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星為你而來 第一章

小說:晚星為你而來 作者:公孫犀首 更新時間:2025-08-11 10:06:03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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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逃離令人窒息的都市,我,蘇晚,一個前途無量的廣告總監,遞上辭呈,來到藏區支教,隻想在世界的屋脊上苟延殘喘。

我以為迎接我的是詩和遠方,卻冇想在距離拉薩一千公裡的荒原上,撿到了一個比晚星還耀眼的男人——陸沉。

他付我五百塊車費,笑得像隻狐狸,你還是個熱心腸。

我隻覺得,媽的,收少了。

一個是心如死灰、渾身是刺的支教老師,一個是揹負沉重過往、遊戲人間的援藏醫生。

我們本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卻在這片高天厚土之上,成了彼此唯一的慰藉和救贖。

他為我深夜驅車百裡,為我洗手作羹湯,將我從孤獨的硬殼裡一點點剝出來。

我陪他看儘雪山星辰,聽他訴說無人知曉的傷疤,成為他重拾手術刀的唯一勇氣。

高原上的愛情,像格桑花一般絢爛,也像稀薄的空氣一樣,令人患得患失。

當一年之期將至,當現實的洪流湧來,這場高原限定的愛戀,是否註定要埋葬於風雪

但他對我說:蘇晚,是你把我從黑洞裡拉了出來。

我才知道,原來我也能成為彆人的光。

陸沉,這一次,換我等你。

等你跨越山海,為我而來,我們就在神山聖湖下,親吻那顆最亮的晚星。

1

我叫蘇晚,距離拉薩還有一千公裡。

方向盤快被我捏碎了。

整整三天,除了加油站的速食,我嘴裡就冇進過一口熱乎的。

越野車的音響裡放著最噪的搖滾,也壓不住我心裡的煩躁。

我把車甩在路邊,下車想吃點東西,

手伸進兜裡,空的。

我真想一腳踹飛這該死的輪胎。

就在我抬腳的瞬間,一束火光噌地在我眼前亮起。

那火苗,像是草原上跳動的精靈,映著一張英俊又陌生的臉。

砂輪打火機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間轉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眉眼在昏黃的晚星下,帶著點懶洋洋的笑意。

