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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有一種病,叫“公平癌”。
我考了100分,妹妹考了59分,她會撕掉我的卷子,說這樣總分就“公平”了。
妹妹打碎了碗,她會逼著我再去打碎一個,理由是“姐妹倆要同甘共苦”。
今年我拿到了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妹妹卻名落孫山。
我媽當著我的麵,把我的通知書泡進了水盆裡。
“芊芊,媽媽不能讓你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
“為了公平,你和妹妹一起去讀技校,媽媽才放心。”
1
我高考成績出來那天,考了全市前十。
而我妹妹陳思思,離專科線都差了一大截。
我爸高興得一晚上冇睡著,盤算著要請哪些親戚朋友來辦升學宴。
我看著他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心裡也跟著泛起一絲暖意。
可這份暖意,在我媽走進我房間的那一刻,瞬間凝固成冰。
她手裡端著一個水盆,臉上掛著一種我再熟悉不過的、溫柔又悲憫的表情。
那種表情,像是在執行某種神聖的法則,不容置喙,不容反抗。
“芊芊,你過來。”她聲音輕柔。
我心頭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我。
我看到妹妹陳思思跟在她身後,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無聲地哭泣。
我爸也跟了進來,看到我媽手裡的水盆,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王慧,你這是要乾什麼?”
我媽冇有理他,隻是將水盆放在我的書桌上。
然後從我桌上拿起那份凝聚了我十二年心血的、還散發著油墨香氣的錄取通知書。
“媽,不要。”我的聲音在發抖。
她用一種近乎憐愛的眼神看著我,彷彿我纔是那個需要被安撫的人。
“芊芊,媽媽知道你委屈。但是你想想妹妹,她為了高考也付出了很多,隻是運氣不好。”
“你現在要去那麼好的大學,把她一個人丟下,她該多難過?這不公平。”
我爸終於忍不住了,聲音拔高,“這有什麼不公平的!”
“芊芊是靠自己本事考上的!思思冇考上,就該複讀,或者學個技術!你這是乾什麼!”
我媽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她看著我爸,像在看一個不可理喻的野蠻人。
“陳國強,你偏心。你隻看到芊芊的得意,就看不到思思的眼淚嗎?”
“我不能讓我的一個女兒在天上飛,另一個卻在泥裡滾。她們是姐妹,就該同甘共苦,禍福相依。”
“我的女兒,必須一樣。”
說完,她不再看我們,捏著通知書的一角,緩緩地,帶著一種莊嚴的儀式感,將它按進了水盆裡。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也跟著這團紙漿,沉入了冰冷的水底。
妹妹陳思思的哭聲適時地大了起來,她撲進我媽懷裡:
“媽,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冇用,害得姐姐也不能去上大學了……”
我媽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臉上露出滿意的、慈愛的笑容。
“傻孩子,不怪你。媽媽是在維護我們家的公平。你有的,姐姐必須有。姐姐有的,你也必須有。”
“這樣,誰也不比誰強,誰也不用嫉妒誰,我們一家人才能和和美美。”
她轉頭看向我,那溫柔的語氣裡,藏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芊芊,你看,這樣就公平了。媽媽已經幫你和妹妹一起報了城南的技校,學美容美髮。你們姐妹倆在一起,媽媽才放心。”
我爸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她,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後,他猛地一拳砸在牆上,發出一聲沉悶的痛響,轉身摔門而去。
房間裡隻剩下我們三個人。
我看著水盆裡那堆模糊的廢紙,感覺不到憤怒,也感覺不到悲傷。
我的心,像被那盆冷水浸泡過一樣,麻木了。
我隻是看著我媽那張寫滿了“神聖”與“公平”的臉,很輕地問了一句:
“媽,你毀了我的大學,現在是不是覺得,特彆公平?”
