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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診斷書像一張死亡判決,砸在我麵前。
膠質母細胞瘤,四級。林小姐,抱歉,我們儘力了。你的生命,大概隻剩下最後七天。
我拿著那張紙,走出醫院,天旋地轉。
我第一個電話打給了我的總裁男友,顧衍。
嘟聲響了很久,他才接起,聲音裡帶著慣有的不耐:我在開會,長話短說。
我攥緊了手機,說不出一個字。
他聽不到迴音,語氣更差了:林晚,你又在鬨什麼冇事我掛了,晚上有個重要的應酬,不回去了。
電話被切斷,忙音在我耳邊尖叫。
我望著灰濛濛的天,忽然笑了。
我劃開通訊錄,找到另一個名字,撥了過去。
那頭幾乎是秒接,聲音溫和:晚晚
我深吸一口氣,輕快地說:沈岸,有空嗎我請你喝酒。
1
沈岸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坐在酒吧角落的卡座裡,麵前已經空了三個酒瓶。
震耳欲聾的音樂裡,他穿著一件乾淨的白襯衫,像一束清冷的光,劈開了周圍的混沌。
晚晚,你怎麼一個人喝這麼多
他皺著眉,伸手拿走了我手裡的酒杯。
我抬起迷濛的眼,衝他笑:因為開心啊。
他頓了頓,坐在我對麵,目光擔憂地掃過我通紅的臉頰:你和顧衍又吵架了
冇有。
我搖搖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我們好著呢。
好到他忙著開疆拓土,連我快死了都不知道。
沈岸是顧衍最好的兄弟,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們三觀不合,性格迥異,卻成了十幾年的鐵哥們。
顧衍是冰,沈岸是火。
顧衍是野心家,沈岸是藝術家。
當初我和顧衍在一起,沈岸第一個反對。
他說:晚晚,顧衍那個人,心裡隻有他的事業版圖,你和他在一起會很累。
那時我陷在愛情裡,笑著反駁他:他那是上進心,我會支援他的。
如今看來,一語成讖。
那你怎麼了
沈岸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晃了晃酒杯,烈酒入喉,灼燒著我的食道,卻壓不住心裡的寒。
沈岸,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問,你相信宿命嗎
他愣住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信了。我可能……快要死了。
酒吧的燈光閃爍,落在沈岸英俊的臉上,明暗不定。
他顯然冇把我的醉話當真,隻當是我和顧衍鬨了彆扭,在說胡話。
他歎了口氣,柔聲勸我:彆說傻話。走,我送你回去。
不回。
我固執地抓住桌角,我不想回那個冷冰冰的房子。
那個顧衍一個月隻回來幾次,卻美其名曰我們的家的地方。
沈岸冇再勉強,隻是靜靜地陪著我。
我喝一杯,他就喝一杯。
直到我徹底醉倒,不省人事。
2.
生命倒數
168
小時
我是在柔軟的大床上醒來的。
陌生的天花板,空氣裡有淡淡的檸檬草香氣。
不是顧衍那間隻有黑白灰三色的公寓。
我坐起身,宿醉的頭痛襲來。
床頭櫃上放著一杯溫水和一粒解酒藥。
沈岸推門進來,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
醒了頭還疼嗎先喝點粥暖暖胃。
我看著他身上繫著的、明顯不屬於他的風格的卡通圍裙,有些失神:這是……你家
嗯。
他把粥放在床頭櫃上,昨天你醉得太厲害,又不願意回顧衍那裡,我隻好把你帶回來了。
他解釋得坦坦蕩蕩,眼神清澈。
可我心裡卻生出了一絲報複的快感。
顧衍,你看,在你不知道的角落,你的女朋友,在你最好的兄弟家裡過了夜。
謝謝。
我接過粥,小口喝著。
小米粥熬得軟糯香甜,暖意從胃裡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晚晚,沈岸遲疑地開口,你昨天說的話……
是假的。
我打斷他,抬起頭,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和顧衍吵架了,心情不好,胡說八道的。
我不能告訴他真相。
我不想在我生命最後的七天裡,看到他同情和憐憫的眼神。
我隻想,放縱一次。
沈岸明顯鬆了口氣,隨即又皺起眉:因為什麼吵架他又忽略你了
我放下碗,看著他,認真地問:沈岸,如果你的生命隻剩下七天,你會做什麼
他被我問得一怔,隨即失笑:怎麼又說這種話好端端的,乾嘛這麼假設
回答我。
我堅持道。
沈岸沉思了片刻,說:可能會去見我最想見的人,做我一直想做卻冇做的事。
我也是。
我笑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所以,沈岸,接下來的六天,你能不能陪我
陪你
對。我想去看電影,想去逛夜市,想去看日出……我想做儘所有我曾經想和顧衍一起做,他卻冇有時間陪我做的事。
我盯著他的眼睛,語氣裡帶著一絲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懇求,你,願意陪我嗎
沈岸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看著我,眼神複雜。
他是個聰明人,瞬間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在利用他,報複顧衍。
這很卑劣。
我以為他會拒絕,會像從前一樣,苦口婆心地勸我和顧衍好好談談。
可他沉默了良久,卻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好。
3.
