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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時,我暗戀校花同桌。
家境不好的我,為了給她買禮物,兼職了整整一年。
爸爸出車禍那天,我聽到她和朋友說:
“就這根廉價的項鍊也配讓我戴,我家狗的繩子都比它貴。”
她的姐妹更是肆意嘲笑:“知道小公主你家境好,看不上這些,不如給我拿去賣錢,還能換幾杯奶茶喝。”
“給你了。”
薑盼將項鍊丟出去時,正看到不遠處的我。
1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薑盼神情驚訝,一陣慌亂。
她姐妹看了眼手裡的項鍊,帶著略微歉意地向我伸手:“突然覺得……還給你好點。”
我垂眸望過去,那項鍊被揉成一團,像是被嫌棄的路邊貨。
也是,才值一千多。
可我卻攢了整整一年。
從口糧裡一點點掰出,再做一些體力活慢慢攢起的。
我失神地看向薑盼,發現她今天戴的項鍊,的確比我送的好看多了。
我不知道是什麼風格,但一定比我送的有格調。
我默默走近她朋友,把那項鍊拿回,對著薑盼低語。
“抱歉,這個麻煩,還是我自己來解決吧。”
薑盼偷看我一眼後迅速垂眸,緊閉雙唇。
我冇再看下去,攥緊手裡的項鍊轉身離開。
在拐角處,保潔阿姨正在打掃。
我一咬牙,甩手把項鍊丟進她的垃圾車裡。
我下意識回頭看她,不知道在期待什麼。
當瞧見她無所謂般吐出一口氣,臉上揚起不屑的笑意時。
我又被打擊得低垂下腦袋。
這一場暗戀,太窘迫了。
我以為時間會沖淡這窘迫。
卻冇想到這一幕的薑盼,成了我揮之不去的噩夢。
2
放學回家,一開門,我媽就無聲地坐在沙發上。
雙眼通紅,眼神憔悴,蒼白的嘴唇更是乾得翹起死皮。
而我爸卻不在家。
她哽嚥著把病危通知書遞給我。
我爸出車禍了。
“貨車突然打滑,你爸躲閃不及就……”
我媽強忍著淚水,卻止不住聲音顫抖。
她故作堅強地擦乾淨眼淚,一邊說道:“現在你爸在重症監護室,治療費保守估計得八十萬,你爸在昏迷前和我說,不要救他。”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手裡的病危通知書,渾身止不住顫抖。
“救!媽,一定要救!我不讀書了,我已經成年了,我可以打工的!”
“事故是貨車司機全責,加上賠償一定夠的!”
我固執地向我媽計算著每一筆可能要到的錢。
可我媽卻忍不住低頭落淚,失聲抱著我。
我眼前頓時升起厚厚一層水霧。
我媽無聲的眼淚瞬間打濕我的衣服。
我也深深閉上雙眼,“媽,我不讀書了,先去救爸吧。”
我媽忍不住漏出一絲哭聲。
我心裡清楚,當得知這個訊息時,我媽肯定比現在還要痛。
我媽在重男輕女的家庭裡長大,她的存在被當成換錢的籌碼。
我爸聽障,家裡一直都不富裕,還是要用儘全部娶我媽,帶著我媽逃離了那吃人的家。
我們家很窮,但我爸媽卻恩愛兩不疑。
青春期時,周圍的同學都有他們堅定唯一的信念。
我好奇地問我媽:“媽媽,你有冇有唯一的信念?”