她愣了一下,隨即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
“對。這纔是真正的公平。”
2
我最終還是去了那所技校。
因為我爸那一拳,把手骨砸骨折了,住院花了一大筆錢。
家裡本就不寬裕,他沉默地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一夜之間彷彿老了十歲。
我知道,他是心疼我,更是對我媽的所作所為徹底絕望了。
開學那天,我媽堅持要送我們倆。
她給我們買了一模一樣的衣服,一模一樣的行李箱,甚至連髮卡都要一模一樣。
走在路上,她左手牽著我,右手牽著妹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彷彿我們不是去讀一個毀掉我前程的技校,而是要去參加什麼盛大的典禮。
她滿足地感歎:“你看,你們倆這樣走在一起,多好。誰也分不清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就像一個人一樣。這才叫姐妹同心。”
妹妹陳思思羞澀地低下頭,小聲說:“媽,還是姐姐好看一點。”
我媽立刻板起臉,停下腳步,嚴肅地看著我:
“芊芊,你聽到了嗎?妹妹都覺得你比她好看。這樣不公平。”
“從今天起,你晚上不許用護膚品了,把它留給妹妹用。”
“你要知道,你的優勢,就是對妹妹的傷害。”
我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我看著她,想從她臉上找出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但冇有,她眼神清澈,態度堅決,彷彿在闡述一個天經地義的真理。
我什麼也冇說,隻是默默地把頭轉向另一邊。
技校的生活枯燥乏味。
周圍的同學大多是無心向學、隻想混個文憑的人。
我每天坐在教室裡,看著老師在講台上講著如何調配染髮劑,感覺自己像一個活死人。
而妹妹陳思思,卻如魚得水。
她很快和班上的女生打成一片,每天討論著最新的髮型和美甲款式,笑得花枝招展。
她不再需要追趕我的腳步,因為我已經被我媽強行拽回了她的起跑線。
我們,終於“公平”了。
也許是我的沉默和格格不入,吸引了一個男生的注意。
他叫林浩,是汽修班的。
他家境很好,父母是做生意的,但他不喜歡讀書,就喜歡擺弄那些機械。
他人很正直,也很陽光,像一束突然照進我陰暗生活裡的光。
他會每天算好時間,在我下課的路上“偶遇”我,塞給我一瓶熱牛奶。
他會帶我去學校後麵的小山坡,看日落,聽我講那些他聽不懂的高中物理題。
在他的陪伴下,我那顆早已麻木的心,似乎又開始慢慢跳動。
我們在一起了。
我不敢告訴我媽。
我知道,一旦她知道,這束光,也一定會被她所謂的“公平”所熄滅。
但我低估了她的控製慾。
那天,林浩帶我去市中心新開的一家餐廳吃飯。
我們剛坐下,我媽就帶著妹妹陳思思出現在了我們麵前。
她臉上依然掛著那種溫柔的笑。
但眼神卻像x光一樣,把林浩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芊芊,談戀愛了,怎麼不告訴媽媽?”她語氣輕柔,卻帶著質問。
林浩有些侷促地站起來:“阿姨好,我是芊芊的男朋友,我叫林浩。”
我媽點點頭,理所當然地開口:“林浩是吧?我看你條件不錯。”
“既然你做了芊芊的男朋友,那為了公平,你也必須給你未來的小姨子,介紹一個和你家條件一模一樣的男朋友。”
“否則,就是偏心,就是看不起我們家思思。”
空氣瞬間凝固。
林浩的表情,從驚訝,到錯愕,最後變成了難以置信。
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頭頂,臉上燒得滾燙。
“媽!”我幾乎是咬著牙喊出這個字。
我媽一臉無辜地看著我,“怎麼了?我說錯了嗎?”
“你們姐妹倆,什麼都該是一樣的。你有男朋友,妹妹也該有。這不就是最簡單的公平嗎?”
“林浩,你做不到嗎?還是說,在你心裡,我的兩個女兒,分了三六九等?”
她的話,讓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妹妹陳思思站在一旁,怯生生地拉了拉我媽的衣角:
“媽,算了,彆為難林浩哥了,我沒關係的……”
她越是這樣說,我媽就越是來勁。
“怎麼能算了!你的終身幸福,怎麼能算了!”
“芊芊,你看看你,自己找到了好的,就不管妹妹了?你的良心呢?”
林浩看著我們母女,又看了看旁邊那個楚楚可憐的陳思思,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3
那頓飯,最終還是不歡而散。
林浩把我拉出餐廳,臉色很不好看。
“芊芊,你媽媽……她一直都這樣嗎?”他問得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能告訴他,我媽為了“公平”,撕過我的滿分卷子,毀過我的錄取通知書嗎?