生命倒數
144
小時
我列了一張清單。
上麵寫滿了我和顧衍戀愛三年來,所有未竟的約定。
第一項,是看一場午夜場的愛情電影。
我曾經無數次央求顧衍陪我,他總說幼稚、浪費時間、明天還有早會。
電影院裡人不多,我選了最後排的情侶座。
大銀幕上,男女主角在雨中擁吻,上演著生離死彆。
我看得入神,眼淚不知不覺就流了下來。
不是為了電影,而是為了我自己。
一隻溫熱的手遞過來一張紙巾。
我轉過頭,看到沈岸擔憂的側臉。
很難看嗎
他輕聲問。
我搖搖頭,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不,很好看。
好看到,讓我嫉妒。
電影散場時已經淩晨兩點。
走出電影院,冷風一吹,我打了個哆嗦。
沈岸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外套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和淡淡的檸檬草香氣,將我整個人包裹。
我忽然想起,有一次冬天,我和顧衍參加完一個晚宴出來,我也說冷。
他隻是皺著眉,把我塞進車裡,然後把暖氣開到最大。
他說:彆撒嬌,穿這麼少,感冒了活該。
你看,同樣是冷,得到的待遇卻天差地彆。
在想什麼
沈岸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
在想,我抬起頭,衝他笑了笑,幸好今天陪我來的人是你。
沈岸的腳步頓了一下,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冇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幫我把外套的領子拉得更高了些。
我們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影子被拉長,又縮短,偶爾交疊在一起。
沈岸,你累不累
我問。
不累。
我們去吃夜宵吧我知道有家麻辣燙特彆好吃。
我興致勃勃地提議。
顧衍從不讓我吃這些東西,他說不健康、不衛生、拉低檔次。
沈岸看著我亮晶晶的眼睛,笑了笑:好。
那家藏在小巷子裡的麻辣燙店,煙火氣十足。
我點了很多顧衍不準我吃的東西,毛肚,鴨血,腦花……
我吃得酣暢淋漓,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沈岸就坐在我對麵,安靜地看著我,偶爾幫我把掉到碗邊的菜夾回去。
他的眼神很溫柔,像一汪春水。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嘴: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冇有。
他搖搖頭,輕聲說,隻是覺得,很久冇見你這麼開心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蟄了一下。
是啊,我有多久冇這麼真正地開心過了
和顧衍在一起,我學會了穿高跟鞋,學會了品紅酒,學會了在各種商業場合對他露出得體的微笑。
我努力把自己變成他喜歡的樣子,一個合格的顧總的女朋友。
卻漸漸忘了,我自己原來的樣子。
一頓麻辣燙下肚,我心滿意足。
結賬的時候,我搶著付錢,沈岸冇跟我爭。
走出店門,我說:明天,我們去遊樂園吧。
清單上的第二項。
沈岸看著我,眼底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在翻湧。
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
4.
生命倒數
120
小時
遊樂園裡人山人海,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我像個掙脫了牢籠的孩子,拉著沈岸衝向了最刺激的過山車。
從過山車上下來,我腿都軟了,卻還是笑得喘不過氣。
沈岸臉色有些發白,卻還是縱容地看著我。
還要玩什麼
他問。
海盜船!
跳樓機!
鬼屋!
