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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睜眼,我頭破血流地躺在冰涼的水泥地上,麵前站著三個狼崽子。

大的那個,未來的商界巨鱷,正用淬了冰的眼神看我,手裡還攥著砸我的半塊磚頭。

蘇眉,再敢偷我媽的撫卹金,我殺了你!

我舔了舔嘴角的血,笑了。殺我

小崽子,十年後你跪著求我彆死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嘴臉。

我晃晃悠悠站起來,當著他們的麵,從胸口掏出那疊被血浸濕的撫卹金,慢條斯理地擦乾淨,揣進自己兜裡。

錢是我的了,怎麼,不服

01

你這個毒婦,又想怎麼磋磨我們

開腔的是老大顧嘉明,未來的千億大佬,現在不過是個渾身是刺的十五歲少年。他身後的老二顧嘉誠,未來的科研巨擘,鏡片後的眼睛像鷹一樣銳利。最小的妹妹顧嘉熙,未來的國宴大廚,躲在哥哥們身後,又怕又恨地瞪著我。

我,蘇眉,二十一世紀的金牌投資人,一覺醒來,穿成了這本年代文裡和自己同名的惡毒後媽。原主是個為了嫁給軍官顧衛軍,進城享福的農村女人,婚後卻嫌棄三個拖油瓶,把他們當畜生一樣虐待,最後被長大後的三兄妹聯手送進瘋人院,下場淒慘。剛纔,就是原主偷了孩子們亡母的撫卹金被髮現,爭執中被顧嘉明失手用磚頭砸死的修羅場。

我的頭還在嗡嗡作響,但我的思路卻清晰無比。虐待未來的大佬瘋了吧!跟他們搞好關係我可冇那個聖母心。

我瞥了一眼鍋裡清得能照見人影的野菜粥,又看了看他們身上打著補丁的衣服。我知道,這家人現在窮得叮噹響,唯一的指望就是他們那個遠在邊疆戍守的爹,顧衛軍。

我晃悠著站起來,無視顧嘉明要吃人的目光,徑直走到他麵前,從胸口的內袋裡掏出那十塊錢的撫卹金。血已經滲透了布料,將錢染紅了一角。我當著他們的麵,用指尖一點點刮掉上麵的血汙,然後吹了吹,揣進自己兜裡。

錢現在是我的了,我勾起唇角,眼底卻冇半分笑意,你們誰有意見

顧嘉明氣得渾身發抖,額角青筋暴起,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彷彿下一秒就要衝上來拚命。

你敢!他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我嗤笑一聲,繞過他,走到灶台邊,拿起唯一的那個豁口碗,在鍋裡攪了半天,撈出僅有的幾片菜葉和幾粒米,自顧自地吃了起來。味道差得令人髮指,但我吃得津津有味。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有什麼事,等我吃飽了再說。我含糊不清地說道,順便把碗裡最後一口湯喝得乾乾淨淨。

三個孩子的眼睛都紅了。在他們眼裡,我不僅搶了他們母親拿命換來的錢,還搶了他們本就少得可憐的口糧。

吃完後,我把碗往桌上一扔,發出哐噹一聲脆響。

看什麼看我斜睨著他們,從今天起,這個家我說了算。不想捱餓,就都給我老實點。

我說完,打了個哈欠,也不管他們是什麼反應,徑自走回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留下三雙淬滿恨意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

我能感覺到門外顧嘉明那壓抑的怒火,他一定在想,這個女人今天是怎麼了非但不求饒,反而比以前更囂張了。

他不知道,從我睜開眼的那一刻起,遊戲規則,就已經變了。

門外,顧嘉誠扶了扶眼鏡,低聲對哥哥說:哥,她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顧嘉明死死盯著門板,聲音冷得掉渣:不管她耍什麼花樣,我都有辦法讓她把吃下去的,連本帶利地吐出來!

我躺在床上,聽著外麵的動靜,嘴角彎起一個無人察覺的弧度。

小狼崽子,彆急,我們的好戲,纔剛剛開始。這個家,這個時代,我蘇眉,玩定了。

02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院子裡的喧嘩聲吵醒。

我推開門,就看到三兄妹正在院子裡的水井邊,吭哧吭哧地洗著一大盆衣服。周圍圍了一圈鄰居大媽,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哎喲,這不是顧營長家的孩子嗎怎麼自己洗衣服啊

可不是嘛,這後媽也太不像話了,自己躲在屋裡睡大覺,讓孩子乾活。

我就說鄉下來的靠不住,又懶又饞,白瞎了顧營長那麼好的人。

顧嘉明埋著頭,臉漲得通紅,手上的動作更快了。顧嘉誠麵無表情,但泛白的指節暴露了他的隱忍。小嘉熙的眼圈紅紅的,一邊搓著衣服,一邊抽噎。

在原書裡,原主最要麵子,每次被鄰居說閒話,都會衝出去跟人吵得天翻地覆,回家再把氣撒在孩子身上。

我打著哈欠走出去,陽光刺得我眯了眯眼。

一個平時跟原主最不對付的王大媽,看到我立刻拔高了音量:喲,蘇眉,你可算捨得起床了你看看你把孩子磋磨成什麼樣了有你這麼當媽的嗎

我揉了揉眼睛,一臉無辜地看著她:王大媽,你這話說的,我可擔待不起。我哪是媽啊,我就是個後來的,人家親媽留下的孩子,我哪敢管啊

我走到井邊,看著盆裡堆成山的臟衣服,歎了口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所有人都聽見:再說了,這大的都十五了,小的也七歲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是應該的嗎總不能指望我這個後媽伺候他們一輩子吧以後他們爹不在了,我改嫁了,他們怎麼辦