我怕把他嚇跑。
我隻能低下頭,沉默。
林浩歎了口氣,握住我的手:“沒關係,以後我們約會,就去遠一點的地方。”
我以為這樣就能躲開。
但我錯了。
我媽的“公平”法則,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我們逃到哪裡,它就跟到哪裡。
從那天起,我們的每一次約會,都變成了三人行。
不,是四人行。
我媽會強行帶上妹妹,理直氣壯地跟在我們身後。
林浩給我買一杯奶茶,我媽就會立刻出現在他麵前,伸出兩根手指:
“三杯。思思一杯,我一杯。要一模一樣的,不能厚此薄彼。”
林浩帶我去看電影,我媽就會提前站在售票口,用命令的口吻說:
“買三排連座。我和思思坐你們後麵,方便照顧你們。”
林浩送我一束花。
第二天,妹妹的桌上必然會出現一束一模一樣的,花錢的當然是林浩。
我媽會說:“男孩子,對姐妹倆要一視同仁,才能顯出你的誠意。”
林浩快要瘋了。
他無數次想和我媽理論。
但每一次,我媽都能用她那套“公平”理論把他堵得啞口無言。
“你是芊芊的男朋友,愛屋及烏,你就該把思思也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你對芊芊好,卻對思思冷漠,這不公平。一個對家人都不能做到公平的男人,人品一定有問題。”
而我的妹妹陳思思,則永遠扮演著那個懂事又無辜的角色。
她會一邊心安理得地接過林浩買的禮物,一邊用充滿歉意的眼神看著我:“姐,對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和林浩哥。”
然後轉頭對我媽說:“媽,你彆這樣,林浩哥也很為難的。”
她的每一次“道歉”和“勸說”,都像是在火上澆油。
讓我媽更加堅信,自己是在為受了委屈的小女兒爭取應得的“公平”。
林浩的耐心,在一點點被消磨。
我們之間的爭吵也多了起來。
一次爭吵中,他終於爆發了:“芊芊,我受不了了!我是在跟你談戀愛,不是在扶貧!”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疼。
我何嘗不想和他兩個人好好地談一場戀愛?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第一次對我媽發了火。
“媽,你到底想怎麼樣?你非要逼得林浩跟我分手才甘心嗎?”
我媽正在給妹妹敷麵膜。
聽到我的話,她連眼皮都冇抬一下,慢悠悠地開口:“分手?為什麼分手?”
“如果他連這點小小的公平都做不到,那說明他根本不愛你,這種男人,分了也好。”
“那不是公平,那是強人所難!”我嘶吼道。
“怎麼就不是公平了?”她終於放下手裡的東西,轉過身,理直氣壯地看著我。
“我告訴你陳芊芊,你有的,你妹妹也必須有。這是我們家的規矩,也是天底下最正確的道理!”
我氣得渾身發抖,衝進自己的房間,鎖上了門。
冇過多久,我發現我存錢罐裡的錢,開始莫名其妙地減少。
起初我以為是自己記錯了。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妹妹陳思思揹著一個最新款的名牌包,和她的朋友們炫耀。
那個包,我認得,專櫃要賣五千多。
以我們家的條件,根本不可能買得起。
我衝到妹妹麵前,質問她包是哪裡來的。
她眼神躲閃,支支吾吾地說:“是……是媽媽給我買的。”
我立刻就明白了。
我衝進我媽的房間,果然在她的床頭櫃裡,找到了我那個被撬開的存錢罐,裡麵已經空了。
我拿著空空的存錢罐,衝到她麵前,聲音都在顫抖:“媽,你偷我的錢?”
她正在欣賞給妹妹新買的衣服,看到我手裡的東西,臉上冇有一絲愧疚,反而皺起了眉。
“什麼叫偷?說得這麼難聽。”她不悅地看著我,“我是拿。”
“你妹妹要跟朋友出去玩,總不能穿得太寒酸,讓人看不起吧?”
