積水坑,汙水濺濕了她的褲腳,她渾然未覺,指著李維的鼻子,聲音因憤怒而扭曲:李維!你根本不愛我!!
便利店慘白的熒光燈照著她暈開的黑色眼線,狼狽又猙獰。她泄憤似的踢飛腳邊一顆石子:你看看人家王阿姨的女婿!直接給了三十萬!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才叫愛!
李維下意識地摸向口袋裡的煙盒,隻摸到一片空虛。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盯著她,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羅玲,你媽到底是在嫁女兒...還是在賣女兒
這句話像淬了毒的冰錐,直刺核心。
你混蛋!!!
羅玲徹底被激怒,揚起的名牌包帶狠狠抽在李維的下巴上,火辣辣的疼。真愛還在乎這點錢嗎!斤斤計較,你就是個冇擔當的窩囊廢!
她歇斯底裡地怒吼。
便利店的玻璃櫥窗模糊地映出兩人拉扯扭曲的身影,像一出荒誕的皮影戲。李維的目光落在她纖細的手腕上——那裡戴著一條嶄新的、閃閃發光的手鍊,標簽都還冇拆,正是昨天她撒嬌讓他買的。他指著那條鏈子,聲音冰冷得冇有一絲溫度:羅華結婚...到底還差多少錢
羅玲的嘴唇瞬間失去了血色,劇烈地顫抖起來,像隻受驚的兔子:你...李維!你怎麼可以這麼冷血!這麼算計...
她的控訴帶著哭腔,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遠處廣場舞歡快喧鬨的音樂聲隱隱傳來,襯得他們像兩個在泥潭裡掙紮的、可笑的木偶。羅玲突然像變了個人,猛地撲過來緊緊抱住李維,濃烈的香水味混合著眼淚和粉底液的味道,一股腦兒衝進他的鼻腔,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哀求和算計:李維...李維你彆這樣...我們就差二十萬...真的,就差二十萬...弟弟那邊就能定下來了...求你了...
她抱得那麼緊,彷彿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李維的身體僵硬如鐵。他沉默了幾秒,然後,用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輕輕卻不容抗拒地推開了她。推開時,他清晰地看到她精心搭配的衣領上,沾著一小塊中午吃飯時留下的、暗紅色的醬汁——就在昨天,她還皺著眉,嫌棄鄰桌一個小孩衣服臟,說最討厭邋遢的人。
他抬手,用指腹擦掉她臉上混著眼淚的粉底液,動作甚至稱得上溫柔。然後,他清晰地說:
二十八萬,是吧
羅玲眼中的絕望瞬間被狂喜取代,像瞬間通了電的彩燈,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對!二十八萬!李維!我就知道你最...
明天一早,我去銀行取。李維的聲音平穩無波,打斷了她即將出口的甜言蜜語。就在羅玲臉上的笑容即將徹底綻放的刹那,他按下了車門鎖,滴的一聲清脆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驚飛了旁邊樹上棲息的烏鴉。
李維看著她,眼神平靜得像深不見底的寒潭:
然後,我們分手。
羅玲眼中那剛剛燃起的、名為希望和貪婪的火焰,噗地一聲,瞬間徹底熄滅。她臉上血色儘褪,表情凝固,像一塊瞬間斷電、隻剩下空洞框架的霓虹招牌。巨大的震驚和羞辱讓她渾身發抖:你...你耍我!!!
她尖叫著,新做的、鑲著碎鑽的美甲像野獸的爪子,狠狠掐進李維的手臂,鑽心的疼。
李維麵無表情地、一根根掰開她冰涼的手指。在掙紮中,他瞥見她白皙的掌心,有一個小小的、月牙形的淺色疤痕。記憶瞬間回籠——就在上個月,她舉著燙紅的手指,梨花帶雨地對他說:你看!都是為了給你學煲湯才燙到的!你可要對我負責一輩子!
此刻,這疤痕像一個無聲的諷刺。
二十八萬給你弟付首付,八萬八給你爸媽‘養老’...
