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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詩雅在律師樓撞見丈夫與閨蜜十指相扣。

>簽離婚協議時她才發現,公司股份早被轉移,名下隻剩钜額債務。

>搬進破舊出租屋那晚,她掀開牆上的遮醜油畫。

>後麵藏著丈夫走私珠寶的賬本和一枚帶血的鑽石。

>她匿名舉報時,遇見了負責此案的警官陳默。

>彆怕,他握住她顫抖的手,這次換我守護你。

>林浩被捕那日,她設計的禮服在巴黎時裝週壓軸亮相。

>閃光燈淹冇T台時,陳默突然捧著鑽戒單膝跪地。

>王詩雅展開裙襬,內襯繡著一行小字:

>最好的複仇,是連恨都懶得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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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師樓裡冷氣開得很足,但空氣卻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王詩雅握著那支沉甸甸的簽字筆,指尖冰涼,幾乎感受不到金屬外殼的溫度。眼前攤開的離婚協議書,像一張張擇人而噬的嘴,上麵密密麻麻的條款,每一個字都浸透著冰冷算計的毒汁。她逐行掃過那些殘酷的字眼——公司股權、房產、證券、存款……那些曾經構築她安穩世界的基石,如今被一塊塊冷酷地抽走,隻剩下一個觸目驚心的、被特意加粗的數字:兩千三百萬。那是她的名字後麵,唯一剩下的東西。債務。

詩雅,簽了吧。林浩的聲音從對麵傳來,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他靠坐在昂貴的真皮沙發裡,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襯得他身姿挺拔,腕間的鉑金錶盤在頂燈下折射出刺眼的光。那份從容,那份掌控一切的神態,像一把淬了鹽的匕首,狠狠剜進王詩雅的心口。就在幾天前,這個男人還曾溫言軟語,承諾給她一世安穩。

王詩雅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不受控製地越過林浩的肩膀,落在他身側那個熟悉得令人作嘔的身影上。蘇晴。她曾經最好的朋友,分享過無數秘密和歡笑的人。此刻,蘇晴正依偎在林浩的沙發扶手上,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那麼自然、那麼親昵地纏繞在林浩隨意搭在扶手的指間。十指緊扣。

蘇晴微微側著頭,柔順的長髮垂落幾縷,遮住小半邊臉頰,但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卻精準地捕捉到了王詩雅的視線。那眼神裡冇有半分愧疚,冇有一絲閃躲,隻有一種近乎天真的、坦然的得意,如同一個剛剛搶到心愛玩具的孩子,正得意洋洋地向失敗者炫耀。她甚至,在王詩雅看過去的瞬間,嘴角向上彎起一個極其細微、極其刺眼的弧度,手指在林浩的指背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這個細微的動作,如同投入滾油的一滴水。

王詩雅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錚的一聲,斷了。

積蓄了數日、數週、甚至更久的屈辱、憤怒、被欺騙的劇痛,在這一刻轟然爆炸。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昂貴的簽字筆脫手飛出,啪嗒一聲砸在冰冷的玻璃茶幾上,滾落在地毯上,悄無聲息。她甚至冇看清自己是怎麼衝過去的,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身體深處爆發出來,推動著她,像一顆出膛的炮彈。

清脆響亮的耳光聲,驟然撕裂了律師樓裡壓抑的寂靜。那聲音如此突兀,如此響亮,彷彿能震落天花板上細小的塵埃。

蘇晴驚叫一聲,捂著臉,整個人被打得趔趄著向沙發扶手倒去,精心打理的頭髮瞬間散亂。她捂著臉頰,難以置信地抬頭看著王詩雅,那雙剛纔還盛滿得意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驚愕和迅速湧起的怨毒。

林浩的反應更快,他幾乎是立刻彈了起來,一把將蘇晴護在身後,像一堵堅實的牆。他英俊的臉上瞬間罩上一層寒冰,眼神銳利如刀,直刺王詩雅。王詩雅!你瘋了!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意和警告,每一個字都像冰錐。這裡是律師事務所!容不得你撒野!

律師尷尬地站起身,試圖打圓場:林先生,林太太…王小姐,冷靜,都請冷靜一下……

王詩雅站在那裡,胸口劇烈起伏,呼吸灼熱得燙傷了喉嚨。剛纔揮出的右手掌心火辣辣地疼,那份真實的痛感反而讓她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一瞬。她看著林浩護著蘇晴的姿態,看著蘇晴躲在他身後投射過來的、混雜著恐懼和怨毒的目光,看著律師那張寫滿為難的臉……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洶湧而至,瞬間淹冇了所有燃燒的怒火。

撒野

嗬。

她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似乎帶著針,刺得肺葉生疼。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彎下腰,動作僵硬得像生了鏽的機器。指尖觸碰到地毯上那支冰冷的筆,金屬的涼意順著指尖一直蔓延到心臟深處。她直起身,不再看那對讓她噁心的男女,目光落在桌麵上那份彷彿在嘲笑她的協議書上。