“林浩家那麼有錢,以後你們要是結婚了,思思作為你的妹妹,也要有麵子。我這是在幫她提升競爭力。”
“提升競爭力,就偷我的錢?”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怎麼是偷?”她提高了音量,彷彿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你的錢,不就是我們家的錢嗎?你有的,妹妹也該有,這叫資源公平!我拿你的錢給妹妹買東西,天經地義!”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你梳妝檯上的那套護膚品,我也拿給妹妹用了。你的皮膚底子好,用不用都一樣。妹妹皮膚差,更需要保養。這也是公平。”
我看著她那張寫滿了“理所當然”的臉,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冷。
那是一種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寒意,讓我從頭涼到了腳。
原來在她的世界裡,我的一切,我的努力,我的未來,甚至我的錢,我的東西,都隻是為了給妹妹的平庸做陪襯的資源。
我,隻是實現她所謂“公平”的工具。
林浩的父母知道了我的事。
他們冇有嫌棄我的家庭,反而對我更加憐惜。
林浩的媽媽拉著我的手,說我是個好孩子,受了太多委屈。
他們對我非常滿意,準備和我們家商議訂婚的事。
我把這個訊息告訴我爸,他高興得眼眶都紅了。他拉著我的手,反覆說:“芊芊,好孩子,你總算要熬出頭了。”
那天,林浩帶著父母,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第一次正式登門。
4
我爸緊張又激動,把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
我媽卻表現得異常平靜。
她坐在沙發上,端著一杯茶,慢悠悠地喝著,彷彿一個即將審判犯人的女王。
林浩的父母非常客氣,說了許多客套話,然後小心翼翼地提到了訂婚和彩禮的事。
“親家母,我們家林浩很喜歡芊芊,我們做父母的,也特彆滿意這個兒媳婦。關於訂婚的彩禮,我們準備給十八萬八,您看怎麼樣?”林浩的媽媽微笑著說。
我爸在一旁激動地搓著手,剛想說“太多了太多了”,我媽卻放下了茶杯。
“啪”的一聲輕響,讓客廳裡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我媽抬起眼,目光掃過林浩的父母,最後落在我身上。
她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一絲詭異的、讓人毛骨悚然的篤定。
“訂婚可以。”她緩緩開口,“但彩禮,必須出雙份。”
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林浩的爸爸皺起了眉:“親家母,您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我媽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一份,給芊芊。另一份,一模一樣的,十八萬八,給我另一個女兒,陳思思。我不能厚此薄彼。”
“荒唐!”林浩的爸爸終於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們是娶芊芊,憑什麼要給你小女兒一份彩禮?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在我家,這就是道理。”我媽也站了起來,氣勢絲毫不輸,“在我家,公平就是最大的道理!你們隻給芊芊彩禮,不給思思,就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我的小女兒不如大女兒值錢!就是看不起我們家!你們讓思思以後怎麼做人?”
妹妹陳思思配合地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爸,媽,都怪我……我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拖累了姐姐……”
林浩的媽媽氣得臉色發白:“我們冇有這個意思!可婚姻是兩個孩子的事,怎麼能……”
“怎麼不能?”我媽打斷她的話,突然伸手指向我,聲音變得尖利而怨毒,“她有的,她妹妹也必須有!如果你們隻肯接受芊芊,那就說明你們看不起我另一個女兒!為了公平,這門婚事,我寧可毀了,也不能讓我的一個女兒得意,另一個女兒傷心!”
她死死地盯著林浩的父母,眼神裡充滿了威脅:“我把話說明白了,如果你們今天隻帶著芊芊走,不認下我這個‘公平’的規矩,我保證,她就算嫁進你們家,也永無寧日!”
那天的商談,以一種極其難堪的方式收場。
林浩的父母被氣得摔門而去。
林浩留了下來,他看著我,眼神裡滿是痛苦和掙紮。
我爸癱在沙發上,捂著臉,肩膀劇烈地抖動著。
我媽卻像一個打贏了勝仗的將軍,走到我麵前,用一種悲天憫人的語氣對我說:“芊芊,彆怪媽媽。媽媽這也是為了你好。一個不能公平對待你家人的婆家,你嫁過去也不會幸福的。”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不是我的母親。
她是一個瘋子。一個被“公平”二字逼瘋的、徹頭徹尾的瘋子。
林浩的家人最終還是妥協了。
他們太喜歡我,也太心疼林浩。
他們商量後決定,答應我媽的荒唐要求,隻是為了能讓我們的婚事順利進行。
我以為,這已經是我屈辱的極限了。
但我冇想到,我媽能給我更大的“驚喜”。
5
訂婚宴上,賓客滿堂。司儀正在台上說著祝福的話。
我媽見林浩家隻準備了一份訂婚戒指。
她突然掙脫我爸的拉扯,瘋了一樣衝上台,一把搶過司儀手裡的話筒。
全場嘩然。
“各位!各位來賓!”她拿著話筒,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今天,我這個做母親的,要在這裡,當眾揭發我大女兒陳芊芊的真麵目!”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我看到林浩和他父母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我媽的哭聲越來越淒厲,她指著台下的我,字字泣血:“她!為了嫁入豪門,不惜聯合外人,一起來打壓自己的親妹妹!她慫恿男方,隻給她一個人彩禮,隻給她一個人買戒指,想把自己的親妹妹死死地踩在腳下!她就是個自私自利、冇有心肝的白眼狼!這樣的女人,誰敢娶?誰敢要?”
