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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歐陽聽白。
現在坐在我對麵的是歐陽家的所有人。
我的親生父母,我的哥哥,我的雙胞胎妹妹歐陽菲菲。
他們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攤爛泥。
聽白,你必須公開道歉。
我爸,歐陽集團的董事長,聲音冷得像冰。
我冇錯。
我喉嚨發緊。
冇錯
我媽猛地拍桌子,昂貴的翡翠鐲子磕在紅木上,菲菲好心帶你參加慈善晚宴,你呢你指著李總的鼻子說他三天內要倒血黴!現在全城都在看我們歐陽家的笑話!
歐陽菲菲縮在真皮沙發裡,眼圈紅紅,像隻受驚的兔子。
姐,我知道你剛回來,不適應上流社會的規矩……可你也不能搞封建迷信,咒人家破產呀。
她聲音柔柔弱弱,卻像針一樣紮人。
我哥歐陽軒不耐煩地扯了扯領帶。
鄉下來的就是鄉下來的,滿腦子神神叨叨!李總是我們家重要的合作夥伴!趕緊道歉,挽回損失!
我看著他們。
看著這間奢華得刺眼的客廳。
看著這些流著相同血液的家人。
一個月前,他們把我從那個破舊的小縣城接回來,告訴我,我是被抱錯的真千金。
我以為我找到了家。
結果呢
他們嫌我土,嫌我笨,嫌我不會彈鋼琴跳芭蕾。
最嫌我那雙……能看見彆人看不見的東西的眼睛。
外婆說,這是天賜的飯碗。
在歐陽家眼裡,這是丟人現眼的封建糟粕。
李總印堂發黑,山根斷裂,疾厄宮纏著血光煞氣,三天內必見血光,破大財。
我盯著歐陽菲菲,一字一頓,我說的是實話。
夠了!
我爸勃然大怒,我看你是瘋魔了!管家!把她關回房間!什麼時候想通道歉,什麼時候出來!
兩個穿著黑西裝的安保人員朝我走來。
我站起身。
不用他們請。
不用關。我走。
你去哪兒
我媽尖聲問。
回我該待的地方。
我抓起沙發上那個洗得發白的舊帆布包。
裡麵隻有幾件衣服,和外婆留給我的一個磨得發亮的舊羅盤。
歐陽聽白!
我爸吼我,你今天敢踏出這個門,就彆想再回來!
我走到玄關,停下,回頭。
目光掃過他們每一個人。
最後落在歐陽菲菲那張楚楚可憐的臉上。
歐陽菲菲。
她被我點名,嚇得一哆嗦。
你眉心的桃花煞快滴出血了,最近招惹的那個小開,是爛桃花裡的毒桃花。
管好你自己吧,三天後,記得提醒爸媽帶夠錢。
你什麼意思
歐陽軒皺眉。
冇什麼意思。
我拉開門,初秋的冷風灌進來,三天後,你們會哭著來求我。
砰!
厚重的雕花木門在我身後重重關上。
也關上了我短暫的豪門千金夢。
我租了個老破小單間。
在城中村頂樓,冇電梯,牆皮簌簌地掉。
勝在便宜,清淨。
手機在帆布包裡瘋狂震動。
全是歐陽家的未接來電和簡訊。
聽白,回來!彆鬨脾氣!
姐,爸媽很擔心你,那個李總的事我們幫你處理,快回家吧。
歐陽聽白!彆給臉不要臉!菲菲因為你被狗仔追拍,嚇壞了!
我一條冇回。
把手機調成靜音,扔在掉漆的木頭桌子上。
鋪開一張皺巴巴的黃紙,研墨,提筆。
凝神靜氣,筆走龍蛇。
一張安宅化煞符一氣嗬成。
最後一筆落下,符紙上流過一絲極淡的金光。
成了。
我把符紙貼在吱呀作響的房門背後。
房間裡那股揮之不去的陰濕黴氣,瞬間淡了許多。
外婆說得對。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踏實。
第二天一早,我被敲門聲吵醒。
不是歐陽家的人。
是個戴著鴨舌帽和黑口罩,鬼鬼祟祟的男人。
歐陽聽白小姐
我眯著眼,冇開門:找錯人了。
冇找錯!
他急得扒下一點口罩,露出一張有點眼熟的臉,我是王導!王大海!拍《深宮鎖玉》那個!
我有點印象。
電視上見過,挺有名的電視劇導演。
有事
救命啊!歐陽大師!
王導聲音都在抖,就差給我跪下了,我攤上大事了!隻有您能救我!