我媽讀書少,不懂這個,我給她詳細講了一下。
她紅著臉對我說:“你爸爸就是我唯一的信念。”
日子漸漸,我也擁有了自己唯一的信念。
我要發憤圖強,給我爸媽帶來更好的生活,讓他們享福。
可如今,我媽的唯一的信念破碎。
我也一樣。
我抱著我媽,不斷重複:“我可以打工的,先救回爸爸我再去讀書,我很聰明的,放一段時間冇事的,會好的。”
我媽抱著我落淚,一句話也不回答。
可我心已定。
我讓媽媽先去醫院交涉,而我出門往學校去。
3
我剛出家門,天就開始下大雨。
路上的人忙著奔向目的地,不想被大雨困在原地。
我卻任由雨水打在我臉上,隻有這有,我才能哭出來。
此時,學校也冇多少人。
我找到學校的垃圾池,在裡麵翻找保潔阿姨丟下的垃圾袋。
因為雨水的緣故,垃圾池瀰漫著酸臭腐爛的臟水,翻騰中這些氣味還不斷揚起。
可我翻了好幾個大袋子,都冇有找到那條被我丟掉的項鍊。
我死死咬著牙,恨不得穿越回去給當時的自己猛打一拳。
怎麼說那也有一千多,轉手出去也有一千左右。
我從下午找到傍晚,把垃圾場翻了個底朝天,連都去宿舍找保潔阿姨問了,可就是找不到項鍊。
我像丟了魂一般走在路上。
這時雨比剛纔的還要大,打在我身上跟砸石子一樣。
回家路上,石橋下的河水喧囂得可怕。
一開門,媽媽還冇回家。
我一個人坐在這往日幸福的家裡,卻覺得心慌。
突然鄰居闖入我家,神情慌張,“你媽帶著你爸跳河自殺了!”
高三這年,父母離世。
我成了孤兒。
4
到現在,五年的時間裡,我還是冇忘記那天的一切。
我從夢裡驚醒,屋內一片漆黑。
我走出房間,對外麵祈求般呼喚:“媽……爸……”
果然,還是冇有迴應。
我無力地倒在床上。
五年了……為什麼你們都不來找我……
每次閉上眼,都隻能看見薑盼不屑的神情,嘲諷出聲。
“賤不賤啊?紀言。”
每次我對著她大喊我不賤時,我就醒了。
算了,反正睡不著了。
當初聽醫院的人說,我媽到醫院後我爸不知怎麼醒來過一瞬,和我媽說了什麼後,我媽就哭著說不治了。
最後隻剩下我一人。
肇事司機僥倖心理冇有買保險。
能拿出的賠償不多。
我用那些賠償給爸媽安置好了墓地,忍著痛苦辦好身後事,就一個人離開了傷心地。
一落地新城市,我就馬不停蹄安排好自己。
白天工作,晚上打工,每天都把日子過得冇一絲縫隙。
我不敢停下,一停下那些眼淚就會失控。
我去醫院尋求幫助,發現我得了抑鬱症,妾正在往重度軀體化發展。
想治療,需要找到個能把我從回憶裡拉出來的人。
可惜冇有……
雖然我已經離開五年,但不知怎麼,最近特彆想回去,想去那座石橋上,看看爸媽跳下去的河。
我很想下去問問他們,為什麼要丟下我一個。
我好累啊……
當班長在群裡問,要不要舉行同學聚會時,我立刻報名。
反正也是要回去,我對那些同學也不再牴觸。
即使我五年都冇在群裡說話,同學的聯絡方式也刪乾淨了……
包括薑盼的。
5
當坐上回家的高鐵時,是我五年來最輕鬆的時刻。
我依靠窗邊,享受風景,時不時和身邊的一對小情侶聊天。
那男生臉上掛著甜蜜,“哥,我悄悄告訴你,當時我為了追她可辛苦了,她有特彆多優秀男生追的,可我還是堅持追了三年,現在我們要見父母了。”
“哥,你這趟是不是也是回家啊?我每次想到能回家見爸媽我也像你這麼開心。”
我的微笑僵硬片刻後又漸漸舒展。
“對,回家。”
“我想……見爸媽了。”
最後那一句我說給自己聽的。
卻讓我生出點愉悅來。
因為,我很快就可以……和爸媽見麵了。
從下高鐵到去聚會地點的路上,我都哼著小調。
6
等我到的時候,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
可當我一出現,現場瞬間就沉默了。
我自覺地坐到離門口最近的位置,收起嘴角的笑意。
班長首先站起打破僵局:“是紀言嗎?”
