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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關十年衝境出關,發現宗門血海滔天。

師兄們頭顱懸掛山門,道侶被擄走吊在懸崖。

曾經正道之首已化煉獄墳場。

我默然拾起佈陣殘卷,血祭百具宗門屍骸。

以魂魄為陣符、山川為靈盤,設下七重血煉大陣。

宗主獰笑我自不量力,卻見漫天血幡席捲宗門——

一刹間百名修士被吊死陣心,宛若人皮旗幡。

當年圍剿我宗者...我輕撫玉牌感受道侶最後溫熱,如今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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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脈枯竭的瞬間,我便知道了。

身體裡洶湧澎湃如江海奔騰的靈力海嘯般撞向那橫亙在元神前方的無形障壁,發出無聲卻震徹神魂的轟鳴。壁障上,綻開蛛網般的裂紋,繼而轟然崩碎!

元神像是掙脫了最沉重的鐐銬,一躍而起,衝破命宮,清光照徹魂庭九霄,神念所及,洞府壁上每一道禁製紋路纖毫畢現,石粉簌簌而落。

金丹九轉,大圓滿!

一股磅礴浩瀚的氣息從我盤坐十年的地脈深處轟然爆發,如同沉睡的巨獸終於甦醒。堅硬的石榻在我身下無聲龜裂,蛛網般的裂痕瞬間蔓延至整個洞府石壁,簌簌石粉紛紛揚揚落下,彷彿在祭奠這場遲來的突破。

十載枯坐,閉關苦修,隻為這九轉金丹大成的一刻。

成了!

一口積壓十年的濁氣長長吐出,帶著灼熱之意。睜開眼,洞府內石壁上繁複的禁製紋路如同新鑄,清晰得纖毫畢現。神念如水銀泄地,比閉關前何止強韌了數倍!往日神念探出不足百丈便會衰弱晦澀,此刻卻輕盈地穿透層層厚重的山石壁壘,毫無滯澀地掃向外界。

心念轉動,那禁錮洞府石門十年之久的沉重禁製應念而開。

山風捲著熟悉而又陌生的清冷氣息猛地灌了進來,吹拂在臉上,帶著一種……死寂般的空曠感。我微微蹙眉,這股空,絕非人跡稀疏的靜,倒像是生命徹底絕跡的死。

踏出洞府石門,腳下並非預想中踏實的土地,而是一種濕冷的粘稠。低頭,瞳孔猛地一縮——大片深褐近黑的汙跡,早已乾涸,深深浸透了腳下的泥土,甚至爬上了洞府石門邊緣的石階。血腥氣濃烈得化不開,即使十年乾涸,風也無法吹散這滲入骨髓的鐵鏽與腐臭。

我猛地抬起頭。

視野裡,那原本是山門入宗必經之地的一片山坡,已然麵目全非!記憶中熟悉的景象蕩然無存,整片山坡都被一種扭曲的暗紅所覆蓋,如同潑滿了粗糙劣質的染料,又經千萬雙腳踐踏、風雨侵蝕十年,形成了一塊巨大無比、凝固著絕望與詛咒的肮臟血毯!空氣中瀰漫的不是草葉清芬,而是泥土、血腥、還有一種骨肉腐爛後遺留的奇特腥膻,頑固地鑽入鼻腔,死死黏在喉嚨深處。

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心臟。金丹大成帶來的那一絲自矜與喜悅,瞬間凍結、粉碎。

不對!一定出了大事!

身形猛地前掠,幾乎是本能地,神念向著記憶中山門方向狂卷而出!心口卻像被一隻無形的鐵手攥緊,窒息感沉重如山!

視野儘頭,那座莊嚴古樸、鐫刻著淩雲二字的巨大石質牌樓,此刻卻成了世間最恐怖的背景。一根根粗如兒臂、閃爍著森冷烏黑魔氣的精鐵長矛,狠狠貫穿了十幾個熟悉無比的身體,將他們死死釘在巨大牌樓的廊柱上!

是吳師弟!他乾枯扭曲的臉死死朝著我的方向,僅存的獨眼裡凝固著無法想象的驚恐和怨毒,張大的嘴彷彿還在無聲地嘶吼著什麼,牙齒森然慘白。

是趙師兄!一向沉穩的他,身軀像塊被撕爛的破布般掛在長矛上,胸膛幾乎被完全剖開,裡麵空蕩蕩的……隻有風嗚嚥著穿過的空洞。

是……是老七!他就在最靠近我的那根廊柱下方!他整個頭顱被硬生生斬下,就掛在牌樓中央最大的一根橫梁下!那頭倔強捲曲的黑髮早已枯槁粘連,臉上卻乾乾淨淨,被某種力量刻意地處理過。那張總是帶著點不羈笑容的臉上,此刻的表情凝固在最後的睚眥欲裂上,彷彿在向我無聲地咆哮。

還有……還有……

目光最後死死釘在中央橫梁上最高處的那顆頭顱上,鬚髮皆張,怒目圓睜——師尊!!

一股寒流猛地從腳底板竄起,炸開在後腦,激得我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心臟先是驟停,隨即發了瘋一樣狂跳,撞擊著胸膛,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滅頂般的劇痛和眩暈!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怒吼從喉管深處撕裂般衝出!整個山門劇烈震盪,彷彿承受不住這聲源自血脈骨髓的絕望悲鳴!喉嚨裡腥甜翻滾,一股熱血衝破牙關直噴而出,星星點點灑落在腳下那暗紅髮黑、早已被同門鮮血浸透了十年的焦土上!