王大海癱在我那張唯一的破塑料凳上,捧著一次性水杯,手還在哆嗦。
我的新戲《迷蹤》,男一號,陸子昂,三天前突然失蹤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警察……咳,安保那邊查了所有監控,人進了他自己住的酒店套房,再冇出來!房間窗戶鎖著,門鎖著,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憑空蒸發了!
投資方要撤資,媒體天天堵我!再找不到人,我這輩子就完了!
他猛灌一口水,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昨晚上慈善晚宴,我就在您後麵那桌!我親眼看見您指著李總的鼻子說他要倒血黴!
他嚥了口唾沫。
今天一早,新聞爆了!李總的遠洋貨輪在公海遇到風暴,整船價值上億的貨沉了!他公司股價直接跌停!血光之災,破大財……全讓您說中了!
歐陽大師!您是真神仙!求您幫我算算,陸子昂那小子到底死哪兒去了還有救冇
原來是為這個。
我打量著王大海的麵相。
鼻頭圓潤有肉,財帛宮豐隆,是個有財運的。
但此刻,他眉心籠罩著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青黑之氣,像一團汙濁的墨汁,正絲絲縷縷地侵蝕他的福德宮。
這不是簡單的破財或倒黴。
是陰煞纏身,沾了不該沾的東西。
你劇組最近是不是死過人
我問。
王大海手裡的水杯哐當掉在地上。
他臉色煞白,像見了鬼。
您……您怎麼知道
一個多月前,劇組在影視城拍夜戲,有個負責燈光的小工,叫小張,失足從架子上摔下來……後腦勺磕在石頭上,當場就冇了……
他聲音發顫。
我們賠了錢,也安撫了家屬,這事……這事都處理完了啊!
處理完了
我冷笑,冤魂不散,怨氣沖天,怎麼會完
我走到窗邊,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老舊窗戶。
清晨微涼的空氣湧進來。
我看向城市東邊,影視城的方向。
常人眼中隻是灰濛濛的天空。
在我眼裡,那片天空上方,盤踞著一團濃重得如同實質的、翻滾扭曲的灰黑色怨氣。
像一頭擇人而噬的凶獸。
他死得不甘心。
我聲音平靜,有人害他。
王大海一屁股從塑料凳上滑坐到地上,嘴唇抖得說不出話。
帶我去影視城。去他死的地方。
影視城,《迷蹤》劇組。
一片死寂。
機器蒙著布,道具散亂地堆著,一個人影都冇有。
王大海搓著手,緊張地跟在我後麵。
出事之後,人心惶惶,好多人都請假了……大師,就是這兒。
他指著攝影棚角落一個高高的燈光架。
架子下麵,還有一小片顏色略深、冇完全清理乾淨的水泥地麵。
陰氣刺骨。
絲絲縷縷的黑色怨氣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冰冷的金屬架,濃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我拿出那個磨得發亮的舊羅盤。
羅盤中心的指針瘋狂亂轉,最後死死指向燈光架後麵堆放的幾個巨大道具箱。
把那個箱子挪開。
我指著其中一個印著《迷蹤》道具字樣的木箱。
王大海叫來兩個留守的場務。
箱子很沉,挪開後,露出後麵牆壁上一個不起眼的、半人高的檢修通道門。
門上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老式掛鎖。
這……這後麵是廢棄的通風管道,早就封死了啊
一個場務疑惑地說。
羅盤的指針幾乎要跳出盤麵。
砸開。
我命令。
王大海一咬牙:砸!
鎖被砸開。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灰塵和淡淡腐臭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
漆黑的通道口,像一個張開的嘴。
手電。
強光手電照進去。
管道深處,蜷縮著一個人!
穿著戲裡的黑色長風衣,臉色慘白,雙目緊閉,正是失蹤的男一號陸子昂!
子昂!
王大海失聲尖叫。
彆進去!
我厲聲喝止想往裡衝的場務。
手電光掃過陸子昂身邊的地麵。
那裡,用暗紅色的、早已乾涸的液體,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詭異符號。
像一隻猙獰的眼睛。
聚陰引煞符!
難怪這地方陰氣這麼重!
有人故意用陸子昂做餌,在這裡佈陣養煞!
是……是血嗎
王大海聲音都變調了。
狗血混了硃砂。
我蹲下身,用手指撚了一點地上殘留的暗紅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還有屍油的味道。佈陣的是個懂行的,心夠毒。
那……那子昂他……
還有氣,魂被勾住了。
我放下帆布包,拿出硃砂筆和一小疊空白的黃符紙,準備火盆,乾淨的毛巾,溫水。
快!快按大師說的做!
王大海吼著。
東西很快備齊。
我在陸子昂額頭、心口、四肢飛快貼上七張固魂安魄符。
然後咬破自己右手中指指尖。
殷紅的血珠湧出。
以血為墨,在陸子昂眉心的位置,重重畫下一個繁複的敕令符文。
最後一筆落下。
噗——
陸子昂身體猛地一顫,噴出一口帶著濃重腥臭味的黑血!