李維摸到車鑰匙上那道深深的劃痕——那是上次羅華借他車出去兜風,剮蹭後還理直氣壯留下的紀念。那我呢
他低聲問,更像是在問自己,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和解脫後的虛無。
便利店的店員好奇地探出頭張望。羅玲像是突然被提醒了什麼,眼神閃爍,飛快地掃了一眼店員,然後猛地湊近李維,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貪婪:李維...我媽剛又發訊息了...她說...她說除了彩禮...五金還得另算...不能馬虎...
她急促地說著,耳後有一小塊粉底冇抹勻,露出了底下淡淡的曬斑,破壞了妝容的完美。
李維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她鎖骨上那條精緻的項鍊——昨天她戴著它,喜滋滋地說是閨蜜送的生日禮物。現在,他隻覺得那鏈子像條冰冷的蛇。上週,他的聲音冷得像冰,不是你自己說,按老規矩,‘三金’就夠了嗎
路燈的光穿過搖晃的樹影,在她臉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如同爬行蜘蛛般的陰影。
羅玲像是被逼到了懸崖邊,再次死死抓住李維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裡:李維!彆這樣!我們就差最後一步了!就差這一步就能結婚了!求你了...
她仰著臉,濃重的睫毛膏因為眼淚有些結塊,形成細小的顆粒。她身上那股混合著汗味的梔子花香,此刻聞起來令人作嘔。
就在這時——
5
意外轉折
姐!!
摩托車的轟鳴聲如同野獸的咆哮,粗暴地撕裂了夜晚的寧靜。一輛改裝過的摩托車囂張地停在路邊,羅華摟著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顯得怯生生的姑娘跨下車。他摘下頭盔,在反光鏡片裡,李維看到了自己那張疲憊、憤怒、甚至有些變形的臉。
羅玲像是觸電般猛地鬆開李維,慌亂地用手背擦拭臉上的淚痕,試圖擠出一個笑容,但那笑容僵硬又扭曲,像一幅掛歪了的畫:小華你...你怎麼來了這位是...曉夢吧
她的聲音帶著刻意裝出的鎮定。
羅華隨手將鑰匙高高拋起又接住,動作流裡流氣。他摟著那個叫曉夢的姑娘走過來,眼神像打量超市裡打折處理的臨期商品,輕佻地掃過李維:喲姐夫還在呢夠癡情的啊!
語氣充滿嘲諷。
那個叫曉夢的姑娘被他摟著,身體明顯僵硬,下意識地往陰影裡縮了縮。就在她抬手捋頭髮的一瞬間,李維的目光銳利地捕捉到她纖細手腕上那塊表——款式獨特,他絕不會認錯!去年他親自幫公司李總挑選的,作為送給他獨生女的十八歲生日禮物!一滴冰冷的水珠(可能是樓上空調外機滴落的)恰好落在李維的後頸,那寒意順著脊椎一路向下,像一條毒蛇的信子舔過。
正好!!
羅玲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瞬間換上一副熱情洋溢的麵孔,一把拽住李維的胳膊,指甲再次陷進他襯衫袖口的褶皺裡——這件襯衫,上個月就被羅華不小心潑上了半杯紅酒。回家!回家邊吃邊聊!媽肯定還有好菜!
她不由分說地拉著李維往樓道裡走,力氣大得驚人。
電梯光滑如鏡的牆壁映出羅華得意的臉。他對著反光捋了捋染成黃毛的頭髮,炫耀般地大聲說:夢夢她爸,開了個挺大的建材公司!
他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李維,帶著挑釁,最近剛接了個政府的大工程,油水足著呢!是吧夢夢
他用力摟緊身邊低著頭的女孩。
曉夢隻是把頭埋得更低,手指緊張地絞著包帶。李維的目光掃過她挎著的那個限量款包包——他記得清清楚楚,當時專櫃SA說,全市就隻到了三個。羅母打開門時,圍裙上沾著麪粉,誇張地笑著:哎呦貴客啊!快請進快請進!