身體被巨大的反衝力帶得踉蹌後退,撞在身後冰冷的石壁上才勉強停住。冰冷的岩石刺激著脊背,卻絲毫無法冷卻胸腔裡那團足以將魂魄燃儘的烈焰!那不僅僅是被斬斷的頭顱,那是我被瞬間碾碎的世界!

意識在狂暴的怒火和冰冷的眩暈中掙紮沉浮,視線被自己噴出的血霧模糊,又被淚水沖刷。殘破的山門在我視野中搖晃、旋轉、扭曲變形,彷彿煉獄的門戶!空氣裡那濃得實質般的血腥氣,死死扼住我的咽喉。那十幾顆懸掛的、扭曲的麵孔在我的神魂烙印中無聲尖叫!每一幅熟悉的容顏都化作一把冰冷的鈍刀,反覆切割我的神經。

我死死咬著牙,牙齦已是一片麻木,口裡全是自己鮮血的鐵鏽味,強迫自己從那滅頂的狂潮中探出頭。

還有……還有柳兒!

那個名字撞入腦海的瞬間,如同黑暗中劈開一道慘白的電光!

她若還活著……若還活著,絕不會容許他們這樣懸掛師尊和同門!他們擄走她,一定是為了……

一個地點瞬間在翻攪混亂的腦海中無比清晰地炸開——寒淵!那個凝滿玄冰、深不見底的絕地!她是先天玄玉冰靈體!她的靈元,對那些修煉了邪異冰寒功法的魔頭來說,就是延壽千載的絕品仙丹!

柳兒!

這個名字帶著心頭的血肉迸出唇齒!眼前師尊、師兄弟的頭顱景象還在扭曲燃燒,另一個更恐怖的場景在腦中炸開:她墜入無儘的黑暗,被封在萬載玄冰之中,精純的先天冰靈之氣被貪婪地抽取、吞噬,直到那點如冰玉的生命之火徹底熄滅……

不!!絕不能!!

身體快過了思考,腳下一蹬,堅硬的石階在爆裂聲中化作齏粉!整個人像一道撕裂虛空的殘影,裹挾著山嶽傾塌般的怒恨,向著宗門深處、西北方那常年寒風捲著淒厲怪嘯的方向破空而去!

風在耳邊尖嘯,刮過臉頰如同刀割。空氣裡的血腥和怨毒氣息冇有因為深入而減弱,反而更加濃烈,混雜著廢墟的塵土焦糊氣味,沉甸甸壓在肺葉上。護山大陣的根基節點所在的靈樞九台,已經化作一堆散發著詭異黑煙的龐大瓦礫,殘存的柱石上,赫然印著幾個龐大如小屋、燃燒著暗紅魔焰的拳印!

天煞宗——血魔老祖!!

這個名字帶著刻骨的恨意撞入腦海。

轟隆——!

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整個山體都劇烈地一顫!卷著刺骨寒氣的狂風暴雪,毫無征兆地從前方一片原本是宗門秘藏禁地的開闊穀地中倒灌出來,帶著摧毀一切的威勢,如同無形的冰海怒濤!

寒意如跗骨之蛆瞬間鑽透護體靈光!我猛地停住衝勢,狂吼著將體內剛剛穩固不久、如同驕陽般的九轉金丹之力全力催發!磅礴的金色丹火洶湧而出,如同憤怒燃燒的金色鎧甲護住全身,將那足以瞬間凍結精鐵骨髓的極寒風暴死死抵在體外!

金色丹火狂湧燃燒,將身前肆虐的極寒氣流短暫撕開一道缺口。視野穿透狂暴的冰風亂流,瞬間釘在了前方!

那片巨大的、常年被陣法封印的寒淵入口——萬劫冰獄之上!

穀地中心,那巨大如魔物之眼的深黑裂口上方,曾經橫跨深淵的千丈玄鐵索橋蕩然無存!隻留下左右崖壁兩排巨大猙獰的斷裂樁痕!

一道纖細單薄的身影,懸在裂穀中央的絕壁外!

手腕和腳踝處纏繞著數十道烏沉沉的、閃爍著幽幽綠芒、凝如實質的冰寒魔鏈!那些魔鏈如同擁有生命的觸手,一端深深嵌入身後冰冷如鐵的漆黑岩壁,另一端則像無數根殘酷的冰針,狠狠紮穿她的四肢關節!纖細的身軀就那樣被冰鏈拉扯成一個淒慘的大字,懸在無底黑暗的上方。

是柳兒!

冰獄深淵捲起的永凍狂風,吹起她那身早已辨認不出本來顏色、破碎如襤褸的素衣,像一麵宣告著征服和毀滅的殘破旗幡。她頭顱低垂,瀑布般的長髮結滿了冰霜,垂落下來,遮住了臉龐。隻有偶爾被風吹得劇烈搖擺時,露出的半邊側臉蒼白得冇有一絲活氣,凝著細密的冰珠。

柳兒!!!我目眥儘裂,喉嚨裡再度湧上滾燙的腥甜!那一聲呼喊被深淵呼嘯的罡風撕扯得幾乎聽不見。

她似乎聽到了。抑或是感受到了我這狂暴而絕望的氣息。那顆低垂的頭顱極其輕微地向上抬了一下,動作僵硬得彷彿牽動著無數斷裂的筋骨。一縷霜染灰白的長髮被風帶開,露出小半張臉——皮膚覆蓋著不正常的灰敗冰晶,一隻眼睛隻剩下空洞焦黑的窟窿!另一隻眼睛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那眼珠早已不再晶瑩,混濁得像凍壞了的灰白玻璃,毫無焦距地朝著我所在的方向茫然地望了一眼。

那眼神裡冇有任何期盼,冇有任何求救的信號,隻有一片死去的荒蕪,一種靈魂早已熄滅的麻木。

那隻眼,那一瞥,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靈魂上!比看到懸在牌樓上的頭顱更甚!因為它昭示了一種淩遲般的、最清醒的痛苦!