這話一出,整個院子都安靜了。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在這個時代,改嫁兩個字,尤其還是從一個軍人家屬嘴裡說出來,簡直是驚世駭俗。

王大媽張了張嘴,半天冇說出話來。

我冇理會他們,徑直對顧嘉明說:洗快點,洗完還要做飯。今天起,家務輪流做,老大劈柴挑水,老二洗衣掃地,老三……你負責做飯。

顧嘉熙猛地抬頭,驚恐地看著我:我、我不會做飯……

那就學。我言簡意賅,或者我們一起餓死,你選一個。

說完,我搬了張小板凳,坐在屋簷下,翹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那姿態,不像個主婦,倒像個監工的地主婆。

顧嘉明氣得把手裡的衣服往盆裡一摔,水花濺了我一身。

蘇眉,你彆太過分!

我慢悠悠地擦掉臉上的水珠,眼神冷了下來:過分這就過分了那你砸我腦袋的時候,怎麼不說過分顧嘉明,我告訴你,彆跟我來這套。以前那個被你一嚇唬就哭哭啼啼的蘇眉已經死了,現在站在這兒的,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媳婦,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你要麼聽我的,要麼,就滾出去。

我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強勢。

顧嘉明被我的氣勢震住了,他看著我,第一次從我眼中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東西——不是懦弱,不是惡毒,而是一種全然的、壓倒性的漠然。彷彿他們三兄妹在她眼裡,跟路邊的石子冇什麼區彆。

這種全然的無視,比任何打罵都讓他感到屈辱和恐慌。

他死死地咬著牙,最終還是彎下腰,撿起了盆裡的衣服,狠狠地搓了起來。

周圍的鄰居們麵麵相覷,也都覺得冇趣,悻悻地散了。

一場風波,被我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化解了。

我看著院子裡那三個小小的身影,知道這隻是第一步。要讓這些狼崽子真正臣服,光靠打壓可不夠。

到了中午,顧嘉熙戰戰兢兢地端上了一鍋黑乎乎的,不知名的糊狀物。

顧嘉明和顧嘉誠的臉都綠了。

我卻麵不改色地盛了一碗,嚐了一口。一股焦味混著鹹味直沖天靈蓋。

我放下碗,看著緊張得快要哭出來的小嘉熙,淡淡地說:鹽放多了,火開大了。下次注意。

然後,我當著他們三人的麵,把我昨天用撫卹金買的一包桃酥拿了出來,掰了一半,慢條斯理地吃著。另一半,我推到了顧嘉熙麵前。

賞你的。

顧嘉明和顧嘉誠都愣住了。小嘉熙更是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又看看那半包桃酥,不敢伸手。

不吃我挑了挑眉,那我收回了。

說著我就要伸手去拿。

等等!顧嘉明突然開口,他死死地盯著我,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笑了,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說:我不想乾什麼。我隻是覺得,聽話的孩子,總該有點獎勵。你說對嗎

我的目光越過他,落在了若有所思的顧嘉誠身上。這個家裡,老大是頭狼,老二纔是大腦。要攻破這個家,得先讓大腦宕機。

顧嘉誠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閃動著。他看著桌上的桃酥,又看看我,第一次主動開口問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因為,我想活下去。舒舒服服地活下去。

03

日子就這麼不鹹不淡地過著。

我每天的任務就是監督他們乾活,然後心安理得地享受地主婆的生活。家裡的夥食依舊很差,但我不介意,反正我總有辦法給自己弄到好吃的。今天是一塊雞蛋糕,明天是一根油條,都是我用原主藏的私房錢買的。

我吃獨食吃得光明正大,從不避諱他們。顧嘉明從一開始的憤怒,到後來的麻木,最後乾脆視而不見。顧嘉誠則觀察我更多,他似乎想從我的行為模式裡,找出我的真正目的。小嘉熙是最搖擺不定的,我偶爾給她的那點小恩小惠,像魚鉤上的餌,讓她又怕又期待。

轉折點發生在半個月後,顧衛軍回來了。

他風塵仆仆地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詭異的畫麵:

我悠閒地坐在院子裡嗑瓜子,顧嘉明在劈柴,顧嘉誠在掃地,顧嘉熙在廚房裡叮叮噹噹地忙活。冇有爭吵,冇有哭鬨,安靜得不像一個家。

顧衛軍愣住了,他把行李往地上一放,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沉聲問。

三個孩子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青天大老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顧嘉明啪地扔下斧頭,快步走到他麵前,剛要開口告狀,卻被我搶了先。

我嗑掉最後一顆瓜子,拍了拍手,站起來,臉上瞬間掛上了一副委屈又隱忍的神情。

衛軍,你可算回來了。我眼圈一紅,聲音裡帶上了哭腔,你再不回來,我……我就要被你這幾個寶貝孩子給活活逼死了!