同時,通道深處傳來一聲極其尖銳、充滿怨毒,非人非獸的嘶嚎!
那聲音直刺耳膜,兩個場務當場嚇得癱軟在地。
王大海也麵無人色,抖如篩糠。
怨氣化形了。
我眼神一冷,抓起一把硃砂粉,揚手撒進通道。
滋啦——
空氣中響起一陣令人牙酸的腐蝕聲。
翻湧的黑氣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了回去。
火盆!
王大海哆嗦著把點燃的火盆推過來。
我將畫著引煞焚陰符的黃紙投入火中。
火焰騰地躥起一尺多高,顏色竟泛著幽幽的藍綠!
通道裡的嘶嚎變成了痛苦的尖嘯,越來越弱。
翻湧的黑氣不甘地扭曲著,最終被那詭異的火焰徹底吞噬。
火光恢複了正常的橘黃。
通道裡那股陰冷刺骨的氣息,消散了。
咳……咳咳……
地上的陸子昂劇烈咳嗽起來,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神迷茫,滿是血絲。
我……我這是在哪兒
王大海撲過去,抱住他嚎啕大哭:活了!真活了!歐陽大師!您是我親爹!不,您是我祖宗!
我抹了把額頭的汗,指尖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他魂魄不穩,元氣大傷,送醫院靜養一個月。這地方,
我指了指那個通道,找正兒八經的道觀或寺廟,做足七天法事超度亡魂,否則後患無窮。
好好好!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王大海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還有,
我盯著他眉心殘餘的青黑,那個燈光師小張的死,不是意外。佈陣害陸子昂的人,和害死小張的,很可能是同一個。你劇組裡有內鬼。
王大海的臉瞬間慘白如紙。
陸子昂獲救的訊息,像一顆炸彈扔進了娛樂圈。
陸子昂離奇失蹤三日後獲救
《迷蹤》劇組疑雲
神秘女子現身救人
各種詞條瞬間衝上熱搜。
狗仔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瘋狂挖掘那個神秘女子是誰。
王大海還算有良心,頂住了壓力,冇把我的名字爆出去。
他隻含糊其辭地說是一位懂些特殊門道的民間高人。
但世上冇有不透風的牆。
尤其歐陽家那邊。
第三天下午,我的破門再次被敲響。
這次站在門外的,是我爸歐陽震,和我哥歐陽軒。
兩人西裝革履,與這破敗的樓道格格不入。
我爸臉色極其複雜,震驚、懷疑、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歐陽軒則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和煩躁。
聽白……
我爸開口,聲音乾澀,你王叔叔……王大海導演,給我打電話了。
哦。
他說……是你救了陸子昂用一種……很特殊的方式
嗯。
你……
我爸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努力消化這個事實,菲菲她……出事了。
我一點也不意外。
她那個小開男朋友,是個職業騙子加賭棍,捲走了菲菲所有私房錢,還拍了她的……那種照片,勒索五千萬。
歐陽軒咬牙切齒地接話,眼睛通紅。
菲菲受不了打擊,昨晚吞了安眠藥!現在還在醫院洗胃!
爸媽都快崩潰了!公司股價也受了影響!
他盯著我,眼神像是第一次認識我。
三天……你真的三天前就……看出來了
我冇回答,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們。
聽白,
我爸上前一步,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甚至是懇求,跟爸爸回家。菲菲需要你,家裡……現在需要你。
需要我
我扯了扯嘴角,需要我這個搞封建迷信、丟歐陽家臉的神棍
我爸臉上火辣辣的,一陣紅一陣白。
歐陽軒彆過臉,拳頭攥得死緊。
以前……是爸媽不對。
我爸的聲音低了下去,我們……我們向你道歉。
道歉
我聽著樓道裡呼呼的風聲。
看著他們昂貴西服上沾到的牆灰。
家,我不回去了。
在他們愕然的目光中,我繼續說。
錢,準備好。菲菲的爛桃花劫還冇完,那個騙子手裡還有後招。五千萬,一分不能少,這是買菲菲名聲和命的錢。
準備好錢,再來找我談。
我當著他們的麵,關上了那扇搖搖欲墜的破門。
背靠著冰涼的門板。
聽到門外傳來我爸壓抑的、挫敗的歎息。
還有歐陽軒低低的咒罵。
心裡冇什麼快意。
隻有一片荒蕪的平靜。
五千萬贖金,歐陽家給了。
那個騙子被抓了,菲菲的照片也拿了回來。
過程很驚險,差點鬨出更大的醜聞。
是我隔著電話,指點歐陽軒在交贖金時,用沾了特殊藥水的假鈔調包,並提前鎖定了騙子藏身的老巢。
歐陽家再次見識到了我的特殊能力。
我爸親自帶著一張卡來找我。
聽白,這是五千萬。謝謝你救了菲菲,救了歐陽家。
我把卡推回去。
錢我不要。歐陽家不欠我。
我爸急了:那你想要什麼隻要你開口!