天煞宗的畜牲!血魔老鬼!!

心念如狂濤急轉,一股沛然莫禦的吸力自我掌心勃發!金丹火元澎湃流轉,將那刺骨的罡風暫時壓開!一步踏出,空間彷彿縮短,正要不顧一切地強行橫渡,將她從那魔鏈上搶下!

找死麼!

一聲低沉的咆哮如同悶雷,帶著不容置疑的邪異威壓,猛地從對岸崖頂轟然壓下!那聲音不大,卻凝聚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規則力量,如巨錘砸在我的元神深處,硬生生阻住了我撕裂罡風的身形!

崖頂那片被灰黑魔氣籠罩的石坪上,一個巨大的身影無聲矗立。

他披掛著一副如猙獰獸骸般的漆黑重甲,甲葉縫隙間,濃稠的暗紅血光如同活物般脈動流轉。身量奇高,光是背影就散發出如淵如獄的壓迫感,周身的魔氣形成實質的渦旋,將周圍的空間都微微扭曲。正是那天煞宗主——古裂山!

血魂引氣鎖,縛魂釘骨釘。古裂山的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如同萬載玄冰摩擦,鎖的是魂!釘的是骨!更鏈接著這方圓百裡的天罡地煞陰脈。你若敢碰那玄玉冰靈一下,地脈煞氣倒卷,你頃刻間便是一灘膿血!她嗬,這爐鼎煉到一半被強行打斷,神魂被魔鏈生生撕碎,連投胎做隻蛆都無望!嘖嘖,我若是你,就老老實實待著。

每一個字都像寒冰打造的毒針,狠狠紮進我的意識裡!

古…裂…山!!這兩個字幾乎是從我咬碎的後槽牙縫裡擠出來的,每一個音節都飽蘸著淬鍊了十年的血仇!牙關咯咯作響,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胸腔裡那團足以焚燬天地的憤怒和不甘,被這規則般的魔咒死死禁錮、壓縮,幾乎要把自己炸碎!

那懸在崖邊的身影,那冰鏈穿透骨骼的聲響,那隻空洞灰敗的眼睛……如同一萬把燒紅的刀子反覆淩遲著理智!

十年丹火大成又如何強行去救,不過是親手送她進入更徹底的虛無!

身體因極度的暴怒和難以承受的剋製而劇烈顫抖,喉嚨裡咯咯作響,似有滾燙的鐵水在灼燒翻騰,又被死死嚥下。指骨捏得嘎嘣爆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粘稠的血液沿著指縫滲出,滴落在地麵的積雪上,暈開一小點刺目的紅。

對岸崖頂,那如山嶽般聳立的黑色身影緩緩側了側臉。雖然大半麵容被重甲覆麵遮擋,但我幾乎可以想象那麵甲之下,是怎樣一種戲謔而殘虐的表情。他一隻包裹在暗沉金屬護臂中的手緩緩抬起,伸出三根指頭。

血魂鎖氣運,三日後功成圓滿。

古裂山的聲音漠然而不容置疑,這爐鼎於老祖有大用,不容閃失。你若真有半點對她之心,便跪下叩首,叩滿三百個響頭,叩到腦漿迸裂為止。本座看得歡喜,或許……大發慈悲,留你一縷殘魂去那忘川河裡與她做個伴哈哈哈哈哈!

瘋狂而囂戾的笑聲在冰獄絕穀中迴盪,如同萬千厲鬼齊哭!

暴怒的狂潮在我腦中轟然炸開!跪下叩首對這毀了宗門、懸我同門首級、虐殺我道侶的魔頭!

身體裡沸騰的九轉金丹之力在劇痛與屈辱的極致刺激下,如同失控的熔爐,狂暴地衝向四肢百骸!我猛地踏前一步,腳下的堅冰和岩石在哢嚓聲中爆開蛛網般的裂痕!金色的丹火不再純粹,邊緣燃起狂暴的暗紅血芒!磅礴的氣勢撕裂身前亂流,一股撼動山穀的殺意沖天而起!

就在丹火即將徹底失控爆發的刹那——

嗡!

腰間一物毫無征兆地突然變得滾燙!一股微弱的、卻極其熟悉的氣息順著那溫熱的點,猛地刺入我的丹田識海深處!

就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猛地按在沸騰的岩漿上!那即將徹底爆發、玉石俱焚的丹火元力,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源於生命本源的聯絡硬生生激得一滯!

是柳兒的本命生死牌!

原本以為隨著她被囚禁、被如此歹毒的法陣鎖拿,這玉牌該徹底冰冷碎裂纔對。可此刻,它卻滾燙得如同燃燒的心核!一股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又堅韌無比的溫熱魂力,帶著一種超越所有痛苦的、清晰無比的求生意念,穿透冰冷禁錮,透過玉牌死死纏繞住我的丹田!

她冇放棄!她在抗爭!她還在掙紮著從那條通往徹底毀滅的冰冷死路上……向著我所在的方向投來最後一線呼喊!

‘不要……不要跪……不要……求……’

那意念微弱斷續,卻比最強烈的誓言更清晰地在我腦中響起。這縷微弱卻決絕的魂力觸碰,讓腦中所有狂暴的怒火瞬間冷卻、沉澱、凝聚成一種冰冷徹骨、堅如寒鐵的東西!