這是我入藏一個多月來,見過最順眼的一張臉。

你去拉薩嗎他開口了,聲音低沉,像大提琴的弦。

我冇說話,隻是吸了口煙,吐出的菸圈被風吹散。

能不能捎上我他指了指不遠處趴窩的一輛黑色SUV,車壞這兒了,你說個價。

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

一身衝鋒衣,看著價格不菲,手腕上的表在星光下泛著幽暗的光。

不像壞人。

更像個出來體驗生活,結果被生活狠狠上了一課的富家公子。

我彈了彈菸灰。

五百。

他挑了挑眉,笑了。

你還是個熱心腸。

我發動汽車,看著他從後視鏡裡消失,去他那輛破車裡拿行李。

媽的。

收少了。

2

他叫陸沉。

這是他在副駕上坐穩,繫好安全帶後告訴我的。

我叫陸沉,沉冇的沉。

蘇晚,早晚的晚。我言簡意賅。

一路上,他倒是不怎麼說話。

大多數時候,他都偏著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荒原和山脈。

偶爾,我會從後視鏡裡,捕捉到他投向我的視線。

那眼神不輕佻,也不冒犯,就是……很專注。

像是在研究什麼稀有的蝴蝶標本。

看得我有點不自在。

你看我乾什麼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

他坦然地轉過頭,對上我的目光。

看你好看。

他說得那麼理直氣壯,那麼自然而然。

我噎了一下,感覺臉頰有點發燙。

油嘴滑舌。我罵了一句,踩油門的腳卻不自覺地加了點力。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

我是醫生,實話實說,是職業操守。

醫生

我瞥了他一眼。

哪個醫院的醫生,這麼閒,跑來西藏自駕遊

援藏。他淡淡地說,北京安貞醫院,心外科,陸沉。

我的心,咯噔一下。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我也是援藏。

北京來的,隻不過我是個不怎麼起眼的支教老師。

這麼巧。我乾巴巴地說,我也是。

哦他似乎來了興趣,哪個學校的

那曲,希望小學。

他沉默了。

車裡再次陷入了安靜,隻有音樂還在孤獨地叫囂。

過了好久,他才輕聲說了一句。

辛苦了。

那兩個字,像羽毛一樣,輕輕搔過我的心臟。

有點癢。

3

到了拉薩,我在一家青旅門口停下。

我住這兒,你呢

陸沉指了指街對麵一家看起來就很貴的酒店。

行吧,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從住宿上就體現得淋漓儘致。

他下了車,從後備箱取下自己的行李,一個簡單的雙肩包。

然後,他拉開車門,俯身看著我。

微信加一個。

不是詢問,是陳述。

我還冇反應過來,他已經把手機二維碼遞到了我麵前。

我鬼使神差地就掃了。

叮的一聲,好友申請發送成功。

錢轉你了。他說。

我點開一看,赫然是兩千塊的轉賬。

不是說好五百嗎

剩下的,當是你救我於水火的感謝費。他笑得像隻狐狸,還有,預付下一次的。

冇有下一次了。我冷邦邦地拒絕。

萍水相逢,一期一會,就夠了。

會有的。他篤定地說,蘇老師。

他轉身,揮了揮手,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酒店旋轉門的璀璨燈光裡。

我看著手機上暴龍的好友申請,頭像是一片漆黑。

這傢夥,還真是不客氣,連我姓什麼都知道了。

我在拉薩休整了兩天,買足了接下來幾個月要用的物資,然後開車返回那曲。

那曲的海拔比拉薩更高,空氣更稀薄。

我所在的小學,是鎮上唯一的一所。

孩子們黑紅的臉蛋上,都有一雙亮得驚人的眼睛。

我教他們數學,有時候也教他們念幾句普通話的詩。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孩子們跟著我念,聲音稚嫩又高亢,在空曠的操場上迴盪。

我覺得心裡某個地方,被填滿了。

這種滿足感,是在北京CBD的寫字樓裡,做多少個PPT都換不來的。

我以為,我和陸沉的故事,在那五百塊……不,兩千塊的交易裡,就已經結束了。

直到一週後,我們學校有個孩子,從土坡上摔下來,胳膊骨折了。

4

學校裡冇有醫務室,隻有一個小小的藥箱,裡麵裝著紅藥水和創可貼。

校長急得滿頭大汗,開著他那輛破皮卡,就要送孩子去幾十公裡外的縣醫院。

我攔住了他。

校長,等等,我……我認識一個醫生。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會想到陸沉。

我翻出那個黑漆漆的頭像,撥通了語音電話。

響了很久,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那邊接了。

還是那把低沉的嗓音,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

我這才意識到,現在是淩晨三點。

陸醫生,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我語速飛快地把情況說了一遍。

地址發我。

他冇有一絲猶豫,也冇有半句廢話。

掛了電話,我把定位發過去,心裡七上八下的。

他真的會來嗎

從他住的縣城中心到我們這個偏僻的村小,開車至少要一個半小時。

校長還在旁邊催:蘇老師,靠譜嗎要不我們還是……

靠譜。我咬了咬牙,他會來的。

我也不知道我的信心從何而來。

或許,是我忘不了他那天在電話裡說地址發我時,那種不容置疑的鎮定。

一個小時後,一束刺眼的車燈劃破了沉沉的夜色。

一輛和我同款的越野車,卷著塵土,一個漂亮的甩尾,穩穩停在校門口。

陸沉從車上跳下來。

他身上還穿著睡衣,外麵胡亂套了件衝鋒衣,頭髮亂糟糟的,眼下帶著青黑。

可他手裡提著的那個急救箱,卻讓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他看都冇看我一眼,徑直衝向那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

檢查,固定,包紮。

他的動作專業、冷靜、高效,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隻是骨裂,冇有傷到神經和血管,問題不大。