筆,她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如同凍結的湖麵,給我。

律師愣了一下,迅速遞過一支新的簽字筆。

王詩雅接過筆,冇有再看任何一個字,冇有再看林浩和蘇晴一眼。她找到簽名的位置,手腕穩定得可怕,彷彿在執行一項早已註定的儀式。筆尖劃過光滑的紙麵,發出沙沙的輕響。王詩雅。三個字,流暢而清晰,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

簽完最後一筆,她丟下筆,像是丟掉什麼臟東西。那支筆在玻璃桌麵上彈跳了一下,發出空洞的迴響。

滿意了她抬眼,目光終於再次落在林浩臉上。那雙曾經溫柔注視過她的眼睛,此刻隻剩下冰冷的漠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像淬了毒的冰棱,恭喜二位,得償所願。

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砸在空曠的房間裡。

說完,她甚至冇有力氣再去維持任何表情,轉身,挺直背脊,踩著腳下那雙曾經價值不菲、此刻卻讓她步履沉重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向門口。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噠、噠、噠,在過分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寂,像一首走向終章的輓歌。推開門,外麵走廊的光線湧進來,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她冇有回頭,一次也冇有。

身後,是林浩低聲安撫蘇晴的細語,是律師整理檔案的窸窣聲。她的世界,在身後轟然倒塌,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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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在擁堵的車流裡艱難地挪動著,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霓虹閃爍,勾勒出高樓大廈冷硬的輪廓。這繁華像一張巨大的、華麗的麵具,遮蓋著內裡無數個像她此刻一樣的瘡痍與空洞。王詩雅靠在有些油膩的車窗上,冰冷的玻璃貼著額角,試圖汲取一點微不足道的涼意,來冷卻腦中翻騰不休的混亂。

林浩最後那幾句輕飄飄的話,如同附骨之疽,反覆在耳邊迴盪:

詩雅,夫妻一場,我也不想把事做絕。那套城東的小公寓,地段雖然舊了點,但產權清晰,過戶手續我讓助理儘快幫你辦好。總歸……算是個落腳的地方。

公司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外頭欠的都是實打實的債。你是法人,這責任……唉,法律上的事,律師會跟你解釋清楚。我這邊資金鍊也緊張,實在是……愛莫能助了。

以後……各自安好吧。

落腳的地方各自安好

王詩雅扯了扯嘴角,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那套所謂的城東小公寓,她隻去過一次,還是幾年前林浩公司一個遠房親戚臨時借住時,她順路送了點東西過去。印象裡,是那種灰撲撲的老舊小區,樓道狹窄,牆壁斑駁。他所謂的不把事做絕,就是把她像丟垃圾一樣,丟進那個早就被遺忘的角落而那兩千三百萬的債務,像一座無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壓下來,讓她每一次呼吸都感到窒息。

手機螢幕在昏暗的車廂裡亮了一下,微弱的光映亮她毫無血色的臉。是銀行的催繳資訊,措辭冰冷而程式化,像一個精準的倒計時,宣告著她安穩人生的徹底終結。

師傅,她的聲音乾澀沙啞,像是砂紙摩擦,改道,去城東……楓林苑。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裡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和好奇,大概是從她蒼白的臉色和微紅的眼眶猜到了什麼。他冇多問,隻是沉默地在前方路口猛打方向盤,車輪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車子笨拙地掉頭,彙入另一條更顯昏暗的車流。

楓林苑。名字倒是帶著幾分不合時宜的詩意。車子最終停在一個連路燈都壞了大半的小區門口。幾幢火柴盒似的舊樓沉默地矗立在夜色裡,外牆的塗料大片剝落,露出底下粗糙的水泥底色,像一塊塊醜陋的傷疤。樓道入口黑洞洞的,散發著潮濕的黴味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陳腐氣息。

王詩雅付了車錢,拎著唯一一個從彆墅帶出來的行李箱——裡麵隻草草塞了幾件當季的換洗衣物和一些必要的證件,是她僅存的、冇有被查封或合理轉移走的可憐財產。箱子不大,卻很沉,沉得她纖細的手腕都在微微發抖。

樓道裡冇有燈,她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慘白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腳下坑窪不平的水泥台階和牆壁上密密麻麻、不堪入目的開鎖、通下水道小廣告。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塵上,發出輕微的噗噗聲。鑰匙插進生鏽的鎖孔,費了好大勁才擰開,哢噠一聲,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摩擦音,門開了。

一股濃重得化不開的灰塵和黴變氣味撲麵而來,嗆得她立刻捂住了口鼻,劇烈地咳嗽起來。手電光掃過室內:狹小的一室一廳,地板是早已看不出原色的廉價複合板,蒙著厚厚的灰;牆壁泛黃,天花板角落掛著破敗的蛛網;客廳隻有一張搖搖欲墜的摺疊桌和兩把塑料凳子;唯一的小窗戶玻璃碎了一塊,用發黃的膠帶歪歪扭扭地粘著。角落裡堆著些蒙塵的雜物,大概是前任住戶留下的垃圾。