這一嗓子,直接把顧嘉明準備好的一肚子控訴全給噎了回去。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彷彿不認識我一樣。

顧衛軍的臉色更沉了,他看向自己的兒女,厲聲問:嘉明,怎麼回事你們又欺負蘇眉了

爸!不是的!是她……

是我!我再次打斷他,搶著認罪,是我冇用,管不好他們。他們嫌我做的飯難吃,嫌我洗的衣服不乾淨,我說他們兩句,他們就說我虐待他們。衛軍啊,我實在是冇辦法了,隻能讓他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尋思著,總不能讓他們把我這個後媽給累死吧

我這番顛倒黑白、避重就輕的綠茶發言,把顧嘉明氣得渾身發抖,卻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因為從表麵上看,我說的都是事實。

顧衛軍是個典型的軍人,剛正不阿,但也有些大男子主義。在他看來,女人操持家務是天經地義,但我的這番話,卻讓他產生了一種孩子們不懂事,欺負年輕後媽的錯覺。

他看著我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又看看三個孩子,火氣噌地就上來了。

混賬!你們就是這麼對長輩的我讓你們媽來照顧你們,不是讓她來受氣的!都給我過來,給你們媽道歉!

三個孩子都懵了。他們預想過一百種重逢的場景,唯獨冇有這一種。他們是受害者,怎麼反倒成了要道歉的加害者

爸,你聽我們解釋……顧嘉誠試圖冷靜地說明情況。

解釋什麼我隻看到你們一個個都好好的,你們媽倒是瘦了一圈!顧衛軍根本不聽,道歉!

軍令如山,三個孩子再不情願,也隻能低著頭,走到我麵前,咬著牙說:……對不起。

我大度地擺擺手,用手帕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淚:算了算了,孩子還小,不懂事。衛軍,你也彆怪他們。對了,我話鋒一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家裡的開銷太大了,我這個月的生活費,你是不是該給我了

顧衛軍正在氣頭上,想也冇想就從口袋裡掏出幾張大團結遞給我:以後家裡的錢都歸你管,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彆委屈了自己。

我接過錢,在手指上啪地彈了一下,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然後,我當著所有人的麵,對著顧嘉明和顧嘉誠,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

那笑容裡充滿了挑釁和得意,彷彿在說:看到了嗎在這個家,誰纔是老大。

顧嘉明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裡除了憤怒,還多了他自己都冇察覺到的……無力。

他第一次發現,用拳頭解決不了的問題,原來這麼多。而眼前這個女人,輕而易舉地,就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當晚,顧衛軍想跟我親熱,我直接一腳把他踹到了床邊。

累了,睡覺。

他愣愣地看著我,似乎冇想到我會拒絕。我翻了個身,留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開玩笑,演戲歸演戲,真刀真槍可不行。我可不想給這幾個小崽子再生個弟弟妹妹出來爭家產。

黑暗中,我能感覺到顧衛軍的視線一直落在我背上,充滿了探究和困惑。

這個女人,真的隻是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嗎

04

顧衛軍在家待了三天,這三天,是我演技的巔峰。

我把一個賢惠大度又受儘委屈的小媳婦形象扮演得淋漓儘致。白天,我指揮著三兄妹把家裡收拾得井井有條;晚上,我以身體不適為由,屢次拒絕顧衛軍的親近。

顧衛軍的疑惑越來越深,但他找不到任何發作的理由。因為從表麵上看,我做得無可挑剔。這個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和諧。

他要歸隊的前一天晚上,把我叫到了院子裡。

月光下,他遞給我一支菸,自己也點上了一支。這是我們第一次像兩個成年人一樣平等地對話。

蘇眉,他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菸圈,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冇接他的煙,隻是淡淡地看著他:什麼怎麼想的

你彆裝了。顧衛軍的眼神很銳利,像要看穿我的靈魂,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你,雖然又懶又饞,但至少……冇這麼多心眼。

我笑了:人總是會變的。被逼到絕境,總要學著自己找出路。衛軍,我問你,如果我跟孩子們真的鬨得你死我活,你會站在誰那邊

他沉默了。

你看,你根本不用回答,答案就已經寫在臉上了。我聳聳肩,他們是你的親骨肉,我算什麼一個外人罷了。所以,我隻能靠自己。我讓他們乾活,是因為我想活得輕鬆點;我跟你告狀,是因為我需要你這座靠山。我的目的從始至D尾都很簡單,就是讓自己過得好一點。這有錯嗎

我這番直白到近乎無恥的話,反而讓顧衛軍無言以對。

他掐滅了菸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家裡就交給你了。錢不夠就給我發電報。彆……彆真的跟孩子們置氣。

我點點頭,冇再說話。

送走顧衛軍後,我把三兄妹叫到跟前。

你們的靠山走了。我慢悠悠地開口,打破了沉默,從今天起,這個家,又是我說了算。

顧嘉明冷笑一聲: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不是花招,是規矩。我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我的飯菜必須單獨做,四菜一湯,頓頓有肉。第二,我的衣服不準跟你們的混在一起洗,必須手洗,用香皂。第三,我每個月要十塊錢的零花錢,買什麼你們管不著。

你做夢!顧嘉明怒吼道,家裡的錢和票就那麼點,全給你了,我們吃什麼

我不管你們吃什麼。我看著他,眼神冰冷,我隻提條件。你們做不到,也行。那我就寫信告訴你爸,說你們在家合起夥來欺負我,讓他把你們三個全送到鄉下奶奶家去。讓你們去體驗一下真正的‘吃糠咽菜’是什麼滋味。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顧嘉明,彆用你的腦子來挑戰我的底線。你玩不過我。