她手上沉甸甸的金鐲子重重磕在金屬門框上,發出噹啷一聲刺耳的噪音。
餐桌上,中午那盆蹄髈又被熱過,冒著油膩膩的熱氣。羅父殷勤地給羅華倒酒,手一抖灑了一半在桌子上,他渾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沾著醬油漬的袖口,轉向李維,語氣帶著刻意的關心:小李啊,聽說最近經濟不好,你們公司...是不是要裁員啊
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探究的光。
暫時冇聽說。
李維簡單地回答,目光卻落在曉夢麵前的碗裡——她隻夾離自己最近的一小碟青菜,吃得小心翼翼,食不知味。
突然,羅母猛地一拍桌子,聲音洪亮,帶著刻意的興奮:玲玲!快!你王姨剛來電話了!
她眼神灼灼地看向女兒,又掃過李維,像在期待一場好戲。
羅玲的筷子在碗沿上無意識地劃著圈,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砸在每個人耳中:王姨說...她閨女剛談成的彩禮...五十八萬。
她說完,小腿在桌子底下,輕輕蹭了蹭李維的腿——這個動作他太熟悉了,上次她這樣蹭他,是求他幫她那個不學無術的弟弟修改一份漏洞百出的求職簡曆。
羅華正啃著一隻雞腿,聞言嗤笑出聲,油順著嘴角滴落在曉夢潔白的裙襬上。曉夢厭惡地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椅子。羅華渾不在意,油膩的嘴巴一張一合:姐,聽見冇你這‘價碼’不行啊!得跟王姨閨女好好學學!是吧姐夫
他挑釁地看向李維。
餐桌上瞬間安靜下來,隻有羅父嘴裡假牙鬆動發出的輕微哢嗒聲。李維的目光緩緩掃過羅家四人貪婪算計的臉,最後定格在一直低著頭、如同驚弓之鳥的曉夢身上。他拿起桌上的一次性筷子,啪一聲掰開,木刺紮進指腹帶來細微的刺痛感。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炸彈:
阿姨,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我突然有個更好的提議。
他無視羅華瞬間變色的臉,直直地看向羅母,然後,視線轉向一臉震驚抬起頭的曉夢,清晰無比地說:
6
真相大白
您覺得...我直接娶曉夢,怎麼樣
拒絕中間商賺差價。
死寂。
絕對的死寂!
羅母手裡的湯勺咣噹一聲掉在地上,摔成兩半。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樣暴凸隆起,指著李維,聲音尖利得破音:你...你瘋了吧!說什麼胡話!!
**的!
羅華像被點燃的炮仗,一腳踹翻凳子,猛地撲過來揪住李維的衣領,目眥欲裂,唾沫星子噴了李維一臉,你他媽找死!有種再說一遍!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曉夢突然站了起來!動作太急,她的包帶勾倒了桌上的醬油瓶。深褐色的液體汩汩流出,迅速在桌布上洇開一大片汙漬。她看著暴怒的羅華,身體微微發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勇氣和冰冷的失望:
羅華...你上週跟我說...你家裡...是明確說過...不要彩禮的。
這句話如同冷水澆進滾油鍋!
羅玲的尖叫、羅母惡毒的咒罵、羅華氣急敗壞的怒吼瞬間炸開!李維麵無表情地抬手,整了整被羅華扯歪的領帶。就在這混亂中,他敏銳地捕捉到,曉夢的目光飛快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驚訝,掃過他腕間的手錶——那塊和他曾經的老闆李總同款的浪琴。
都給我閉嘴!!!
羅父猛地一拍桌子,順手將酒杯狠狠摜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濺,其中一片險險擦過曉夢的小腿。李維彎腰,幫她撿起掉在地上的包。靠近時,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檀香味鑽入鼻腔——和李總辦公室裡常年點著的香薰,一模一樣。
羅華一把搶過曉夢的包,粗暴地扯開內層拉鍊:裝他媽什麼清高白蓮花!
粉餅、口紅、紙巾等小物滾落出來,同時飄出的,還有一張設計考究、燙著金邊的名片——上麵清晰地印著:XX建材
李保國
總經理。
哈!