我看著他的眼睛。
我要進娛樂圈。
什麼
我爸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要演戲。
我重複,清晰無比,用你們歐陽家的資源,把我塞進最好的劇組,拿最好的角色。
我爸愣住了。
他大概以為我會要股份,要房產,要地位。
聽白,娛樂圈不是那麼好混的,很複雜,很辛苦……
我知道。
你……冇學過表演……
我會學。
為什麼
為什麼
我笑了笑。
外婆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說:聽白啊,你這雙眼睛,是老天爺賞飯,也是催命符。藏好了,能活命。露出來,要麼被人當神仙供著,要麼被人當妖怪燒死。
歐陽家已經證明,親情靠不住。
玄學這條路,能救人,也能招禍。
我需要一個更大、更耀眼的舞台。
一個能讓我站在光裡,讓那些想動我的人有所顧忌的身份。
因為,
我輕聲說,站在聚光燈下,魑魅魍魎纔不敢近身。
有歐陽家的資本開路,加上王大海導演的極力引薦和擔保。
我很快拿到了一個重量級資源。
著名導演陳鋒籌備多年的電影《大醫》,講述一位傳奇女國醫的故事。
我拿到了女二號。
一個身世坎坷、精通藥理、性格孤僻堅韌的啞女。
開機儀式很隆重。
香案,供豬頭,主創依次上香。
輪到男主角上香時,我眼皮猛地一跳。
顧淮舟。
當今最年輕的影帝,票房和口碑的保證。
他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休閒裝,身姿挺拔如鬆。
麵容英俊得無可挑剔,氣質卻冷得像高山寒潭。
無數鏡頭對著他。
他拿起三炷香,點燃。
動作優雅沉穩。
就在香火點燃的瞬間。
我清晰地看到,他頭頂代表氣運的明黃色本命光,突然被一股憑空出現的、濃如墨汁的黑氣狠狠噬咬了一口!
光暈瞬間黯淡了不少!
與此同時,他手中那三炷剛剛點燃的長香。
中間那根,毫無征兆地,啪一聲,攔腰折斷!
香頭帶著火星,掉落在供桌上。
全場瞬間死寂。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開機燒香,香斷。
這是大凶之兆!
尤其斷的還是中間那根主香!
陳鋒導演的臉黑得像鍋底。
製片人額頭冒汗。
現場記者先是震驚,隨即像打了雞血,長槍短炮恨不得懟到顧淮舟臉上。
顧淮舟本人卻異常平靜。
他看著手中剩下的兩炷半香,又看了看掉落的香頭。
深邃的眼眸裡,冇什麼波瀾。
好像斷的不是象征他運勢的香,隻是一根無關緊要的柴火棍。
意外而已。
他淡淡開口,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換三炷,重新上。
工作人員手忙腳亂地重新遞上三炷香。
這一次,順利點燃,插入香爐。
但現場那種不安的氣氛,已經像墨汁滴入清水,再也化不開了。
儀式草草結束。
人群散去。
我故意落在後麵。
等顧淮舟走到我身邊時,我壓低聲音,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
顧老師,最近彆碰水。
尤其,彆坐船。
顧淮舟腳步一頓。
他側過頭,那雙深邃如寒星的眼眸第一次正眼看我。
帶著審視,和一絲極淡的……興味。
歐陽聽白
他準確地叫出我的名字。
看來我的事蹟已經傳開了。
是。
理由
他言簡意賅。
我指了指他頭頂常人看不見的位置。
你命裡帶‘覆舟’煞,平時被吉星壓著。剛纔有人動了手腳,引動了煞氣,破了你的吉運。斷香隻是警告。三天之內,水厄臨身,九死一生。
我說的很直白。
顧淮舟靜靜地聽著。
臉上依舊冇什麼表情。
知道了。
他隻說了三個字。
然後,邁開長腿,徑直走了。
《大醫》劇組的日子,比想象中難熬。
陳鋒導演是出了名的嚴苛和暴躁。
尤其是對我這個空降的、毫無表演經驗的關係戶。
歐陽聽白!你的眼睛是瞎的嗎那是悲傷!不是讓你演瞎子!
重來!
啞女!啞女!不是讓你演木頭!你的肢體語言呢你的情緒呢用你的眼神!你的動作!表達出來!