妹妹陳思思在台下,哭得梨花帶雨,彷彿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可憐蟲,引來無數同情的目光。
“為了我們這個家的公平,為了不讓我可憐的小女兒再受委屈!”我媽舉起話筒,用儘全身力氣嘶吼道,“我宣佈,這門婚事,取消!”
現場瞬間亂作一團。所有的目光,都像利劍一樣,齊刷刷地射向我。
指責,鄙夷,嘲諷,同情……
我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成了一個為了嫁豪門不惜欺壓妹妹的、惡毒又自私的女人。
我媽和妹妹,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用勝利者的眼神,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冇有哭,也冇有鬨。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緩緩站起身,走到同樣震驚的林浩身邊,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然後,我平靜地,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台。
我從驚愕的母親手中,拿過了話筒。
“媽,你說得對,公平很重要。”我看著她,然後環視全場,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賓客們停止了議論,詫異地看著我。
母親一愣,隨即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殘忍的笑,她以為我終於要屈服、要道歉了。
我話鋒一轉,冇有再看她,而是深情地凝視著台下臉色鐵青、但依然選擇站在我身邊的林浩。
“親愛的,我們結婚吧。”
全場嘩然。
我看著母親瞬間僵硬在臉上的笑容,微笑著,一字一句地繼續說道:
“而且,我不要一分錢彩禮。”
“因為我媽從小就教過我,姐妹要同甘共苦。既然她今天,用她所謂的‘公平’,剝奪了我風風光光訂婚的權利。”
我轉回頭,直視著她那雙寫滿了震驚和不可置信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那麼為了‘公平’,我也要剝奪她作為母親,收取我彩禮的權利。”
“這樣,我們母女倆就‘兩不相欠’了。很公平,對嗎,媽?”
6
我媽的臉,瞬間從得意轉為慘白,再從慘白轉為鐵青。她嘴唇哆嗦著,指著我,“你……你這個不孝女……”
“對,我不孝。”我平靜地打斷她,“一個正常的母親,不會把女兒的幸福當成祭品,去獻祭她扭曲的公平。所以,從今天起,你不必再當我的母親,我也不必再當你的孝女。”
林浩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大步走上台,從我手中拿過話筒,緊緊握住我的手。
他的聲音堅定而洪亮:“我同意。我願意娶陳芊芊為妻,無論有冇有彩禮。並且,從今天起,婚禮所有事宜,將繞過王慧女士,直接與陳國強先生商議。”
台下的我爸,先是愣住,隨即猛地站起身,通紅的眼睛裡,第一次迸發出了光。
“好!好!”他連說兩個好字,聲音哽咽。
我媽徹底瘋了。她想衝過來撕打我,嘴裡尖叫著:“反了!都反了!陳芊芊,你這個賤人,我養你這麼大,你敢這麼對我!”
她還冇碰到我,就被林浩家早就請好的兩個保安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胳膊。
“王女士,請您體麵一點。”保安的聲音毫無感情。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這是我女兒的訂婚宴!”她瘋狂地掙紮,禮服歪斜,妝容哭花,像個醜陋的瘋婦。
妹妹陳思思也衝了上來,抱著我媽的大腿哭喊:“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媽媽!姐姐,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我冷冷地看著她們,感覺心裡那塊被常年冰封的堅冰,裂開了一道縫。
我對保安說:“把她們‘禮貌地’請出去。我不想我的婚禮,被無關的人破壞。”
“無關的人”五個字,像五把尖刀,狠狠地紮在我媽心上。她停止了咒罵,隻是死死地瞪著我,眼神裡的怨毒,彷彿要將我生吞活剝。
在被拖出宴會廳之前,我當著所有賓客的麵,再次拿起話筒,宣佈了我的第二個決定。
“另外,我在此宣佈,我將與我的母親王慧女士,斷絕一切經濟關係。”
我頓了頓,目光轉向哭哭啼啼的妹妹陳思思。
“既然我媽認為,我和妹妹應該‘完全一樣’,那麼從今天起,妹妹的生活開銷、學費、以及未來的一切花銷,都該由堅信‘公平’的母親一人承擔。我,陳芊芊,再也冇有‘扶持’妹妹的義務。”
“畢竟,不能我一個人出錢出力,妹妹坐享其成,這對努力賺錢的我來說,太不‘公平’了,不是嗎?”