它狠狠撞碎了我所有不顧一切衝向死亡的衝動。我可以死!我可以拖著古裂山一起投入這無底寒淵!但那樣……她這最後一點用生命為代價抗爭出的意念,就徹底白費了!

我不能讓她白白抗爭!

我不能讓師尊和眾同門師弟們白白在牌樓之上十年風吹日曬!

……

我站在原地,身形如山嶽般凝定,再無之前的劇烈顫抖。周身燃燒的金紅丹火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抹過,驟然熄滅,隻留下最深處冰寒刺骨的寧靜。狂暴殺意斂入骨髓,隻剩下死寂。一滴血淚混合著先前強嚥下去的腥甜,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悄然滑落,還未觸及下巴,便被穀底倒捲上來的凍氣凍結,變成一顆細小的血色冰珠,啪嗒一聲砸落在堅硬的雪地上,裂成細碎的粉末。

冰冷的風捲著深淵的死寂嗚咽聲。

古裂山那囂狂殘戾的笑聲如同被凍結在喉嚨裡,戛然而止。他側身望著我這邊的懸崖,覆蓋著猙獰麵甲的頭顱微微偏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於我此刻的死寂。沉默,比剛纔的狂暴對峙更令人心悸的死寂,橫亙在萬丈冰淵之上。

冇有叩首。

更冇有爆發。

如同火山爆發前的死寂,蘊藏著毀滅的深淵寧靜。

那重甲如山的身影似乎嗤笑了一聲,帶著極度傲慢的蔑視。或許在他看來,我這無聲的沉默,不過是猛獸在更凶猛的存在麵前最終的怯懦與臣服。

他的身影冇有再多做停留,如同融入魔氣的巨獸,緩緩沉入那片盤踞著濃鬱黑氣的石坪之後,徹底消失在視線的儘頭。隻有那翻騰不息的魔氣與冰獄深穀中永不止息的死亡寒風,還在發出如同萬千蟲豸啃噬枯骨的沙沙異響。

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感受著腰間玉牌上傳來的最後那一縷滾燙。它不僅僅在頑強地維繫著柳兒的生命之火與我的聯絡,更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地、無聲地攥緊了我那顆被冰封的心,提醒著我,所有的悲愴和無力都必須在絕境中轉化為力量!

這裡是我出生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同門的血!

那血不能白流!那魂不能白散!還有柳兒……

腦海中,宗門大陣核心樞紐——靈樞九台廢墟上那幾個燃燒魔焰的恐怖拳印再次浮現。血魔老祖!天煞宗最強的底蘊!毀我宗門根基者!

要抗衡這等存在,單憑我這剛剛成就的九轉金丹之力,無異於螻蟻撼山。我需要彆的力量!我需要……陣法!

宗門藏經閣那浩如煙海的珍藏,是否還有一線可能

殘軀轉向宗門西北深處方向,化作一道融入夜色的流星。

血色的月光如同凝固的汙血,塗抹在淩雲宗連綿的山巒與殘破的殿宇廢墟之上。昔日仙霧繚繞的靈山秀水,此刻隻餘死寂和濃得化不開的汙濁怨念。無數殘缺的斷壁殘垣如同巨獸的骸骨,散落在荒草與血泊交織的泥濘之中。夜梟偶爾發出撕裂般的短促鳴叫,更添陰森。

循著記憶,在倒塌的山門牌樓後那片扭曲如虯龍爪痕的怪石坡地下,找到了那處被陣法遮掩得極其巧妙的狹小入口。一掌拍在入口處一塊毫不起眼的青石上,注入熟悉無比的禁製元力。入口處的山壁無聲滑開,露出一道向下傾斜的幽深甬道。

一股陳舊書卷與灰塵混合的氣味撲麵而來。穿過長長的甬道,眼前豁然開朗。

淩雲宗至高秘藏之一——《藏真樓》!

眼前巨大的石廳一片狼藉!

往日排列整齊、蘊藏著無數前人智慧的玉簡書卷,此刻散落一地。價值稍低的紙卷竹簡被棄如敝履,或被某種狂暴的力量撕扯成碎片。空餘的巨大石架上,一些擺放玉簡或卷軸的石凹槽上,殘留著新鮮的暴力刮痕。那是有人像摘取唾手可得的果實一樣,粗暴地掠走了這裡最珍貴的秘傳功法!

心沉入穀底。血魔老祖那般存在,絕不會放過洗劫宗門精華的機會。

腳步在狼藉的灰燼和淩亂的典籍碎片中移動。神念如同精密的梳子,仔細搜尋著石廳中每一處可能的角落。拂開地上厚厚一層紙頁碎屑,視線猛地定住!

石廳西北角的角落,原本放置著一個用來堆放廢棄書簡或待處理典籍的普通木架。此刻木架早已被某種外力壓塌、碎裂。就在那碎裂的木塊、散架的卷軸和厚厚的灰塵下麵,一小塊不甚明顯的破損岩壁引起了我瞬間的警覺。

不對!那裡不應該有斷裂的痕跡!這感覺更像是……人為的偽裝!一種倉促藏匿的痕跡!

一股莫名的悸動湧上心頭。顧不上滿地的狼藉和灰塵,雙手撥開堆積的碎木和破碎的紙片。果然!那破損的岩壁邊緣參差不齊,下方似乎有一個凹陷!指尖湧起一絲微弱的丹火之力,小心翼翼沿著那破口邊緣熔開。一塊巴掌大小的暗褐色木匣露了出來!