這話像一盆冷水,從顧嘉明的頭頂澆下。他知道,我說到做到。這個女人,真的會這麼乾。她根本不在乎他們,也不在乎這個家。

旁邊的顧嘉誠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很冷靜:你的條件,我們答應。但是,我們也有條件。

我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向這個一直沉默的少年:哦說來聽聽。

我們要讀書。顧嘉誠推了推眼鏡,一字一句地說,我跟嘉明要上高中,嘉熙要上小學。學費和書本費,你得出。

我看著他,第一次正視起這個家裡的大腦。

他很聰明,知道跟我硬碰硬冇有好下場,所以選擇了談判。他抓住了我的軟肋——我想要清靜,想要過好日子,就必須穩住他們。而讀書,是他們唯一的出路,也是穩住他們的最好籌碼。

可以。我幾乎冇有猶豫就答應了,隻要你們把家裡伺候好了,讓我滿意了,彆說高中,以後你們想上大學,我都供。

顧嘉明和顧嘉熙都愣住了,他們冇想到我會答應得這麼爽快,更冇想到我會提到大學。在這個年代,大學對他們來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顧嘉誠也深深地看著我,他想從我臉上看出一些算計和陰謀,但什麼都冇有。我的表情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好。他點點頭,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這場談判,冇有劍拔弩張,卻在無形中,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我們像兩個簽訂了停戰協議的敵國,暫時收起了獠牙,開始了一段畸形的共存關係。

我知道,這隻是暫時的。要真正收服這些狼崽子,我需要一個更大的籌碼。

而這個籌碼,很快就送上門來了。

05

談判達成後,家裡的氣氛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穩定期。

我每天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顧嘉明和顧嘉誠包攬了所有體力活,小嘉熙的廚藝也在我的逼迫下突飛猛進。雖然他們看我的眼神依舊不善,但至少表麵上,他們是順從的。

我把顧衛軍給的生活費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滿足我苛刻的物質需求,另一部分,我真的給他們交了學費,買了新書包和文具。

當嶄新的書包放在他們麵前時,三個孩子的表情都很複雜。

尤其是顧嘉明,他摩挲著那個軍綠色的帆布書包,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地背上了。

我知道,僅靠這些,還遠遠不夠。他們對我的好隻會心存警惕。我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徹底擊潰他們心理防線的機會。

機會在一個雨夜來臨。

小嘉熙半夜突然發起高燒,渾身滾燙,說起了胡話。

顧嘉明和顧嘉誠都慌了神,這個年代,一場高燒足以要了半條命。他們手忙腳亂地又是敷毛巾又是喂水,但嘉熙的體溫卻一點都冇有降下來。

哥,怎麼辦得送醫院!顧嘉誠急得滿頭大汗。

下這麼大雨,怎麼送廠裡的醫務室也關門了!顧嘉明抱著妹妹,一臉絕望。

就在他們束手無策的時候,我的房門開了。

我披著衣服走出來,看了一眼燒得滿臉通紅的嘉熙,二話不說,直接從櫃子裡翻出一瓶白酒。

把她衣服解開。我命令道。

顧嘉明警惕地看著我:你要乾什麼

想救她,就按我說的做。我的語氣不容置喙。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聽從了。我把白酒倒在手上,開始用現代學來的物理降溫法,大力揉搓嘉熙的額頭、脖頸、腋下和手腳心。

一股濃烈的酒精味瞬間在房間裡瀰漫開來。

老二,我頭也不抬地指揮道,去廚房燒鍋熱水,加點鹽。老大,去找件最厚的雨衣,還有家裡的那輛破自行車。

我的鎮定和有條不紊,讓兩個少年下意識地服從了命令。他們不再是跟我對峙的敵人,而是變成了我的助手。

半小時後,嘉熙的體溫終於降下來一點,人也清醒了些。

我把她用被子裹嚴實,對顧嘉明說:我帶她去軍區總院,你們在家等著。

不行,外麵雨那麼大,路又滑,你怎麼去顧嘉明脫口而出。

不然呢等她燒成傻子嗎我瞥了他一眼,背起嘉熙,拿起雨衣就往外走。

顧嘉明看著我瘦弱的背影,毫不猶豫地扛起那輛破自行車,跟了上來。我跟你一起去!

雨下得像天塌了一樣,豆大的雨點砸在雨衣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泥濘的土路又黑又滑,我揹著嘉熙,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顧嘉明則在旁邊推著車,用自行車的車燈為我照亮前方的路。

我們一路無話,隻有風聲、雨聲和沉重的喘息聲。

有好幾次,我都差點滑倒,是顧嘉明及時扶住了我。他的手掌很大,很穩,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灼熱溫度。

那一刻,我們之間冇有繼母和繼子的隔閡,隻有兩個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努力的戰友。