這就是她以後的家一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一個用來盛放她破碎人生的容器疲憊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冇頂。她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到地上,行李箱倒在腳邊,發出沉悶的聲響。黑暗中,隻有她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在空蕩破敗的房間裡微弱地迴響。淚水無聲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因為冰冷和僵硬而發出抗議。她撐著門板,掙紮著站起來,骨頭縫裡都透著酸澀。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她摸索著找到牆壁上那個落滿灰塵、開關都發黃髮粘的老舊電燈開關,用力按了下去。

啪嗒。

頭頂那盞瓦數極低的白熾燈閃爍了幾下,掙紮著發出昏黃黯淡的光芒,勉強驅散了門口一小片濃稠的黑暗,卻讓整個房間的破敗和淒涼更加無所遁形。燈光下,灰塵在空氣中緩慢地舞動。

王詩雅深吸了一口氣,那氣息裡依然滿是塵埃和黴菌的味道,但她強迫自己適應。她開始打量這間屋子,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客廳一覽無餘,除了破敗還是破敗。她的視線最終落在臥室門口對麵的那麵牆上。

那麵牆的中央,一大片深色的、不規則的水漬印記異常醒目,邊緣已經發黑,顯然是長期滲漏留下的痕跡。在這塊醜陋的傷疤上,突兀地掛著一幅畫。一幅廉價的、批量生產的仿製油畫,畫框是粗糙的合成木,塗著俗氣的金漆,畫的內容是模糊不清的田園風光,色彩豔俗。

掛在這裡,目的不言而喻——遮醜。

王詩雅皺了皺眉。這塊水漬,還有這幅格格不入的畫,都讓她心裡湧起一陣強烈的不適。她需要一個乾淨點的環境,哪怕隻是心理上的。她走過去,踮起腳尖,伸手去摘那幅畫。畫框比她想象的要重一些,而且掛得很隨意,隻用了一根細細的鐵釘。她用力一抬。

哐當!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畫框被她摘了下來,但重心不穩,帶著她一個趔趄,沉重的畫框脫手砸在地板上,揚起一片灰塵。畫框背麵朝上,那粗糙的纖維板背襯裂開了一道口子。

王詩雅被灰塵嗆得又咳了幾聲,有些懊惱地彎腰去撿。手指剛碰到斷裂的纖維板邊緣,動作卻猛地頓住了。

不對勁。

畫框的重量不對。剛纔摘下時感覺異常沉重,絕不是一幅普通廉價油畫該有的分量。而且,那裂開的口子裡麵……似乎有東西

她的心突然毫無預兆地狂跳起來。一種莫名的、近乎荒謬的預感攫住了她。她蹲下身,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摳住那道裂開的纖維板邊緣,試探性地向外掰開。

哢嚓。

纖維板發出輕微的撕裂聲,裂口擴大了一些。

昏黃的燈光下,她看到了一抹不屬於畫框本身的深色。是皮革她心跳得更快,手指因為緊張而有些顫抖。她不再猶豫,用力抓住裂口兩邊,狠狠一撕!

嗤啦——

一大塊纖維板背襯被撕扯下來,露出畫框內部一個被刻意掏空的長方形空間。就在那狹窄的空間裡,靜靜地躺著一本深棕色的硬皮筆記本,以及一個用黑色絲絨小布袋包裹著的、拳頭大小的東西。

王詩雅瞳孔驟然收縮。她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硬皮筆記本粗糙的封麵,冰涼。她把它拿了出來,很沉。接著,她拿起那個黑色絲絨布袋,輕輕打開束口的抽繩。

一抹極其冷冽、極其純粹的幽藍色光芒,瞬間刺痛了她的眼睛。

袋子裡,是一顆鑽石。一顆切割完美、大得驚人的藍鑽。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下,它也折射著燈管微弱的光芒,散發出一種驚心動魄、彷彿來自深海寒冰般的瑰麗藍色。那藍色深邃、濃鬱,像凝固的極地冰川之心,又帶著一絲妖異的光澤,美得令人窒息,也……令人心底發寒。

更讓她渾身血液幾乎凝固的是——在那顆璀璨奪目的鑽石某個棱角上,赫然粘著一點極其微小、已經變成深褐色的、乾涸凝固的痕跡。

像血。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猛地竄起,瞬間席捲全身,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指尖冰涼。她猛地縮回手,彷彿那顆鑽石會咬人。

她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和莫名的恐懼,顫抖著手,翻開了那本硬皮筆記本。紙張是特製的,厚實挺括。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日期、人名、代號、一串串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的數字(金額)、以及簡短的描述:

XX-XX-XX,代號‘海鷗’,3.2ct

Fancy

Vivid

Pink,GIA,淨度VVS1,交付地點:南港7號碼頭C區,‘信天翁’號遊艇。尾款結算:瑞士賬戶CH78

XXXX

XXXX

XXXX

XXXX

X。

XX-XX-XX,代號‘礁石’,7.8ct

D色無瑕

Type

IIa,未鑒定(原石),處理方式:切割後分散至東南亞市場。預付30%,港幣現金。

XX-XX-XX,代號‘風暴’,特殊品,‘海洋之心’藍鑽原石(來源:南非X礦,衝突區),重量22.5ct,處理中。暫存點:安全屋A(楓林苑)。

一行行冰冷的記錄,像一條條吐著信子的毒蛇,纏繞上王詩雅的心臟。日期、代號、重量、顏色級彆、交付地點、付款方式……尤其是最後一條關於海洋之心的記錄,那衝突區來源的字眼,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視網膜上。

而那個安全屋A後麵的問號,讓她瞬間明白了自己身處何地。

林浩。是他!他所謂的生意,所謂的忙碌應酬,那些她曾經不以為意甚至有些心疼的疲憊……竟然掩蓋著如此肮臟血腥的交易!走私!而且是價值連城、沾著血淚的衝突鑽石!

王詩雅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筆記本和那顆冰冷的藍鑽。巨大的震驚、被欺騙的憤怒,以及一種直麵罪惡的恐懼,交織在一起,讓她渾身冰冷,幾乎喘不過氣。她跌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目光死死地盯著攤開在地上的筆記本和那顆幽藍的鑽石,大腦一片空白,隻有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傳來一聲夜歸人模糊的咳嗽聲,才猛地將她從失神狀態中驚醒。她一個激靈,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撲過去,手忙腳亂地將筆記本和那顆沉甸甸的、帶著不詳氣息的藍鑽石塞回那個黑色絲絨布袋裡,緊緊攥在手心。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鑽石堅硬的棱角和絲絨柔軟的觸感,那份觸感卻讓她如握烙鐵。

不能留在這裡!絕不能!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般在腦海中炸響。她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急,眼前一陣發黑。她踉蹌著衝到門口,耳朵緊緊貼在冰冷的門板上,屏息凝神地聽著外麵的動靜。

樓道裡一片死寂,隻有遠處隱約傳來的、城市永不疲倦的模糊嗡鳴。

她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縮回來,反鎖了房門,又搬過那張搖搖欲墜的摺疊桌,死死地頂在門後。做完這一切,她背靠著桌子滑坐到地上,大口喘著氣,冷汗已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該怎麼辦舉報交給警察證據就在手裡,這足以把林浩送進地獄!可是……林浩的能量有多大他的人脈有多深會不會……舉報不成,反而把自己也拖進萬劫不複的深淵那個衝突區來源和鑽石上可疑的褐色痕跡,像鬼影一樣纏繞著她。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四肢百骸。她抱著膝蓋,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身體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黑暗中,隻有那本硬皮筆記本和絲絨袋的輪廓在昏黃的燈光下若隱若現,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一夜無眠。恐懼和憤怒如同兩條毒蛇,在她心裡反覆撕咬。天色微明時,一個念頭如同破開烏雲的閃電,驟然劈開混沌的思緒——匿名!必須匿名!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能將林浩繩之以法的機會!

這個念頭給了她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勇氣。她爬起來,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臉,冰冷的水刺激著皮膚,讓她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她找出一個不起眼的帆布包,將那個裝著致命證據的黑色絲絨袋和硬皮筆記本小心翼翼地塞進包的最底層,上麵又胡亂塞了幾件舊衣服和一瓶水做掩護。出門前,她再次確認門鎖是否牢靠,又仔細聽了聽樓道裡的動靜,這纔像做賊一樣,快速閃身出去。

清晨的楓林苑籠罩在薄薄的霧靄中,空氣濕冷。她低著頭,腳步匆匆,儘量避開早起遛彎的老人和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她不敢坐出租車,選擇了幾條相對僻靜的小路,七拐八繞,走向記憶中離這裡不算太遠的一個區級公安局報案點。那個報案點位置相對獨立,人流量不大。

報案點設在一棟老舊的沿街建築裡,門口掛著藍底白字的牌子。時間尚早,裡麵顯得有些冷清。王詩雅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手心全是冷汗。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門。

裡麵光線明亮,一個穿著製服的年輕女警正坐在接待台後麵低頭整理檔案。旁邊還有兩三個等候區的塑料椅子,空無一人。

您好,請問有什麼事女警抬起頭,露出一個職業化的溫和笑容。

王詩雅喉嚨發緊,事先在腦子裡演練了無數遍的話,此刻卻像被堵住了。她張了張嘴,隻發出一個乾澀的音節:我……

就在這時,報案點裡側的一扇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檔案夾。他穿著筆挺的深藍色警服常服,肩章上的警銜在燈光下清晰可見。寸頭,臉部線條硬朗分明,如同刀削斧鑿,濃眉下是一雙異常銳利沉靜的眼睛,此刻正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檔案。他周身散發著一種沉穩內斂、卻又極具壓迫感的氣場,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劍。

他似乎感覺到了陌生的目光,抬起頭,視線精準地投向站在接待台前、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王詩雅。那目光帶著職業性的審視,平靜無波,卻彷彿能穿透人心。

王詩雅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隨即更加瘋狂地撞擊著胸腔。她認得這張臉!在一次林浩公司舉辦的、她極不情願參加的所謂高階慈善晚宴上,這個男人作為嘉賓出席過!雖然隻是遠遠地看到他在和幾位政商界人士交談,但他那種獨特的氣質和肩上的警銜,讓她當時就記住了——陳默,市局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一個在係統內以能力和鐵腕聞名的角色!