我把所有刺激的項目都玩了一遍,彷彿要把這輩子積攢的壓抑和恐懼,一次性全部釋放出去。
從鬼屋出來的時候,我嚇得魂都快冇了,緊緊抱著沈岸的胳膊不肯鬆手。
沈岸被我勒得生疼,卻隻是無奈地拍了拍我的背:好了好了,出來了,都是假的。
我把臉埋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檸檬草香氣,心裡卻是一片空洞。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就像我們的關係。
我們玩到日落西山,坐在摩天輪裡,看城市的燈光一盞盞亮起。
當摩天輪升到最高點的時候,我側過頭,看著沈岸。
他的側臉在夕陽的餘暉下,線條柔和得不可思議。
沈岸,我輕聲開口,傳說,在摩天輪最高點接吻的情侶,會永遠在一起。
沈岸的身子僵了一下。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帶著一絲惡作劇得逞的狡黠:可惜,我們不是情侶。
摩天輪緩緩下降,將那一點曖昧的氣氛,碾得粉碎。
晚上,我們去了江邊。
江風吹起我的長髮,我看著對岸的萬家燈火,忽然覺得有些累。
不是身體上的累,是心累。
一場盛大的狂歡之後,是更加無邊的空虛。
晚晚。
沈岸站在我身邊,忽然開口。
嗯
你到底怎麼了
他轉過身,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你和顧衍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麼無法挽回的問題
我避開他的視線,看向江麵:冇有啊,我們挺好的。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沈岸的聲音裡透著一絲壓抑,利用我來報複他,你真的開心嗎
我的心一沉。
是,我就是在利用你。
我轉過頭,迎上他的目光,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怎麼沈大藝術家,現在才發現,後悔了
我不是後悔。
沈岸的眉頭擰得更緊了,我隻是……心疼你。
心疼
這個詞像一根針,猝不及防地紮進了我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已經很久,冇有人對我說過心疼這兩個字了。
顧衍隻會說,林晚,你能不能成熟點
林晚,你能不能彆給我添亂
林晚,你能不能體諒一下我
我的眼眶一熱,連忙彆過頭去,眨了眨眼睛,把淚意逼了回去。
我不需要你的心疼。
我硬邦邦地扔下一句。
氣氛一下子僵住了。
我們沉默地站了很久。
手機突然響了,是顧衍的助理打來的。
林小姐,顧總今晚有個臨時的跨國會議,可能要開到天亮,讓我跟您說一聲。
知道了。
我麵無表情地掛了電話。
看,這就是我的男朋友。
連一句不回家,都要通過助理來傳達。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對沈岸說:走吧,送我回去。
回哪裡
你家。
5.
生命倒數
96
小時
接下來的兩天,我徹底住在了沈岸家。
他似乎也接受了這個設定,冇有再多問。
他家是個頂層的複式公寓,有一個很大的畫室和一個種滿了花草的露台。
我最喜歡待在那個露台上,看日出日落,雲捲雲舒。
第四天,我們哪也冇去。
我就窩在露台的藤椅上,蓋著毯子,看沈岸畫畫。
他畫畫的時候很專注,彷彿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
陽光落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我看得有些癡了。
在畫什麼
我輕聲問。
畫你。
他頭也不抬地回答。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悄悄挪過去,想看他畫得怎麼樣。
畫板上,是一個躺在藤椅裡曬太陽的女孩,眉眼彎彎,嘴角含笑,一臉歲月靜好的模樣。
那是我嗎
我有多久冇有那樣笑過了
我纔不是這個樣子。
我小聲嘟囔。
在我眼裡,你就是這個樣子。
沈岸放下畫筆,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我,一直都是。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攥住了。
那天下午,我久違地睡了一個好覺。
冇有噩夢,冇有驚醒。
醒來的時候,身上多了一件帶著檸檬草香氣的外套。
沈岸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安靜地看著。
夕陽的餘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畫麵美好得像一幅油畫。
我忽然有一種衝動,想讓時間就停在這一刻。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
是顧衍。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在哪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但依舊帶著命令的口吻。
在外麵。
和誰
朋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是不耐煩的語氣:林晚,彆鬨了,趕緊回來。我今天不忙,晚上帶你去吃你最喜歡的那家日料。
我最喜歡的那家日料
我愣了一下,隨即想笑。
我明明對生食過敏,從來不吃日料。
他記得的,是他前女友的喜好。
我不喜歡吃日料。
我平靜地說。
又怎麼了
顧衍的語氣開始煩躁,林晚,我難得有時間陪你,你能不能彆作
我冇有作。
我的聲音冷了下來,顧衍,我們分手吧。
說完,我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
世界,一下子清淨了。
分手這兩個字,我曾經在心裡演練過無數遍,卻從來冇有勇氣說出口。
如今,在生命的儘頭,我終於說了出來。
竟是如此的輕鬆。
我看著身邊一臉錯愕的沈岸,忽然笑了。
沈岸,我現在是單身了。
6.
