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穀,世間最奇詭也最絢麗之地。
春日未至,穀中已漫起薄霧,粉白、靛紫、鎏金的繁花纏纏繞繞,從穀底攀至崖巔。那些花兒生得極為肆意,花瓣薄如蟬翼,卻能托住晨露,在幽暗中泛著琉璃光,似是天地把積攢的豔色全潑在這裡。
花金立於穀口,素白麻鞋沾了些泥土,月白襴衫被山風掀動,衣襬上金線繡的繁花隨動作流轉,與穀中真花相映成趣。他發間金冠簡約,卻隱有佛光流轉,額間一點硃砂痣,在蒼白膚色映襯下,添了幾分超脫塵世的氣韻。
“這繁花穀,倒是與我名號暗合。”花金低笑,聲音清越,驚起幾隻彩羽雀,撲棱棱掠過花叢。他此次入世,本為探查“魔息異動”,佛門密卷示警,魔氣在繁花穀一帶翻湧,似要破封而出。
入穀不過百步,異香湧來,甜膩得叫人發昏。花金運轉佛門清心訣,神識如網散開,卻見穀中花枝亂顫,花瓣紛飛如利刃,織成屏障擋在身前。他不慌不忙,指尖凝起佛光,化作金色蓮花,輕輕一旋,花瓣利刃便消融於光華中。
“倒是有些門道。”花金挑眉,蓮步輕移,踏入更深處。
行至一汪碧潭,潭水倒映著扭曲的花影,竟隱隱有哭嚎聲傳出。花金眸中佛光一閃,屈指輕彈,一道金芒冇入潭中,刹那間,潭水沸騰,黑水翻湧,幾具腐屍浮起,看服飾竟是百年前失蹤的修仙門派弟子。
“魔氣染骨,怨念不散。”花金歎息,取出佛門淨瓶,傾倒出甘露,灑在腐屍上。藍光閃過,腐屍白骨化灰,融入潭水,哭嚎聲也弱了幾分。
正欲離開,潭底忽竄出墨色藤蔓,如蟒蛇絞向花金脖頸。他側身避過,反手握住藤蔓,佛光灌注其上,藤蔓頓時冒起黑煙,卻愈發瘋狂扭動,似要拖他入潭。
“小小魔祟,也敢造次。”花金一聲佛號,周身綻放璀璨佛光,藤蔓瞬間枯萎,化作齏粉。可這動靜,也驚動了穀中更深藏的存在。
穀地深處,一座荒廢的
Temple(廟宇)
隱在花樹後,朱漆剝落的門匾上,“曇光寺”三字勉強可辨。花金踏入寺中,蛛網橫斜,佛龕坍塌,唯有一尊白玉佛殘存,佛眼卻被挖去,黑洞洞的,滲著魔氣。
“魔氣竟在此處紮根。”花金皺眉,神識掃過,發現佛座下有處暗格,打開後,一本殘卷飄落。他拂去灰塵,殘捲上“繁花劫,魔骨生,佛影滅,蒼生傾”幾字刺痛眼瞳,墨跡還新鮮,似是不久前留下。
突然,寺外傳來女子笑聲,嬌俏中帶著詭譎。花金循聲而出,見一緋衣女子立在花叢,青絲如瀑,麵上覆著半透明紗巾,露出的眉眼含著勾魂笑意。
“小師父,孤身入這繁花穀,不怕葬身花海呀。”女子蓮步輕移,所過之處,繁花竟自動讓道,開出更豔的花來。
花金合十行禮,“女施主,此處魔氣橫生,非善地,還請速離。”
“喲,小師父是佛門子弟,可知這繁花穀為何生得這般好看?”女子咯咯笑,紗巾飄動,露出一截雪白脖頸,“告訴你呀,是用無數生靈的血肉澆灌的呢。”
話落,四周繁花瘋狂生長,藤蔓、尖刺、毒花鋪天蓋地襲來,將花金圍困其中。花金神色不變,周身佛光化作金鐘,護住自身,口中誦起《大悲咒》,梵音震得花枝亂顫。
緋衣女子臉露猙獰,“裝什麼慈悲!這世間本就是弱肉強食,你佛門那套,救不了人,也渡不了魔!”說著,她指尖彈出黑芒,射向花金心口。
花金避閃不及,黑芒入體,頓時一陣劇痛,佛光也黯淡幾分。他強壓體內紊亂氣息,“女施主,你本是繁花穀靈脈所化,何苦被魔氣操控,墮入邪道?”
“靈脈?”女子一怔,紗巾滑落,露出滿是淚痕的臉,“我守著這穀千年,看著凡人貪婪采花、修仙者奪寶廝殺,他們把穀中靈花當工具,把我當玩物,這世間,根本不值得渡!”
花金看著她,眸中悲憫更甚,“眾生皆苦,可苦中仍有善芽。施主若不信,且看——”他運轉佛光,將體內黑芒逼出,化作點點星光,融入周圍繁花。奇異的是,被星光觸碰的花,竟褪去妖異,恢複純淨色彩,連女子身上的魔氣,也淡了幾分。
女子呆立原地,似是想起久遠前,自己化形時,穀中繁花簇擁,清露為飲,明月為裳的美好。正沉浸間,地底突然傳來轟鳴,一道粗壯魔柱破土而出,魔氣如黑色龍捲,絞碎雲層。
“不好,魔骨現世!”花金驚呼,那魔柱上,無數骷髏頭猙獰大笑,正是殘卷中提及的“魔骨”。魔骨散發的氣息,讓緋衣女子瞬間被魔氣重新吞噬,眼神再度變得狠戾,“你看,這就是世間的真相,隻有毀滅,才能重置!”
花金顧不上與她爭辯,飛身衝向魔柱,佛光凝聚成金色鎖鏈,欲束縛魔骨。可魔骨力量太過強大,鎖鏈寸寸崩裂,反震得花金口吐鮮血。
緋衣女子見狀,心中一陣混亂,想出手相助,又被魔氣牽扯。就在魔骨要掙脫束縛,衝向人間時,花金體內突然湧起一股奇異力量,額間硃砂痣大放光芒,與衣襬繁花圖案共鳴,穀中所有繁花竟齊齊綻放,花瓣組成巨大佛影,鎮壓魔柱。
“這是……繁花佛影?”花金又驚又喜,借勢將佛光注入佛影,魔柱終於被壓製,緩緩下沉。緋衣女子也在這股力量中,掙脫魔氣,恢複清明,滿臉慚色,“小師父,是我錯了……”
花金抹去嘴角血跡,微笑道:“能回頭,便是善緣。這繁花穀的靈脈,該由你好好守護,莫再讓魔氣染指。”
待魔柱徹底封印,花金離開曇光寺時,晨霧已散,陽光透過繁花,灑在他衣襬上。緋衣女子化作靈花,纏在他襴衫上,“小師父,若你再入世,我便化作繁花指引你,也……贖贖我的罪。”
花金輕輕點頭,步伐堅定邁向穀外。他知道,這隻是魔氣異動的開端,往後,還有更多艱難險阻。但隻要佛心不改,繁花佛影在,便能於這濁世中,守一方清明,渡世間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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