李維看著那張名片,又看看臉色煞白的羅華和一臉震驚的羅家人,忍不住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嘲笑。這聲笑徹底點燃了羅玲的怒火,她尖叫著,揚手就朝李維臉上狠狠扇來!
啪!
清脆的耳光聲。
李維冇躲。羅玲手指上碩大的裝飾戒指邊緣,在他嘴角劃開一道細細的血口。腥甜的鐵鏽味瞬間在舌尖瀰漫開來。
曉夢蹲下身去撿那張名片,手指抖得厲害。李維不再猶豫,掏出手機,直接撥通了李保國的電話,並按下了揚聲器。
電話幾乎瞬間被接通,李總沉穩中帶著一絲疲憊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小李這麼晚,是那批鋼材的報表有什麼問題嗎還是...
李總,李維的目光鎖在曉夢瞬間慘白如紙的臉上,聲音沉穩有力,打擾了。有件事可能需要您立刻知道——您的女兒李曉夢小姐,此刻正在我女朋友弟弟羅華的‘相親’飯局上。地點是羅家。
電話那頭傳來哐噹一聲巨響!顯然是椅子被猛地撞翻的聲音!
曉夢!羅華!
李總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震驚和暴怒。
羅母最先反應過來,她臉上的貪婪算計瞬間被巨大的恐慌取代,像一頭被踩了尾巴的母獸,尖叫著撲向曉夢:你...你是李保國的...!
她肥胖的手抓住曉夢纖細的手腕,那沉重的金鐲子死死卡在女孩柔嫩的皮膚上,瞬間勒出刺目的紅痕!
放手!
李維厲聲喝道,上前一步想擋開羅母。就在這瞬間,被揭穿而徹底瘋狂的羅華,抄起手邊的硬物(可能是菸灰缸或酒瓶),狠狠砸在李維的後背上!
呃!
劇痛讓李維眼前一黑,悶哼一聲彎下腰。這劇烈的疼痛感,瞬間讓他想起上個月替羅華搬家時,被他故意推下來的箱子砸中扭傷的同一個位置!新傷舊痛疊加,痛徹心扉。
啊——!
曉夢的尖叫聲響起!不是恐懼,而是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憤怒!隻見她不知何時抓起桌上還剩半瓶的紅酒,猛地砸向堅硬的桌沿!
嘩啦!
瓶身應聲碎裂!鋒利的、犬牙交錯的玻璃碎片在燈光下閃著寒光!曉夢緊握著殘存的瓶頸,將最尖銳的玻璃斷口,直直地指向羅華的喉嚨!她的手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像一張凸起的藍色蛛網,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決絕:
7
最後警示
羅華!你和你那個耳朵上有顆黑痣的‘好兄弟’,騙我簽那份擔保合同時...有冇有告訴我爸!
她一字一頓,聲音因憤怒而顫抖,卻帶著玉石俱焚的力量,那份用我名字擔保、替你借三十萬高利貸的合同!
銅鑰匙在李維掌心留下清晰的齒痕印記。李曉夢的淚滴落在冰冷的金屬上,迅速凝結,像一顆融化後又凝固的琥珀,映著病房慘白的燈光。
我爸的保險箱...她哽嚥著,指向病房緊閉的門,聲音虛弱卻清晰,287...是密碼的後三位。
她眼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疲憊和一絲微弱的希望。
監護儀發出規律而單調的滴滴聲,如同生命的倒計時。病床上,李保國纏滿繃帶的手突然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護士匆匆進來調整點滴速度,李維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李保國的手——在無名指根部,有一圈顏色稍淺的戒痕,明顯比他現在戴著的婚戒位置要深一些、舊一些。這個細節像根微小的刺,紮進李維心裡。
李顧問,李曉夢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她遞過來一張被攥得皺巴巴的繳費單,指尖還殘留著淡淡的、已經乾涸的草莓汁漬,袖口蹭上了一塊碘酒的黃褐色痕跡,能...能幫我看看這個嗎我腦子有點亂...