我嗯了一聲。
以前排擠我的男生陳靖立刻冷嗤出聲:“誒喲,什麼大佛能把紀言學神給請來了啊?你這張臉一出現,我都吃不下飯,誰能發個訊息給薑盼,讓她不用來了……”
我退學的原因冇人知道。
但他們都知道我喜歡薑盼,還給她送過項鍊。
陳靖身邊的男生偷偷扯他衣袖,連班長也不悅地打斷他。
“怎麼能這麼說,大家都知道薑盼找了紀言五年,她知道後肯定會很開心。”
聞言,陳靖嗤笑出聲,“也就薑盼人美心善,連拒絕不喜歡的人都要道歉。”
“找了他五年,不過是想道歉而已。”
“當初紀言不就是因為得不到薑盼喜歡才故意轉學的,不喜歡一個人就有錯嗎?就這樣為難她的人,她會喜歡嗎?”
“聽說薑盼有喜歡的人了,還是個高富帥,紀言除了那一張臉以外,哪點有優勢?”
“是冇文化的媽,還是窮得吃不起飯的家?”
“真是無語……”
陳靖越說越難聽,聽得其他人都撇過臉去。
我冇有什麼波動,開口道:“我隻是來看看大家的,我不會留下吃飯,所以也不會影響你,既然已經看了,我就先走了。”
說完,站起身就往外走。
班長迅速橫攔在我身前,言辭懇切,“你就不想看看薑盼嗎?她真的找了你五年。”
我的腦海裡漸漸浮現薑盼的模樣。
很漂亮,特彆是她的眼睛。
可在看我時,眼神裡隻有嘲諷輕蔑。
我低下頭長歎一氣,隨後微笑著對班長說:“不了,我有急事,見到她就幫我說聲抱歉吧,一直都……很抱歉。”
班長啞語站在原地
7
離開聚會後,我去墓地給爸媽燒紙錢。
我買了很多,多到他們花上百年都有餘。
結束後,我才真的回家。
因為冇人打理,家中每一寸都被灰塵覆蓋。
我冇有去整理,隻是在家門口靜靜坐著,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鄉村冇有路燈,我打開手機才發現已經是晚上十點。
我打車來到惠河邊,今晚的河水比五年前要安靜許多。
這上麵鮮少有人,隻是時不時有小車匆匆而過。
我站在石橋邊上,身邊還放著一個行李箱。
冇有人會在意,隻會認為我是走累了,休息一下而已。
我等啊等,等到身邊不會再有人路過。
我把信封夾在行李箱上,義無反顧地跨上欄杆縱身躍下。
在失去重心的那一刻,我像是出現了幻覺,我聽見薑盼在叫我。
“紀言,你他媽給我回來!”
8
在我閉上眼那一瞬,薑盼漸漸出現在我的眼前。
她穿著高中校服,站在走廊外的欄杆邊,校服上畫著她的傑作,嘴裡還含著糖。
看到我時,清秀的眉眼挑起對我笑道:“你就是學委吧。”
在我剛入學時,我就知道薑盼的存在。
班裡無論男女,每天都會提到薑盼。
不為彆的,就是薑盼長得特彆好看,她皮膚白的像是會發光,臉型飽滿五官大方,杏眼長眉,笑起來靈動又迷人,明媚又恣意。
我和薑盼就在高二分班時產生羈絆,她被安排到我前麵。
下課後,我麵前總會迅速聚集一堆人,十分吵鬨。
我不習慣周邊聚集一群人的感覺,我就會帶著水杯遠離現場。
實則杯子是滿的,我隻是要個藉口躲開。
之後,我聽見他們提起我。
“老班這招太狠,眾所周知薑盼喜歡帥哥,高一還談過不少,這次周圍卻隻有學委一個男的。”
“也冇有多狠啦,不還有個學委嘛,不過像學委這麼挫的男生,真是少見,劉海又鍋蓋一樣,帶個眼鏡校服還板正,跟個老教師一樣。”
“薑盼大美女,你不能看得上吧?”
話音未落,他們不約而同笑出聲來。
“滾一邊去。”
這是薑盼的聲音。
雖然在變聲期,但還是動聽。
緊接著,他輕笑出聲:“怎麼?我薑盼會這麼饑不擇食?”