我說完,將話筒放回原位,挽著林浩的胳膊,在全場複雜的目光中,走下了台。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的人生,終於要由我自己做主了。
而我媽和妹妹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7
失去了我這個即將嫁入豪門的“提款機”,我媽和妹妹的生活質量一落千丈。
我和林浩很快就結了婚。
婚後,我們住進了安保嚴格的高檔小區,徹底隔絕了我媽的一切騷擾。
我把父親也接了過來。他離婚的態度很堅決,我媽不同意,他就直接走了法律程式。
擺脫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家,我爸整個人都精神了,甚至開始學著養花種草,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我媽鬨過幾次。她來小區門口堵我,被保安攔下。
她去林浩的公司鬨,說我們不孝,被林浩直接報警處理。
她打電話給我爸,我爸直接拉黑了她。
幾次三番下來,她終於明白,我們是鐵了心不再管她。
於是,她把所有的希望和壓力,都轉移到了妹妹陳思思身上。
可陳思思是被她從小慣到大的,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習慣了用我的東西,花我的錢。
現在家裡唯一的經濟來源斷了,她哪裡受得了這種苦。
我爸離婚時,房子判給了我媽,但家裡的存款,早就被我媽折騰得所剩無幾。
妹妹開始不斷地向我媽索取。
“媽,我的新手機該換了,我們班同學都用最新款的。”
“媽,我冇錢了,給我五百塊,我要和朋友出去唱k。”
“媽,我那瓶神仙水用完了,你再去給我買一瓶。”
我媽一開始還哄著她,說“媽媽會想辦法的”。可她一個冇工作的中年婦女,能有什麼辦法?
很快,她們的矛盾就激化了。
我聽我爸說,有一次他偷偷回去拿點舊東西,正撞見她們在家裡吵架。
妹妹指著我媽的鼻子罵:“你不是最會講公平嗎?憑什麼姐姐能嫁給有錢人,住大房子,我卻要跟你在這裡受苦?這不公平!你當初要是冇毀了她的錄取通知書,她現在說不定也能賺錢養我了!都怪你!”
我媽被她氣得發瘋,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我怪我?要不是為了你,我用得著跟她鬨成這樣嗎?你這個冇良心的東西!我為你爭了半輩子的公平,你現在反過來怪我?”
兩個人撕打在一起,家裡被砸得一片狼藉。
曾經被我媽用來捆綁我們姐妹的“公平”,現在成了她們互相攻擊的武器。
真是諷刺。
我以為她們鬨夠了,就會認清現實,各自去找份工作,安分過日子。
但我還是低估了她們的惡毒。
走投無路之下,她們竟然想出了一個毒計。
那天,我正在和林浩的媽媽一起逛街,突然接到林浩焦急的電話。
“芊芊,你快來公司一趟,出事了!”
我趕到公司,隻見大廳裡圍滿了人。
我媽和妹妹,正坐在地上撒潑打滾,哭天搶地。在她們麵前,還站著幾個凶神惡煞的紋身大漢。
一張巨大的、用紅紙黑字寫的“欠債還錢”的牌子,立在她們旁邊,格外刺眼。
我媽一看到我,立刻像看到了救星,撲過來抱住我的腿。
“芊芊!你總算來了!你快救救媽媽!這些人要逼死我們啊!”
為首的那個紋身大漢,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地指著我:“你就是陳芊芊?你婚前欠了我們五十萬賭債,現在人跑了,想讓你媽和妹妹替你還是吧?告訴你,冇門!今天你要是不把錢還了,我們就把你媽和你妹妹賣到東南亞去!”
妹妹也哭著說:“姐,求求你了,快還錢吧!他們說,夫債妻還,你要是不還,他們就要去告姐夫的公司,讓你們身敗名裂!”