木匣樣式極其古拙陳舊,匣身刻滿了早已模糊不清的奇異紋路。入手沉重無比,並非普通木料,而是早已絕跡的萬年陰沉木所製。匣身一側有一道極其細微的裂痕,顯然是遭受了巨大沖擊又僥倖未被徹底損毀。

屏住呼吸,指尖一道細微如髮絲的金色丹元劃過,破開匣子內部那層極簡單的禁製靈光。匣蓋無聲彈開。

一股難以形容的煞氣混雜著某種源自天地洪荒的古老悲愴感瞬間瀰漫開來!石廳內的空氣都彷彿下降了幾度。

匣內並冇有想象中閃爍的寶光或者驚世的功法玉簡。

隻有……五片!

薄如蟬翼,色澤深沉近黑,非金非玉,邊緣在昏暗光線下折射出幽幽的啞光。每一片不過寸許大小,上麵佈滿了密密麻麻、細微到近乎無形的玄奧符籙!

這材質……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氣!指尖下意識地拂過其中一片邊緣。一股源自骨髓深處的冰冷刺骨和灼熱怨毒交織的感覺瞬間順著指尖衝入神魂!饒是我成就九轉金丹道胎,神魂穩固遠超從前,也被這股突如其來的詭異衝擊激得元神一蕩!

是孽龍逆鱗!

傳說中那些犯下滔天罪孽、被天地雷霆法則誅滅的上古凶龍的殘餘之物!取其逆鱗煉化成材,天然便蘊含著龍死之時的滔天煞氣和怨毒詛咒,乃是最邪惡、最偏門,也最難駕馭的陣法神材!

在宗門一本極其冷僻的《奇物誌異》古籍中,曾模糊提及過這種傳說中的禁忌材料。

匣子最底部還壓著一卷不知用何種妖獸皮硝製的古卷,顏色已經變得黃黑,觸手堅韌冰涼。小心翼翼展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竟是師尊的手跡!卷首五個飽含淩厲殺氣、鋒芒畢露的古篆:《太乙屠神戮仙禁陣真解》!

孽龍逆鱗煞氣深重,怨毒難馴,唯此上古禁陣方能駕馭,取其無窮無儘之戾氣化為焚仙戮神之力……

開篇第一行便是此驚悚之言!

心臟狂跳不止!血魔老祖毀了我宗萬年傳承積累的萬法歸一陣盤!卻絕對想不到,最核心最禁忌的這一小部分核心陣圖,會被師尊以如此慘痛的方式藏在如此不起眼之地!或許,那靈樞九台上的拳印餘威波及此地,倉促碎裂了木匣一角被掩埋於此,反而躲過了掃蕩……

這難道是……天不絕我還是師尊冥冥之中最後的一點庇護

將那五片沉甸甸、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逆鱗貼身藏好,古卷收入懷中。殘軀沿著原路飛速離開這片死寂的廢墟。

踏出藏經閣狹窄入口的瞬間,冰冷的風捲著濃烈血腥迎麵撲來。血色月光下,遠處那座懸掛著同門頭顱的巨大山門牌樓像一個猙獰的詛咒,靜靜地矗立在視野邊緣。

就是那裡了!

殘影一閃,人已出現在巨大的牌樓之下。雙腳踩在被同門鮮血浸透了十年的冰冷土地上,粘稠濕冷隔著鞋底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源自血脈、無法言喻的悲愴與滔天恨意再次狠狠攥緊了心臟!眼前那十幾張扭曲凝固的麵孔無聲地俯視著我,尤其是師尊怒目圓睜的頭顱和下方老七那張沾滿凝固血跡的臉!每一道目光都像是無聲的詰問和泣血的催促!

還有柳兒……那隻灰白色的眼睛……

嗤!

一聲微不可聞的裂帛輕響。覆蓋著玄色衣袍的左臂衣袖被我自身淩厲的意念直接撕裂!露出了強健精悍的前臂。毫不猶豫,右手指尖併攏,金色的丹元在指尖凝成一道微芒!對著自己的左臂狠狠劃下!

鋒銳的丹元輕易切開皮肉!冇有痛呼,隻有牙齒死死咬住發出的細微摩擦聲。滾燙的、帶著濃鬱金丹氣息的精血從深可見骨的創口中洶湧而出!血滴落在腳下被前輩鮮血浸透的土地上,迅速沁入,發出細微的滋滋聲。這片土地在歡呼,在共鳴!

我冇有絲毫猶豫,右手沾染著滾燙的自身金丹寶血,猛地按在冰冷粗糙的石質牌樓基座上!

以自身為引!以淩雲宗積攢十年的無儘怨念和血煞為源!開啟這門禁忌陣法的根基!

嗡——!

低沉如同來自地心深處的共鳴聲,從牌樓腳下傳來!

掌下染血的石質基座瞬間變得滾燙!銘刻在牌樓內部那些極其古老、早已被歲月掩埋的符文紋路陡然亮起!暗沉如凝固之血的光芒如同甦醒的毒蛇,順著符文的脈絡迅速蔓延!一道血色的光柱從牌樓基座沖天而起,帶著尖銳淒厲的怨魂嘶鳴!光柱衝上十幾丈高的虛空後,無聲炸裂!

一個巨大的、由無數扭曲血色符文構成的光質陣基瞬間在牌樓上方展開,籠罩了整個山門區域!陰風乍起!無數道淡薄得幾乎看不見、卻又凝聚著無窮無儘怨毒與絕望情緒的灰白色氣流,如同歸巢的毒蜂,從整個淩雲宗的山門、廣場、弟子居舍、山道、甚至連那些被鮮血浸透的泥土深處瘋狂地湧向這個巨大的血色陣基!彙聚到我的腳下!

地麵輕微地震動起來!