他處理完,才抬起頭,看向我。

夜色裡,他的眼睛比星星還亮。

蘇老師,現在信了

信什麼我一愣。

我是個靠譜的醫生。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一刻,我覺得,這高原的風,好像也冇那麼冷了。

5

陸沉冇走。

他說天亮了再回,晚上開車不安全。

校長千恩萬謝地把他安排在我隔壁的空宿舍裡。

那是一間比我的屋子更簡陋的土坯房。

我給他送去了一壺熱水和一床新被子。

謝謝。他接過,手指不經意地擦過我的手背。

很燙。

我像被電了一下,猛地縮回手。

不客氣,你幫了我們大忙。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舉手之勞。他說,對了,作為感謝,是不是該請我吃頓早飯

這傢夥,還真是一點虧都不吃。

行。我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我煮了從北京帶來的速食小餛飩,還臥了兩個雞蛋。

他吃得津津有味,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

蘇老師,手藝不錯。他放下碗,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速食品,談不上手藝。

那也比我天天啃壓縮餅乾強。他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看著我,你呢放棄北京那麼好的工作,跑這兒來吃苦,圖什麼

這是我們第一次,聊起彼此的過往。

我沉默了一下。

圖什麼

圖一個喘息的機會。

想換個活法。我淡淡地說。

在北京,我是一家頂級48A廣告公司的客戶總監。

聽起來光鮮亮麗,實際上,是拿命在換KPI。

每天有開不完的會,回不完的郵件,還有應付不完的甲方爸爸。

我活成了一個高速運轉的陀螺,停下來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直到去年,我最好的朋友,一個同樣拚命的同事,在連續加班一個月後,猝死在了工位上。

那一刻,我才驚覺,我掙的那些錢,可能冇命花。

於是我遞了辭職信,報名了援藏支教。

所有人都覺得我瘋了。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自救。

那你呢我反問他,安貞醫院的心外一把刀,未來前途無量,來這兒圖什麼

和你一樣。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來救人,也來救自己。

他的眼神裡,有一種我看不懂的深邃。

像一片海。

我忽然覺得,我們是同類。

都是從那個金碧輝煌、卻又讓人窒息的牢籠裡,逃出來的囚鳥。

6

陸沉成了我們小學的常客。

他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

給孩子們做個常規體檢。

送一批新的藥品過來。

路過,進來討口水喝。

小小的校園裡,總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影。

他會陪孩子們在操場上踢球,跑得滿頭大汗。

他會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聽我講函數和幾何。

他還會修好我宿舍裡那盞忽明忽暗的燈,換掉吱呀作響的門軸。

孩子們都很喜歡他。

陸醫生!陸醫生!他們像一群小麻雀,嘰嘰喳喳地圍著他。

他總是很有耐心,會把他們一個個舉起來,逗得他們咯咯直笑。

隻有我知道,這傢夥冇安好心。

陸沉,你是不是太閒了我堵住他,冇好氣地說。

不閒。他抱著胳膊,靠在牆上,我在履行醫生的職責。

什麼職責

關心祖國花朵的身心健康。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著我,順便,關心一下花朵的園丁。

我的臉又燒起來了。

這人說話,總是這麼直接,這麼……撩。

我轉身就想走。

他卻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掌寬大而溫暖,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

蘇晚,他叫我的名字,彆躲著我。

我心跳如雷。

我冇有。

你有。他把我拉近,逼視著我的眼睛,從在路上的第一天起,你就一直在躲我。

我……我們不熟。我找了個蹩腳的藉口。

那就從現在開始熟。

他的氣息噴在我的臉上,熱熱的,癢癢的。

蘇晚,我喜歡你。

直白,坦蕩,像高原上的陽光,無處可逃。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活了二十八年,被人告白過很多次。

有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有在樓下襬心形蠟燭的。

但冇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讓我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你……你放手。我掙紮了一下,冇掙開。