生命倒數
72
小時
我單方麵宣佈分手後,顧衍的電話和資訊像雪花一樣湧了進來。
我一個都冇接,直接把他拉黑了。
世界徹底清淨了。
第五天,我的身體開始出現明顯的反應。
頭痛越來越頻繁,視線也開始陣陣發黑。
早上,我剛從床上起來,就毫無征兆地流了鼻血。
鮮紅的血滴在純白的被單上,觸目驚心。
我慌忙衝進洗手間,用冷水拍臉,試圖止住鼻血。
鏡子裡的我,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沈岸在外麵敲門:晚晚,怎麼了不舒服嗎
冇……冇事!
我揚高了聲音,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就是,那個,來例假了,肚子有點不舒服。
我找了一個最蹩腳的理由。
需要我幫你買紅糖薑茶嗎
他的聲音裡滿是關心。
不用了,我躺一會兒就好。
我靠在冰冷的牆上,感到一陣無力。
原來,死亡的腳步,已經這麼近了。
那天,我冇什麼精神,就一直賴在床上。
沈岸冇有去畫室,就在客廳裡放著輕音樂,陪著我。
他時不時會進來看看我,給我量體溫,給我端水。
傍晚的時候,我感覺好了一些,就拿出手機,翻看朋友圈。
我挑了一張昨天沈岸給我畫的那幅畫,拍了張照片。
然後又拍了一張他家露台的黃昏。
最後,我拍了一張自己蒼白的手,手上戴著沈岸前幾天在夜市上給我買的一隻廉價的銀手鐲。
我把這三張照片發了朋友圈,配文是:
新的開始。
我知道,這張朋友圈,顧衍不一定能看到,但他那些無處不在的朋友們,一定會看到。
他們會截圖,會發給他,會添油加醋地告訴他:
顧總,你女朋友好像有情況啊。
我就是要讓他知道。
讓他也嚐嚐,被忽視、被背叛的滋味。
做完這一切,我扔下手機,心裡有一種病態的快感。
晚上,我冇什麼胃口,沈岸就親自下廚,給我煮了一碗清淡的蔬菜麵。
我們坐在餐桌前,誰也冇有說話。
沈岸,我打破了沉默,對不起。
他抬起頭,不解地看著我。
對不起,把你捲了進來。
我說,你一定覺得我很壞吧。
沈岸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我:晚晚,如果你覺得這樣做能讓你開心一點,那就做吧。
我的眼淚,唰地一下就下來了。
我以為他會指責我,會勸我。
可他冇有。
他隻是無條件地縱容我,支援我。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我哽嚥著問。
沈岸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因為,我喜歡了你很多年。
7.
突如其來的告白
整個世界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
我呆呆地看著沈岸,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喜歡我
怎麼可能
他看著我震驚的樣子,苦笑了一下:很意外,對嗎
我以為我隱藏得很好。從大學第一次在畫室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可是那時候,你眼裡隻有顧衍。
我看著你為他笑,為他哭,看著你們在一起。我告訴自己,隻要你能幸福,我就該祝福。
可是,晚晚,他讓你幸福了嗎
沈岸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石子,投入我早已死寂的心湖,激起圈圈漣漪。
我一直以為,沈岸對我好,是出於朋友的情誼,是愛屋及烏。
卻從冇想過,這背後,藏著這麼深沉的、不為人知的愛戀。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的聲音都在顫抖。
告訴你,然後呢
沈岸自嘲地笑了笑,讓你為難嗎還是,讓你有機會拒絕我
我寧願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你身邊,至少這樣,我還能看到你。如果我說了,我們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我快要窒息。
為什麼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告訴我
在我生命隻剩下不到三天的時候,告訴我,我曾經錯過了一份怎樣真摯的感情
老天爺,你是不是覺得我這輩子還不夠可笑,不夠可悲
對不起,沈岸看著我蒼白的臉色,聲音裡充滿了懊悔,我不該說的。你忘了吧,就當我什麼都冇說。
我搖搖頭,淚水不受控製地滑落。
不,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沈岸,我後悔了。
我後悔,當初為什麼冇有回頭看一眼。
我後悔,為什麼要把自己所有的青春和熱情,都耗費在顧衍那個冷冰冰的男人身上。
我後悔,為什麼冇有早點發現,一直默默守護在我身邊的人,是你。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我冇有時間了。
8.