轟隆隆……

一種彷彿沉睡多年的凶獸在深夢中被打擾的沉悶咆哮聲,開始在大地深處隱隱傳出!

開始了!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腳下這片被魔火洗劫的大地內部,那幾處殘存的微弱靈脈節點,如同沉睡的巨人被強行喚醒了最後的心跳,正在血煞怨氣的刺激下劇烈地搏動、掙紮!它們本能地想要抗拒,卻被周圍積壓了十年的同門弟子精血氣息和怨戾之力狠狠刺痛,繼而點燃了被魔火燒焦後殘留的那點微末憤怒和求生本能,爆發出殘破而暴戾的氣息!

這片飽含同門鮮血的天盤正在被強行喚醒!它殘破不堪,卻與這座籠罩在山門之上的巨大陣基產生了最原始、最狂暴的共鳴!

但這遠遠不夠!這點力量,根本填不滿《太乙屠神戮仙禁陣》最低要求的深淵!

目光掃過地麵散落的同門殘骨碎片、被泥土半掩的破碎衣甲……一個冰冷殘酷的念頭浮起——物儘其用!

神念溝通腳下正在成型的血色陣基。

聚!

一聲低沉沙啞的命令在心頭響起。

籠罩整個山門的血色陣基劇烈地波動了一下!那些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的怨靈之氣猛地彙聚到陣基的幾個關鍵節點!無形強大的吸力從大地深處爆發出來!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摩擦聲和什麼東西被硬生生從大地中拔出的恐怖聲響——

一具具!一具具!被大地掩埋了十年,或許隻餘下慘白枯骨,或許還粘連著腐壞筋肉的殘缺屍骸,在無形力量的牽引下,破土而出!

有的肋骨斷裂粉碎,有的脖頸空空如也,有的四肢以一種違反常理的角度扭曲著……但它們無一例外,都穿著早已破爛不堪、但依舊能辨認出淩雲宗內門弟子特有的雲紋的衣袍!

數十具……不!是上百具!如同一支從地獄爬回來的亡靈大軍!懸掛在山門牌樓上的十幾顆頭顱,成了這支詭異軍隊最醒目的旗幟!

這些同門屍骸被大陣牽引,如同提線木偶般掙紮著,搖搖晃晃地圍繞著巨大的血色陣基立定。每一具骸骨站定位置的瞬間,下方的血色陣圖都亮起一個刺目的節點!那骸骨本身便發出滋滋的燃燒聲,殘留的生機、屍骸的精華、蘊含其內的怨毒和不甘……所有的一切,都被作為最原始的祭品和燃料,瘋狂注入到腳下這片饑渴而憤怒的天盤之中!

大地深處的沉悶怒吼變得更加清晰!更多被掩埋的屍體被強行抽出!整個巨大的血色陣基如同一個瘋狂旋轉的血池,貪婪地吸食著這些血肉和怨念!

陣基血光更盛!沖天的血色光柱比之前壯大了數倍!陣基的邊緣,血色的、彷彿活物般蠕動流淌的符咒,順著與大地靈脈節點共鳴的軌跡,如同毒蛇的血管,向著淩雲宗更廣闊的山門廣場、殿宇廢墟、乃至西北方向那如同魔眼的寒淵穀地瘋狂蔓延!

《太乙屠神戮仙禁陣》,正以這片被魔火蹂躪了十年的煉獄故土為盤,以同門屍骸和殘魂為柴薪,如同一個貪婪的巨獸,瘋狂地擴張吞噬……

當那束撕裂夜幕、飽含怨魂厲嘯的血色光柱從宗門山門牌樓方向沖天而起,裹挾著無邊腥風浩蕩擴散開的時候——

嗯!

幾乎同一時間,西北絕壁之下、盤踞在濃鬱魔氣與寒氣交織的巨大石坪深處,一座臨時依憑山勢開鑿而成的漆黑魔殿內。端坐於森白骨座上,周身環繞著數十枚滴溜溜旋轉、不斷散發冰寒魔火的墨綠色骨符的古裂山猛地睜開了他頭盔麵具下那雙深不見底的魔瞳!

瞳孔深處一點血芒驟然暴漲!

好膽!!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整個臨時魔殿都為之震顫!空氣瞬間凍結!那股如同萬載寒淵般冷酷決絕的殺意猛地撞上了我的神念感知!

給我拿下那條喪家之犬!活撕了他!

咆哮聲中,他已捕捉到了那道在山門血光中一閃即逝、正以驚人速度衝向宗門東方腹地的氣息!

遵宗主令!

石坪邊緣魔焰驟然騰起數丈!十幾道身裹精悍黑色魔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憑空出現。冇有任何多餘的言語或試探,領頭一個煞氣最為深沉、手持一柄開山巨斧的天煞宗魔將喉嚨裡發出一聲非人的嘶吼,周身魔氣瘋狂灌注進手中門板般寬闊的巨斧,斧刃上燃燒起暗紫色的煉獄魔炎!巨斧高高揚起,對著我剛掠過的一片殘破殿宇陰影就狠狠劈斬下來!

破山!!

巨大斧影帶著撕裂大氣的厲嘯和足以劈開一座小山的磅礴魔威瞬間而至!地麵被斧風壓得龜裂塌陷!

然而下一瞬——

我疾奔的身形驟然消失!原地隻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被斧影碾碎!

空間瞬間被強大的力量短暫扭曲!下一刻,我的真身出現在距離那名魔將不足十丈的半空!周身再無任何丹元火光!整個人彷彿融入了腳下那片剛剛被巨大血色陣基覆蓋、如血管般延伸開來的地麵陣紋之中!口中隻吐出一個冰冷徹骨的字:

困!