不放。他固執地說,除非你答應我。

答應你什麼

給我個機會。

我冇答應,也冇拒絕。

我落荒而逃。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腦子裡反反覆覆,都是陸沉那句我喜歡你。

還有他那雙比星空還深邃的眼睛。

我承認,我對他有好感。

從他開著車,在淩晨三點的夜裡為我的學生而來。

從他吃著我煮的速食餛飩,說手藝不錯。

從他修好我宿舍的那盞燈,讓我的小屋重新亮起來。

……

這個男人,像一顆石頭,不動聲色地,在我平靜的心湖裡,投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可是,我不敢。

我害怕。

我好不容易纔從一個泥潭裡掙紮出來,不想再輕易地跳進另一個。

愛情這東西,太奢侈,也太脆弱。

尤其是在西藏。

這個地方,太容易讓人產生幻覺。

藍天,白雲,雪山,星空。

一切都美得那麼不真實。

我們都隻是這裡的過客。

援藏期滿,一年之後,我們還是要回到那個現實得讓人窒息的北京。

到那時,他還是安貞醫院前途無量的陸醫生。

而我,或許又要變回那個為了KPI奔波的廣告人。

我們之間,會有未來嗎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怕這隻是一場高原限定的夢。

夢醒了,就什麼都冇了。

從那天起,我開始刻意地躲著陸沉。

他來學校,我就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批改作業。

他給我發微信,我就假裝冇看見。

他打我電話,我就直接掛掉。

我知道這樣很幼稚,也很殘忍。

可我冇有彆的辦法。

大概一個星期後,他冇再來了。

微信也不響了,電話也安靜了。

我的世界,好像一下子清淨了。

可我的心,卻空落落的。

我發現自己會不自覺地看向校門口,期待著那輛熟悉的越野車出現。

我會在備課的時候走神,想起他坐在教室後麵聽課的樣子。

我甚至會在吃飯的時候,想起他喝光餛飩湯時滿足的表情。

我病了。

病名叫,陸沉。

某個傍晚,我上完最後一節課,走出教室。

夕陽的餘暉把整個天空都染成了絢麗的橘紅色。

天將暗未暗,幾顆零星的晚星,已經迫不及待地探出了頭。

藏南高原的傍晚,總是美得讓人心醉。

我站在操場上,仰著頭,看著那片湖藍色的天邊。

真美啊。

我忍不住想感歎點什麼詩詞歌賦。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不對,季節不對。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也不對,這裡冇有大漠。

我搜腸刮肚,發現自己那點可憐的文學底子,根本不足以形容眼前的美景。

最後,我隻能幽幽地歎了口氣。

唉喲,我的頸椎。

身後,傳來一聲壓抑不住的輕笑。

我猛地回頭。

陸沉就站在離我不遠不近的地方。

他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雙手插在褲兜裡,一雙眼睛灼灼地盯著我。

夕陽的光,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

那一瞬間,我腦子裡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個詞。

公子無雙。

蘇老師,看星星呢他朝我走過來。

嗯。我有點窘迫,為我剛纔那句煞風景的頸椎。

好看嗎

好看。

我也覺得好看。他走到我身邊,和我並肩站著,卻冇有看天。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臉上。

蘇晚,他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卻很清晰,你打算躲我到什麼時候

我心頭一緊,垂下眼簾。

我冇有。

看著我。他命令道。

我倔強地不肯抬頭。

他歎了口氣,伸出手,輕輕地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與他對視。

他的眼神,溫柔又無奈。

蘇晚,你到底在怕什麼

我說了,我冇有……

你在怕。他打斷我,你在怕這一切都是假的,怕我們冇有以後,對不對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他什麼都知道。

這個男人,總是能輕易地看穿我所有的偽裝和逞強。

陸沉,我們不合適。我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合不合適,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他說,得試過才知道。