李維接過單據,習慣性地翻到背麵——那裡赫然貼著羅華那份網貸合同的影印件!條款苛刻,簽名處李曉夢三個字稚嫩而無力。他猛地抬頭:你爸...上週就查到這份東西了
這解釋了李保國此前的擔憂和可能的部署。
李曉夢冇有回答,卻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她的體溫高得燙人,像在發燒。她的眼神直直地看著他,帶著一種穿透迷霧的清醒:那天...那個假扮我爸、右耳有黑痣的男人...他手上戴的婚戒,
她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款式、磨損的位置...和我爸手上那枚戴了幾十年的舊戒指...一模一樣!
她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扯動毛衣領口,那根穿著迷你銅鑰匙的紅繩滑落出來,黃銅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就在這時,李保國的眼皮劇烈地顫動起來!監護儀的節奏陡然加快,發出急促的報警音!李曉夢驚呼一聲撲向床邊,動作太急,撞翻了旁邊的消毒盤!沾著褐色碘酒的棉球滾落一地,有一顆滾到李維鞋邊。
夢...夢...李保國喉嚨裡發出砂紙摩擦般的嘶啞聲音,極其艱難,擔...保...合...他腫脹破裂的嘴唇翕動著,吐出帶著血絲的唾沫。
李維立刻掏出手機,迅速調出那份偽造合同的清晰照片,將螢幕舉到李保國眼前:李總!簽名!簽名是描摹的!最後一筆的頓挫不對!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
李曉夢猛地倒吸一口冷氣,像是被閃電擊中!她指著照片上簽名旁邊一個不起眼的細節——黑痣男人簽完字後,手指習慣性地轉了一下筆。是他!那個動作!她激動地模仿了一個順時針畫圈的動作,我爸!我爸轉筆從來都是逆時針!這是他的習慣!從小我就記得!
這個微小卻致命的差異,成為了戳破謊言的關鍵鐵證!
滴滴滴——!!!
監護儀的警報聲瞬間變得尖銳刺耳!紅燈瘋狂閃爍!護士和醫生衝了進來,病房內一片忙亂。李保國的眼睛卻死死盯著李維的口袋——那裡,染血的銀行本票邊緣露了出來。
小...李...他喉嚨裡艱難地擠出兩個字,眼神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李維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苦笑一下,抽出那張被血染紅、邊緣被汗水浸得發軟的票據,展開在老人眼前:彩禮錢。昨天...本來該給羅家的。
28後麵的萬字被乾涸的血跡暈染開,形狀扭曲,像一朵詭異而諷刺的花。
李曉夢的目光落在票據上,長長的睫毛猛地一顫,像受驚的蝶翼。她抬眼看向李維,眼中充滿了恍然大悟和難以言喻的心疼:所以你那天在超市...買水...是因為這個...
她無意識地絞著病號服的腰帶,劣質的布料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小崩裂聲。
李保國突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護士急忙拿來痰盂,裡麵泛起令人心驚的粉紅色泡沫。醫生掀開被單檢查,李維的目光被李保國腰側大片的淤青吸引——那淤青的形狀非常奇怪,不像普通的擊打傷,反而隱隱呈現出類似287的數字按壓痕跡!這顯然是施暴者刻意為之的警告或羞辱!
287...李曉夢用棉簽蘸了溫水,小心翼翼地濕潤父親乾裂的嘴唇,聲音帶著哽咽的肯定,爸,這不僅是保險箱密碼...也是他們用來威脅你的...暗號,對不對
她想起了父親在她掌心劃下的數字。
李保國的瞳孔驟然收縮放大!他染血的手指極其艱難地抬起,顫抖著,在李維攤開的掌心,緩慢而用力地劃下了一個清晰的L形軌跡!——這個走向,與那把銅鑰匙的獨特齒痕走向,完美吻合!
走廊外突然傳來雜亂的、奔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李曉夢像受驚的小鹿,條件反射般將李維掌心的銅鑰匙一把抓起,迅速塞回他口袋裡!
砰!
病房門被猛地撞開!
李先生!曉夢!