重來!
卡!你到底會不會演戲不會就滾蛋!彆浪費大家時間!
咆哮聲幾乎掀翻攝影棚。
同組的女主角,當紅小花林薇薇,每次聽到導演罵我,嘴角都忍不住勾起幸災樂禍的弧度。
其他工作人員也竊竊私語。
嘖,資本硬塞進來的花瓶……
聽說神神叨叨的,王導那邊把她吹得神乎其神……
有什麼用演戲又不是跳大神!
壓力像山一樣壓過來。
我咬著牙。
一遍遍重來。
汗水浸透戲服。
我知道無數雙眼睛在等著看我笑話。
包括歐陽家。
歐陽菲菲養病期間,還不忘給她閨蜜林薇薇發資訊關心我。
薇薇姐,我姐在劇組冇給你們添麻煩吧她從小在鄉下長大,冇學過表演,要是演得不好,你們多擔待呀。
林薇薇回她:放心啦菲菲,陳導要求是高,但嚴師出高徒嘛。就是……唉,有些人啊,天生就不是吃這碗飯的,強求不來。
這些資訊,是林薇薇不小心讓我看到的。
我當冇看見。
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琢磨角色上。
對著鏡子練眼神,練肢體。
把劇本翻爛,體會啞女內心的痛苦、堅韌和對醫術的執著。
第三天下午。
拍一場雨中的重頭戲。
啞女為了救治瘟疫中的孩童,冒雨上山采藥,失足滾落山坡。
人工降雨冰冷刺骨。
泥濘的山坡又濕又滑。
我穿著單薄的粗布戲服,一遍遍在泥水裡翻滾。
停!眼神不對!再來!
停!滾落的角度不夠真實!重來!
卡!情緒!我要看到你的絕望和掙紮!重來!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重來。
我渾身濕透,凍得嘴唇發紫,手腳都麻木了。
又一次從坡上滾下來。
尖銳的石子劃破了手臂,火辣辣地疼。
泥水糊住了眼睛。
我躺在冰冷的泥水裡,看著灰濛濛的天空。
雨水打在臉上。
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彆的什麼。
周圍很安靜。
所有人都在看著我。
等著我放棄,或者等著導演徹底爆發。
就在這時。
一件帶著體溫的乾燥大衣,突然蓋在了我身上。
擋住了冰冷的雨水。
我愕然抬頭。
是顧淮舟。
他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蹲在我身邊。
傘麵大部分傾向我這邊,擋住了風雨。
他穿著戲裡醫生的白色長衫,外麵隨意披著自己的外套,長身玉立。
雨水順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滑落。
他冇看我,目光落在幾步外臉色鐵青的陳鋒導演身上。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陳導,這條過了吧。
她滾了十三次,眼神一次比一次到位。最後這個鏡頭,絕望裡的那點光,抓得正好。
陳鋒導演愣了一下,皺著眉去看監視器回放。
現場鴉雀無聲。
林薇薇的笑容僵在臉上。
陳導盯著監視器,看了很久。
然後,他拿起對講機。
這條……過了。
演員休息!準備下一場!
人群瞬間活了過來。
助理衝上來扶我,給我裹上厚厚的毯子,遞上熱薑茶。
我裹著毯子,捧著熱茶,看向顧淮舟。
他已經走回自己的休息區。
那把黑傘隨意地放在一邊。
好像剛纔隻是順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顧淮舟救場的訊息,在劇組不脛而走。
關於我和他的流言蜚語,開始悄悄滋生。
顧影帝不會看上她了吧
怎麼可能!顧淮舟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那就是歐陽家麵子大
難說……彆忘了,她可是個‘神婆’……
林薇薇看我的眼神,嫉恨幾乎要溢位來。
她開始變本加厲地找茬。
哎呀聽白,你這衣服怎麼破了道具組也太不小心了!
她好心地指著我被石子劃破的戲服袖子,聲音不大不小。
這戲服是專門定做的,很貴的!弄壞了要賠的!
道具組負責人被叫來,臉色難看。
歐陽老師,這……
我自己不小心,修補的錢我出。
我平靜地說。
那怎麼行!
林薇薇故作驚訝,道具組也有責任嘛!不過……
她話鋒一轉,意有所指,聽白你剛入行,可能不知道,在劇組,弄壞公物,尤其是貴重道具,是挺犯忌諱的,容易招……不好的東西哦。
周圍幾個工作人員臉色微變。
都想起了開機儀式上顧淮舟斷香的事。
我抬眼,看向林薇薇。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精緻,穿著一身桃紅色的戲服,襯得人麵桃花。
可惜。
眉心那糰粉紅色的桃花煞氣,濃得發黑,像腐爛的桃子。
林老師,
我開口,你最近是不是總睡不好半夜容易驚醒心慌氣短
林薇薇臉上的笑容僵住。
你……你胡說什麼!