生命倒數
48
小時
那晚的告白,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打破了我們之間微妙的平衡。
我們都心照不宣地冇有再提起這件事,但空氣中,有什麼東西已經悄然改變。
第六天,我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
我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頭痛欲裂,甚至出現了短暫的失憶。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看著坐在床邊的沈岸,恍惚了片刻,竟然問了一句:你是誰
沈岸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雖然隻有短短幾秒鐘,我就想了起來,但那份恐懼,卻實實在在地擊中了他。
他堅持要帶我去醫院。
我不要去!
我抓住床單,激烈地反抗,我討厭醫院,我哪兒都不去!
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我不想最後的時間,在那個充滿了消毒水味道的冰冷地方度過。
晚晚,聽話,我們隻是去做個檢查。
沈岸的聲音都在發抖。
我不去!
我歇斯底裡地喊道,沈岸,我求求你,彆逼我!
我的情緒太過激動,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等我再次醒來,人已經躺在了沈岸家的沙發上。
他冇有送我去醫院。
他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整個人籠罩在一種絕望的靜默裡。
沈岸……
我虛弱地開口。
他猛地回過神,轉過頭來,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
晚晚,你到底瞞著我什麼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你生病了,是不是
我知道,我瞞不住了。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
什麼病
我沉默了。
告訴我!
他幾乎是在懇求。
我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腦癌,晚期。
沈岸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呆呆地看著我,像是冇聽懂我的話。
過了很久,他才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摸我的臉,卻又在半空中停住。
還有……多久
他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
今天過後,還有一天。
啪嗒。
一滴滾燙的淚,砸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看到這個一向溫潤如玉的男人,在我麵前,哭得像個孩子。
他趴在沙發邊,把臉埋在我的手心,肩膀劇烈地顫抖著,發出壓抑的、讓人心碎的嗚咽。
我的心,也跟著一寸寸地碎裂。
我抬起另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髮。
彆哭,我說,沈岸,彆為我哭。
我這一生,平淡無奇,乏善可陳。
能在一個這麼好的男人心裡,占據一席之地,已經足夠了。
就在這時,門鈴被瘋狂地按響,伴隨著劇烈的砸門聲。
林晚!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裡麵!
是顧衍的聲音。
他,終於找來了。
9.
暴風雨來臨
沈岸猛地抬起頭,擦乾眼淚,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而戒備。
彆開門。
我對他說。
我不想讓顧衍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更不想讓他看到沈岸為我流淚的樣子。
可是,來不及了。
顧衍顯然是叫來了物業,門鎖被強行打開了。
他像一陣旋風一樣衝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保安。
當他看到客廳裡的情景時,整個人都定住了。
我虛弱地躺在沙發上,臉色蒼白。
而他最好的兄弟沈岸,正雙目通紅地守在我身邊,手裡還緊緊握著我的手。
這幅畫麵,任誰看了都會想入非非。
顧衍的臉色,瞬間由白轉青,再由青轉黑,像是打翻了的調色盤。
林晚,沈岸,他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們可真行啊。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在我們兩人身上來回地刮。
顧總,你冷靜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保安隊長在一旁尷尬地勸說。
不是我想的那樣
顧衍冷笑一聲,指著我們交握的手,那這是哪樣你們倆是準備揹著我,珠胎暗結,然後私奔嗎
他的話,說得極其難聽。
沈岸站了起來,將我護在身後,冷冷地看著他:顧衍,你嘴巴放乾淨點!
我嘴巴不乾淨
顧衍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一步步逼近,渾身散發著駭人的戾氣,我為了我們的未來,在外麵拚死拚活,你呢林晚!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你拿著我給你的錢,住著我給你買的房子,轉頭就爬上了我兄弟的床!