他怎麼會在這裡一個區級的報案點

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王詩雅。她像被燙到一樣猛地低下頭,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帆布包帶子,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腦子裡一片混亂:完了,他認識林浩!他會不會認出自己萬一他和林浩有勾結……她感覺自己像個暴露在陽光下的獵物,無所遁形。

陳隊。接待台的女警立刻站起身,恭敬地打招呼。

陳默點了點頭,目光依舊停留在王詩雅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這位是

剛進來,還冇說有什麼事。女警回答。

陳默合上手中的檔案夾,朝王詩雅走近兩步。他的步伐很穩,每一步都帶著一種無形的分量感。女士,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他的聲音不高,低沉而平穩,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卻讓王詩雅脊背的寒意更重。

王詩雅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帆布包裡的東西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身體。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恐懼幾乎要壓垮她的神經。不行,不能在這裡!絕對不能把證據交給可能認識林浩的人!

我……她猛地抬起頭,臉色蒼白如紙,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眼神裡充滿了驚惶和閃躲,我……我走錯了!對不起!打擾了!

她語無倫次地說完,像是身後有惡鬼追趕,幾乎是奪路而逃,一把推開玻璃門,踉蹌著衝了出去。

哎女士!女警在身後驚訝地喊了一聲。

王詩雅頭也不敢回,用儘全身力氣奔跑起來,高跟鞋在清晨寂靜的街道上敲擊出慌亂急促的節奏。冷風灌進她的喉嚨,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她拐進一條狹窄的小巷,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牆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帆布包緊緊抱在懷裡,如同抱著一個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唯一的希望似乎也破滅了。

就在她六神無主、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將再次將她淹冇時,巷口的光線忽然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

王詩雅驚恐地抬頭。

陳默就站在那裡,逆著光,麵容有些模糊,但那雙沉靜銳利的眼睛,卻清晰地穿透了昏暗的晨光,落在她驚惶失措的臉上。他冇有立刻靠近,隻是站在那裡,像一座沉穩的山。

彆怕。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低沉平穩,卻比剛纔在報案點裡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王詩雅的耳中。他看著她,目光裡冇有逼問,冇有懷疑,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瞭然和一種沉甸甸的、讓人心安的承諾感。

這次,他停頓了一下,語氣異常鄭重,彷彿在宣讀一個誓言,換我守護你。

這句話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沖垮了王詩雅心中搖搖欲墜的冰壩。所有的恐懼、委屈、絕望,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沿著粗糙的牆壁緩緩滑落下去,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她緊緊抱著懷裡的帆布包,像抱著最後的救命稻草,失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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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緊閉的臨時安全屋內,空氣凝重得如同鉛塊。唯一的光源來自書桌上那盞瓦數不高的檯燈,在攤開的硬皮筆記本和那顆在燈光下折射出幽藍冷光的鑽石上投下濃重的陰影。陳默站在桌邊,眉頭緊鎖,指尖劃過筆記本上那行關於海洋之心的記錄——衝突區來源(南非X礦)。他的指腹最終停留在鑽石某個棱角上那點深褐色的乾涸痕跡上,動作極輕,帶著一種職業性的謹慎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法醫初步比對結果出來了,陳默的聲音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與三個月前發生在鄰市港口的一起惡性搶劫殺人案死者血跡……吻合。他抬起眼,目光沉靜地看向坐在對麵單人沙發上的王詩雅,死者是當地一個專門處理‘黑貨’的中間商。這條線,比我們最初想的更黑、更毒。

王詩雅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雙手緊緊交握放在膝蓋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搶劫、殺人……這顆美麗的石頭背後,竟真真切切地流淌著無辜者的鮮血!而林浩……那個同床共枕多年的人,竟真的與如此血腥的罪惡緊緊相連!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感湧上來,她死死咬住下唇纔沒讓自己當場失態。

林浩很警覺,陳默繼續道,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盯著筆記本上的記錄,‘安全屋A’暴露了,他肯定有所察覺。賬本裡提到的幾處可能的‘備用點’和‘臨時倉庫’,我們的人已經布控。但以他的狡猾,很可能不會輕易露麵,反而會……他的視線轉向王詩雅,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保護意味,……試圖找到你。你是唯一可能拿到這東西的人。

王詩雅的心猛地一沉,彷彿墜入無底冰窟。林浩的報複……她太瞭解那個男人了,他溫和表象下的狠戾和掌控欲有多強。恐懼的陰影再次籠罩下來。

所以,你需要暫時消失。陳默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徹底消失。安全屋我們會安排,除了我和另一位絕對可靠的同事,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你的具體位置。你的通訊設備需要全部更換。他走到王詩雅麵前,微微俯身,遞給她一部嶄新的、款式最普通的黑色手機,用這個。裡麵隻存了我的加密號碼。任何情況,第一時間聯絡我。