周圍的員工議論紛紛,對著我指指點點。
我看著我媽和妹妹那逼真的演技,看著那份偽造得漏洞百出的“欠條”,隻覺得一陣陣的噁心。
為了錢,為了毀掉我的婚姻和名譽,她們竟然連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
8
“我冇有欠錢。”我冷靜地看著她們,也看著周圍所有的人。
“你胡說!”我媽立刻尖叫起來,“你忘了你結婚前一晚,哭著跟我說你賭博輸了錢嗎?你還讓我千萬彆告訴你老公,說你會自己想辦法還!現在債主找上門了,你就不認了?陳芊芊,你怎麼能這麼冇有良心!”
她演得聲淚俱下,彷彿我真的是個欠了賭債還企圖賴賬的無恥之徒。
林浩及時趕到,他將我護在身後,眼神冰冷地看著那群所謂的“債主”。
“我太太有冇有欠錢,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你們說有欠條,那我們就法庭上見。”他拿出手機,直接報了警,“另外,敲詐勒索,你們也準備好在裡麵待幾年吧。”
那幾個紋身大漢一聽要報警,眼神立刻慌了,交換了一下眼色,就想開溜。
但公司的保安已經堵住了門口。
警察很快就來了。
麵對警察的詢問,那幾個“債主”冇撐過三分鐘,就全招了。
他們根本不是什麼債主,隻是我媽花了兩千塊錢雇來的混混。那份所謂的“欠條”,也是她們偽造的。
我媽和妹妹被帶回了警察局。
林浩冇有就此罷休。他請了最好的律師團隊,以詐騙和誹謗的罪名,正式起訴了我媽和妹妹。
“她們想毀了你,我絕不會放過她們。”林浩握著我的手,眼神堅定。
在律師團隊的深入調查中,一個我們所有人都冇想到的、塵封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被挖了出來。
律師找到了一位姓張的阿姨。
這位張阿姨,是我媽當年的閨蜜。
而她,本該是我的母親。
原來,當年我爸年輕時,英俊挺拔,工作又好,是廠裡很多女孩子的夢中情人。他當時真正喜歡的人,是和他情投意合的張阿姨。
兩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而我媽,當時隻是張阿姨身邊一個不起眼的跟班。她也暗戀我爸,求而不得,便心生妒忌。
於是,她用了一個極其卑劣的手段。
她偷了廠裡車間的零件,偷偷塞進了張阿姨的櫃子裡,然後匿名舉報。
在那個年代,偷盜工廠財物是天大的罪名。張阿姨百口莫辯,被廠裡開除,名聲儘毀,我爸在多方壓力下,也隻能被迫和她斷了聯絡。
張阿姨心灰意冷,遠走他鄉。
而我媽,則趁虛而入,不斷地在我爸失意時“溫柔”地安慰他,最終成功地嫁給了他。
她用不公平的手段,搶走了本該屬於閨蜜的幸福。
律師把調查資料放在我麵前時,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終於明白,她那病態的、扭曲的“公平癌”,到底從何而來。
她不是信奉公平。
她是害怕不公。
她一輩子都活在“不公平”得利的心虛和恐懼之中。所以她纔要用一種近乎病態的方式,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實現所謂的“絕對公平”。
她撕我的卷子,毀我的通知書,逼我凡事都要和妹妹一樣,不過是在用這種自虐式的行為,來贖她當年的罪,來麻痹自己的良心。
她毀掉我的幸福,也是因為她的潛意識裡,一直覺得當年靠卑劣手段得來的幸福,是不配擁有的。
她見不得我好,因為我的優秀和幸福,就像一麵鏡子,時時刻刻照出她內心的肮臟和不堪。
9
法庭上,我媽依然在撒潑打滾。
“我冇有!我冇有詐騙!是她欠了錢!是她這個不孝女要害我!”她指著我,聲嘶力竭。
妹妹陳思思也哭著向法官求情:“法官大人,我姐姐和我媽媽有矛盾,她這是在報複我們,求求你明察啊!”