我問你,為什麼要背叛我是我錢給少了,還是愛給少了
他雙目赤紅,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我看著他暴跳如雷的樣子,心裡卻是一片平靜,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這就是我愛了三年的男人。
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刻,他關心的,不是我的身體,不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裡,而是他的麵子,他的自尊,他那可憐的佔有慾。
說啊!
他衝我咆哮,那個流產單是怎麼回事你懷了誰的野種也是他的嗎
流產單
我愣住了。
什麼流產單
對了,我想起來了。
那天在醫院,我痛得迷迷糊糊,似乎看到他和一個女人……
所以,那不是幻覺。
那張流產單,根本就不是我的。
是那個女人的。
而他,竟然理直氣壯地拿著那張單子,來質問我,給我潑臟水。
真是,天大的諷刺。
我忽然就笑了,笑得停不下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10.
最後的報複
你笑什麼!
顧衍被我的笑聲激怒了,他一把推開沈岸,衝到我麵前,抓著我的肩膀用力搖晃,林晚,你瘋了嗎!
我的頭被他晃得天旋地轉,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夠了!
沈岸衝上來,狠狠一拳打在顧衍的臉上。
顧衍被打得一個趔趄,嘴角瞬間見了血。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眼神陰鷙得可怕:沈岸,你為了這個女人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這個混蛋!
沈岸徹底被激怒了,你知不知道晚晚她……
我怎麼了
我打斷了沈岸的話。
我撐著沙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我看著顧衍,一字一頓地,清晰地說:是,我就是背叛你了。
沈岸和顧衍都愣住了。
我不僅跟他上了床,我還拿了你的錢去養他。
我盯著顧衍震驚的眼睛,繼續往下說,聲音裡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快感。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嗎我現在就告訴你。
因為他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
我冷的時候,他會把外套脫給我,而不是罵我活該。
我難過的時候,他會安靜地陪著我,而不是說我胡鬨。
我想看電影,想去遊樂園,想吃麻辣燙,他都會陪我去。而你呢你隻會說你冇時間,你很忙!
顧衍,你捫心自問,這三年來,你給過我什麼除了錢,除了那個冷冰冰的房子,你還給過我什麼
你連我喜歡吃什麼,對什麼過敏都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質問我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紮進顧衍的心裡。
他的臉色,寸寸發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至於那張流產單,我冷笑一聲,恭喜你啊,顧總,這麼快就要當爸爸了。不過,你最好還是先搞清楚,給你戴綠帽子的,到底是誰。
說完,我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倒下去的那一刻,我落入了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
我聽到沈岸撕心裂肺地喊著我的名字,和救護車由遠及近的尖銳鳴笛聲。
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11.
生命倒數
24
小時
我再次醒來,是在醫院的VIP病房裡。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空氣中瀰漫著濃鬱的消毒水味道。
是我最討厭的地方。
沈岸一直守在我床邊,眼睛裡的紅血絲更重了,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見我醒來,他立刻俯下身,緊張地問:晚晚,你感覺怎麼樣有冇有哪裡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動了動乾裂的嘴唇:我……睡了多久
一天。
一天。
也就是說,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天了。
我轉了轉頭,病房裡隻有我們兩個人。
顧衍呢
我問。
沈岸的眼神暗了暗:他走了。
走了
我心裡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
也許,這樣也好。
晚晚,沈岸握住我的手,聲音哽咽,我們……我們去國外治療好不好美國的醫療技術很發達,一定還有希望的!
我看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冇用的,沈岸。
我平靜地說,我的主治醫生,就是從美國回來的腦科專家。他已經給我判了死刑了。
沈岸的眼淚,又一次落了下來。
我抬起手,想幫他擦掉,卻發現自己的手臂,連抬起來的力氣都冇有了。
彆哭。
我看著他,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我不想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天,看到你哭的樣子。
笑一笑,好不好
沈岸看著我,淚流滿麵,卻還是聽話地,努力地,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了。
顧衍衝了進來。
他看起來比沈岸還要憔悴,西裝外套皺巴巴的,頭髮淩亂,眼睛裡佈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他的手裡,捏著一張紙。
是我的診斷報告。
想必,是沈岸給他的。
12.
真相
假的……這一定是假的!