王詩雅接過那部冰冷的手機,感覺它重若千鈞。這是她與外界、與安全、與複仇的唯一聯絡。她抬起頭,對上陳默那雙沉靜卻蘊藏著強大力量的眼睛。那雙眼睛裡有對罪惡的痛恨,有對職責的堅守,還有……對她這個被命運推入風暴中心的受害者的、無聲的承諾。

我……她的聲音乾澀沙啞,我能做什麼她不想隻做一個被保護、等待結果的弱者。

陳默直起身,看著她眼中那份被恐懼包裹卻依舊不肯熄滅的倔強火苗,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讚許。保護好自己,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極其鄭重,還有,回憶。任何細節,任何林浩無意間透露過的地名、人名、習慣、甚至是一句看似無關緊要的話,都可能成為關鍵線索。我需要你的記憶,王詩雅。

王詩雅用力地點點頭。回憶像碎片,在恐懼的迷霧中翻湧。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沉入那不堪回首的過往,在林浩那些虛偽的溫柔和忙碌的謊言中,尋找可能的蛛絲馬跡。

接下來的日子,王詩雅如同人間蒸發,被嚴密地保護在陳默安排的隱蔽住所。這是一套位於普通居民樓高層、毫不起眼的兩居室。除了陳默和他那位名叫老趙的、沉默寡言的搭檔定期送來生活必需品和傳遞訊息,她幾乎不與外界接觸。時間在焦灼的等待和強迫自己梳理記憶中變得格外漫長。

她靠著那點微薄的積蓄和變賣最後一點首飾的錢,買了最便宜的設計圖紙和繪畫工具。當恐懼和焦慮幾乎要將她吞噬時,她就強迫自己坐到窗邊的小桌前,拿起畫筆。線條在紙上流淌,不再是過去那些迎合市場、討好客戶的商業設計,而是源於她內心深處壓抑了太久的情緒——風暴的形狀,冰棱的銳利,深海漩渦的幽暗……這些意象在筆尖下扭曲、重組,形成充滿力量感和破碎美感的輪廓。設計,成了她對抗恐懼、保持清醒的唯一武器,也是她為自己保留的最後一片精神淨土。

一天深夜,窗外下著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密集地敲打著玻璃窗,發出沉悶而持續的聲響。王詩雅蜷縮在沙發裡,無意識地翻看著自己那些充滿棱角與力量感的設計草圖。手機螢幕突然亮起,幽藍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是陳默的加密號碼。

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指尖冰涼地劃過接聽鍵。

是我。陳默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背景音異常嘈雜,隱約能聽到雨聲、風聲,還有模糊的警笛呼嘯聲,由遠及近,又迅速遠去。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語速卻比平時快了幾分,帶著一種緊繃的、臨戰前的凝重,‘信天翁’動了。它冇有去我們布控的任何一個備用點,而是直接駛向了公海方向!

王詩雅猛地坐直身體,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信天翁號遊艇!那是賬本上多次出現的關鍵交易地點!林浩要跑!

根據我們掌握的線索和他近期的異常資金調動,他很可能在進行最後的、也是最大的一筆交易,然後直接潛逃出境!陳默的聲音斬釘截鐵,行動組已經在追!海警那邊也接到了協查通報!但是……

他頓了一下,聲音裡透出一絲罕見的急迫:我們需要更精確的位置!他非常狡猾,一直在變換航線,信號時斷時續!王詩雅,仔細想想!林浩有冇有什麼特彆的習慣尤其是在海上他過去有冇有提過什麼特彆喜歡、或者特彆忌諱的航行區域任何細節!

巨大的壓力如同實質般襲來。王詩雅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尖銳的嗡鳴和窗外狂暴的雨聲。林浩的習慣海上她拚命地回想,那些被刻意遺忘的、屬於林浩事業的碎片瘋狂地在腦海中旋轉、碰撞。

他……他很迷信!一個幾乎被遺忘的片段猛地跳了出來,帶著一種荒謬的真實感,王詩雅脫口而出,聲音因為急促而有些變調,他……他特彆信那個什麼‘七星伴月’的風水陣!他辦公室裡就擺著!他提過一次,說在海上,他絕對不往正西方向走,說那個方向是‘破財位’,特彆忌諱!他喜歡偏西南一點,說那個方位有‘貴人’!還有……還有!他有一次喝多了,抱怨過近海巡邏太多,說公海上有片區域,叫……叫‘藍眼睛’他說那裡海況複雜,洋流詭異,但好像……好像是他覺得能避開什麼的地方

電話那頭陷入一片死寂,隻有滋滋的電流聲和遠處隱約的風雨聲。幾秒鐘後,陳默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豁然開朗的果斷和一絲難以抑製的激動:‘藍眼睛’……‘藍眼睛’暗礁區!對上了!海事圖上那片區域因為複雜的渦流和淺灘,航線極少!他很可能想利用那裡的複雜環境擺脫追蹤!謝謝你,王詩雅!這太關鍵了!保持通訊暢通!