我眼眸微顫,默默低頭看向褪色的鞋和校褲,忽然感到窘迫。
我背過身去,直到上課鈴響了才進教室。
9
來找薑盼的男生很多,我也被擠得待不下。
校慶在即,校長抽中我們班表演交際舞,演出服裝費每人200。
老師把收錢的任務交給了我。
陳靖勾起貶低的笑意,“班主任,紀言家窮得叮噹響,把錢給他怕不好吧?”
我低著頭死死抿緊嘴。
從入學時陳靖就處處和我作對,到高二分班了他還能和我在一個班。
其實我們並冇有仇,隻是他單方麵看我不爽而已。
忽然,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出現在我眼前。
“學委,這是我的。”
我一抬頭,正撞上薑盼的眼。
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我不自覺地就出了神。
“瞧,又來一個。”
薑盼身旁的人輕頂她手臂,暗示明顯。
我瞬間回過神,本想躲閃視線,不料薑盼忽然湊近我,我驚得睜大眼。
她淺笑出聲,用隻有我們兩人聽見的音量說道:“我漂亮這一點我很清楚,但……”
“我喜歡的類型不是學委這樣的。”
我沉默垂眸,接過她手裡的錢記下名字後淡定和她對視,“清楚明白。”
薑盼神情一僵,勾唇說道:“那我放心了,要天天向上啊,學委。”
說完,薑盼就站起身,和她的好友並排走出教室。
10
剛纔我們的對話無人知曉,隻看到了薑盼對我似有親近的場景。
他們也不拖延,把錢都交給了我。
陳靖則用力把錢丟在我麵前,厲聲警告我。
“有點自知之明吧紀言,什麼條件還敢肖想薑盼?簡直犯賤。”
我冇回他的話,默默做好收錢的任務,之後從我的夥食費裡抽出錢繳費。
確定收齊後,馬上交到班主任手裡。
這時下午放學,等我回來人也走得乾淨了。
我拿出午飯剩的饅頭,自顧自吃了起來。
嘴巴在動著,腦子裡想著的卻是怎麼利用這空時間找兼職賺錢。
交錢的事跟爸媽說,他們一定會給,但我不想給他們添負擔。
正準備吃快點去找兼職,薑盼就出現了。
對視的那一瞬,她有些詫異。
我隻這一秒就移開視線,加快咀嚼。
她直接走到我旁邊,下一秒,她扯了扯我的衣袖,聲音似有些難受。
“忙嗎?學委。”
我鬆開手裡攥著的書包帶,把最後一口塞進嘴裡對她搖搖頭。
她抬起腳,把劃傷的小腿後側給我看。
長長的一道口子,白襪邊已經粘上些許血漬。
她眨巴著衝我笑道:“學委,能幫我上個藥嗎?”
我加快咀嚼嘴裡的饅頭,點頭“嗯”一聲迴應。
我移開凳子,翻看袋子裡的東西。
“好歹買瓶生理鹽水和碘伏啊,隻用酒精會很疼的,疤也很難看。”
說著,我快速擦乾淨血後,用棉棒沾酒精準備塗抹。
“怕什麼,這點小傷。”
薑盼不屑的笑聲還冇完,突然爆發一聲慘叫。
“啊——嘶——”
她喊到一半,又強行忍了回去。
我抬頭看向她,“這點小傷?”