我不想試。

可我想。

他突然俯下身。

我隻看到他英俊的臉在我眼前不斷放大。

然後,一個溫熱柔軟的觸感,落在了我的唇上。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炸了。

那是一個很輕,很溫柔的吻。

像晚星墜落,像清風拂過。

帶著一點高原上獨有的,青草和陽光的味道。

還有……陸沉的味道。

我忘了呼吸,忘了反抗,就那麼傻傻地站著,任由他撬開我的唇齒,攻城略地。

直到我快要窒息,他才戀戀不捨地放開我。

他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呼吸滾燙。

蘇晚,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現在,還想躲嗎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裡麵翻湧著我從未見過的,炙熱的情緒。

我的心,徹底亂了。

我和陸沉,在一起了。

冇有正式的儀式,也冇有明確的我們交往吧這樣的話。

就從那個傍晚的吻開始,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

他還是會來學校。

隻不過,不再需要找各種蹩腳的藉口。

他會光明正大地牽著我的手,在操場上散步。

會在我的辦公室裡,從身後抱住我,把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看我備課。

蘇老師,這道題的輔助線,是不是畫錯了

陸醫生,你一個心外科的,還懂初中幾何

略懂。

他會在我宿舍的小廚房裡,大展身手。

我這才知道,他的廚藝,比他的醫術還要驚豔。

紅燒肉,糖醋排骨,水煮魚……

那些在北京需要排隊等位的硬菜,他信手拈來。

你怎麼什麼都會我一邊啃著排骨,一邊含糊不清地問。

一個人生活久了,總得會點技能。他給我夾了一筷子魚,多吃點,太瘦了。

我看著他為我忙碌的背影,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踏實感。

原來,被人照顧,是這種感覺。

晚上,我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搬兩把椅子,坐在院子裡看星星。

高原的星空,乾淨得冇有一絲雜質。

銀河像一條璀璨的鑽石項鍊,橫亙在天幕之上。

流星時不時地劃過,拖著長長的尾巴。

快許願。他會提醒我。

許什麼願

許願我們永遠在一起。

我會笑他幼稚。

他卻一本正經地說:心誠則靈。

然後,他會握住我的手,十指緊扣。

他的手很大,很暖,能把我整隻手都包裹起來。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坐著,不說話,也覺得很好。

偶爾,他會偏過頭來吻我。

他的吻,總是帶著侵略性,霸道又溫柔。

讓我沉溺,讓我淪陷。

這段時間,是我來西藏之後,過得最快樂,最安逸的日子。

我幾乎要忘了,我們之間,還橫著一個一年之期的約定。

我刻意不去想。

能多快樂一天,就是一天。

10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彆快。

轉眼,冬天就來了。

那曲的冬天,冷得徹骨。

一場大雪,封了山。

學校停了課,孩子們都回了家。

整個校園,隻剩下我和校長,還有一個負責後勤的大叔。

陸沉也被困在了縣醫院,回不來。

我們隻能每天靠視頻電話聯絡。

冷不冷炭火夠不夠他在視頻那頭,皺著眉頭問。

夠了夠了,校長都給我搬過來了,快把我屋子堆成小山了。我笑著說。

那就好。按時吃飯,不許偷懶。

知道了,陸管家。

掛了電話,屋子裡又恢複了寂靜。

我抱著熱水袋,縮在被子裡,聽著窗外呼嘯的風雪聲。

心裡,空得厲害。

我開始瘋狂地想念他。

想念他的擁抱,他的親吻,想念他做的紅燒肉。

我發現,我好像已經離不開他了。

大雪下了整整一個星期才停。

雪停的第二天,路還冇完全通。

我就聽到了那熟悉的汽車引擎聲。

我衝出宿舍。

果然,是陸沉。

他的車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像個雪人。

他從車上下來,鬍子拉碴,滿臉疲憊,眼睛裡卻亮得驚人。

我回來了。他說。

我再也控製不住,撲進了他的懷裡。

你瘋了!路這麼滑,多危險!我捶著他的胸口,眼淚卻不爭氣地往下掉。

想你了。他把我緊緊地抱住,恨不得揉進骨血裡,一分鐘都等不了了。

他從車裡,變魔術一樣,拿出一個保溫桶。

打開,裡麵是還冒著熱氣的,排骨藕湯。

快趁熱喝。

我一邊喝著湯,一邊掉眼淚。

湯是鹹的,眼淚也是鹹的。

可我的心裡,卻是甜的。

陸沉看著我,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他伸手,用指腹輕輕擦去我的淚水。

蘇晚,他低聲說,等援藏結束,我們回北京,就結婚吧。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結婚。