嗡——!

以巨斧魔將為中心,方圓百丈的地麵彷彿水波般猛地劇烈一蕩!無數道先前悄無聲息延伸至此的、由純粹氣血怨力構成的符籙鎖鏈如同毒蛇捕獵般破土而出!這些粗如人臂、流動著汙濁血光的鏈條,並非實體,卻是由精純的怨戾煞氣所化,其上密密麻麻附著著扭曲掙紮的亡魂虛影!瞬間就纏繞上了那巨斧魔將的四肢、軀乾、脖頸!

他劈下的巨斧硬生生凝在半空!斧刃上燃燒的魔炎被鎖鏈上附著的千百怨魂同時撲上撕咬吞噬,發出滋滋的侵蝕聲!

呃啊啊——!!這魔將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怒暴虐的嘶吼!他那身連法寶轟擊都難傷的魔甲在這些詭異的血鏈麵前如同紙糊!無形的鎖鏈輕易勒入關節、護甲縫隙、脖頸!上麵亡魂的撕咬彷彿直接作用在神魂!他壯碩的身軀被硬生生捆縛定住!

開!

他周身魔氣瘋狂爆發,試圖掙脫這些詭異血鏈!但鎖鏈上的扭曲魂影卻亮起刺目的血光,如同受到極大刺激,發出更加慘厲尖銳的嘯叫!每一道嘯叫都形成精神衝擊!鎖鏈勒得更緊!

哢嚓!清晰的骨裂聲響起!他舉起巨斧的一隻手臂被硬生生勒斷!斷臂和巨斧砸落地麵!

噗!一口帶著內臟碎片的黑血狂噴而出!

我人在半空,看都冇再看那被血鎖淩遲捆縛的魔將一眼。指尖微動,引動腳下陣盤之力,身形如鬼魅,融入那不斷蔓延的怨血氣脈洪流之中,向著更東方的宗門核心區域——曾經的宗門大殿遺蹟、也是靈脈最為集中之地遁去!

古裂山想用人海堵死我好!那我就借這片充滿同門之血的故土為兵!我看是你們天煞宗人多,還是我淩雲宗死去的同門夠多!

前方視野驟然開闊。巨大的廣場坑窪不平,佈滿了法術轟擊的焦痕和凝固的血痂。廣場中心,那座象征著淩雲宗昔日輝煌的巨大白玉石基大殿,如今隻剩下半截斷裂的、佈滿裂痕的巨大平台殘骸,如同一隻被斬斷了脖頸的巨獸趴伏在地。

此地,是靈脈彙聚之所!更將成為那些追殺而來的魔崽子……最好的葬身之所!

轟!轟!轟!

身後魔焰捲動陰風!更多的追兵在古裂山的意誌驅使下,如同決堤的黑色狂潮,捲動著慘綠、幽藍、暗紫各色魔火毒煙,踏著前方同僚被詭異血陣拖入地獄的屍骸,發出瘋狂嗜血的咆哮,衝破翻湧的怨血氣脈封鎖,強行撕裂虛空,在廣場邊緣驟然現身!

一眼望去,不下二三十名修為至少築基後期的精銳魔修!領頭的幾個氣息凶橫,赫然已凝結假丹!煞氣凝成沖天狼煙!

殺——!!撕了他祭旗!一個手持雙股蛇矛、魔焰中隱現惡蛟虛影的凶戾魔將獰笑著,振臂一喝!

數十道裹挾著毀滅波動的法器、神通、毒煙魔火,瞬間撕裂了百丈空間,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如同暴雨般朝著廣場中心我的立身之處瘋狂傾瀉而下!法術的光芒將半邊夜空都照亮了!廣場上殘存的石柱、斷壁在這恐怖的聯合打擊下紛紛碎裂倒塌!灼熱的毒煙和刺骨的寒息籠罩了我所有閃避空間!

死局!

然而就在那漫天魔影魔火即將吞噬我的瞬間——

我驟然抬頭,嘴角咧開一個冰冷殘酷到極致的弧度!冇有絲毫後退或者抵擋的意圖!右拳猛地緊握,狠狠砸在自己心口!

噗!一大口晶瑩剔透、燃燒著絲絲金色丹火的精血狂噴而出,血珠帶著金丹本源的不屈意念,並未落地,而是詭異地懸浮在我身前!

同時,我腳下重重一踏!整個人如同釘子般深深嵌在廣場中心的祭壇大陣核心基點上!

那口噴出的心尖精血,如同最好的引子!順著我雙腳註入大地陣基!瞬間點燃了腳下早已悄然織成、遍佈整個廣場廢墟的暗血色怨力網絡!

陣起!

一聲蘊含了無儘恨念與決絕的嘶吼衝破天際!

轟隆隆隆——!!!

以殘存的宗門大殿祭壇為中心!廣場東、南、西、北,以及更外圍、已被怨力覆蓋的幾處關鍵靈脈節點——整整七道直徑數丈粗、凝練如岩漿般的暗紅血柱,帶著刺穿耳膜的萬千怨魂哭嚎,撕裂了地麵!轟然貫穿天地!

七根貫穿天地的怨氣血柱直沖霄漢!整個淩雲宗殘山廢墟猛烈震動!天空驟然暗沉下來!彷彿有無形的大手遮蔽了月光,隻餘下那七道血柱散發出的令人心悸的汙濁血光!

那原本如飛蝗般轟向我的漫天法寶魔火,在碰觸到這七道沖天而起的巨大血柱外圍瀰漫的血煞力場時,竟如冰雪消融!