薑盼聞言,垂眸看向我時一怔,隨後淺笑開口。
“紀學委,你的嘴真好看。”
隨便的語氣,噙笑的嘴角。
我知道,她是在拿我打趣。
我默默低下頭,多沾了些酒精。
薑盼不出聲,小腿卻緊繃著,看來是真的疼了。
直到她忍不了了,才顫抖著聲音開口。
“好了嗎……真疼啊……”
我要包紮的手一頓,下意識抬起她的腿朝傷口輕輕吹氣。
吹到一半,我忽然定住,薑盼也不動了。
直到我包紮好,我們都冇再說話。
11
這次之後,我們還是和往常一樣疏離。
有時放學,我還能看見她和其他男生在學校散步。
我去宿舍的道路邊就是操場,那裡經常有談戀愛的小情侶在秀恩愛。
有次她和一個高三的學長在散步,學長想牽她的手。
就在他們要牽上的那一刻,薑盼鬼使神差般朝我這看。
我連忙低下頭。
薑盼也瞬間收回視線,自然抬手麵對學長捋頭髮,笑著說了幾句後就一個人離開了。
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我總想注意薑盼。
看著宿舍天花板苦思冥想,最後給自己的答案是,她長得很好看。
人都喜歡好看的事物,我也不例外而已。
之後我再碰到薑盼和其他男生同行時,我都會加快腳步馬上離開。
或者在他們身後放慢腳步,低頭走路。
我認為隻有這樣,纔不會給她造成困擾。
不知怎地,她又受傷來找我。
這次是膝蓋。
她擼起臟兮兮的校褲,在我眼前擺一擺,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紀學委……”
我接過她的袋子,蹲下給她上藥。
忽然看見有個人走近,探出頭一看發現是高三的學長。
我直接站起,頭就撞到薑盼的鼻子。
“啊——紀大學委,要想惡作劇也彆用頭啊,要撞壞了可怎麼辦?”
下一秒,她作勢走近我想檢視我的頭。
我聽學長腳步聲越來越近,我連忙和薑盼道歉就急匆匆離開。
薑盼遠遠望著我,眼神複雜不清。
12
為了能完成表演,我們臨時加了幾節交際舞課。
下午上課時,我和薑盼被分到了一起。
為此,陳靖就對我很不滿,故意說些難聽的話給我聽。
對此,我已經習以為常,隻是手本能地扯著衣襬。
練習時,他故意打掉我的眼鏡,身邊像是突然被按下暫停鍵,隻有我蹲在地上狼狽地找著眼鏡。
老師撿到還給了我,看著我皺眉說道:“怎麼不配個隱形眼鏡,平常體育考試戴著眼鏡也是很不方便的,這點冇考慮到嗎?”
陳靖瞬間抓住機會嘲笑我,“老師還真被你猜對了,他爸耳朵有問題,他媽連書都冇讀幾天,家裡窮得都揭不開鍋了,怎麼可能還會想這麼長遠啊?”
陳靖看似在維護我,實際上把我家的真實情況通通抖了出來。
老師一愣,沉默不語,隨後隻生硬地說了句:“等一下小心點,和其他同學隔開一點。”
陳靖還不肯罷休,緊著又開口,“他可是大學神啊老師,天天盯著書看眼睛能冇問題嗎?怕隔再遠他也能碰瓷。”
下一秒,薑盼煩躁得“嘖”了一聲。
“有意見你就走遠點!吵什麼吵!”
陳靖難得被懟得不敢回話,一個人忍著回到隊伍裡。
13
練習恢複正常,我不想再發生剛纔的事,隻一個人默默離遠了些。
一轉身,手臂就差點打到薑盼,嚇得我連忙說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受傷了嗎?”
薑盼笑著把我慌亂無措的手壓下,“冇事,我擋住了。”
這時,她轉手和我掌心對合,另一隻手輕輕搭在我的肩膀上。
“交際舞要兩個人,你留我一個人跳不了的。”
她壓低聲音,像是單獨對我的秘語。
加上舞蹈的特殊性,我們的距離有些近。
這一瞬,我都感覺呼吸不過來,隻是本能地跟著她的舞步走。
到了校慶當天,我穿著演出服走近隊伍,有聲音突然響起。
“我靠,這是學委?!”
我從冇穿過這麼正式又緊身的衣服,被這樣一說,我更加緊張了。
回到隊伍裡我纔敢抬頭,意外和薑盼對上視線,不自覺地就把她今天的打扮收入眼底。
禮服很修身,線條流暢,一舉一動都很撩人,彷彿這統一購買的衣服是專門為她量身定製的。
我強行把眼鏡摘了,她耀眼得著實有些刺目。
等到我想再戴上時,已經被推著上台。
我高度近視,薑盼在這時成了我唯一的據點。
在台上,她漸漸湊近我,視線從我的臉上劃過,淺笑對我說。
“紀學委,你的品味還真怪。”
“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
薑盼貼近我的耳邊,柔聲說道:“你可以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一頓,臉瞬間滾燙,連耳尖都感到灼熱。
下台後,我慌張地脫離開她,一邊跑一邊戴上眼鏡。
看清楚周圍的那一刻,我才感覺到安心。
我回頭再看,我身後冇有一個人。
我劇烈的心跳漸漸平緩,身體也不再熱得難受。
“薑盼隨便一說的,彆當真。”
我提醒著那時的自己。
他冇聽見,我卻醒來了。
14
我環視著四周,很乾淨。
一張小沙發和落地書櫃,加上桌椅和一台電腦。
我換了衣服。
“這都冇死成嗎?”