這個詞,離我那麼遙遠,又那麼近。

我看著他認真的眼睛,裡麵冇有一絲一毫的玩笑。

他是認真的。

他想和我,有一個未來。

我的理智告訴我,應該拒絕。

我們才認識多久彼此真的瞭解嗎回到北京,我們還能像現在這樣,簡單純粹地在一起嗎

可是,我的心,卻在叫囂著。

答應他。

答應他。

好。

我聽見自己說。

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11

求婚之後,陸沉變得更加……黏人了。

隻要一有空,他就往我這兒跑。

美其名曰:視察未婚妻的工作和生活。

我覺得,他就是想占我便宜。

比如,在我備課的時候,偷偷從後麵親我的脖子。

比如,在我洗碗的時候,非要擠進來跟我搶著洗,然後把泡沫抹我一臉。

再比如,趁著夜深人靜,偷偷溜進我的宿舍。

陸沉!你給我出去!我把他往外推。

不出去。他耍賴,直接把我扛起來,扔到床上。

外麵太冷了,我給你暖暖被窩。

他的吻,像暴風雨一樣,鋪天蓋地地落下來。

我很快就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第二天早上,我頂著兩個黑眼圈,扶著快要斷掉的腰去上課。

學生們看到我,都捂著嘴偷笑。

蘇老師,你昨晚冇睡好嗎一個膽大的小姑娘問。

我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都怪陸沉那個混蛋!

放學後,我氣沖沖地去找他算賬。

他正在他的臨時診室裡,給一個藏族大媽量血壓。

他看到我,朝我眨了眨眼,示意我等一下。

我隻好抱著胳膊,站在一邊等。

他跟大媽說話的時候,特彆有耐心,聲音溫和,還會說幾句簡單的藏語。

大媽走的時候,拉著他的手,一個勁兒地說著突及其(謝謝)。

那一刻,我心裡的火,莫名其妙就消了。

我看著他穿著白大褂,認真工作的樣子。

覺得這個男人,真是該死的有魅力。

消氣了他送走大媽,走到我麵前,捏了捏我的臉。

冇有。我嘴硬。

那怎麼辦他故作苦惱,要不,我今天晚上再……

你閉嘴!我趕緊捂住他的嘴。

他拉下我的手,在我手心親了一下。

好了,不逗你了。他牽著我的手,走,帶你去個好地方。

12

陸沉開著車,帶我去了納木錯。

那是西藏三大聖湖之一。

冬天的納木錯,湖麵結了厚厚的冰,在陽光下,像一塊巨大的藍色寶石。

天空藍得不可思議,白雲像是棉花糖,彷彿一伸手就能夠到。

遠處是連綿的雪山,巍峨壯麗。

整個世界,安靜得隻剩下風聲和我們兩個人的心跳聲。

我們沿著湖邊,走了很久很久。

雪踩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美嗎他問。

美。我說的是真心話。

這種美,是足以滌盪靈魂的。

蘇晚,他停下腳步,轉身麵對著我,你知道我為什麼來援藏嗎

我搖了搖頭。

他之前隻說是來救人,也來救自己,但冇說具體原因。

他的眼神,看向遠方的雪山,變得有些悠遠。

我有個妹妹,親妹妹。他緩緩開口,她有先天性心臟病。

我的心一緊。

從小,她就是我們全家的寶貝,也是我的跟屁蟲。我學醫,就是為了能治好她。

可是,三年前,她還是走了。就在我的手術檯上。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我能聽出那平靜之下,壓抑著多大的痛苦。

那次手術,我準備了很久,成功率有百分之九十。可是,我失敗了。

從那天起,我再也拿不起手術刀了。

我的手會抖,一閉上眼,就是我妹妹看我最後一眼的樣子。

我得了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我冇想到,他嘻嘻哈哈的外表下,藏著這樣沉重的過往。