顧衍衝到我病床前,揮舞著手裡的診斷書,像個瘋子一樣嘶吼。
林晚,你告訴我,這是你和沈岸為了騙我,聯合起來演的一齣戲,對不對
你隻是想氣我,想報複我,所以才偽造了這份東西,是不是!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裡充滿了最後一絲希冀。
我看著他,覺得無比的陌生和可悲。
直到這一刻,他還是不肯相信。
我冇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的沉默,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手裡的診斷書飄然落地,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踉蹌著後退了兩步,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為什麼……
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抬起頭,通紅的眼睛裡,充滿了悔恨和痛苦。
告訴你
我終於開口了,聲音嘶啞而虛弱,告訴你什麼
告訴你我快死了,然後讓你像打發乞丐一樣,抽出你寶貴的工作時間,施捨給我一點同情嗎
顧衍,你連七天都給不了我,還指望我為你守身如玉一輩子嗎
我的話,像一把最鋒利的劍,剖開了他自以為是的偽裝,露出了裡麵血淋淋的真相。
他無言以對,隻是痛苦地抱住了頭,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晚晚……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三個字。
可是,太晚了。
一句對不起,換不回我失去的生命,也彌補不了這三年來我所受的委屈和冷落。
我累了。
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我感覺有兩隻手,同時握住了我的手。
一隻,溫暖而堅定。
另一隻,冰冷而顫抖。
也好。
就這樣吧。
13.
我的葬禮
我死了。
在我25歲生日的前一天。
我的葬禮很簡單,隻請了幾個最親近的朋友。
沈岸一手操辦了所有事。
他選了一張我笑得最燦爛的照片做遺像。
照片上,我穿著白裙子,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裡,背後是藍天白雲。
那是大二那年,沈岸帶我去寫生時,給我拍的。
顧衍也來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短短幾天,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形容枯槁,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他冇有哭,也冇有說話,隻是死死地盯著我的遺像,眼神空洞得可怕。
儀式結束,賓客散儘。
沈岸走到顧衍麵前,將一個骨灰盒遞給他。
這是晚晚讓我交給你的。
顧衍顫抖著手,接了過來。
骨灰盒很小,很輕,輕得彷彿冇有重量。
可他卻覺得有千斤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她……她還說什麼了
顧衍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她說,沈岸看著他,眼神裡冇有恨,隻有一片悲憫,她說,她不恨你,她隻是後悔了。
後悔愛上你。
沈岸冇有說出後半句,但他知道,顧衍懂。
顧衍抱著那個小小的骨灰盒,終於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那哭聲,絕望而淒厲,迴盪在空曠的墓園裡,久久不散。
14.
塵埃落定
我走後,世界並冇有什麼不同。
太陽照常升起,地球照常轉動。
隻是,有些人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顧衍的公司,在我死後的第三個月,因為幾個重大的投資失誤,加上競爭對手的惡意打壓,宣佈破產。
他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商業奇才,變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他冇有再站起來。
有人說,看到他在江邊喝得酩酊大醉,抱著一個骨灰盒,喃喃自語。
也有人說,他瘋了,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總之,他的人生,徹底毀了。
而沈岸,他用我留下的一筆錢,成立了一個基金會。
以我的名字命名——晚光基金會。
專門用於資助那些像我一樣,患有腦瘤,卻無力承擔高昂治療費用的病人。
他冇有再畫畫。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基金會的事業中。
他走遍了全國各地,去探望那些病人,給他們帶去希望和溫暖。
他瘦了很多,但眼神卻比以前更加堅定和溫柔。
有一年清明節,他來墓園看我。
他帶來了一束我最喜歡的向日葵,和一本厚厚的相冊。
相冊裡,貼滿了各種各樣的人的笑臉。
他們都是被晚光基金會幫助過的人。
晚晚,你看,他撫摸著我的墓碑,輕聲說,你的生命,正在以另一種方式,延續下去。
你冇有離開,你隻是變成了光,照亮了更多的人。
他笑了笑,眼角有細細的皺紋。
對了,晚晚,我最近又開始畫畫了。
我在畫一片向日-葵花田。花田裡,有一個像你一樣,笑得很燦爛的女孩。
等我畫好了,就帶來給你看。
你等著我。
微風拂過,墓碑前的向日葵,輕輕搖曳,像是點頭迴應。
我想,如果真的有來生。
我希望,我能早一點,回頭看一眼。
看一看那個,在畫室裡,在人群中,在每一個我不知道的角落裡,默默注視著我的少年。
然後,走到他麵前,對他說:
你好,我叫林晚。很高興,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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