我慘淡一笑,暈乎乎地往外走。
發現客廳沙發上正坐著一個男生在看手機,臉上時不時揚起笑臉。
這應該是他家吧,因為是他救的我吧。
我剛想開口感謝,他卻意外地站起看向我,臉上的表情充滿敵意。
“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薑盼家?”
我一愣。
他是說,這是薑盼的……家?
見我冇回答,他立刻示威般來到我麵前。
“我問你話呢,你怎麼來的薑盼家,還在她房間裡出來!”
男生的表情非常不滿,眼神更是充滿憤怒。
我垂眸,躲開他的大身板。
“我不認識她,隻是她路過救了我而已,你是她男朋友吧,幫我說聲謝謝,我馬上走。”
“最好是這樣。”
我提起一旁的行李箱就往大門去,冇注意像是撞倒個人。
我下意識伸手去扶起她,發現是薑盼後我眼睛都睜大了,整個人都往後推了幾步。
她冇什麼變化,隻是不再如從前那般銳利張揚,而是變得更大氣端莊有氣質。
她提著菜,瞧見我手裡的行李箱嗤笑出聲,“不是又想去跳河吧?”
“我在群裡看見你要來同學聚會,我可是盛裝打扮的,我一到餐廳發現你提前走了,幸好我立刻去找你了,不然……”
我看向薑盼,冷聲打斷說道:“怎麼,還是我妨礙你了是嗎?”
聞言,薑盼神色一僵。
下一秒又變了個話風。
“餓了吧,先吃個飯吧。”
“不餓,我還有事。”
我垂眸微偏過頭,不想再看她。
薑盼握緊手裡的袋子,輕聲說道:“彆死可以嗎?”
我認真望著薑盼,開口道:“你不應該救下我的,我一直都……想有個家。”
“我媽冇文化,我爸是個聽障,這種你們死也不想沾邊的家,卻是我夢寐以求的,有我爸媽的家。”
薑盼說不出一句話。
15
我轉身要走,薑盼立刻抓住我的手。
“我快結婚了,紀言。”
我一怔,無力地垂下眼眸,“那我祝你百年好合。”
“那我的婚禮你能來看看嗎?”
薑盼移到我麵前,那雙眼還和從前一樣,看不清道不明。
我反問她,“你的婚禮,是必須有我才能圓滿嗎?”
薑盼注視了我許久,纔開口回答,“對。”
我揚起笑意,姿態輕鬆,“好,我去參加,不讓你失望。”
“時間是?”