電話被猛地掛斷,聽筒裡隻剩下忙音。

王詩雅握著手機,身體因為後怕和激動而微微發抖。窗外,雨更大了,雷聲轟鳴。她知道,一場決定性的追捕,正在遙遠而黑暗的海麵上展開。她默默坐回沙發,雙手合十,閉上眼睛,第一次如此虔誠地祈禱——不是為了寬恕,而是為了終結。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桌上的水杯裡,水早已冰涼。王詩雅蜷縮在沙發角落,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漆黑的雨夜,耳朵卻捕捉著屋子裡任何一絲細微的聲響,等待著那部決定命運的手機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緊繃的神經幾乎要斷裂時——

嗡……嗡……

手機在茶幾上劇烈地震動起來,螢幕驟然亮起,刺破了滿室的黑暗和寂靜。螢幕上跳躍的,正是那個加密的號碼。

王詩雅的心跳瞬間停止,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幾乎要撞破胸膛。她幾乎是撲過去抓起手機,指尖顫抖得幾乎劃不開接聽鍵。

喂她的聲音嘶啞乾澀,帶著濃重的恐懼和希冀。

是我,陳默。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氣息有些不穩,背景音是呼嘯的海風和引擎的轟鳴,還有隱約的、模糊的指令聲。但在這片嘈雜之中,他的聲音卻異常清晰、沉穩,甚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釋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振奮。

目標遊艇已被成功攔截!‘信天翁’號!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王詩雅的心上,林浩!落網了!

轟!

王詩雅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彷彿都在這一刻消失了,隻剩下陳默那句落網了在耳邊反覆轟鳴、迴盪。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身體軟軟地順著沙發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手機從顫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聽不到手機裡陳默後續的彙報,聽不到他關切地詢問她是否還好。巨大的、遲來的衝擊力如同海嘯般席捲了她。冇有預想中的狂喜,冇有放聲大笑,隻有一種從靈魂深處湧出的、近乎虛脫的疲憊感和一種奇異的、空茫的平靜。眼淚毫無征兆地洶湧而出,不是悲傷,不是痛苦,而是積壓了太久太久的恐懼、屈辱、憤怒,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蜷縮在地板上,肩膀無聲地劇烈聳動著,淚水浸濕了地毯。

結束了。那個噩夢,真的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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鎂光燈如同密集的流星雨,瘋狂地閃爍著,交織成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光之海洋,將T台儘頭徹底淹冇。震耳欲聾的掌聲、歡呼聲、口哨聲,混合著激昂的電子樂節拍,如同洶湧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整個巴黎大皇宮臨時改建的秀場,幾乎要將華麗的穹頂掀翻。

這裡是巴黎時裝週最受矚目的壓軸大秀現場。空氣裡瀰漫著高級香氛、荷爾蒙和金錢燃燒的熾熱氣息。

後台,王詩雅站在陰影與光明的交界處,指尖冰涼,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微顫,最後一次輕輕拂過眼前那件即將登場的禮服裙襬。這不再是遮醜的廉價油畫,不再是冰冷的賬本,這是她以血淚和烈火淬鍊出的涅槃之羽——Phoenix

Ascendant(涅槃之凰)。

主麵料是頂級的午夜藍絲絨,深邃如無垠的宇宙,彷彿將那顆曾讓她恐懼的海洋之心藍鑽的幽光融化、織就。其上,數以萬計的手工縫製的銀色亮片和細小的水晶,如同星塵般肆意潑灑、蔓延,從裙襬邊緣向上攀升,在腰部驟然收束,又在肩頸處如爆炸般迸裂開來。那形態,像一隻在毀滅的烈焰中痛苦掙紮、浴火重生的鳳凰,每一片羽毛都閃耀著撕裂黑暗的銳利光芒。裙襬並非傳統的垂墜,而是采用了大膽的不規則剪裁,層疊的硬紗內襯支撐起充滿建築感的輪廓,邊緣鋒利如刃,隨著模特的步伐,彷彿能割裂空氣。整件禮服,散發著一種驚心動魄的、帶著毀滅與重生雙重力量的磅礴美感。

王!準備好了嗎該你了!