那凝聚了數十名天煞宗精銳修士殺伐之力的魔光毒焰、陰煞飛劍、破魂長矛,在觸及這片沖天血煞領域邊緣的瞬間,如同最劣質的沙土遇到了無物不熔的地心熔岩!無聲無息地分解、汽化、湮滅!

冇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冇有強烈的能量對衝。就是徹底的、無聲的消散!彷彿它們從未在這片空間中存在過!

彷彿蒼穹本身在悲鳴!大地在不堪重負地戰栗!無邊的怨氣混合著純粹的血煞神力升騰翻滾!整個廣場,不!是整個淩雲宗的遺址,此刻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不斷旋轉的怨氣血池!那七根血柱便是撐開這片煉獄的擎天之骨!

呃……啊啊啊啊!

我的魔元!在燃燒!!

這是什麼東西!啊——!!

廣場邊緣,那些衝在最前麵、踏入七柱血色力場的幾個魔修反應最快!他們身上的魔氣護甲如同被投入強酸般劇烈翻騰腐蝕,發出嗤嗤的巨響!裸露的皮膚迅速浮現密集的水泡,然後炭化、剝離!更恐怖的是,一絲絲汙濁的血色氣息直接穿透護體罡氣,如同活物般鑽進他們的眼耳口鼻!那是凝結了無儘亡魂怨毒的力量,直接灼燒、撕扯他們的元神!

慘嚎聲瞬間響成一片!兩個衝得太猛的築基期魔修肉身像蠟燭般融化,隻剩下兩具在汙血中冒著黑煙的枯骨!更多的魔修驚恐地尖叫著後退,彷彿在逃離一片無形的熔岩地獄!

衝!快衝出去!!

魔修們肝膽俱裂!

這……這是陣法!怎麼可能有如此歹毒凶戾的陣法!竟然引動整個山門死地所有亡靈的怨恨化作實質性的焚神之焰!那小子……他到底是什麼怪物!

廣場中心,古舊的祭壇上。我腳下站立的石質基座下方,數道先前悄然延伸至此、從廣場四麵八方汲取同門精血怨氣的陣紋驟然亮起刺目的血光!如同饑餓的血管在搏動!

周身的氣機瞬間與這片煉獄般的怨血大陣完美交融!再無內外之分!

我看著那些在七柱血光邊緣掙紮慘嚎著後退的天煞魔崽子,如同在看螻蟻徒勞的掙紮。他們的血肉、魔元、甚至掙紮中逸散出來的恐懼和痛苦,都成了滋養這座大陣的絕佳養料!陣法的力量在哀嚎中變得更加凶戾!

但我冇有給他們喘息的機會!我的目標從來就不是這些小角色!血仇需要用血來洗!用那罪魁禍首的血!

右手猛地伸出!五指箕張,對著頭頂那片被七柱血光汙濁覆蓋的暗沉天穹!

以吾心血引路!以十載亡魂為祭!化此陣為焚天之矛!血魂裂神擊!

話音未落,右手五指猛地收攏!掌心內陷!彷彿要將整個陣域之力攥於五指之間!

一口更加磅礴、彷彿帶著心尖碎肉的金丹精血再次狂噴而出!這一次,精血並未散落,而是在虛空中化作一道纏繞著無數扭曲亡靈麵孔的猩紅光流!

隨著五指收攏的動作,天上地下,那七根擎天怨氣血柱同時發出尖銳到足以撕裂耳膜的厲嘯!七道沖霄血光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猛然拉扯、彎折!彙聚!瞬間凝聚於我的掌心上方!

轟隆隆隆——!!!

一根龐大無比的、如同血玉鑄就的巨型長矛虛影橫貫虛空!矛身之上,無數冤魂厲鬼的麵孔在痛苦地扭曲蠕動、咆哮哭嚎!矛尖撕裂空間,發出萬鬼齊哭的淒厲尖嘯!

目標並非廣場上那些螻蟻,而是直指西北懸崖的方向!那裡,有一道龐大如淵的氣息,冰冷、暴虐、如同盤踞的亙古毒龍!

我手臂猛然向後引動,血魂裂神矛向後急縮半尺!弓身如滿月,渾身的肌肉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將那凝聚了整個血煉大陣怨氣與神威、足以洞穿虛空長矛狠狠投擲而出!

嗚——!!!

撕裂虛空的銳鳴!

一道凝練到極致的血色流光!如同沉墜的血色星辰!在夜空下劃出一道刺眼的、完全由純粹怨念和血煞構成的猩紅軌跡!

所過之處,空間如同脆弱的琉璃鏡麵,無聲地裂開一道道細密的黑痕!恐怖的威壓讓下方廣場上那些僥倖未踏入血煞力場的魔修都感到了來自元神深處的顫栗和撕裂感!

目標!西北絕壁之下!那道盤踞在魔殿寒淵之上的魔影!

矛未至!那刺穿靈魂的極致怨念詛咒和焚神之火已穿透空間!

然而就在那驚天動地的猩紅巨矛即將撕裂重重空間、狠狠撞入寒淵外圍那片盤踞翻滾的魔氣黑雲之際——

哼!班門弄斧!螢火也敢撼動皓月!

一聲冰冷、威嚴、蘊含著一絲真正怒意的低吼猛地從那片魔雲最深處震盪開來!如同九幽魔王伸了個懶腰!

一隻完全由墨綠色玄冰凝聚而成、巨大到足以覆蓋半個寒淵穀口的冰晶巨手從魔雲中驟然探出!

那巨手五指微曲,每一根手指的指節上都凝練著令人靈魂凍結的複雜魔紋!掌心對準撕裂夜空而來的血色巨矛,悍然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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