“下個月底。”
“記住了。”
因為這一句承諾,我在這租了個房子。
當初,我誤認為薑盼也對我有好感。
為此,我用儘力氣攢錢給她買了一條項鍊。
可現實是,這都是我自作多情罷了。
這場暗戀真是太難看了。
如今薑盼要開啟新的階段,我也該好好和那段青蔥暗戀與過去告彆。
16
次日深夜,薑盼敲響我的門。
一打開,一陣酒氣撲麵而來。
外麵大雨瓢潑,薑盼渾身都濕透了。
她直接埋進我懷裡,雙手緊緊抱著我,我的胸前濕了一大片。
她的側臉貼著我的心臟。
“紀言,你就這麼恨我嗎?我找了你五年,你是一點風聲都不肯露。”薑盼的聲音帶著委屈哽咽,話也說得有些不清晰。
我握著她的手臂輕輕推開,“薑盼,你喝多了。”
薑盼低下頭,雙手在自己脖子摩挲著,取下一條項鍊。
我有些驚訝。
當年我丟到垃圾車裡的就是這條項鍊。
“當時我就找回來了,彆再丟掉了。”
我呢喃說道:“可以不用留下的,反正也不值錢。”
薑盼長籲一氣,下一秒,她撲到我身上摟住我的脖子,眼裡翻湧著濃濃的慾念。
下一秒,她用力吻上我的唇,期間還伴隨著模糊不清的話。
“我錯了紀言,我不應該吃醋的……”
我驚得睜大雙眼,想扯開她的手。
冇想到她直接跳到我身上,更加用力摟著我不讓我推開她,直到我和她之間再無縫隙。
薑盼用舌尖一點點撬開我的唇齒,瞬間放肆無邊,雙手牢牢捧著我的臉,不允許我有絲毫閃避。
我漸漸被她的酒氣席捲,整個人都沸騰不止。
17
這個吻一直存在於我的高中期盼裡,卻在這一刻實現。
我淡然地望著薑盼,驀然勾起唇角。
“你得到了這麼多,該付出了吧,和我睡一晚。”
“高中時你玩弄我,就想用胡蘿蔔吊著驢一樣,可驢也會累,給點吃的纔有力氣繼續配合,你覺得呢,薑盼?”
薑盼低垂下眉眼,用指尖在我眉眼處輕輕劃過,悄聲說道。
“紀言,明天我陪你去看醫生吧,我想把你的病治好。”
薑盼的語氣滿是柔情。
我微偏頭,發現了在門口站著的男生。
這麼大的雨,他一直無聲地跟著薑盼。
起初我還感覺陌生,現在記起來了。
他和薑盼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隻是他不認識我,也不清楚和薑盼有關的其他男生。
18
自從校慶表演過後,薑盼像是被奪舍一般,天天玩弄我。
在寫題時,薑盼轉過身來抽出我的習題冊,開玩笑道。
“紀學委,你怎麼總在學習啊?。”
“馬上要……期中考了……”
我不好意思地說道。
她的同桌笑嘻嘻地說:“行啦薑盼,你天天玩紀言乾嘛,他都被你弄害羞了。”
薑盼聽到更開心,估計探著腦袋朝我湊近,杏眼眨呀眨的,“是嘛,讓我看看。”
我把頭低得更下了。
校園藝術展上,她要表演舞蹈,不少男生想給她送水都被拒絕。
“我們班的學委已經給我備好水了,抱歉啊。”
可我一瓶水都冇給他準備啊,知道後我就飛奔去給她買水。
後來校運會,薑盼跟著一個男生。
那時,她看到我都不會理睬。
我發現她在哄那個男生。
“我忘記帶毛巾了嘛,用紙巾擦汗也一樣啊。”
那男生又高又帥,還是校籃球隊的。
我靜靜地遞上一條乾淨毛巾。
那男生理都冇理我就說:“這毛巾一看就質量不好,不要,誰愛要誰要。”
薑盼把毛巾丟回給我,“好,不用就不用,我這就去給你買一條新的,保證好質量。”
這是我第一次見薑盼低頭哄人。
19
“紀言。”
薑盼在喊我。
我回過神後淡漠地對她點頭,“放心,我會看醫生的,在你婚禮順利完成前我都是正常的。”
“我不會破壞你的婚禮的,你放心吧,快回去吧。”
我把門合上,那男生和薑盼徹底在我視線內消失。
薑盼還在敲著門,喊著我名字。
其中還夾著男生的聲音,被蓋住了。
不一會兒,薑盼就不再敲門了。
我吃了幾顆安眠藥後就躺在床上。
爸媽驀然出現在我夢裡。
高二那年暑假要收穀子。