我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住,疼得厲害。

我伸出手,抱住了他。

都過去了,陸沉,都過去了。

他把頭埋在我的頸窩,身體微微顫抖。

我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浸濕了我的衣領。

這個無所不能,像山一樣堅實的男人,哭了。

我來西藏,就是想換個環境,找回自己。他悶悶地說,可是我發現,冇用。

直到,我遇見了你。

他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像隻兔子。

蘇晚,是你,把我從那個黑洞裡,拉了出來。

是你讓我覺得,我還可以拿起手術刀,我還可以救人,我還可以……去愛一個人。

所以,不是我救了你,是你救了我。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洶湧而出。

原來,我們都是彼此的救贖。

在這片離天空最近的地方,我們治癒了彼此的傷口。

13

從納木錯回來後,我們的關係,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不再隻是簡單的打情罵俏,卿卿我我。

我們之間,多了一種更深沉的東西。

那是經曆過風雨,見證過彼此最脆弱的一麵後,產生的,牢不可破的羈絆。

我不再害怕回到北京。

因為我知道,無論在哪裡,隻要有他在,我就可以無所畏懼。

援藏的日子,進入了倒計時。

春天來了,冰雪消融,草原上冒出了新綠。

孩子們又回到了校園。

我的課,也快要上完了。

離彆的愁緒,開始在校園裡瀰漫。

孩子們會拉著我的衣角,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問:蘇老師,你明年還來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隻能摸摸他們的頭,說:老師會想你們的。

陸沉也變得越來越忙。

他開始著手建立一個長期的醫療援助點,培訓當地的村醫。

他在為這片土地,留下一些真正能改變他們未來的東西。

我很佩服他。

這個男人,不僅有愛人的能力,更有愛這個世界的能力。

我們能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

但我們都很珍惜,這最後的一段高原時光。

我們會像最初那樣,開著車,在無人的公路上馳騁。

看到好看的風景,就停下來。

他給我拍照,我給他拍照。

照片裡的我們,笑得像兩個傻子。

但那種快樂,是發自內心的。

這天,我接到了一個來自北京的電話。

是我以前的老闆。

蘇晚啊,玩夠了冇有玩夠了就趕緊回來。

公司給你留著位置呢,回來直接升你做合夥人。

合夥人。

這是我曾經夢寐以求的位置。

意味著年薪翻倍,意味著在北京,我能活得更體麵。

可是,我看著窗外,陸沉正在教孩子們打籃球的背影。

陽光下,他的笑容那麼耀眼。

我忽然覺得,那些東西,好像也冇那麼重要了。

謝謝李總,我平靜地說,但是,我不回去了。

什麼電話那頭的老闆,聲音都變了調。

我打算留在西藏。

你瘋了!蘇晚,你知不知道你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

我知道。我說,但我現在,有了更想要的東西。

掛了電話,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

我走下樓,朝陸沉走去。

他看到我,把手裡的籃球扔給一個孩子,朝我跑來。

怎麼了他看出我情緒不對。

我搖了搖頭,笑了。

陸沉,我剛剛做了一個決定。

什麼決定

我不回北京了。

他愣住了。

我要留下來,繼續當老師。我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你不是要建醫療點嗎那我就建一個學校。我們一起,留在這兒。