張叔氣喘籲籲地衝進來,頭上的黃色安全帽裂開一道縫,還沾著灰撲撲的水泥渣,臉上滿是焦急和憤怒,工地!工地那幫人又來了!這次更凶!帶了傢夥!
他身後跟著兩個穿著製服的警察,其中一個年輕的麵孔顯得格外緊張,眼神閃爍,正用對講機遮擋著,偷偷將手機攝像頭對準了病床邊一臉驚慌的李曉夢!
李維立刻側身,用身體擋住了李曉夢,警惕地盯著那年輕警察:他們的人羅華的同夥
更麻煩!張叔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聲音乾澀,領頭的是個生麵孔,說是建材供應商...手裡拿著...拿著曉夢簽了字的钜額欠條!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揉皺的照片,遞了過來——照片上,那個右耳有顆黑痣的男人,正站在塵土飛揚的工地上,手指囂張地指著李保國專用的停車位!
李曉夢的目光觸及照片,瞬間像被點燃的火藥桶!她猛地一把奪過照片,看也不看,用儘全身力氣撕得粉碎!他們用我爸的命威脅我簽的!!
她尖叫著,將碎片狠狠拋向空中!白色的碎片如同絕望的雪花,紛紛揚揚飄落在冰冷的醫療設備上。
嘀————————!!
李保國的心電圖猛地拉成一條恐怖的直線!尖銳的長鳴撕裂了空氣!他像是用儘了最後的力氣,猛地抓住女兒的手腕!蒼老的手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在李曉夢白皙的皮膚上瞬間勒出幾道深紫色的指印!
跑...夢夢...快...跑...
他喉嚨裡發出如同老舊風箱般可怕的嗬嗬聲,眼中是父親對女兒最深切的恐懼和最後的警示。
目標已到達住院部三樓!重複,目標已到達三樓!
年輕警察腰間的對講機突然爆發出清晰的指令聲!在電流的嘶嘶雜音中,李維清晰地捕捉到了一個刻骨銘心的、充滿怨毒的沙啞嗓音——正是羅華!
李曉夢的指甲瞬間深深掐進李維的手臂,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變調:李顧問!保險箱!那裡麵除了證據...還有...
滋滋...啪啪...
走廊頂部的日光燈管突然開始瘋狂地閃爍、明滅!在慘白的牆壁上投下如同監獄鐵柵欄般晃動的、令人窒息的陰影!
張叔怒吼一聲,抄起門邊沉重的金屬輸液架,像持著長矛的戰士,死死頂在門前!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混亂與絕望中——
8
命運重逢
李維口袋裡的那把銅鑰匙,突然變得滾燙無比!那熱度穿透布料,灼燒著他的皮膚,彷彿不再是冰冷的金屬,而是**一串正在熊熊燃燒的、通往真相與救贖的密碼**!那滾燙的溫度,是李保國以生命為代價傳遞的最後資訊,也是撕開一切黑暗算計的唯一希望!
銅鑰匙的滾燙烙印在皮膚上,李維卻感到一種奇異的清醒。他不再猶豫,果斷地將鑰匙塞回李曉夢冰涼汗濕的手心:收好它!這是你爸的命!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混亂中,張叔展現了他工地老兵的彪悍,揮舞著輸液架暫時逼退了門口探頭探腦的討債者。趁著警察(其中那個可疑的年輕警察被張叔不小心絆了一下)手忙腳亂維持秩序的間隙,張叔低吼一聲:跟我來!,帶著李維和李曉夢,像泥鰍一樣鑽進消防通道,直奔醫院負一層昏暗的停車場。
張叔那輛堆滿建材樣品、充滿塵土和機油味的麪包車成了臨時的避難所。李曉夢蜷縮在後座,身體仍在微微發抖,額頭抵著冰冷的車窗。李維緊握著那把彷彿帶著李保國最後體溫的銅鑰匙,齒痕深深硌進掌心。車子在夜色中疾馳,甩開了身後隱約的咒罵和警笛聲。
當建材城李保國那間瀰漫著木頭和紙張氣息的辦公室保險箱,隨著287密碼的轉動和銅鑰匙的插入,發出哢噠一聲輕響時,緊繃的空氣似乎都鬆弛了一瞬。
箱門緩緩開啟。
一疊檔案滑落出來。
最上麵,是李保國親筆簽名的遺囑。李維的目光落在受益人一欄,瞳孔猛地收縮——除了李曉夢的名字,旁邊赫然寫著自己的名字:李維!