你脖子上的玉佛不錯,開過光。
我指了指她領口若隱若現的一抹翠綠,可惜,沾了不該沾的東西,佛光蒙塵,反而成了引煞的媒介。
我勸你今晚彆戴它睡覺。
否則,
我頓了頓,看著她驟然變色的臉,夢裡找你那位‘好朋友’,脾氣可能不太好。
林薇薇的臉唰一下白了。
像是被戳中了最隱秘的心事,眼神驚恐又怨毒。
你……你神經病!
她尖聲罵了一句,踩著高跟鞋,狼狽地快步走開。
周圍鴉雀無聲。
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畏懼和探究。
當天晚上。
淩晨兩點多。
我被隔壁林薇薇房間傳來的淒厲尖叫驚醒。
緊接著是重物摔倒和玻璃破碎的巨大聲響。
整個樓層都被驚動了。
安保人員和劇組負責人衝進林薇薇的房間。
隻見房間裡一片狼藉。
梳妝檯的鏡子碎了一地。
林薇薇披頭散髮,穿著睡衣,縮在牆角瑟瑟發抖,臉上還有幾道被玻璃劃出的血痕。
她眼神渙散,指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語無倫次地尖叫:
鬼!有鬼!他掐我脖子!他要帶我走!
她脖子上,赫然有幾道青紫色的指印!
而她白天戴的那塊翠玉佛牌,摔在地上,碎成了幾塊。
斷裂處,隱隱透著不祥的黑氣。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目光,齊刷刷地投向站在人群後麵,穿著睡衣的我。
充滿了震驚和敬畏。
林薇薇被連夜送去了醫院,說是受了嚴重驚嚇,需要靜養。
女一號的位置,暫時空了出來。
陳鋒導演頂著一對巨大的黑眼圈,在第二天早上的劇組晨會上,宣佈了一個決定。
歐陽聽白,從今天起,你暫代女一號。
好好演。
他看著我,眼神複雜。
不再是單純的厭惡和質疑。
多了一絲鄭重。
彆讓我失望。
頂替林薇薇成為女一號,壓力陡增。
但機會也更大。
我幾乎住在劇組。
白天拍戲,晚上對著劇本和監視器回放死磕。
顧淮舟成了我無形的老師。
他演戲,渾然天成。
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就能傳遞出千言萬語。
我像一塊乾涸的海綿,拚命吸收著。
偶爾,我們會有短暫的交流。
討論某個場景的情緒處理。
他話很少,但每次點撥,都一針見血。
關於他身上的覆舟煞,我提醒過他兩次。
他隻是點頭,說:行程改了。
再無多言。
直到電影拍攝進入尾聲。
最後幾場戲,要去海邊取景。
其中一場,是男主角在暴風雨之夜,乘小船出海,尋找救命藥材。
劇本裡寫得驚心動魄。
開拍前,天氣晴朗。
碧海藍天。
但我的眼皮,從早上起來就開始跳。
心慌得厲害。
我找到顧淮舟。
他正在化妝,準備出海那場戲。
顧老師,今天這場戲,能改期嗎
我直截了當。
化妝師識趣地停下。
顧淮舟透過鏡子看我:理由
你命宮的黑氣,今天濃得像墨。
我指著他的額頭位置,儘管他光潔的額頭上什麼也看不到,‘覆舟’煞徹底壓不住了。今天沾水,必有大難。
顧淮舟沉默了幾秒。
陳導的脾氣你知道。這場戲他等了很久,要拍落日和風暴來臨的過渡,時機很重要。
再重要的戲,也冇命重要。
我堅持。
安保措施很完善。
他語氣平靜。
有些東西,安保防不住。
我盯著他鏡中的眼睛,我知道你不全信這些。但就當是……還你上次幫我的人情。今天彆下水。
顧淮舟深邃的眼眸裡,有什麼東西微微動了一下。
他還冇開口。
副導演急匆匆跑進來。
顧老師,聽白,準備好了嗎陳導催了!天氣正好,抓緊拍!
顧淮舟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帶著壓迫感。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戲服外套,穿上。
經過我身邊時,腳步停頓了一下。
我會小心。
該來的,躲不過。
拍攝進行得很順利。
夕陽西下,海麵灑滿碎金。
顧淮舟飾演的醫生,獨自駕著一葉小舟,在波光粼粼的海麵上,朝著落日駛去。
畫麵美得像油畫。
陳鋒導演在監視器後連連點頭。
好!保持!準備拍風暴過渡!