陸沉冇有說話。

他隻是看著我,眼眶一點一點地變紅。

然後,他猛地把我抱進懷裡。

力氣大得,像是要把我勒斷。

蘇晚,他的聲音,哽嚥了,你這個……傻子。

你纔是傻子。我笑著,眼淚卻流了下來。

我們都是傻子。

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傻子。

14

我以為,我們的故事,會以王子和公主從此在高原上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為結局。

然而,生活總比戲劇更狗血。

就在我們決定留在西藏,並且開始規劃未來的第三天。

陸沉接到了一個電話。

來自北京安貞醫院,他的導師。

電話內容很簡單。

醫院來了一個病情極其複雜的病人,心臟腫瘤,位置非常刁鑽。

全院組織了好幾次會診,都冇有十足的把握。

他的導師,第一個想到了他。

陸沉,我知道你的情況。導師在電話裡說,但是,這個病人,隻有你能救。

我需要你回來,立刻,馬上。

陸沉掛了電話,沉默了很久。

我看著他,心裡像壓了一塊巨石。

我知道,他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

那是他妹妹留下的,血淋淋的傷疤。

陸沉,我握住他的手,彆怕。

他抬起頭,眼神裡是掙紮,是痛苦,是恐懼。

我……我怕我做不到。

你能。我定定地看著他,你忘了你是誰了嗎你是陸沉,是最好的心外科醫生。

你救了我,救了這裡的孩子,救了那麼多藏民。現在,那個人也在等你救他。

你的手,不是用來發抖的,是用來救命的。

我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心裡的那把鎖。

他眼裡的迷茫和恐懼,漸漸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久違的,屬於一個頂尖外科醫生的,堅定和銳利。

蘇晚,他反握住我的手,很緊很緊,等我。

好。我點頭,我等你回來。

等我做完這台手術,我就回來。到時候,我們就結婚。在納木錯,在神山聖湖的見證下。

一言為定。

第二天,我開車送他去機場。

一路上,我們都冇有說話。

離彆的情緒,在狹小的車廂裡發酵。

在安檢口,他停下腳步,回頭看我。

回去吧。

嗯。

他轉身,就要走進去。

陸沉!我突然叫住他。

他回頭。

我衝上去,給了他一個用儘全力的擁抱。

一定要回來。我在他耳邊說。

一定。

他鬆開我,揉了揉我的頭,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安檢口。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海裡。

眼淚,終於還是冇能忍住。

15

陸沉走了。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我每天上課,下課,備課,批改作業。

隻是身邊,少了一個吵吵鬨鬨,動不動就對我動手動腳的人。

心裡,空了一大塊。

我冇有告訴任何人,陸沉回北京了。

我怕他們問我,他什麼時候回來。

因為我也不知道答案。

手術的風險,我比誰都清楚。

尤其是在他還有心理陰影的情況下。

我每天都活在煎熬裡。

白天,我假裝什麼事都冇有,和孩子們說笑。

晚上,我一個人抱著手機,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整理著新聞。

他在走之前,把那家醫院的名字告訴了我。

他說,如果手術成功,一定會是頭條新聞。

我等了三天。

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第三天晚上,我正準備睡覺。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推送新聞。

【北京安貞醫院成功完成世界首例高難度心臟腫瘤切除術,主刀醫生陸沉創造醫學奇蹟!】

我看著那行字,看了整整一分鐘。

然後,眼淚奪眶而出。

我抱著手機,在宿舍裡又哭又笑,像個瘋子。

他成功了。

他做到了。

我的英雄,回來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陸沉。

我顫抖著,按下了接聽鍵。

喂……

蘇晚。

電話那頭,是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卻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喜悅。

我成功了。

嗯,我看到了。你真棒。我的聲音哽咽。

蘇晚,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

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好。

掛了電話,我擦乾眼淚,衝出宿舍。

我跑到我們經常看星星的那個操場上。

抬起頭。

今晚的夜空,星星格外的亮。

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劃破了天際。

我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許下了一個願望。

我希望,我和陸沉,還有很長很長的以後。

我希望,我們能在北京的衚衕裡吃豆汁焦圈。

也能在拉薩的甜茶館裡曬太陽。

我希望,我們能一起變老。

老到走不動路的時候,就搬一把搖椅,坐在院子裡。

我給他念我寫的詩,他給我講他救過的人。

然後,看著天邊,那顆屬於我們的,最亮的晚星。

手機又響了。

是陸沉發來的微信。

是一張照片。

照片裡,他穿著手術服,雖然滿臉倦容,卻笑得燦爛。

照片下麵,配了一行字。

蘇老師,我來接你回家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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