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我們才狼狽不堪地趕到軍區總院。

醫生檢查後,臉色很嚴肅:急性肺炎,幸虧送來得及時,再晚一點,神仙都救不回來了。你們家大人呢他看著滿身泥水的顧嘉明。

顧嘉明看了一眼旁邊同樣濕透,正在擰著衣角的我,嘴唇翕動,最終低聲說:她就是。

醫生有些驚訝地看了我一眼,隨即露出了讚許的目光:你這個當媽的,很負責。孩子之前的物理降溫做得很好,為搶救贏得了時間。

我冇說話,隻是默默地去辦了住院手續。我把我那份還冇捂熱的零花錢,以及原主壓箱底的最後一點私房錢,全都交了上去。

看著繳費單上那瞬間清零的數字,我一點都不心疼。我知道,這筆錢,是我有史以來最成功的一筆投資。

嘉熙住院後,我讓顧嘉明先回去,我留在醫院陪夜。

他站在病房門口,看著我,眼神極其複雜。有困惑,有動搖,還有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感激。

為什麼他沙啞地問出了那個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我坐在病床邊,給嘉熙掖了掖被角,頭也不回地淡淡說道:她要是死了,你爸會怨我一輩子。我還得在這個家待下去,我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這個理由,冷漠、自私,卻又無比真實。

顧嘉明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已經走了。

然後,我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謝謝你。

說完,他轉身消失在了走廊的儘頭。

我看著窗外漸漸停歇的雨,知道這個家堅固的冰山,終於被我鑿開了一道裂縫。

06

顧嘉熙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

這一個星期,我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送飯的成了顧嘉誠,他每天提著保溫桶來,沉默地放下,又沉默地離開。但他看我的眼神,已經從審視變成了純粹的觀察。

顧嘉明則是在偷偷賺錢。他開始幫廠裡的工友跑腿,去黑市換點雞蛋、布票,賺取微薄的差價。賺來的錢,全都給我買了肉包子。

他每次來,都把包子往我手裡一塞,然後彆扭地扭過頭,說:你彆以為一個包子就能收買我,我隻是……不希望你餓死在醫院,給我爸丟人。

我從不戳穿他的口是心非,隻是安然地接過包子,一口一口吃掉。

嘉熙出院那天,天氣很好。

她的小臉恢複了紅潤,看我的眼神,不再是恐懼和憎恨,而是充滿了依賴和親近。回家路上,她一直緊緊地攥著我的衣角,像隻怕被丟掉的小動物。

回到家,顧嘉明和顧嘉誠已經把屋子打掃得乾乾淨淨。桌上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羹。

這是他們第一次,主動為我準備食物。

我知道,攻守之勢,異也。

從那天起,我們之間的關係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他們不再把我當成敵人,而是一種……更複雜的存在。他們依舊不理解我,但開始嘗試接受我。

我依舊懶,依舊自私,但我的懶和自私,都有了新的解釋。

我懶得做飯,是為了鍛鍊嘉熙的廚藝;我自私地吃獨食,是因為我需要補充營養,好有力氣管教他們。

最重要的是,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向他們展露我的能力。

七十年代末,改革的春風已經悄悄吹起。我憑藉著超越這個時代四十年的眼光,總能未卜先知。

老二,你不是喜歡看書嗎彆總看那些舊報紙了。去廢品站淘淘,我聽說最近有一批從首都運來的舊書,裡麵有本叫《哥德巴赫猜想》的報告文學,你去找找,那玩意兒以後會很有用。我對顧嘉誠說。

顧嘉誠半信半疑地去了,結果真的淘到了那本薄薄的小冊子。一個月後,全國掀起了學習陳景潤的熱潮,這本報告文學洛陽紙貴。顧嘉誠成了學校裡唯一一個擁有原版的學生,被老師當成了重點培養對象。

他看著我,眼神裡第一次帶上了敬畏。

老大,你彆總去黑市瞎混了,風險大,賺得又少。我對顧-嘉明說,我給你指條明路。你去南邊的火車站,那裡有很多從廣州回來的‘倒爺’,他們手裡有一種叫‘喇叭褲’的褲子。你用咱們這兒的土特產,比如蘑菇、木耳,跟他們換。記住,隻換東西,不碰錢。

顧嘉明皺眉:喇叭褲那種奇裝異服,誰會要

聽我的,冇錯。我神秘地笑了笑,不出三個月,這玩意兒會是整個軍區大院最時髦的尖貨。到時候,你就是‘時尚教父’。

時尚教父這個詞,顧嘉明聽不懂。但他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了。他用幾斤乾蘑菇,換回了三條褲腿寬得能掃地的喇叭褲。

他把褲子藏在床底下,覺得我這次肯定失算了。

然而,兩個月後,一部香港電影在內部流傳,裡麵的男主角就穿著喇叭褲。一夜之間,喇叭褲成了所有年輕人追逐的潮流。廠裡領導的兒子,托了無數關係,才從顧嘉明手裡高價買走了一條。

顧嘉明看著手裡那筆钜款,再看著我,眼神裡隻剩下了震驚和……狂熱。

他第一次覺得,跟著這個後媽,或許真的能乾出一番大事業。

他找到我,態度前所未有的認真:蘇眉,你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我正在看一本顧嘉誠淘來的舊雜誌,頭也不抬地說:想學啊我教你啊。

我放下雜誌,看著他,笑了:不過,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想讓我教你,你得拿東西來換。

你要什麼

我要你,還有你弟弟,以後都聽我的。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要你們,做我最鋒利的刀。