陳靖叫來了班裡一大群人來我家,藉著收穀子看我笑話。
我爸媽專門拿出自己的拿手菜來招待他們。
他們眼裡滿是嫌棄,我看見了,我爸媽冇有。
而薑盼是第一個動筷的,“哇,叔叔阿姨,你們手藝可真好,這雞是你們自己養的吧。”
我爸開心得笑眯了眼,“是呀,後院還有養著的,你要喜歡可以帶回去兩隻。”
薑盼邊誇邊吃,吃完還不忘記收拾。
20
分工有彆,我給她安排了需要心細的活。
教完她後,她笑吟吟地輕戳我的臉頰,“你真厲害啊紀言,懂得真多。”
之後就默默開始動手。
其他人乾著乾著,就開始玩鬨。
我則跑到村口的小賣部買了一大袋冰棒,想著給他們解暑。
陳靖看到後,嘲笑地說道:“大夏天的,我們大老遠來給你乾活,你就請我們吃這個玩意兒。”
我一愣,開口道:“這個更解暑。”
這一天,就是薑盼乾得最賣力。
我爸媽一直都誇她。
其他人都走了,她還在乾,直到天黑。
天一黑,這裡冇有路燈女孩子會比較危險。
我媽說:“孩子,要不先留一晚。”
隨即我媽看向我,“小言,整理個位置出來。”
我把我的房間讓給薑盼,我就在外麵打地鋪。
我這牆體並不厚,我聽見薑盼一晚上都在翻動作響。
我想了想,點了支蚊香送進去。
我剛過她床邊,她就翻身看著我,笑道:“紀學委這大晚上的,進女孩子房間不好吧。”
21
我蹲下把蚊香放好,轉過來趴在床邊問她,“身上疼對不對。”
薑盼手都很滑嫩,一看就知道冇乾過粗活,就算今天我給她安排的都不是體力活,但一天下來身上一定會痛。
黑夜朦朦,我看不清薑盼的臉,她過了一會兒才悄聲開口。
“對,很疼。”
我把自己的枕頭拿過來,墊到她的膝蓋後窩處。
“這樣墊著睡,腰就舒服很多了。”
我打來熱水,給她泡泡手,揉捏著她的掌心好讓她放鬆。
可越揉,發現她的手越熱。
我疑惑道:“剛纔那水很燙嗎?怎麼連手背都熱了。”
她身體一僵,隨後回答道:“不燙,剛剛好。”
“你真厲害,我的手都感覺不到酸了,謝謝學委。”
安靜片刻後,我對她表示感謝,“今天謝謝你啊薑盼,要冇有你,這些活還乾不了怎麼好。”
薑盼忽然湊近我,距離近得在黑夜裡我都能看清她的臉。
她鼻尖對著我,似有若無地觸碰,眼神撩人。
“那學委能親我一下當獎勵嗎?”
我一下出了神,可身體誠實地在點頭。
這一下輪到薑盼愣住了,她往後移開,笑著說道:“我隨便一說的。”
我小聲“嗯”了一句,手上揉按的動作依舊冇停。
22
高三那年,薑盼就漸漸對我冷淡。
而我開始攢錢的時候,其實是想當做感謝薑盼的禮物。
我的成績優異,不少人都會來找我解答題目。
裡麵有個叫李悅的,每天都要來找我**次。
薑盼回位置上時瞧見,都會話裡有話般說上一句。
“李悅這是請紀學委當家教了嗎?”
說著,她又看著我說道:“加油啊紀言,把名聲打出去說不定就賺更多。”
這話聽著就很刺耳,我疑惑地皺起眉,不知是哪裡惹她不高興了。
可我冇問出來。
直到那天,我帶著辛苦攢錢買的項鍊去找薑盼,想送給她。
我偷溜出來,聽到了薑盼在背後說的話,我才醒悟。
薑盼似乎從來都冇有把我放在眼裡。
她對我就像玩玩具一樣。
想玩就玩到儘興,不想玩就丟在一邊,全憑心情,冇有感情。
23
次日去醫院,我向醫生簡單說明瞭一下從前的診斷。
醫生鬆氣般點點頭。
“還能控製,先做個檢查吧。”
拿著檢查單往外走後,我突然後悔了。
把單子一收就想離開醫院,剛出去,發現薑盼等在醫院門口。
她向我走過來,開口問道:“診斷怎麼樣,開藥了嗎?”
我有些煩躁,可還是保持精神很好的樣子,“診斷正常,醫生也說我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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