他彎腰去撿檔案,一張照片從檔案夾裡飄然滑落——正是上週超市衝突的監控截圖!畫麵清晰地定格在他側身護住李曉夢,硬生生替她擋住羅華砸來的滅火器的瞬間!
李曉夢的臉頰瞬間飛起兩片紅雲,連小巧的耳垂都變得通紅。她避開李維的目光,手指無意識地摳著保險箱冰冷的金屬邊緣,聲音細若蚊呐:我爸...我爸他上個月就...他說...他說要是有人能為我拚命...能看清羅家的真麵目...能像他一樣...護著我...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麵的話幾乎被心跳聲淹冇。
張叔適時地咳嗽一聲,打破了這微妙的沉默。他遞過來另一份檔案,眼神複雜地看著李維:老李...上個月就托人查清楚了。你揭發上司貪汙挪用公款那件事...全是真的。這纔是你離職的真正原因吧
檔案赫然是李維當初實名舉報信的影印件,上麵還蓋著內部調查組的印章。
李曉夢的指尖輕輕碰到了李維握緊鑰匙的手背,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所以...那天在超市,你是因為湊不出那二十八萬彩禮錢...才...
她冇再說下去,隻是將袖子往下拉了拉,試圖蓋住手腕上被父親抓握留下的、尚未消退的淤青指痕。這個動作,無聲地道儘了理解和心疼。
就在這時——
叮咚!
叮咚!
兩人的手機幾乎同時響起簡訊提示音。
李維掏出手機,螢幕上顯示著母親發來的資訊,一如既往帶著點小心翼翼的催促:維維,你劉阿姨給你介紹個姑娘,條件特彆好!是‘保國建材’李老闆的獨生女!叫李曉夢!照片發你了,人家姑娘明天中午有空,在‘雲頂’咖啡廳,你一定得去啊!彆讓媽再操心了!
李維下意識地看向李曉夢。李曉夢也正看著自己的手機螢幕,臉上帶著一絲茫然和驚訝。兩人抬起頭,目光在空中交彙。
下一秒,他們同時念出了簡訊裡的關鍵資訊:
建材城...李保國的女兒
噗——哈哈哈哈!
一旁的張叔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洪亮無比的大笑!笑聲在空曠的辦公室裡迴盪,震得貨架上的建材樣品嘩啦作響。緣分!這他孃的就是緣分啊!老李啊老李,你擱這兒等著呢!
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李曉夢的臉頰瞬間紅透,連小巧的耳垂都紅得像她曾經打翻在超市地上的、熟透的草莓。那把小小的銅鑰匙,安靜地躺在兩人因剛纔共同看簡訊而無意間相觸的手掌之間,傳遞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暖意。
李維看著李曉夢低垂的眼簾、微顫的睫毛,還有左眼下那顆在燈光裡顯得格外生動的、像顆小糖果般的淚痣,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期待:
所以...曉夢...
他頓了頓,像是在確認什麼,然後才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笑意問道:
明天中午...算是...相親
9
新的開始
李曉夢抬起頭,臉上還帶著未褪儘的紅暈。她冇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用指尖輕輕摩挲著那把銅鑰匙上獨特的齒痕,彷彿在觸摸一段驚心動魄卻又峯迴路轉的過往。幾秒鐘後,她抬起頭,迎上李維的目光,唇角揚起一個清淺卻無比真實的笑容,那顆淚痣也隨之生動起來:
李顧問,她的聲音清脆,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輕鬆和一絲俏皮,
這次,可冇有中間商賺差價了。
那笑容,如同穿過厚重陰霾的第一縷陽光,照亮了彼此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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