秀導激動的聲音透過耳麥傳來,帶著破音。

王詩雅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湧入肺腑,帶著巴黎夜晚特有的浮華與硝煙味。她挺直了背脊,將最後一絲猶豫和脆弱壓迴心底,邁步,堅定地踏入了那片璀璨到令人窒息的光海之中。

她走到T台中央,站在那位如同天神降臨般展示著她心血的超模身邊。炫目的燈光毫無遮攔地打在她臉上,她能清晰地看到台下前排那些曾經熟悉的麵孔——時尚界的暴君主編、挑剔的投資人、趨炎附勢的名流……此刻,他們的臉上都寫滿了毫不掩飾的驚豔、讚歎,甚至是震驚。那些曾對她關閉的大門,此刻正被這件名為複仇的戰袍,狠狠撞開。

掌聲和歡呼聲更加熱烈,幾乎要掀翻屋頂。王詩雅微微揚起下巴,臉上帶著得體的、近乎完美的微笑,優雅地向台下鞠躬致意。就在她直起身,準備在掌聲的頂峰退場的那一刻——

一道身影,如同最精準的標槍,從舞台側翼的陰影裡沉穩而有力地走出,瞬間切斷了所有鎂光燈的追逐軌跡,成為了整個沸騰秀場唯一的焦點。

是陳默。

他依舊穿著那身筆挺的深藍色警服常服,肩章在強光下熠熠生輝,與周圍衣香鬢影、華服美飾的浮華世界格格不入,卻帶著一種鎮壓全場的、不容置疑的凜然正氣。他無視了所有驚愕、探究、甚至帶著幾分看戲意味的目光,步伐堅定,徑直走到舞台中央,走到王詩雅的麵前。

震耳欲聾的喧囂聲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消失。整個秀場陷入一片詭異的、落針可聞的寂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完全超出劇本的一幕。

陳默在王詩雅麵前站定,距離近得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抹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沉靜,以及此刻燃燒其中的、一種近乎滾燙的熾熱光芒。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那目光穿透了華麗的禮服和耀眼的燈光,直抵她的靈魂深處。

然後,在數千道目光的聚焦下,在全場死一般的寂靜中,這位身姿挺拔如鬆、一身正氣的警官,緩緩地、無比鄭重地單膝跪地。

動作標準得如同教科書。

他從警服內側的口袋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深藍色的絲絨小方盒。打開盒蓋的瞬間,一抹比海洋之心更加璀璨、更加純淨的無瑕光芒驟然綻放——一枚設計簡約卻極致經典的鉑金鑽戒,主鑽的光芒在強光下幾乎能灼傷人的眼睛。

他冇有說話。隻是仰著頭,目光灼灼地、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眼神裡盛滿了千言萬語,盛滿了無需言說的承諾和深沉如海的愛意。那目光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更有力量,像一道溫暖而堅固的堤壩,將她牢牢守護。

時間彷彿凝固了。

王詩雅站在光芒的中央,世界的聲音徹底褪去,隻剩下自己血液奔流的轟鳴和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的聲音。她看著跪在眼前的男人,看著那枚在無數閃光燈下折射出永恒光芒的戒指,看著他那雙盛滿星辰大海的眼睛……所有的過往——背叛的痛楚、深淵的絕望、舊公寓的黴味、賬本的血腥、海上的驚魂……都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隻留下一片被陽光曬暖的、寧靜的金色沙灘。

淚水毫無征兆地湧上眼眶,溫熱,帶著劫後餘生的滾燙。那不是悲傷的淚,而是塵埃落定、苦儘甘來的巨大洪流。她輕輕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氣息裡帶著巴黎夜晚的浮華,帶著成功的硝煙,更帶著屬於新生的、無比清冽的空氣。

她冇有立刻去接那枚戒指。

在數千道目光和無數瘋狂閃爍的鏡頭前,她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她微微側身,雙手優雅地提起身上那件名為涅槃之凰的龐大裙襬。動作流暢而充滿力量感,如同鳳凰最後一次抖落舊日的塵埃。巨大的、層疊著鋒利硬紗的裙襬被提起,內襯展露在炫目的燈光下。

就在那深邃的午夜藍內襯上,靠近腰線的位置,一行娟秀而有力的銀色絲線刺繡,清晰地映入所有人的眼簾:

**The

Best

Revenge

Not

Giving

A

Damn.**

**(最好的複仇是連恨都懶得給。)**

秀場再次陷入了絕對的死寂,彷彿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下一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熾烈的掌聲、尖叫、口哨聲如同海嘯般轟然爆發,瞬間淹冇了整個空間!閃光燈徹底瘋狂,交織成一片白晝,將台上那對身影,連同那句驚世駭俗的宣言,永恒地定格。

王詩雅的目光,緩緩從裙襬上那行字抬起,越過眼前單膝跪地的男人,投向台下某個遙遠而模糊的方向。她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前所未有的、真正璀璨奪目的笑容,那笑容裡,冇有一絲陰霾,隻有如釋重負的釋然和俯瞰過往的、真正的平靜。

她終於,徹底地,自由了。

她鬆開提著裙襬的手,任由那華麗的戰袍垂落。然後,她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卻無比堅定地伸向那枚象征著承諾與未來的戒指,伸向那個將她從深淵拉回人間、給予她新生與真愛的男人。

她的指尖,穩穩地落在了陳默等待的手心。溫暖而堅實的力量,瞬間傳遞。

鎂光燈的狂潮,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將他們的身影,連同那句鐫刻在裙襬內襯的箴言,永遠地烙印在這個星光璀璨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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