顧嘉明的心臟猛地一跳。他看著眼前這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女人,第一次感覺到一種名為野心的東西,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冇有退縮,反而迎著我的目光,沉聲問:成交。我們……接下來乾什麼

我笑了。魚兒,終於上鉤了。

07

接下來,我敲了敲桌子,壓低了聲音,我們乾一票大的。

我把顧嘉明和顧嘉誠叫到房間裡,關上門。這是我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家庭會議。

倒賣喇叭褲,隻是小打小鬨。要想真正賺到錢,我們必須要有本金,還要有門路。我拿出一張紙,在上麵畫了一個簡易的地圖,這是我們市到省城的鐵路線。我要你們,利用這個暑假,去當‘倒爺’。

倒爺顧嘉明和顧嘉誠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震驚。

投機倒把是犯法的!顧嘉誠立刻反駁道。

所以纔要你們去。我看著他,你是腦子,他是膽子。你們倆加起來,就是完美的組合。我負責提供資訊和本金,你們負責執行。記住,我們隻做短途,快進快出,而且隻倒騰那些最緊俏的貨。

什麼貨顧嘉明問,他的眼睛已經亮了。

電子錶、蛤蟆鏡、錄音機。我吐出三個詞,這些東西,在廣州進價很低,運到我們這種內陸城市,價格能翻十倍。我們的目標,不是零售,而是把貨批發給那些黑市裡的小魚小蝦。

我把計劃的細節,包括如何偽裝、如何接頭、如何規避檢查,全都詳細地說了一遍。我的縝密和大膽,讓兩個少年聽得目瞪口呆。他們無法想象,這些東西,是我一個鄉下女人能想出來的。

本金呢乾這個需要不少錢。顧嘉明提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我笑了笑,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小木箱。打開,裡麵是幾件金銀首飾。這是原主壓箱底的嫁妝,也是我最後的底牌。

把這些拿去當了。記住,這是我們的第一桶金,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顧嘉明和顧嘉誠看著那些首飾,神情都變得凝重起來。他們知道,我這是把身家性命都賭在了他們身上。

好。顧嘉明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我們乾!

接下來的一個月,兄弟倆就像上了發條一樣,開始了瘋狂的創業。

顧嘉明負責跑外,他天生就有經商的頭腦和膽量,跟那些老油條似的倒爺們打交道,絲毫不落下風。顧嘉誠則負責坐鎮後方,他利用自己學到的數學知識,精確地計算著成本、利潤和風險,每一次進貨和出貨,都由他來製定計劃。

我則成了他們最堅實的後盾。我不僅為他們提供著源源不斷的商業情報,還在家裡扮演著完美的掩護角色。

有一次,街道辦的張大媽來突擊檢查,懷疑我們家在搞資本主義尾巴。當時顧嘉明剛從外麵帶回一批蛤蟆鏡,就藏在床底下。

張大媽的眼睛跟探照燈似的,在屋裡掃來掃去。

我心裡也緊張,但麵上卻不露分毫。我熱情地拉著她坐下,給她倒了杯麥乳精,然後開始訴苦。

張大媽啊,你可算來了,你快幫我評評理。我家嘉明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天天往廢品站跑,撿回來一堆破爛玩意兒,說要學人家搞發明。你看看,我指著床底,一臉愁容,就這些破玻璃片子,堆得家裡到處都是,我說了他好幾遍都不聽,還說這是他的‘科研項目’。

我一邊說,一邊主動拉開床單,露出了床下那一堆用報紙包著的蛤蟆鏡。

張大媽探頭一看,果然是一堆看起來不值錢的破爛,頓時失去了興趣,又教育了我幾句要相信科學,不要搞封建迷信之類的廢話,就悻悻地走了。

等她一走,顧嘉誠從裡屋出來,對著我,第一次由衷地說:你……比我哥有膽子。

我笑了笑:專業不對口而已。你們負責衝鋒,我負責掃雷。

一個暑假下來,我們不僅贖回了那些嫁妝,手裡還多出了一筆五百塊的钜款。

在這個人均月工資隻有三四十塊的年代,這筆錢,無異於天文數字。

顧嘉明把一遝厚厚的大團結放在我麵前,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蘇眉,我們成功了。

他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不是喂,不是那個女人,而是蘇眉。

我看著那筆錢,也看著眼前這兩個已經褪去青澀,開始展露鋒芒的少年,我知道,我賭贏了。

但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推開了我們家的門。

是顧衛軍。

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後還跟著兩個穿著軍裝的男人。他看著桌上那堆錢,又看看我們三個,臉色瞬間沉得能滴出水來。

你們,誰來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08

空氣在瞬間凝固。

顧嘉明和顧嘉誠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身體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我心裡也是一咯噔,但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我迅速站起來,擋在兩個孩子身前,臉上擠出一個驚喜的笑容:衛軍你怎麼突然回來了也不提前打個電報。這兩位是

顧衛軍冇有回答我的問題,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死死地盯著桌上的錢,然後又移到兩個兒子臉上。我問你們,這錢,是哪兒來的

他身後的兩個男人,表情嚴肅,一看就是部隊裡管紀律的。我立刻意識到,事情麻煩了。顧衛軍這次回來,不是探親,而是來調查的。

爸,我……顧嘉明剛要開口,就被我狠狠地踩了一腳。

我搶過話頭,一臉茫然地看著顧衛軍:什麼錢哦,你說這個啊。這不是前兩天我孃家托人捎來的嘛,說是我弟弟要娶媳婦,讓我幫著在城裡置辦點東西。我正愁著呢,你就回來了,正好,你見多識廣,幫我參謀參謀。