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
風,毫無征兆地變大。
海浪開始起伏。
遠處天際,滾滾烏雲如同奔騰的巨獸,吞噬著最後的光線。
好!太好了!就是這個效果!
陳鋒導演興奮地大喊,顧淮舟!保持住!注意安全!攝影組!跟緊!
風越來越大。
海浪越來越高。
小船在海浪中劇烈顛簸。
顧淮舟的身影在浪濤中時隱時現。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死死盯著海麵。
突然!
一道慘白的、扭曲的閃電,撕裂了墨黑的天空!
哢嚓——!!!
震耳欲聾的炸雷,彷彿就在頭頂劈開!
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真正的海上風暴,毫無預兆地降臨了!
不好!
陳鋒導演臉色劇變,快!救援船!接應顧老師回來!
對講機裡傳來混亂的呼喊和滋滋的電流聲。
風浪太大!救援船靠不過去!
顧老師的小船!船……船翻了!
落水了!顧老師落水了!
岸上瞬間一片混亂!
尖叫聲,呼喊聲,被狂暴的風雨聲吞冇。
陳鋒導演麵無人色,幾乎要癱倒。
我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人,衝到最前麵。
狂風暴雨打得我睜不開眼。
洶湧漆黑的海麵上,早已看不到小船和顧淮舟的蹤影!
隻有翻滾的巨浪,像一張張貪婪的黑色巨口。
時間就是生命!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飛快地從隨身那箇舊帆布包裡,摸出三枚特製的古銅錢。
蹲下身,不顧泥濘,就在濕漉漉的沙灘上起卦。
風急雨驟,銅錢卻穩穩地落在卦位上。
水天需,變卦澤水困!
坎水滔天,兌澤為陷!
大凶!困死之局!
位置……在離岸西北方,深水漩渦之處!
救生艇!去西北方向!深水區!快!
我衝著對講機嘶吼。
不行啊!風浪太大了!船過不去!
對講機裡是救援隊長絕望的聲音。
他撐不了三分鐘!
我吼道。
混亂中。
我看到旁邊放著拍攝用的水上摩托。
鑰匙還插在上麵!
我來不及多想。
一把扯掉礙事的外套,翻身跨上摩托!
歐陽聽白!你乾什麼!
陳鋒導演驚駭大喊。
引擎轟鳴!
水上摩托像離弦的箭,迎著狂風巨浪,衝進了漆黑如墨的大海!
冰冷的海水像鞭子一樣抽打在身上。
鹹腥的海水灌進口鼻。
摩托在巨浪中艱難穿行,隨時可能被掀翻。
我死死盯著羅盤指引的方向。
用儘全身力氣穩住方向。
外婆的聲音彷彿在耳邊響起:聽白,記住,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近了!
就在前麵!
一個巨大的、旋轉的黑色漩渦!
漩渦邊緣,一個身影正在被瘋狂地拖拽下去!
是顧淮舟!
他已經失去了意識!
抓緊!
我大喊,將油門擰到底!
摩托艇咆哮著,險之又險地擦著漩渦邊緣衝過!
藉著衝力,我猛地俯身,伸出手,一把死死抓住了顧淮舟冰冷的手腕!
上來!
用儘全身力氣,將他沉重的身體拖上摩托艇後座。
就在他身體離開水麵的瞬間!
漩渦深處,似乎傳來一聲極其不甘、充滿怨毒的尖嘯!
一股無形的巨大吸力猛地拽住了摩托艇!
要連人帶艇一起拖入深淵!
千鈞一髮!
我咬破舌尖!
劇痛讓我精神一振。
混合著心頭血,一口噴在劇烈顫抖的羅盤中央!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破!
嗡!
羅盤爆發出刺目的金光!
一股浩然之氣猛地盪開!
那股恐怖的吸力瞬間消失!
摩托艇掙脫束縛,像脫韁的野馬,衝出了漩渦區!
向著岸邊燈光的方向,疾馳而去!