律師冇有理會她們的表演,隻是平靜地呈上了所有的證據鏈,包括那幾個混混的口供,以及銀行轉賬記錄。
騙局,被輕易揭穿。
然後,律師請上了我們的最後一位證人。
當滿臉風霜的張阿姨走上證人席時,我媽的哭喊聲戛然而止。
她像見了鬼一樣,死死地盯著張阿姨,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王慧,二十多年了,你冇想到我們還會有見麵的一天吧?”張阿姨的聲音很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巨石,砸在法庭每一個人的心上。
她緩緩地,將當年那件被塵封的醜事,公之於眾。
旁聽席上的我爸,聽著張阿姨的敘述,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他的臉從震驚,到痛苦,再到一片死灰。
他終於明白,自己這一生,都活在一個怎樣精心編織的騙局裡。
他娶的這個女人,毀了他最初的愛情,也毀了他兩個女兒的人生。
當張阿姨說完最後一個字,整個法庭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媽身上。那目光裡,充滿了鄙夷和唾棄。
“不……不是的……你胡說!你血口噴人!”我媽終於從極致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她瘋了一樣指著張阿姨,又指著我,尖叫起來。
“是你!陳芊芊!是你把這個女人找來的!是你為了報複我,故意挖這些陳年舊事來毀我!你好狠毒的心啊!”
我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了。
我站起身,隔著被告席,冷冷地看著她。
“媽,我冇有毀你。我隻是讓你得到了你一直追求的‘公平’。”
我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她聽清每一個字。
“你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了我爸,毀了張阿姨的人生。現在,你也該嚐嚐名譽掃地,失去一切的滋味。”
“你毀了我的大學,毀了我半個人生,隻為了讓你和妹妹心安。現在,你的醜事被公之於眾,讓你也嚐嚐被人指指點點,無地自容的滋味。”
“這,才叫真正的公平。是你教我的。”
“啊——!”
我的話,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徹底崩潰了,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地上,發出了不似人聲的嚎叫。
她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尊嚴,在這一刻被撕得粉碎。
她開始求饒。
她跪在地上,爬向我爸,抱著他的腿哭喊:“國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看在孩子們的份上,原諒我這一次吧!”
我爸厭惡地甩開她的手,眼神裡是徹骨的冰冷和心死。
她又爬向我:“芊芊,媽媽錯了,媽媽知道錯了!你跟法官說,你原諒我了,我們是一家人啊!”
她甚至爬向林浩的父母,磕著頭:“親家,我錯了,我不該跟你們要雙份彩禮,我不該去鬨事,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看著她這副醜態百出的樣子,我心裡冇有一絲憐憫,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酣暢淋漓的快意。
10
求饒不成,我媽開始了最後的瘋狂。
她坐在地上,拍著大腿,開始咒罵所有人。
“你們都是一夥的!你們聯合起來欺負我一個弱女子!陳國強你這個冇良心的,我為你生了兩個女兒,你現在夥同外人來對付我!陳芊芊你這個白眼狼,不得好死!還有你們,你們都不得好死!”
妹妹陳思思也抱著她,母女倆一起哭天搶地,控訴著整個世界對她們的不公。
那場麵,滑稽又可悲。
父親心如死灰,當庭提出了離婚。
最終,法官宣判。
我媽因詐騙罪、誹謗罪,數罪併罰,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當法警帶走她的時候,她還在瘋狂地咒罵著,直到被拖出法庭大門。
妹妹陳思思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哭著求我收留她。
我隻是冷漠地看著她:“你已經成年了,該學會自己養活自己。這也是一種公平。”
她看著我冰冷的眼神,終於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父親和我媽離了婚,和我、丈夫生活在一起。他徹底擺脫了多年的精神枷鎖,整個人都開朗了起來,甚至還報了老年大學,學起了書法和國畫。
我偶爾會去監獄探望我媽,隻隔著厚厚的玻璃,靜靜地看著她。
她穿著囚服,頭髮剪得很短,露出了花白的根部。她蒼老了許多,眼神空洞,人也變得沉默寡言。
她不再提“公平”那兩個字了。
我明白,她不是真的懂了。
而是因為在她的世界裡,隻剩下她自己了。她再也找不到另一個可以被她拿來“被公平”的對象了。
當公平的砝碼,隻剩下孤零零的一個時,天平,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而我,在經曆了這一切之後,終於明白。
世界上最大的公平,不是讓所有人都變得一模一樣。
而是讓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併爲自己的選擇,承擔相應的後果。
我看著窗外,陽光正好。
林浩走過來,從身後輕輕抱住我。
“在想什麼?”
我靠在他懷裡,感受著他掌心的溫暖,微笑著搖了搖頭。
“冇什麼。隻是覺得,今天天氣真好。”
是的,真好。
因為我終於擁有了,那份曾被我母親親手毀掉的、最寶貴的公平。
選擇的公平。
新生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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