我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解釋了錢的來源,又把顧衛軍拉到了自己人的陣營。

顧衛軍身後的一個男人開了口,語氣很嚴肅:蘇眉同誌,請你嚴肅一點。我們接到舉報,說你們家在從事投機倒把活動,這筆錢,就是你們的非法所得。

舉報

我的心沉了下去。百密一疏,還是被人盯上了。

顧衛軍的臉色更加難看,他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失望和憤怒:蘇眉,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我知道,再狡辯已經冇用了。

我深吸一口氣,把兩個孩子往身後又推了推,然後抬起頭,直視著顧衛軍的眼睛。

冇錯。我平靜地承認了,錢是我們掙的。但不是投機倒把。

那是什麼

是做生意。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利用我的‘孃家關係’,從南邊搞到一些處理的布料和日用品,再由嘉明和嘉誠賣給廠裡的子弟。我們冇有擾亂市場,冇有哄抬物價,隻是賺了一點辛苦錢,改善一下生活。這有錯嗎

改善生活顧衛軍氣得發笑,改善生活就要去乾這種挖社會主義牆角的事蘇眉,你太讓我失望了!你不僅自己學壞,還帶著兩個孩子走上歪路!

歪路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也笑了起來,顧衛軍,你睜開眼睛看看!你看看你這兩個兒子,在你眼裡,他們是走上了歪路。可在我眼裡,他們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好!

我指著顧嘉明:你看看他!他不再是那個隻會用拳頭解決問題的混小子了!他學會了怎麼跟人談判,怎麼計算成本,怎麼管理風險!他一個人,撐起了一個家!

我又指著顧嘉誠:你再看看他!他不再是那個隻會躲在書本後麵的書呆子了!他把知識用到了實踐上,他知道怎麼用最少的錢,辦最大的事!他的腦子,比廠裡那些會計都好使!

我帶他們走的,不是歪路,是讓他們在這個吃人的世道裡,能活下去,能活得比彆人好的路!

我的聲音越來越大,充滿了力量,在小小的房間裡迴盪。

顧嘉明和顧嘉誠都怔怔地看著我,他們的眼眶都紅了。他們從來不知道,我在心裡,是這麼看他們的。

顧衛軍也被我這番話震住了。他看著我,又看看自己的兒子,眼神裡充滿了掙紮和動搖。

那兩個管紀律的男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冷冷地說:蘇眉同誌,你這是在巧言令色,混淆視聽。不管你怎麼說,投機倒把就是投機倒把。這筆錢,必須冇收。你們三個人,也要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說著,他們就要上前來拿錢,抓人。

我看誰敢!

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出來,像一頭護崽的母獅,張開了所有的利爪。

錢,是我蘇眉一個人掙的,跟兩個孩子沒關係!生意,是我一個人做的,主意是我一個人出的!你們要抓,就抓我一個人!誰要是敢動他們一根手指頭,我今天就死在這兒,我讓你們所有人都脫不了乾係!

我從廚房裡抄起一把菜刀,哐地一下砍在桌子上,刀刃離那堆錢隻有不到一公分。

來啊!你們不是要抓人嗎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所有人都被我這股不要命的瘋勁兒給嚇住了。

顧嘉明和顧嘉誠更是衝了上來,一左一右地護在我身前,對著他們的父親和那兩個軍人,異口同聲地吼道:

不準你們動她!

那一刻,我們三個人,第一次真正地,站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整體。

顧衛軍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為了保護我而與他為敵的兒子們,看著那個手持菜刀,滿臉決絕的女人,他高大的身軀,第一次,晃了晃。

他的世界觀,在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劇烈衝擊。

09

最終,我們誰也冇被帶走。

是顧衛軍,用他軍人的榮譽和前途做了擔保,把那兩個同事請了出去。

屋子裡隻剩下我們四個人,氣氛壓抑得可怕。

桌上的菜刀還嵌在木頭裡,閃著寒光,就像我們之間那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把刀放下。顧衛軍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我看了他一眼,鬆開了手。

他走過來,把桌上的錢一張一張地收起來,然後放進一個信封裡。

這筆錢,我會以你們的名義,捐給部隊裡的烈士家屬。他看著我們,眼神疲憊而複雜,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不準再乾了。

顧嘉明和顧嘉誠都低著頭,不說話。我知道,他們不服。

為什麼我替他們問出了口,我們冇偷冇搶,憑自己本事掙的錢,為什麼要捐掉

因為這是紀律!顧衛軍低吼道,我是個軍人!我的家庭,不能有任何汙點!

所以為了你那可笑的榮譽和紀律,我們就要繼續過那種吃了上頓冇下頓的苦日子我冷笑一聲,顧衛軍,你太自私了。

我自私他像是被戳到了痛處,眼睛都紅了,我為了這個國家,在邊疆拋頭顱灑熱血的時候,你說我自私蘇眉,你根本不明白,什麼是榮譽!

我的確不明白。我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我隻明白,人要先活著,才能談榮譽。我隻知道,你的榮譽,換不來嘉熙發燒時的救命藥,也換不來他們倆嶄新的書包!我帶著他們掙錢,是為了讓他們能挺直腰桿做人,不再被人看不起!這,就是我的榮譽!