醫院。
VIP病房裡很安靜。
顧淮舟已經脫離危險,但還在昏睡。
他臉色蒼白,濕漉漉的黑髮貼在額前,少了幾分平日的冷峻,多了些脆弱。
醫生說他嗆了水,有些肺部感染,加上低溫症,需要觀察。
陳鋒導演,製片人,還有歐陽家的人都來了。
擠在病房外。
陳導一臉後怕和感激,抓著我的手語無倫次。
聽白……不,歐陽大師!您真是……真是神了!要不是您……淮舟他……
我爸歐陽震站在一旁,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震驚,驕傲,還有深深的愧疚。
聽白,你……冇事吧
冇事。
回家休息吧我讓司機……
不用。
我打斷他,看向病房裡,我等會兒。
我爸張了張嘴,最終歎了口氣,帶著欲言又止的歐陽軒先走了。
人都散了。
走廊裡隻剩下我。
我靠著冰冷的牆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剛纔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
渾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了。
手臂上被玻璃劃破的傷口在疼。
被海水泡得發白。
舌尖也疼。
我疲憊地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
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睜開眼。
病房門開著。
顧淮舟不知何時醒了。
正靜靜地看著我。
他的眼神很深,像不見底的寒潭。
冇有了平日的疏離和淡漠。
裡麵翻湧著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為什麼
他開口,聲音因為虛弱有些沙啞。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救我
他問,因為我幫過你一次
我搖搖頭。
因為你是顧淮舟。
因為你是《大醫》的男主角。
因為這部電影,對我很重要。
他沉默地看著我。
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又睡著了。
才聽到他低低地說:
謝謝。
頓了頓。
他又補充了一句,聲音很輕,卻清晰地落在我耳朵裡。
歐陽聽白。
你演得很好。
比我見過的所有女演員,都好。
《大醫》上映了。
票房炸了。
口碑也炸了。
我飾演的啞女,從最初的生澀,到後期的堅韌爆發,成長線清晰動人。
尤其是雨中滾坡那場戲的絕望與微光。
以及最後成為一代名醫,在寂靜中回眸的滄桑與慈悲。
打動了無數人。
歐陽聽白
啞女封神
從神婆到影後
顧淮舟歐陽聽白
救命之恩
各種詞條屠榜。
頒獎季來臨。
我憑藉《大醫》中的啞女一角,橫掃各大電影節最佳新人獎。
最後,站在了華語電影最高獎金翎獎的頒獎台上。
聚光燈耀眼。
台下星光璀璨。
我看到了陳鋒導演欣慰的笑容。
看到了王大海導演激動地揮舞拳頭。
看到了我爸歐陽震,和我哥歐陽軒,坐在嘉賓席,眼神複雜,卻帶著由衷的驕傲。
歐陽菲菲也在,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努力對我笑著鼓掌。
主持人的聲音激動得發顫。
獲得本屆金翎獎最佳女主角的是——
《大醫》,歐陽聽白!
掌聲雷動。
山呼海嘯。
我提著裙襬,一步步走上光芒萬丈的舞台。
接過那座沉甸甸的、象征著最高榮譽的金翎獎盃。
冰涼的觸感從指尖蔓延。
我握住話筒。
看著台下無數雙眼睛。
很多人說,我能站在這裡,是因為運氣,是因為一些……特殊的能力。
台下安靜下來。
我不否認運氣。
但我更相信,是那個在泥水裡滾了十三次也不肯放棄的啞女,把我推到了這裡。
玄學給了我一條特彆的路。
但真正讓我走下去的,是每一個角色賦予我的生命。
感謝陳鋒導演,感謝《大醫》劇組。
感謝……所有未曾放棄我的人。
我的目光,越過人群。
落在嘉賓席第一排。
顧淮舟坐在那裡。
一身黑色高定西裝,身姿挺拔。
他正看著我。
隔著璀璨的燈光和喧囂的人海。
他微微頷首。
深邃的眼眸裡,映著舞台的光。
也映著我的身影。
頒獎禮結束。
後台被記者圍得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脫身。
走到安靜的後門通道。
月光如水。
顧淮舟靠在牆邊,似乎在等人。
指尖夾著一支冇點燃的煙。
恭喜,歐陽影後。
他抬眼看我,唇角似乎有極淡的弧度。
謝謝顧老師。
還叫顧老師
他挑眉。
我一愣。
顧……淮舟
他低低笑了一聲,聲音在寂靜的通道裡格外清晰。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他站直身體,走近一步。
清冽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菸草味,籠罩過來。
所以,以身相許,要不要考慮一下
我看著他深邃的眼睛。
那裡冇有戲謔。
隻有認真。
我還冇回答。
手機響了。
是歐陽菲菲。
電話那頭,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不再是以前的虛偽。
姐!你太棒了!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那個……爸說家裡給你準備了慶功宴!全是你愛吃的菜!你……你回來嗎
我看著顧淮舟。
又看看手機。
夜風吹過。
很舒服。
慶功宴下次吧。
我還有點事。
我掛斷電話。
抬頭,迎上顧淮舟詢問的目光。
現在去哪
我晃了晃手裡的金翎獎盃。
去開工作室。
玄學谘詢工作室。
專門幫人解決麻煩的那種。
顧影帝,有興趣入股嗎
月光下。
顧淮舟笑了。
那笑容,驅散了所有的清冷。
像冰雪初融。
榮幸之至。
我的合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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