我們的爭吵,像兩把尖刀,在小小的空間裡來回碰撞。

顧嘉明和顧嘉誠默默地走到我身邊,站定了。他們的動作,已經表明瞭他們的立場。

顧衛軍看著我們三個,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他發現,他離開的這段時間,這個家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他,成了那個被排擠在外的外人。

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捂住了臉。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喃喃地說。

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我心裡的氣,也消了一半。

我知道,他冇有錯。他隻是一個被時代困住的好人。

我走過去,把那把菜刀拔了出來,扔到一邊。

顧衛軍,我放緩了語氣,我冇想過要挑戰你的紀律。我也知道,你是為了這個家好。但是,時代變了。

我坐到他對麵,認真地看著他:國家已經開始改革了,以後,靠死工資過日子的時代,很快就會過去。我們現在做的,不是投機倒把,是順應潮流。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們,支援我們。

支援你們去犯法

不是犯法,是創業。我糾正他,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比如,成立一個‘擁軍家屬服務社’,專門為廠裡的軍屬提供一些緊俏商品。我們不加價,隻收一點跑腿費。這樣,既能方便大家,我們也能賺到乾淨的錢。你覺得呢

我把我早就想好的,更合法、更長遠的計劃,拋了出來。

顧衛軍抬起頭,震驚地看著我。他冇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我就想出了一個如此周全的方案。這個方案,既不違反他的原則,又能解決家裡的困境。

他看著我,這個他曾經以為隻是個粗鄙、懶惰的農村女人,眼神裡第一次,流露出了名為欣賞和敬佩的情緒。

你……讓我想想。他最終說道。

我知道,他動搖了。

那天晚上,顧衛軍冇有回部隊,他睡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深夜,我聽見他房間的門被推開。

是顧嘉明。

他走到我床邊,低聲說:蘇眉,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我知道,這一聲謝謝,不僅僅是為了今天我護著他們,更是為了我帶給他們的一切。

我閉著眼睛,淡淡地嗯了一聲。

黑暗中,我能感覺到,這個家裡最堅硬的那塊寒冰,終於,徹底融化了。

10

顧衛軍最終還是同意了我的計劃。

他冇有明說,隻是在離開前,給了我一個信封。裡麵不是錢,而是一張蓋著紅章的介紹信。憑著這張介紹信,我的擁軍家屬服務社,可以名正言順地從一些國營單位,拿到處理和積壓的商品。

這是他能給我的,最大的支援。

我拿著那張介紹信,知道我徹底贏得了這個男人的信任。

我的服務社很快就開了起來。地點就在我們家的小院裡。顧嘉明成了我的總經理,負責跑外聯絡。顧嘉誠成了財務總監,負責管賬。小嘉熙則是後勤部長,負責登記和發放貨物。

我這個董事長,依舊每天坐在院子裡嗑瓜子,但再也冇有人說我懶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家的主心骨,是我。

我們的生意越做越好,從一開始的日用品,到後來的服裝、家電。我們成了整個軍區大院的供貨中心。家裡的生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了起來。我們換了新傢俱,買了電視機,甚至還裝了電話。

顧嘉明和顧嘉誠的學業也絲毫冇有落下。他們一個成了學校裡的風雲人物,一個穩坐年級第一的寶座。小嘉熙的性格也越來越開朗,她的廚藝遠近聞名,甚至有大飯店的廚師長想收她為徒。

顧衛軍每次回來,看著家裡翻天覆地的變化,看著三個越來越出色的孩子,眼神裡總是充滿了感慨和……慶幸。

他私下裡對我說:蘇眉,謝謝你。你比我更會當這個家。

我隻是笑笑,不說話。

一年後,顧嘉明考上了省城最好的大學,學的是經濟管理。顧嘉誠則被保送進了首都的頂尖學府,研究起了高能物理。

他們離開家的那天,我們一家人,第一次,拍了一張全家福。

照片上,顧衛軍和我坐在中間,三個孩子站在我們身後。我們都笑得很開心。

顧嘉明臨走前,把他攢了好久的錢,塞到我手裡。

蘇眉,這是我孝敬你的。他看著我,眼圈有些紅,以後,我養你。

我冇要他的錢,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出息了。記住,在外麵,彆被人欺負。要是有人敢欺負你,告訴我,我讓他知道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他笑了,像小時候那樣,露出了兩顆虎牙。

送走他們後,家裡一下子冷清了許多。

顧衛軍看著我,突然說:蘇眉,要不……我們也要個自己的孩子吧

我瞥了他一眼:想得美。我好不容易把這三隻狼崽子養大了,可不想再來一遍。我還冇過夠我的好日子呢。

他也不生氣,隻是嘿嘿地笑。

夕陽下,我靠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看著不遠處正在給花澆水的顧衛軍,還有在廚房裡哼著歌準備晚餐的顧嘉熙,突然覺得,穿到這個年代,當這個惡毒後媽,好像……也挺不錯的。

我這輩子,冇想過當什麼英雄,也冇想過改變世界。

我隻是想讓自己活得舒坦點,順便,拉扯幾個小傢夥一把。

冇想到,一不小心,就把他們拉扯成了未來的大佬。

嗯,這筆買賣,不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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